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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水千丞
未免滑稽。
封野却执意说着:“你总说自己薄情寡幸,可花了半生为养父复仇的人是你,为覆灭阉党舍生忘死的人是你,为阙忘以身犯险的人是你,为了我更是倾尽所有……”他的声音已然哽噎,“我恨透了自己的愚蠢,自欺欺人,听信谗言,一叶障目,你这么好,我却伤了你那么多次,便是死,我也难偿罪孽。”
燕思空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封野伸出手,抚摸着燕思空温热的面颊:“你一心为了天下,可世人只看得到表象。空儿,不要怕,我会助你达成所愿,我们一起歼灭金贼,守护辽东,我发誓永不称帝,我与你一道,竭力辅佐陈家天子,你可以在朝堂上一展所长,实现你齐家治国的抱负,这一直都是你想要的,对吗?”
燕思空心中五味陈杂,一时根本无法作答。
他从前自诩聪明,以为可以走一步算十步,吃足了刚愎自用的苦后,便顺应天命,再也不妄自揣测将来,当他决定出山救辽东时,他并没有想过以后。
封野说得对,那曾经是他一生的抱负,可经历过那些个被痛击、被误解、被陷害、以及被灼烧之苦反复折磨的日日夜夜后,他确实恐惧了,怯懦了,想退缩了,若不是辽东有难,他已打算在那个小村子里虚掷余生,也好过再陷落尘世之中,受这千锤百炼的无边之苦。
封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没关系,若你再也不想示于人前,我便将你藏起来,空儿,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要能这样看着你,便足够了。”
燕思空心中颤动不已,他低声道:“狼王请起,如此,不合适。”
封野却将脸埋在了燕思空的膝盖上,小声说:“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燕思空僵硬地坐在椅子里,定定地望着前方,眸中染上了浓浓地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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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斥候送来紧急军情,他们的粮草遭到了金兵的偷袭,元南聿正在与金兵周旋,双方各有伤亡,粮草危机,要封野马上派援军。
封野马上命手下将领出兵,后又想亲自去营救。
燕思空和梁慧勇都不同意。
“狼王不可轻易涉险。”燕思空正色道,“阙忘并未被困,金贼也还未得手,派徐枫将军去护运粮草,足够了。”
封野沉声道:“我知道,只是,与粮草一起来的,还有魂儿。”
燕思空讶道:“你把魂儿带来辽东了?”
“我们来得太急,怕它禁不起舟车劳顿,于是让它跟着运粮军。”封野轻叹一声,“魂儿……年纪大了,似乎是害怕不能见我最后一面,去哪里也要跟着。”
燕思空皱起了眉,心里不仅伤怀:“便是如此,你也不能去,阙忘和徐枫将军会把魂儿和粮草都带回来的。”
封野叹了一声,旋即又危险地眯起眼睛:“朝中有金人的奸细,否则这运粮的路线和时间,是怎么泄露的,我这就书信叔叔,让他去彻查!”
“怕也未必就是金人的奸细。”燕思空道,“你若在这里吃了败仗,得利的起止卓勒泰。”
梁慧勇怔了怔,而后瞪起了眼睛:“思空,你的意思难道是楚王……”
燕思空点点头:“蛮夷鲁莽少谋,想要在我朝安插奸细,难了些,但朝中暗地里支持楚王的可不在少数。”
“可、可无论如此,楚王也不能助纣为虐啊!”梁慧勇不敢置信地说,“辽东是我大晟的疆土,辽东子民,是我大晟的子民的啊!”
燕思空冷笑:“梁将军不了解楚王,我了解。”他确实教了陈霂许多,但陈霂比他预想中还要冷酷、阴毒、不择手段,尤其夹裹了对他和封野的滔天恨意,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封野寒声道:“如今却不知道,陈霂只是想让我败,有机可趁,还是已经和卓勒泰沆瀣一气。”
“我们,也许很快就能知道了。”





逐王 第3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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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击运粮军的,是卓勒泰的朵颜卫,这是金人最厉害、最恐怖的重甲骑兵,在辽北七州失守前,辽东铁骑曾是抗击朵颜卫的中坚,如今,中原唯一能与之正面抗衡的,仅有封家军的封狼骑。
封家军的精锐部队有三,骑兵有封狼骑,均是封家军主帅亲自挑选的精兵强将;步兵有率然军,取名自《孙子兵法》,‘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是传说中的常山之蛇,极为敏捷,能首尾相顾,‘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封剑平从兵书古籍中寻到了以此蛇为灵感的“常山阵法”,加以改良后,训练出了悍勇的封家率然军;火器兵有千机营,掌管着火炮、火铳等威力巨大的兵器。他们是封家军扬名天下、所向披靡的根本。
正因为是杀手锏,所以轻易是不能出的,卓勒泰派出朵颜卫,必然是得到了确切的情报,以此可见,他们的推测是正确的,朝中有奸细。
幸而封野派了元南聿带着封狼骑去接应,而徐枫的援军也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去,至少朵颜卫不能轻易得手。
他们焦心地等待了一天一夜,元南聿和徐枫才回到广宁,他们伤亡惨重,运粮军被朵颜卫从中冲段,若不是元南聿浴血奋战,与朵颜卫抵死纠缠,等来了徐枫的援军,这一趟恐怕有去无回,饶是如此,也有一多半的粮草被金兵劫走了。
元南聿受了些轻伤,一脸打了败仗的气恨与颓然,来向封野请罪。
封野沉着脸问道:“粮草损失多少?魂儿呢?”
元南聿低声道:“超过万石,魂儿没事,已送去了驿馆。”
燕思空吁出一口气:“你回来了,魂儿也回来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封野也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本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你和魂儿能平安回来,粮草也没有全部被劫,阙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站起来吧。”
元南聿不甘道:“军中必有奸细!那朵颜卫有备而来,定是早早就埋伏上了。”
“粮食是从京中调出来的,我已命叔叔去查。”封野冷道,“若被我揪出来,定要夷他九族!”
“那奸细会不会是……”元南聿握了握拳头,咬牙道,“陈霂的人。”
燕思空点点头:“极有可能,我烧了他四万石粮草,他便串通卓勒泰来劫我们的粮草。”
“无耻!”元南聿厉声道,“为争皇位,堂堂大晟长皇子,居然与蛮夷狼狈为奸,这与卖国何异!”
“就算我们知道,也没有证据。”燕思空凝重道,“只是如今,确实是腹背受敌了。”
广宁形势本就危险,此时粮草被劫,又有陈霂暗助卓勒泰,简直是雪上加霜,难道真是天要亡辽东 吗。
封野揉了揉眉心:“阙忘,你先下去修养,传徐枫来见我。”
元南聿拱手道:“是。”
燕思空起身道:“我送他回去,然后去看看魂儿。”
封野颔首默许。
兄弟俩一同出了门。
燕思空担忧地看着元南聿:“聿儿,你的伤……”
“皮肉伤,不碍事。”元南聿那一双眼眸满是戾气地盯着前方,仿佛眼前还是一片胶着地战场,和让他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我陪你回府疗伤。”
“不必了。”元南聿勉力用平常的语调说道,“二哥,你去忙你的,我先把伤兵安置了。”
“不行,你先处理伤口。”
“我是医者,我心里有数,没事的。”元南聿深吸一口气,深深地望着燕思空,“二哥,我们一定能守住辽东,就像二十年前那样,对不对?”
燕思空笃定道:“对,卓勒泰今生今世,都别妄想踏入广宁半步。”
元南聿用力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燕思空张了张嘴,规劝的话,最终还是忍了回去。他知道,对于元南聿来说,败给谁,都比不上败在陈霂手中更憋屈、更令人痛恨。
尽管与之实际交锋的是卓勒泰的朵颜卫,但陈霂的阴影就在背后,如何能视而不见。
燕思空心疼极了元南聿,却无可奈何。
都说谁也无法替谁受难,可为何替他流放的是元南聿,替他受墨刑不能以面示人的是元南聿,替他遭陈霂羞辱的,也是元南聿,而他这个傻弟弟,在想起来一切以后,却对他没有丝毫怨言。
他欠元家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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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元南聿后,燕思空去驿馆看封魂。
大约是随着封野出征了太多次,此次中伏中的混战,看来对它丝毫没有影响,它正慢腾腾地撕扯着羊肉,身边还围着好几匹狼。
见燕思空进门,那几匹狼都防备地站了起来,朝他龇牙咧嘴。
封魂低低地吼了一声,它们全都乖乖坐下了。
“魂儿。”燕思空走了过来,看着封魂鬓边的皮毛已然灰白,体格也不如从前壮硕了,心里阵阵地难过。
封魂也站起身,走到燕思空面前,还像从前那样用硕大的脑袋去顶他的胸口,他忍不住抱住了封魂的脑袋。
昔年那威风凛凛、壮若狮虎的独目巨狼,已垂垂老矣,想来这世上最厉害的一把刀,便是光阴,杀尽天上地下人间的一切,却不流一滴血,也无从防备。
燕思空一时悲从中来。
封魂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伤感,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口中发出呜呜地细小声音。
燕思空用力揉着封魂厚实的皮毛,轻声说:“魂儿,你能来辽东真是太好了,我很想你。”
封魂继续呜呜叫着。
燕思空的唇角漾起一抹温和地笑:“这些都是你的孩子吧,长得真好,可惜都没有你这么大、这么威风。”
那几匹狼眼馋地看着地上的羊肉,但没有封魂的允许,没有一头敢上前。
他陪着封魂席地而坐,看着它吃肉,与它轻声说着话,想着头一次自己见到它时,吓得缩在墙角不敢动弹,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一眨眼,其实已过去了十年。
过了许久,屋门被推开了。
燕思空不用转头,也知道来人是封野。
封魂甩下了嘴里的肉,激动地扑向了封野,封野一把抱住了它,声音在颤:“魂儿。”
封魂呜呜地叫着,拼命往封野身上拱,像是恨不能与其融为一体般,毫无保留地表达着自己的思念。
封野不断地安抚着它,许久,才令它平静下来。
“魂儿说它要一直跟着我。”封野轻声说,“无论我去哪里。”
燕思空抚摸着封魂的背脊:“狼比人忠贞。”
封野眼底闪过一抹黯然:“你知道吗,当初是魂儿将那片喜帕找出来的。”
燕思空惊讶地看着封野。
“那喜帕,被一个与你身形相仿、但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人握在手里,我当时真的以为那是……”回想起那一幕,封野还会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当他以为这世间再无燕思空时,他只想随着一起赴黄泉,“后来,我找仵作验尸,发现那人死于剑伤,才确信那不是你。”
燕思空心想,能这样做的,只有阿力了,他没想到阿力这么机敏,便是怕封野会找他,才想到寻一具死尸造成自己已死的假象,可惜,并未奏效。
封野展臂将燕思空抱在了怀中。
燕思空的身体僵了僵,但并未反应。
俩人便像从前那样,拥抱着靠在封魂身上,看似一切都没有变,其实全都变了。
封野贴着燕思空的面颊,轻声说:“那时候我就想,只要你活着,让我做什么都行。”
燕思空没有说话。
封野收紧了手臂,柔软的唇轻吻着燕思空的耳廓、脖颈:“若还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你,把我的命拿去都行。”
面对封野的亲昵,燕思空感到头皮发麻,他忍了又忍,还是暗暗挣扎了起来。
感受到怀中人的抗拒,封野立刻停了下来,他难掩失落,在燕思空耳边说道:“别怕,你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
“那便放开我。”
“我只是抱着你。”封野贪婪地汲取着燕思空皮肤中那温热的气息,“只是抱着。”
燕思空忍不住出言讽刺:“却不知狼王这么喜欢自讨没趣。”
“你给的,什么都好。”封野毫不犹豫地说道。
燕思空皱起了眉。
封野抓起他的手指,温柔地摆弄着:“我知道你现在很是忧心,但当年的广宁,比现在孱弱太多,却依旧挡住了卓勒泰的十万大军,所以你要有信心,我拼尽全力,也会收住广宁,守住辽东。”
燕思空沉吟片刻:“若只有卓勒泰,我还不惧他,我更担心陈霂。”
“我已命人放出陈霂与卓勒泰私通叛国的传言,看他如何应对天下人的质疑,如今,他也只敢在暗地里兴风作浪。”
“他可不是畏惧人言之人。”燕思空冷道,“何况成王败寇,只要当了皇帝,谁还敢说他半字不是,你可想过,若他与卓勒泰同时开战,当如何?”
封野凝重道:“那是最糟的情况,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内忧外患,我本也是一样都躲不过。”
燕思空深吸一口气,只觉身上的重负压得他难以喘息。
“别怕,空儿,别怕。”封野柔声道,“一切都有我在,我会为你遮风挡雨,再也不叫你受半点委屈和伤心,你和你的家乡,都由我来守护。”
燕思空闭上了眼睛,尽管不愿意承认,但眼下,他能依仗的人,也只有封野了。




逐王 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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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燕思空亲自给元南聿处理了伤口,看着那胸背上的道道疤痕,他心里难受极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大约是感觉到了什么,元南聿安抚道:“二哥,这些全都是皮肉伤,不打紧的,你别担心,我身体硬实得很。”
燕思空低低“嗯”了一声。元南聿跟着封野从两千兵马一路打来了三十万大军,刀里来血里去,怎可能只受过皮肉之伤,这话不过是宽慰他罢了。
“你才真是伤了根本,今天的药喝了吗?”
“你那药真是苦得要命。”燕思空小声抱怨。
“哪里有不苦的药。”元南聿追问道,“喝了吗?”
“喝了,早早就喝了。”燕思空无奈道,“要喝到什么时候?”
“喝到你好起来。”元南聿捏了捏燕思空尖瘦的下颌,笑道,“如今我逼你喝药,像不像小时候你逼我读书?真是一报还一报。”
燕思空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可得意了吧。”
“那是。”元南聿拍了拍身下的床榻,“就在这间屋子里,我每天一睁开眼睛,你就逼我晨读,晚上睡前还要背诗,如今我就盯着你早晚喝药,一顿都不能落下。”
“好,都听你的。”燕思空为元南聿仔细包扎了起来。
元南聿动了动胳膊,满不在乎道:“金狗的刀枪太钝了,一点都不疼。”
燕思空抚摸着元南聿的背脊,轻声道:“聿儿,有件事二哥想同你聊聊。”
“什么?”元南聿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你如今年纪不小了,怎地还不娶妻生子?狼王说他劝过你,你没答应。”
元南聿眨了眨眼睛:“我从前说过……”
“你从前说过,大业未成,要先助狼王入主京师,如今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元南聿小声道:“基业未稳。”
“我看这都是借口。”燕思空皱起眉,“狼王说了,京师名门贵女任你挑选,聿儿,你要为元家、也为自己绵延子嗣啊。”
元南聿低着头:“大哥有两儿一女,元家早就后继有人了。”
“大嫂不过区区县丞之女,且大哥如今那般模样,他的儿子能有多大出息?你不一样,你是狼王的前锋大将军,名满天下的封狼骑主将,你就是想娶公主也未尝不可,如此一来,既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也可保后代出身尊贵,还能为元家光耀门楣。”
元南聿转过了身去,背对着燕思空说道:“我可将侄儿们带在身边教养。”
“侄儿是侄儿,你难道不想有家室雄厚的妻戚和自己的孩子?”
“……”
“聿儿。”燕思空绕到元南聿面前坐下,“你可是真心喜欢那个烟花女子?”
“我……”
“你若真心喜欢她,便收了她做妾,这也不碍什么,你是担心流言蜚语吗?二哥可以为你做主。”
元南聿抿了抿唇:“二哥,我……我不想娶妻。”
燕思空瞪直了眼睛:“你说什么?”
“从前我浪荡江湖,居无定所,不敢娶妻,如今我整日与刀光剑影为伍,不知哪一天就要丧命,更不敢娶妻。”
“正因如此,才更要早早留下后代。”燕思空道,“爹娘已经不在,大哥又已失智,你的婚姻大事,便该听二哥的。”
元南聿回避着燕思空的眼神:“那便等我助狼王击退了蛮夷,稳定了朝局不迟。”他道,“时候不早了,二哥回去歇息吧。”
燕思空眯起眼睛,用审视地目光看着他。
元南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燕思空叹了一口气,原是不想提,但若不问个清楚,似乎解决不了问题,他只得道:“可跟陈霂有关?”
元南聿面色一变,沉声道:“不是。”
“从前你我无话不谈,现今,二哥对你也可以毫无隐瞒,你呢?”燕思空直勾勾地盯着元南聿,“你可要跟二哥谈谈你的心结?”
元南聿暗暗握了握拳头:“唯独此事,我不想与任何人谈。”
“你可是苦于流言……”
“二哥!”元南聿口气生硬,隐含着怒意,“我说了我不想谈。”
燕思空又叹了一声,他见着元南聿此时的模样,只觉得心疼。
元南聿背对着燕思空,低声道:“若不能打败陈霂雪耻,我绝不娶妻。”
燕思空站起身:“二哥不会再逼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元南聿目送着燕思空离开,在原地僵立良久,才一臂扫落了桌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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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金兵劫走的粮草超过了万石,这一趟着实损失惨重。
广宁城的粮草原本够至少一年之需,但封野再是神勇,也不能撒豆成兵,他带来的七万大军和战马,哪一张嘴不要吃饭,以现有的粮草供这十一万兵马,不出三个月就会断粮。
且如今是严冬,要筹措粮草,谈何容易,更不说粮道已经暴露,再运亦是危险重重。
没想到比金兵的刀枪更快地驾到脖子上的,是缺粮。
原本封野就被两面拉扯,分身乏术,只想速战速决,现如今卓勒泰只需只围不攻,活活拖到他们断粮,就能不战而胜。
封野已经紧急去信要封长越再运粮草,可封长越一心希望他回京,就算有粮草,定也不会痛快运来,如今真是进退维谷。
陈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今该是分外痛快吧。
燕思空沉下心来给沈鹤轩写了一封信,要他规劝陈霂,切莫重蹈太上皇的覆辙,舍辽东以图江山,否则必遭天下人唾骂,且唇亡齿寒,辽东是大晟北境之门户,岂能被蛮夷叩开。
他知道沈鹤轩一心为国,不谋私欲,是绝不会同意陈霂与蛮夷私通的。如今唯一有可能阻止陈霂的,恐怕也只有沈鹤轩了。
写完了信,他去亲自交给封野,让封野命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去太原。
但见封野面上阴云密布的模样,燕思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攻,他们尚有办法防守,可不攻,便只能这样干耗着,他们实在耗不起了。
封野收下了信,抬头看着燕思空:“你怎知沈鹤轩不想趁此机会收复京师?”
“他是社稷之臣,不是陈霂的臣,他知道守住辽东比谁当皇帝重要。”燕思空笃定道,“他绝对不会舍弃辽东。”
封野沉声道:“可就算他有心要帮我们,陈霂会听他的吗?”
“若陈霂连他的也不听,便无人能阻了。”
封野传来了近卫,并吩咐他八百里加急送往太原给沈鹤轩。
燕思空在封野身旁坐下了,许是今日太冷了,许是坏消息太多了,他连站着的力气都要被抽空了。
封野叹道:“思空,如今形势对我们极其不利,若等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燕思空凝重道:“二十年前广宁能守住,靠的是这城墙,主动出击,便是放弃城防,便是以吾之短,击敌之长。”
中原以步兵为主,蛮夷以骑兵为主,放弃城防便是无险可守,相会于平原,简直让金人占尽优势,更遑论金人的兵马倍于他们。
这仗要怎么打?
“再耗下去,粮草没了,必败无疑,若主动出击,尚有一线生机。”
燕思空双目空洞地望着前方,一时间脑中思绪烦乱,也抓不出个灵光的。
封野扭头看着燕思空,并轻轻抓住了他的手:“就算无城可守,我们也能打败他。”
燕思空没有抽回手,而是盯着封野的手,发着愣,想着他们曾经携手打过的那些胜仗。
若换做旁人,在这样的境地之下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燕思空怕是要恼,可封野说出来,他却感觉心中安定了一些。
这世上怕也只有封野能说、敢说这样的话,而他还觉可信。
“我的封狼骑,不逊于他的朵颜卫,我的率然军和千机营,更比他厉害得多,就算我们无城可守,就算他兵力倍于我,又有何惧。”封野正色道,“空儿,你我联手,当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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