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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水千丞
燕思空咬了咬牙:“你说得对,我们该主动出击,绝不能坐以待毙,但我们不能完全放弃城防。”
封野眯起眼睛:“我们要想办法诱卓勒泰攻城。”
“不错。”燕思空思忖道,“让卓勒泰以为我们快要断粮了,而后主动进攻,再败回广宁,诱卓勒泰攻城。”
“你想我所想。”封野寒声道,“恰好有一个人,可以利用。”
“谁?”
“韩兆兴。”
听到这个名字,燕思空目光骤冷。
“我今日刚刚接到叔叔的信报,他在查泄露粮草消息的内奸时,意外揪出了藏得极深的阉党余孽,此人交代,他与韩兆兴的长子一直有往来,且广宁城内也有韩兆兴的眼线,我们刚好可以将计就计,让卓勒泰以为我们粮草将尽,不得已之下才主动出击。”
“好!”燕思空狠狠说道,“或可一并除掉这个孽畜。”
封野静静凝望着他,不禁微微一笑:“空儿,你说与我无话可说,可在带兵打仗上,你我之默契,世间无人能敌。”
燕思空似乎才回过神来,他默默抽回了手:“正事要紧。”
“放心吧。”封野目光坚定而犀利,嗓音低哑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我承诺你会守住辽东,万死不辞。”
闻言,燕思空抬头对上封野的双眸,由衷地说道:“多谢狼王。”
封野苦笑:“你何时能叫我的名字?”
“……你我尊卑有别。”
封野垂下的眼角延展出失望的神色,但很快地抹了过去:“没错,正事要紧。”





逐王 第3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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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城内,悄悄蔓延开了缺粮的传言,这消息并非空穴拉风,就在不久前,从京师运来的粮草刚被朵颜卫劫走了一大半。
梁慧勇即刻出来稳定军心,说粮草充足,不得以讹传讹,动摇士气。转头,他就给韩兆兴秘密去了一封信。
这封信经过燕思空精心琢磨,以梁慧勇的口吻,对韩兆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韩兆兴劝卓勒泰和谈。
从前韩兆兴还是辽东总兵时,梁慧勇的日子过得差强人意,前十年,他品级低微,引不起韩兆兴的注意,后十年,他凭着聪明谨慎,略得提拔,但以他元卯旧部的身份,也并无重用,是赵傅义来了之后,才容他一展所长。不过,他和韩兆兴毕竟是多年同僚,这封信只有他写才合适。
当韩兆兴拿到这封信时,必定会想到,这封信的本意并非来自梁慧勇,而是来自如今广宁的实际守卫者——封野,梁慧勇在信中提及的议和条件,也只有封野才给得起。
几个月前,封野刚刚下令诛灭韩兆兴九族四百余口,韩兆兴恨他入骨,这封信只会被拿去向卓勒泰邀功。
他们的目的正在于此,此时要做的,便是一步步引导卓勒泰,相信他们将要穷途末路。
那个韩兆兴在城中的眼线亦早已被他们盯上,并不着痕迹地向其泄露了一些关于粮草的消息,件件都对广宁不利。
同时,他们日夜无休地修建山墙。
做了这些准备后,他们也并不以为卓勒泰会轻易上当。让卓勒泰相信了广宁要断粮,仅仅是第一步,卓勒泰只要拖到真的断粮,便可以最小的牺牲拿下城池,要令其强攻,一则利诱,二则被迫,这两样,他们都要给卓勒泰备齐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城中却一片萧条,那些用窗花、对联妆点出来的红,勉强为愁云惨淡的广宁添上了几分气色,但也掩藏不住人心惶惶。
这日,燕思空正在家中吩咐下人打扫府中内外,再是四面楚歌,年也总是要过的,万一这是最后一个年,那便更要尽量好好地过。
平时燕思空在人前都做易容,府里这几个下人和侍卫是元南聿亲自选的,皆是知根知底,都知道燕思空的身份,也只有在这个家中,燕思空能暂时褪去伪装,做回自己。
正忙碌着,门房突然来通报,说狼王来了。
燕思空见那门房有些惶恐的神色,猜测着封野定是带了封魂来。
果不其然,封野带着那独目巨狼款款走进了元府,尽管封野的“独目狼将军”与封家军齐名,但人若近距离见着一匹狼长得若虎一般地大,难免不害怕。
“见过狼王。”燕思空拱手行礼。
封魂自顾自地在庭院内遛了一圈,大约是嫌小,很快就绕回了封野和燕思空之间,把院内的下人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弹。
“这么冷的天,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封野看着燕思空,目光平静而温柔,“随我进屋,我带了好酒来。”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看那样子,似乎不只是酒。
燕思空并不愿和封野独处,但也别无他法,幸好还有封魂在,当着下人们的面儿,他只得道:“狼王请。”
俩人进了屋,封野自己动手把酒温上了,而后大喇喇地坐在了温暖的火炕上,封魂则靠着火坑边儿最暖和的地上趴下了,这一人一狼,仿佛回了自己家。
燕思空站在一旁:“不知狼王……”
“过来坐。”封野指了指自己对面。
燕思空犹豫了一下,只得过去坐下了。
封野的目光向下,落到了燕思空脚上,燕思空也下意识地低头,发现自己的靴子上裹了一层雪泥,鞋尖微微被打透了。
封野站了起来,还未等燕思空反应,就弯身蹲了下去。
燕思空吓了一跳,就要起身,却被封野按了回去,他自顾自地为燕思空除履,还轻斥道:“你本就怕冷,为何不好好在屋里待着。”
“狼王……”燕思空浑身不自在,想躲又无处可躲。
封野脱下了燕思空的鞋,大手握着那冰凉的脚,皱眉道,“你看看你冻的。”他将燕思空的脚放到了炕上,“好好焐一焐。”
燕思空盘腿而坐,将脚藏在了衣摆下面,低声道:“狼王今日驾临寒舍,究竟有何贵干?”
封野将一个不小的布包放在了桌上:“这是我命人搜罗的珍稀药材。”
燕思空定定地看着封野,他严肃叮嘱过元南聿,不准将他受伤的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封野。
封野解释道:“阙忘在到处找好药,被我知道了,那些都是内补的药材,不像是他自己用的,所以……”他看着燕思空,面露担忧,轻声道,“空儿,我抱着你的时候,觉得你比从前单薄了许多,我担心你的身体。”
“没什么大碍。”燕思空平淡道,“他也是嫌我瘦,为我调理一下。”
“你们需要什么,尽管与我说,便是龙鳞凤羽,我也为你寻来。”
“多谢狼王,真的没有大碍。”燕思空低头看着地上的魂儿。
封野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今年我们一起过年,好不好。”
燕思空没有回答。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过年了。”
“今年这个年,怕是谁也过不好。”燕思空道。
“好与不好,都是一年。”封野怅然道,“一年又一年,眼看我也快到而立之年,从年少到今日,一切都像梦一场。”
燕思空感到心口堵得慌。
“昨夜,我收到了叔叔的回信,他说他正想办法调粮,但是今年的雪下得太大了,就算他能马上运出粮草,并且不再次被卓勒泰阻挠,等送到的时候……”封野摇头,“也来不及了。”
这一点,他们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燕思空还是倍感沉重,他问道:“太原可有动静?”
“一直都有。”封野沉声道,“陈霂显然在等我与卓勒泰开战。”
燕思空点点头,并不意外。谁都懂得趁人之危,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像陈霂一样冷酷,为了皇位,可以牺牲掉辽东偌大的疆土和几十万百姓。
也许陈霂想的是,当了皇帝,再收拾卓勒泰不迟,若那时他能举一国之力,确实比封野更可能击败卓勒泰,可被卓勒泰霸占的辽东,将会遭受怎样的涂毒、凌虐,无人可以想象。
如今回想起来,燕思空也说不清,究竟陈霂是天生如此,还是被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无论如何,曾经那个对他满心依赖、见到他双目都会发亮的少年,已经彻底死去了。
封野起身把温好的酒拿了过来,放到桌上,慢慢地斟了两杯:“空儿,来尝尝,喝一口,身子立刻就暖了。”
燕思空拿起酒盏,毫不迟疑地干了,烈酒烧喉,入肚之后,仿佛一把火点燃了整个腹腔,身体顿时燥热起来,很是痛快。
燕思空道:“好酒。”
封野微微一笑:“咱们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燕思空只觉得封野今日的情绪有些古怪,心中狐疑起来:“这么好的酒,为何不留到过年喝。”
封野笑看着燕思空,眸中饱含深情:“与你待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像过年一样欢喜。”
燕思空低下了头去,沉默相对。
“其实,我今日来,是想与你商议正事的。”封野拿起酒壶,又满上两杯。
闻言,燕思空再次看向了他。
“如今就算卓勒泰相信了我们断粮,也不会攻城,要钓大鱼,必须下重饵。”
燕思空皱起了眉,封野说的“饵”,不知究竟有多重,总之语气是异常重的,他听来心里阵阵地发紧:“狼王的意思是……”
封野用修长地手指捏起酒杯,缓缓凑到了唇边,一双犀利的狼眸直勾勾地盯着燕思空,无畏地说道:“我。”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燕思空面色一变,双手在桌下揪紧了长衫的衣料,深深地望着封野。
“只有拿我利诱他,他才会舍易求难。”
燕思空眯起眼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已经是摄政王了,这喜欢铤而走险的狂妄竟还没有收敛?!”
封野微微一笑:“空儿是在担心我吗?”
“你是辽东唯一的希望,你若有个三长两短……”
“你担心我吗?”封野专注地盯着燕思空的眼睛,“不是狼王,不是摄政王,只是封野,你担心‘我’吗?”
燕思空握紧了双拳。
封野眸中流泻出难言的情愫,他轻声道:“你若担心我,哪怕仅是一丝一毫,能不能告诉我?”
燕思空暗暗咬牙:“你不能去做饵,我们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卓勒泰不会上钩。”
“一定还有办法,容我想一想……”
“空儿。”封野加重了语气,“我不在乎什么风险不风险,我答应你要守卫辽东,便绝不对你食言,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担心我,你为何一再回避,不敢告诉我?”
燕思空怔怔地望着封野,一时竟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逐王 第3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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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野笑着说:“你在担心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
燕思空低低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向那内奸透出消息,广宁将要断粮,我要撤回京师,后由阙忘和徐枫带兵偷卓勒泰大营,我假意逃走,遭遇金兵后被逼回广宁。”封野徐徐说道,“最后,由叔叔在京中造势,将发援军和粮草来救我,卓勒泰若想拿我,就必须火速攻城。”
燕思空听得心脏愈发往下沉。此计若成,确实可以钓卓勒泰上钩,封野拿自己当饵,由不得卓勒泰不信,拿下封野,意味着可以要挟封家军,介时与整个中原叫阵也未尝不可,卓勒泰怎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可这实在太危险了,万一封野出“逃”的时候就被卓勒泰擒了,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燕思空刚要张嘴反对,封野抢道:“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空儿,我早已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鲁莽少年,我知道我的安危关乎三军将士,只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算有,也来不及了。”
燕思空咬牙道:“我不会拿你去换广宁,你若有事,辽东必然不保。”
“我会回来的。”封野的目光刚毅而坚定,透出无畏地凛冽寒芒,“你在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卓勒泰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抓你。”
“所以阙忘要去拖住他的大营。”
燕思空厉声道:“你这辈子从未跟金兵交过手,根本不懂他们的凶残!”
“但我十一岁与瓦剌对战,十四岁便带兵闯阵。”封野的长臂越过桌子,抚上了燕思空的面颊,轻声道,“我经历过的凶险,较今日更甚的也不鲜见,阎罗王都不敢收我。相信我,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燕思空定定地望着封野,他知道封野心意已决,就像从前许多次一样,只要封野决定了的,便无人可以阻拦。
可刀剑无眼,不是每一次,都能有惊无险的。
倘若封野回不来呢?
他总以为自己面对封野时,能心如古井,如今却又再起波澜。
无论如何,封野不能死。
封野看着燕思空苍白的脸色,心下暗喜,他笑道:“你果然是担心我的,等我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
燕思空感到一阵心悸,他默默低下了头去,哑声道:“既然狼王心意已决,还需更细致地谋划,以保万无一失。”
封野轻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明日我会召众将议事,我只是想先告诉你。”
燕思空就要别开脸,封野却突然半身越过矮桌,吻上了他的唇。
燕思空眼中闪过讶异,刚要挣扎,就被封野的大手按住了后脑勺。
封野用力亲了燕思空一口,就被燕思空推开了。
封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甚至用指腹摩挲着唇瓣上那属于燕思空的余温。
燕思空装作仿若无事发生,云淡风轻地说道:“梁将军最熟悉广宁地形地貌,明日,我们要研究出一条‘逃生’之路。”
“好。”封野站起身,有些不舍道:“我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让魂儿留在这儿陪你吧。”
“……也好。”
“除夕夜,我们一起过。”封野又强调道,“只你我二人。”
燕思空抬头看着封野:“这团圆之节,我有家有兄弟,岂能让他一个人过。”
“他怕是没空陪你过年了。”
“什么意思。”
封野平静地说:“我打算除夕夜行动。”
燕思空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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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将早已经看过无数遍的辽东地图,又翻来覆去地看了整整一夜,思忖着元南聿和封野“败逃”的路线——主要是封野的,因为他才是卓勒泰真正想要擒获的人。
隔日,封野召集众官将,将自己的计策说了出来,果不其然,遭到了一致的反对,此计虽然可以诱卓勒泰攻城,但封野身为三军主帅,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们将群龙无首,这样的后果,谁敢担负。
封野态度强硬,燕思空则一言不发,如此一来,便根本没有人劝得动了。
燕思空心想,封野提早一日告诉他,也并不全是为探他是否“担心”,而是为了今日能不被所有人反对,只要他不说话,众人便知道规劝无望。
议事结束后,元南聿将燕思空拽到一边,低声道:“二哥,封野是不是早就告诉你了?这太冒险了,若他有什么意外,一切就全完了。”
燕思空叹道:“他就是这样的脾性,但凡有一点可能,便敢豪赌,从前是,现在也是。而且,以广宁如今的形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元南聿皱眉道:“连你也没能劝阻他吗?”
燕思空摇摇头:“一次都没能。”
“二哥,我们除了有城可守,几乎处处弱于金兵,现在又要放弃城防……”元南聿剑眉深蹙,“虽说不能自己泄了士气,可这一战,实在是凶多吉少啊。”
燕思空拍了拍元南聿的肩膀:“这些二哥都考虑过了,只是我们粮草被劫,时间不多了。困兽犹斗,况人乎?总不能坐以待毙。”
元南聿长叹一口气。
“你现在不必担心封野,担心自己吧。”燕思空的手又握住了元南聿的后脖颈,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所谓偷营,都是以身犯险,那是敌人的地盘儿,敌众我寡,你万万要小心。”
元南聿正色道:“二哥放心,我会拼尽全力,拖住卓勒泰的兵马,我能牵制的兵马越多,他派去追击封野的就会越少。”
燕思空忧心道:“二哥更希望你好好地回来。该退时,一定要退,不可恋战,要歼灭金兵,我们缺一不可,若你出了事,便不是在帮封野,而是葬送整个辽东,你懂吗?”
元南聿微微颔首,面上是挥之不去地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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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就到了除夕夜。
他们暗中做了所有的准备,元南聿已经在天黑之后,带兵出城了。
封野骑着醉红,带着一队侍卫,来到了元府。当他穿过庭院里的那颗银杏树,来到燕思空屋檐之下时,他低下头,看着门缝中透出来的微弱却温暖的光芒,一时竟有些不敢推开这扇门。
因为当他见到燕思空的那一刻起,俩人就要开始道别。
封野品尝着心头的苦涩滋味,缓缓地推开了门。
屋外的寒风与屋内的暖意撞做了一团,令封野的皮肤都战栗了起来,他的目光迫不及待地寻去,但见燕思空正坐在桌前,面对着丰盛的酒菜发呆。而那日被他留在元府的封魂,就趴在燕思空脚边。
封野轻轻掩上了门,与燕思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望。
燕思空起身,拱手,一贯地礼数周全。
封野走了过去,轻声说:“做了这么多菜。”
“下人不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燕思空怆然地看着窗户,那处用棉絮封得死死的,其实根本也看不出去,可他却仿佛看到了正在顶着风雪行军的元南聿。吃完这顿饭,封野也要离开了,最终将只剩下他一个人。
封野顿了顿:“等我们回来,一定要补上这顿团圆饭。”
燕思空定定地望着封野,良久,才道:“狼王请坐。”
封野却没有动,而是低声道:“你可否叫我的名字。”
燕思空怔住了,半晌,道:“这重要吗?”
“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封野哑声道,“哪怕只是今夜。”
燕思空迟疑片刻,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原以为,唤一声名字 有何难,可到了嘴边,突觉这两个字竟如斯沉重,他生怕只要脱出了口,有什么东西就变了。
封野等了许久,只等来俩人沉默以对,他难掩失望,轻声说:“坐吧,饭菜该凉了。”
燕思空默默地坐了下来,心脏直发紧。
“你还记得那年春节吗?”封野边给俩人倒酒,边道,“我们为了见上一面,偷偷摸摸地溜回你在京中的旧宅,那时候……”他唇角轻扬,“一天不见你,都想得很……也不知后来,我是怎样熬过那些年。”
燕思空没有回答,但他记得,他全都记得。他记得俩人悄悄翻墙而入,见到彼此的那一刻,万千思念与情愫迸发,只恨不能将对方揉进身体里,再也不分离。
曾经那样的喜欢,也能变得面目全非,这便是人间。
“刚离京的时候,我天天想你,又想你、又怨你、又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你。”封野苦笑道,“我那时什么都没有了,还是个逃犯,我怨你,也许更怨自己的无能,于是我发誓,再见你时,我要让你尝尝我的痛苦。”
燕思空低垂着眼帘,安静地听着。
“我做了这么多的蠢事,连我自己看来,都难以饶恕。”封野专注地看着燕思空,“可我仍然想要你原谅我,想要我们回到从前。若今夜之后,我回不来了,你是否……”
“住口。”燕思空愠怒道,“你若觉得自己回不来,便不要去,否则说这些何用!”
封野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抖了抖,看着燕思空冰冷的面容,他心痛如绞,他苦笑道:“我大约是,指望你能心软一回。”
“你若回不来了。”燕思空看着封野,没好气道,“我也将以身殉辽东,到时你我阴间相会吧。”
“不,你好好地等我回来。”封野举起杯盏,一饮而尽,“临行前,我只是想告诉你,是生是死,是成是败,我对你的心意永远都是如此。”
燕思空也干了一杯酒,而后重重将杯子摔在了桌上,起身走到了窗前。
“空儿……”
“你走吧。”燕思空背对着封野,哑声道,“践行酒喝了,阙忘已经出发了,你也该出发了。”他不想再看到封野了,他不想在盯着这张脸的时候,反复想着是否还能见其平安归来,胸口郁结了一团难言的情绪,令他感到窒息。
封野走到了燕思空身后,沉声道:“我走了。”
“……祝狼王凯旋归来。”燕思空快速说道。
封野僵立了片刻,兀地一把扳过了燕思空的身体,将他按在了墙上,重重堵住了那柔软的唇,粗野地吸--shun着。
燕思空被那密不透风的吻掠夺了所有的神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过挣扎,但封野越吻越深、越重,那属于封野的气息彻底侵入了他的发肤之间。
直至燕思空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封野才放开了他。
燕思空大口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
封野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用沙哑的声音诉说着不加掩饰地渴望:“好想抱你,想扒光你的衣服,想你一整夜都在我身下……”
燕思空猛地推开了封野。
封野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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