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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水千丞
“你是没料到自己会受伤吧,也许这件事打乱了你的计划。你看着封家步步退让,看着颜子廉尽失皇恩,你害怕了。”封野几乎字字带着杀气,“你怕自己失去所有的依仗,怕陈霂被废,怕你多年的处心积虑化作泡影,在我拒绝你之后,你便铤而走险。”
燕思空心痛难当,他低吼道:“封野,我燕思空再丧心病狂,也绝不会将你置于险境,你说过你相信我……”
“我相信过你!”封野狰狞道,“我一次次拆穿你,却又一次次体谅你,你这样工于心计、阴险狡诈之人,我依然想要相信你,而你又一次次告诉我,你根本不值得相信!”
燕思空看着那张自己昼夜牵挂的面孔,只觉那一字一句都狠狠刺进了心脏,他费尽心思、不惜生死想要救的人,却如此误会于他。
燕思空双目湿濡,面上满是愤怒与伤心:“封野,你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是谁最想害你封家,是谁将你爹灌得烂醉,是谁令赵傅义那么快就得知消息,如今你父子二人身陷囹圄,是谁最得意,是谁!”他大吼道,“是我燕思空吗!”
封野眸中闪过了挣扎,他只觉五脏六腑都拧到一起,痛得呼吸亦是困难,他哑声道:“你,燕思空,细数你干过的种种,叫我如何能不怀疑你?”
燕思空忍着心痛说道:“封野,你嘴上说着体谅我、相信我,其实心中从未真正释怀,在你眼里,我始终是个阴毒小人。”
封野沉默地看着他。
燕思空深深喘息,他看了眼已经燃了一半的香:“也罢,我今日来此,不是为自己辩解的,我与老师四处奔波,想为封家洗清冤屈,我要你将那日所见从头到尾说一遍,包括前一晚醉酒之后发生的事。至于你我之间……不议也罢。”
封野顿了片刻,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起发生的种种,整件事逐渐在燕思空面前勾勒出原貌。
大宴当晚,昭武帝以春猎和为封剑平践行为由,赏了群臣不少酒,尤其是封剑平,加之有人频繁敬酒,哪怕封野挡了不少,父子俩也都喝醉了。
据薛伯所说,那晚除了他与封府家仆照料父子俩,昭武帝亦派了几个内监来送醒酒汤药,收拾泄物,至于小六,他身为封野的车夫,也出入过大帐,兵符究竟是何时、谁人窃走的,尚无法断定。
隔日一早,封野就去打猎了,山海猎场因为地势低洼,河水环绕,一年中大部分时候都会起晨雾,那日也不例外,他听到动静时,卫戍军和封家军已经遭遇,他赶到近处才发现侵袭的“行刺者”是封家军,他想要阻止,可混战之中根本无力回天,赵傅义亲自令他下马投降。
至于小六,身中数箭而亡。
燕思空愈听,愈是浑身发冷,这全盘计划漏洞百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封家是被陷害的,可谢忠仁依然敢用如此拙劣的伎俩构陷忠良,令他有恃无恐的原因,就是昭武帝想杀他们,于是“莫须有”也是罪,遭人陷害的“谋反”亦是谋反。
封野说到最后,愤恨与不甘交织,一时气血攻心,牵动伤口,一口咳出了血来。
“封野!”燕思空慌乱地从怀中拿出上好的金疮药和内服丹,扔进了笼中,“你的身体绝对不能垮,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封野凝望着燕思空,眼神在挣扎:“你要怎么救我?我们已经被擒,谋反大罪兜头扣下,等在前面的只有一个死。”
燕思空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他抓着铁栏,沉声道:“倘若老师也无力回天,我已和佘准策划劫狱。”
封野僵了僵:“这可是诏狱。”
“就是炼狱,我也要救你出去。”燕思空的嘴唇抖了抖,“哪怕你怀疑我……我也绝不让你死。”
封野有些动容,可燕思空骗了他岂止一次两次,如今他和整个封家面临灭族之灾,皆因身边之人背叛,他心中满是憎恨,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燕思空忍了又忍,却是无法抑制心头的渴望,他缓缓地伸出了手,小声说:“我要走了,封野,我能不能……摸摸你。”
封野身形微微晃动,俩人隔着铁笼和不足一丈的距离相望,明明只需凑近一分,就能碰触到对方,可彼此之间,却又似横亘着深渊裂谷,仿佛就算拼尽性命,也无法再次相拥。
一炷香眼看就要燃尽了,忽明忽暗地微小火光在垂死挣扎,燕思空看了一眼香,又看了一眼封野,无声地恳求着。
终于,封野往前挪了挪,抓住了燕思空的手。
燕思空紧紧握住那只手,看着那布满血污的身体,与自己脑海中那不可一世的神勇少年判若两人,他哽咽道:“封野,你要活下去,我一定会救你,一定会救你。”
封野眼圈泛红,紧咬着嘴唇,他不肯在燕思空面前露出一丝软弱,他甚至宁愿今日俩人并未相见,那么他就不用质疑,也不用将自己最狼狈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袒露在此人面前。
那香彻底熄灭了,燕思空含着泪,想要抽回手,却被封野死死钳住。
封野用黯哑地嗓音坚毅说道:“我不会死,我封野生而就要颠覆天下,绝不会死在这区区牢笼之内,我要让所有胆敢谋害我的人,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封野松开了手,燕思空深深看了他一眼,强逼着自己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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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狱卒的引领下,燕思空偷偷离开了诏狱,匆忙向家赶去。
回到府上,已是深夜,他没有走大门,而是悄无声息地从一个暗门潜回了府内,然后从书房里拿上了一把匕首,走到了阿力的房前,轻轻叩了叩门。
半晌,阿力打开了门,看到燕思空,略有些惊讶。
燕思空面无表情地进了屋,掩上门,阿力正要比划着问他为何深夜来访,他突然发难,飞起一脚踹在了阿力腹腔,那高壮的身体顿时倒飞了出去,狠狠摔进了床里。
燕思空身形一晃,已经跃到了床榻之上,以膝盖钉住阿力的胸口,一刀刺向了他的眼睛。
阿力眼瞪如铃,充满了惊慌、不解、畏惧、委屈,他下意识地想去挡,可挥出去的胳膊却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在那电光火石之际,所有的情绪在他眼中凝结成绝望,他眼睁睁地看着燕思空的匕首刺了下来。
闪着寒芒的刀尖,停在了阿力眼球上方,只需再下沉一点点,他的眼睛就没了。
阿力瞪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喘。
燕思空阴冷道:“为什么去找小六?”
阿力比划道:公子,小的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去找小六。”燕思空的匕首又欺近了些许,“你若敢撒谎,我就杀了你!”
阿力的手直发抖,比划道:那次我伤了他,心中有愧,偷偷给他送了一点补药。
燕思空愣了愣。
阿力指的,是他和封野在自己府前演的那场戏。此前他还在旧宅居住,连马车也没有的时候,小六时常依封野之命接送他,与阿力见过许多次,或许,算是阿力为数不多的“朋友”。
阿力天生蛮力,那次将小六摔下马,恐怕没控制好力气,心里一直惦念,他想起,后来阿力还曾问过他小六伤势如何,只是他从未将小六放在眼中,又怎会多加在意。
看着阿力委屈又惊恐的模样,以及那刀尖逼近也不闪不避的顺从,实在不像作伪,燕思空心中五味陈杂,低吼一声,狠狠给了阿力一耳光。
阿力眼圈红了,颤抖着比划着:公子,小人做错什么了?
燕思空站起身,咬牙道:“前日靖远王谋反一案,是小六偷了兵符去调兵,他被谢忠仁收买了!”
阿力慌乱地“说”道,小六提过,自己跟一女子暗许终身,从言词中,他感觉那女子是烟柳街的。
燕思空冷道:“去查。”
阿力点点头。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妄自行动。”
阿力爬起身,跪在了地上,激动地“说”,小人的命是公子给的,小人宁死也不会背叛公子。
燕思空长叹了一口气。
倘若小六早已被谢忠仁收买了,那谢忠仁岂不是该知道他和封野一直在做戏?可此前刘岸一事,谢忠仁看起来丝毫不知情,他不可能为了麻痹自己,白白牺牲一个尚书,以此看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小六并未透露他和封野的真正关系,二是谢忠仁收买小六,在刘岸被贬之后。
他必须要确定谢忠仁究竟知不知道真相,这关乎他之后的举措,而那名女子,也许可以给他答案。





逐王 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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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辆马车停在了一栋破旧的宅院前,此宅地处城内最偏僻的区位,传说风水大凶,还曾闹过鬼,几乎已没人居住,就连禁卫军巡夜,都不怎么来这一片。
车夫停下车后,左顾右盼一番,而后钻进车厢,不一会儿,从里面抱出一玲珑身段的女子,跳下车,快速闪进了宅院内,直奔偏屋。
打开门,屋内立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人是少见的高壮。
“燕大人。”车夫恭敬地叫了一句。
燕思空点点头。
车夫将那女子放在了榻上,屋内微弱的烛火映照出了女子的绝色姿容。
“把她弄醒。”燕思空道。
车夫从怀中掏出一根味道诡异的木芯子,在女子鼻息间晃了晃,昏睡中,女子柳眉微蹙,接连几个喷嚏和咳嗽,醒了过来。
燕思空给阿力使了个眼色,阿力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了车夫,车夫稳稳接住,而后一拱手:“小的在屋外候着。”
此人是佘准的手下,办事利落,也是阿力最常联络的人之一。
那女子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在看到黑暗中的俩人时,脸色骤变,她脱口叫道:“燕思空?”
“夜离姑娘,别来无恙啊。”燕思空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绝艳美人儿,正是京城名妓、烟柳街汀兰阁的花魁——夜离。
夜离冰雪聪明,此时已猜出了个大概,不再伪装,跳下床榻,后退数步,做出防御的姿态,冷冷道:“燕大人,你着人绑架我?这是何意。”
“我可是花了重金买夜离姑娘过夜,何来的‘绑架’。”燕思空嘲弄一笑,“拜周公子所赐,一般的价钱妈妈都看不上了,叫我好生破费。”
“既然如此,燕大人别辜负了这寸时寸金,有话直说吧。”
“好。”燕思空直言道,“靖远王府的车夫小六,你认识吧。”
夜离目光微微闪烁,但面容未有波动:“我怎会认识区区一个车夫?”
“你当然认识,你不仅认识,还用你那攻无不克的媚术,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与他暗许终身。”燕思空微眯起眼睛,“让他为了给你赎身,不惜出卖主子。”
夜离目露精光:“这番话未免荒谬,他一介车夫,在汀兰阁怕是喝不起一杯茶,他连见都见不到我。”
“没错,正因为他从没见过你,所以他至今都不知道你是艳名满京城的夜离,谢忠仁发现此人好色,月俸大多拿去嫖妓,便派你去勾引他,果真令他为你赴汤蹈火,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夜离抿着唇,美眸泛出丝丝杀气。
“夜离,或者我该叫你杨楚云?”
夜离双目圆瞪,面上闪过惧意。
“你不必再装下去,我早已对你了若指掌。”燕思空露出令人背脊发寒的笑意,“你是凉州人士,八岁那年父母死于饥荒,与弟弟被舅母收养,十四岁舅母将你卖入妓院,把你病重的弟弟丢在路边等死。是谢忠仁救了你姐弟二人,将你们带到京城,教你武功,从此你认他做义父,成为他在烟柳街的眼线。”他抬起手,慢慢展开五指,一串银链子明晃晃地挂在掌心。
“你对他做了什么!”夜离厉吼一声,就要冲上来。
阿力踏前一步,山一样雄壮的身体让这间小小的偏屋显得有几分拥挤,更给人以无形地压迫。
夜离煞住了身形,恶狠狠地瞪着燕思空。
燕思空将那链子抛给了她:“他很好,此时正酣然入梦,不过,明天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你了。”
夜离双腿发软,紧紧握着链子,咬牙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先问你个问题。”
夜离满脸的戒备和愤恨。
“你可知当年饿死你爹娘和几万人的那场饥荒,是因为谢忠仁指使手下盘剥灾粮,朝廷拨粮八万石,到了百姓手里,不足一万,还是掺杂了细沙的陈粮。”
夜离呆滞地看着燕思空。
“你自以为谢忠仁救了你们姐弟二人,明知道他是怎样的大奸大恶,依然认贼作父,殊不知令你家破人亡、沦落风尘的,正是他。”
夜离摇着头,神情慌乱:“不……”
“你若不信,去查一查便知,汀兰阁往来恩客那么多,总有知晓内情的,再不济,周觅星就该知道。”
夜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面上已无血色。
“这些年你做谢忠仁的眼线、走狗,他做的恶擢发难数,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又惧怕他对你姐弟二人不利,于是麻木地助纣为虐……”
“别说了!”夜离嘶声叫道,“知道又能如何?我和我弟弟命如草芥,每一日不过苟活,我能救得了谁?谁又救得了我们?”
燕思空平静道:“我读过你写的诗,知道你尚心怀善念,为虎作伥,实是逼不得已,你若帮我,事成之后,我送你姐弟二人离开京城,带上足够的银两,远走高飞。”
夜离深深地望着燕思空,犹豫着。
燕思空眼神一变:“我不若谢忠仁那般歹毒,但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你要么归顺于我,他日我定送你们离开这是非之地,要么……就算我不杀你,若谢忠仁知道你的身份已经暴露,还会留你们活口吗?”
夜离咬住了嘴唇,双目悬泪,神情悲苦,分明是楚楚可怜,但燕思空心中却无一丝波澜,她抓紧了那枚银链,捂在胸口,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我问你,小六都跟你说过什么,有没有提过我与封野之间的事?”
夜离摇摇头:“我问过,但他不愿多说。”
燕思空松了口气:“谢忠仁对我知晓多少?”
“不比我多,他认为你可以利用。”
“谢忠仁是如何指使小六盗取兵符的?”
夜离再次摇头:“我不清楚。”
燕思空见她表情不似撒谎,她的任务只是勾引小六,令他愿意为自己铤而走险,之后的事,定然是另有安排。
燕思空又询问了一些谢忠仁的事,他才知道这阉狗就是汀兰阁的幕后老板,以汀兰阁作为烟柳街的情报集散地,消息极为灵通,亦掌握了大量官吏不为人知的把柄,京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总能第一时间知晓,其情报网之敏锐,恐怕并不逊色于佘准。
不过,他到底不如佘准高杆,那汀兰阁内早已渗入佘准的人,否则阿力也不会这么快就查到,那令小六卖主求荣的烟柳街女子,正是夜离。
他们聊到深夜,燕思空才放夜离离开,她坐上来时的买车,由车夫送她回汀兰阁。
送走了夜离,燕思空打算顺道去主屋拜祭一下他的爹娘和养父,刚靠近那间年久失修的破屋子,突然,他感到暗处有所异样。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低声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他和阿力已经齐齐朝着房檐拐角处冲去。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快速飘向墙角,利落地攀上了围墙,向外逃去。
俩人也跟着翻过围墙,奋力追去。
那黑影轻功了得,速度极快,追出百余丈,便已将燕思空甩在身后,阿力更是被落下了老远。
燕思空知道追不上了,一个翻身滚地,顺势抽出了靴间的匕首,朝那黑影甩去。
只听前方传来一阵闷哼,匕首从那人大腿上撕下一块皮肉,但那人仅仅是略一迟缓,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燕思空走过去,捡起了匕首,看着上面流动的血渍,若有所思。
阿力赶了上来,急得乱比划。
燕思空吩咐道:“把里面的排位全都移走,那间宅子已经不安全,烧了。”
他暗自思忖,刚才究竟是何人,这人是何时盯上他们的,在院中呆了多久,听到了多少,此人又有何目的?
一连串的问题涌入脑海,这个意外出现的人令燕思空很是心慌,他本已为封家之事焦头烂额,实在不希望再有对他不利的事端,倘若那是谢忠仁的人,那就麻烦了……
可那人轻功如此高强,在他认识的人中,恐怕只有封野、佘准能与之相较,若谢忠仁有这么厉害的刺客,颜子廉能活到现在吗?
此人到底是谁,一定要查出来!
燕思空握紧匕首,深深眯起了眼睛。




逐王 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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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颜子廉的安排之下,燕思空终于偷偷见到了赵傅义,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了。
“思空,哎……你这是做甚。”赵傅义连忙将燕思空从地上拽了起来。
自平叛一战结束后,赵傅义驻景山,他在京,虽然不过两三个时辰的路途,却没见过几面,但当年并肩作战的情谊尚在。
燕思空双目含泪:“赵将军,封家是被冤枉的啊。”
赵傅义重重叹息:“我也不信封家会谋反啊,只是,封家军闯入猎场是我亲眼所见、亲手阻拦,人也是我抓的,这叫我……叫我如何是好?”
“倘若封家要谋反,又怎么会毫无章法地乱闯入猎场,又怎会轻易就被将军发现,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谢忠仁买通了封野的车夫,窃取了兵符啊。”
“什么!”赵傅义大惊失色,“你可有证据?”
燕思空深深蹙起眉:“我已找到了谢忠仁派去勾引那车夫的青楼女子,可如今那车夫已死,无论我们说什么,也是死无对证啊。”
“唉!”赵傅义来回踱步,顿了顿,看向燕思空,“封野折辱于你,你却不计前嫌地想为封家洗清冤屈,真乃虚怀若谷啊。”
燕思空轻咳一声:“我与封野曾征战沙场、生死与共,即便后来因种种而有所嫌隙,我也不能因私人恩怨,而令靖远王这样的功勋忠臣被冤枉。况且,倘若封家被治罪,太子的储君之位怕是就摇摇欲坠了!”
赵傅义点点头:“我曾为靖远王麾下效力,也不想眼看着他被奸佞构陷,我听闻那阉贼还怂恿陛下从大同调兵去辽北,如若大同军落入韩兆兴那个废物手中,辽北怕就保不住了。”
“是啊!”燕思空上前一步,恳切道:“赵将军,封家蒙冤,天下为之颤动,瓦剌余孽未除,若闻此消息,恐怕会趁机卷土重来,这并非仅是封家之难,恐是国难啊。”
赵傅义脸色愈发苍白:“但如今……但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我想为他们辩驳,那日的情况,众将士皆有目共睹,我不能睁着眼睛作伪证啊。”
“将军乃三万卫戍军的统帅,将军的话在朝中举足轻重,若将军对此事有异,陛下也需权衡,更可以震慑阉党。”
赵傅义神色颇为踌躇。
燕思空凄声道:“如今怕只有将军能救封家了呀!”
赵傅义长叹一口气:“我一介武夫,本无意卷入朝堂纷争,可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阉党陷害忠良,看着好不容易巩固的大同防线溃于内。其实我早已联合几位大人,共同谏诤此案了。”
燕思空欣喜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赵傅义摆摆手:“我心中亦无把握,尤其是陛下因刘岸一事对颜阁老冷遇之后,谢忠仁逐渐拿住了大势啊。”
“非也,刘岸一案,陛下对谢忠仁亦十分不满。”
“哦?你是如何得知的?”赵傅义问完之后,恍然道,“你早知道列题的事。”
燕思空点点头:“早先的列题由我而出,已呈送内阁票拟通过,刘岸临时改了列题,若非是谢忠仁指使,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陛下本想用京察来削弱封家军,不想老师不顾陛下颜面,弹劾刘岸,此事偷鸡不成蚀把米,陛下自然对谢忠仁有所不满。”
赵傅义思索道:“这样看来,谢忠仁设计窃兵符,冒天下之大不韪构陷忠臣名将,怕激怒了陛下,想要扳回一城啊。”
“正是如此,此计漏洞百出,且极为凶险,稍有差池,恐怕天下都要易姓,谢忠仁定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了,所以,将军之言有望撼动陛下的决心。”
赵傅义目露坚毅地精光:“你放心,我必尽我所能!”
“多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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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傅义说到做到,几日之后,就与几位有分量的武将联名上书,提出封剑平谋反案的种种疑点,劝昭武帝切莫被奸佞利用,重蹈高宗覆辙。
这封奏折事先并未与颜子廉商议,是在早朝上直接呈递的,当颜子廉和燕思空得知奏折内容的时候,皆是眼前一黑。
果然,这封奏折捅了马蜂窝,暗喻昭武帝是冤杀岳飞的宋高宗,把昭武帝气得当朝大骂赵傅义,阉党抓住机会,指责赵傅义曾为封剑平手下,有包庇之嫌,昭武帝一旨令下,让赵傅义滚回景山,不准再参与此案。
当然,赵傅义的目的也暂时达到了,昭武帝无法对诸多武将、尤其是卫戍军统帅的谏诤视若无睹,他虽然想要快刀斩乱麻地定了封家父子的罪,但又不得不看朝廷的风向。
此事过后,封家的审讯慢了下来,一是父子二人死不认罪,二是再没有新的证据,三是朝中风向摇摆不定,昭武帝不敢妄动。
燕思空等人得以喘息,他令阿力去催促佘准两件事,一是调查那日的黑衣人,二是继续为可能的劫狱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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