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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何子衿连忙掩住嘴,低语问阿念,“打什么时候没动静的?”
阿念很是担心,“就是王大娘犯病的那天。”
何子衿想了想,也没好主意,叮嘱阿念,“谁都不要说,他来的奇异,说不定走的也奇异。现下看不出来,你那会儿可没像王大娘这样,看看在说。”
阿念有了子衿姐姐的叮嘱,方稍稍放了心。何子衿却是不放心阿念,时时将他带在身畔。
王仙长哪怕真成了神仙,亲闺女有难,也得下凡来。
王仙长的模样与闺女王氏大不相同,不知是修行久了还是怎地,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浑身上下十分洁净,一身精工细作的八卦道袍,胡子收拾的飘飘秀逸,眉宇中带着恬静安然之气,总之,一举一动不与凡人同。
甭看芙蓉寺的和尚、朝云观的道长、以及碧水镇的黄大仙皆束手无策,王仙长却是有策的。只是,他言时机未到,于是,命身边的小道童收拾出个干净房间来,他老人家要先养精蓄锐,明日午正三刻方能作法。
靠!杀人的时候作法!
何子衿瞅一眼王仙长,也瞧不出什么,再看三姑娘,三姑娘正望向何涵,几日间的奔波焦急,何涵瘦了一圈儿,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憔悴,似是感受到三姑娘的目光,何涵对三姑娘微微点头,叫她放心。
何子衿自己来历奇异,何况还有阿念身体里住着老鬼这现成的灵异事件,故此,对鬼神之事也有几分信的。王仙长做法时并不禁外人围观,他老人家的功夫不是镇压邪灵,是先请仙姑,问明缘由,再除邪去祟。
王仙长一身本事委实令人大开眼界,尽管何子衿瞧着不大靠谱,但也不能揭露其中秘密。王仙长两指夹一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几句,再将拂尘耍的眼花缭乱,颇有江湖骗子气息的啪的将黄符纸往地下一拍,里头便有一行字。
王仙长闭着眼睛将黄符纸往外一递,他身边服侍的小道童连忙双手接过,递给何念,道,“这就是仙姑法旨。”
何念打开一瞧:祟灵,东十五步。
往东十五步是何家的东配房,何念连忙过去,一看,正有个黄鼠狼在东配房墙根儿打洞,不待何念过去,何涵一脚飞过便黄鼠狼撵成了一张皮,只听屋里王氏一声尖叫——
之后,就没动静了。
当然,王氏不是死了,是好了。
王氏人是消瘦憔悴许多,但神智精神是恢复如初了,大家都连连念佛,更赞王仙长法力不凡。
何子衿虽然觉着王仙长有些装神弄鬼,但王氏的确是好了的,何子衿悄悄问阿念,“老鬼还在不在?”
阿念刚摇头,何子衿感叹,“他可能是真走了。”
阿念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何子衿笑,“赶明儿有空咱们去庙里上柱香,好不好的,总是一番缘法。”
阿念笑,“也好。”
两人商量着给老鬼去烧香,老鬼心下觉着有几分受用,也不再憋气了,实在是憋这几日没动静,说是将阿念闹的有些提心吊胆,但他老人家把自己憋的够呛。这会儿不堵气了,老鬼一语惊人,道,“那个王仙长,是在装神弄鬼。”
要不是阿念早习惯了身体里有人与自己对话,非尖叫出来不可,他脸色一变,何子衿忙问,“怎么了?”
阿念别别扭扭地,“还在。”这回省得烧香了。
老鬼与阿念道,“那黄鼠原是他训练好的。”
阿念问老鬼,“可王大娘……”
“这都看不出来?”老鬼道,“上辈子王道士就靠这一手装神弄鬼做了道录司的头目,后来与弟子反目,方被揭露出来。”
阿念仍是不解,“王大娘是真的中了邪啊。”
老鬼冷笑,“黄鼠即是王道士的,王氏的样子自也是装的。”
阿念都不能信,他是亲眼见王氏撞邪的模样,真真儿的啊。不过,他还是与子衿姐姐说了。何子衿倒是很容易接受老鬼的解释,与阿念道,“约摸是王道长想拓展业务领域,才叫王大娘配合他装一装吧。”
阿念赞叹,“王大娘好会装啊,我都没看出她是装的。”
何子衿心道,甭说你没看出来,她也没看出来呢。
不过,既然王氏“大安”了,这也是好事。
何恭家也痛痛快快的吃了顿饭,说到王仙长的法力,自何老娘到沈氏都是极佩服的,倒是何恭自诩念书人,圣人教诲,子不语怪力乱神。对王仙长这种神神道道,是极为唾弃的,也不准阿念何冽去信。
尤其何恭私下同沈氏道,“以往我只听说涵哥儿的祖父是道士,不想竟是江湖术士,装神弄鬼,要早知这样,三丫头这亲事真得细思量一回。”如今亲事定了,他是守诺君子,自是不能反悔的,但也很烦王仙长的样子。在何恭看来,和尚念经,道士念经,这便是本分,若同什么神神鬼鬼的弄到一处,便失了本分,入了邪道!
沈氏知丈夫是个执正的性子,恐怕就是鬼站他跟前,他也不信这是鬼。王氏笑,“天下也难免有些稀奇古怪的事儿,你看王嫂子,亏得有这么个神道人来,不然王嫂子有个好歹,可算怎么着呢。”
何恭哼哼两声,“总之以后切不能与这种神神道道的多来往,想烧香往芙蓉寺烧几柱便罢。”
沈氏笑,“知道了。”
原以为王氏这就好了,不想王仙长一走,王氏又犯了两回,何老娘沈氏听说都过去探望,瞧着何念何培培的面色就有些不对,尤其何培培,看着三姑娘的眼神十分仇恨,婆媳两个只当她小姑娘家焦心母亲的病罢了。及至两次将王仙长请回来给王氏去祟,何培培是个直性子姑娘,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说何涵,“外公都说了,咱娘与三姑娘的八字相克,娘每每犯祟,就是三姑娘八字不好!你这样!是不是看她克死咱娘,你就痛快了!”
何培培此话是当着何老娘沈氏的面儿说的,何子衿三姑娘也在,何子衿是来看热闹的,她觉着王家父女实在是演技派中的实力派,很值得一观。三姑娘则是随着何老娘沈氏来看望未来婆婆的,何培培蓦然爆发,何老娘沈氏险惊个跟头,三姑娘脸色微微一白,继而平静下来,一双宁静无波的眼睛望向神色激动双泪横流的何培培。





千山记 第374章 皇后之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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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天生就是极富理智的人,她很快恢复镇定,道,“培培,不要急,既然王大娘的病根儿找着了,就不要急。要因我害王大娘生病,我不会坐视王大娘受这种苦楚。”
镇定在任何时候都是极富感染力的情绪,何培培抹着眼睛,“是我外公亲口说的,我也不会学。我就是看我娘太受罪了,我哥不想跟你退亲。”说着便哇哇大哭起来。
三姑娘道,“既然王道长也在,不如说个清楚。”
王道长就是吃察颜观色这碗饭的,他老人家见三姑娘反应机敏迅速,便知这丫头年纪虽小,可不是寻常好糊弄的人。王道长叹,“姑娘八字无妨,虽六亲无靠,命中却有贵人相助,乃是大富大贵的命相。就是与阿涵也八字契和,并无妨克。姑娘是水中金命,我这女儿却是白杨木命。说来这事与姑娘无干,都是我泄天机太多,故而家中儿女颇多磨难,我便是因此方与他们少些来往。阿涵她娘八字轻,原命中没什么大富贵,我给她压着些,也能平安祥和。姑娘八字太旺,你与阿涵她娘却是有些相克。若往日并无妨碍,人世有婚姻,命中有缘法,她魂轻神弱,故而易生邪祟,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一道小劫吧。”
三姑娘问,“可有破解之法?”
王道长道一声“无量天尊”,脸上隐现悲悯之色,却是没再说话。
“是我问差了,道长不是外人,若有破解之法,想来道长也早用了。”三姑娘起身道,“此事不是小事,有道长守着,想来王大娘这几日还能平安,且容我们回家商量一二,再作答复。”
不待何老娘沈氏说话,三姑娘便告辞了。
三姑娘走了,何老娘可没走,她瞧瞧道长,再瞧瞧何念,往在床上睡着的王氏脸上瞄一眼,哼哼两声,“真是奇也怪哉。”抬脚也走了。
沈氏是跟着婆婆走的,何子衿拉了何涵到外头说话,一直将何涵拽到自家自己房间里,何子衿问,“涵哥哥,你信王道长的话?”
何涵不同于何子衿,何子衿有老鬼这作弊器,心知肚明是王家父女演的一场戏。何涵也不同于何老娘,何老娘活的年岁大了,稀奇古怪的事虽见的多,还不至于糊涂,处于信与不信之间的怀疑状态。何涵是王氏的亲儿子,他是个孝顺的人,只看他如今双眼里布满血丝,憔悴消瘦,就知道他有多担心他娘了。幸而何子衿没直接说,你娘是装的。要这样说,何涵非翻脸不可。他娘这些天她如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时糊涂一时清醒,命都没了半条,何涵是眼见的,谁要说他娘是装的,何涵第一个不能答应。
如同阿念所说,实瞧不出是装的来。
真的,演技到了王家父女的水准,凭你火眼金睛,也是无用的。他们的演技,已经到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戏精境界。
何涵不知他娘底细,他用粗糙的手掌揉一揉自己的脸,这些天,焦急且担心,嗓子也是哑的,道,“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喜欢看着三妹妹,我这一辈子,也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子衿妹妹,除了三妹妹,我可能,再不会这样喜欢别人了……”他真正喜欢三姑娘入心入骨,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喜欢,打心眼儿里喜欢。但,他娘如今就剩半口气了,他但凡有些人心,但凡有一丝治好她娘的可能,她也不能不管他娘。
何涵眼眶通红。
何子衿还能说什么,道,“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听她娘说,她舅也曾经刻骨铭心的喜欢过一个女人,后来,各成各家,她舅现在更爱自己的家庭孩子。再如何入骨入心的喜欢,敌不过现实生活。王氏能这样装疯卖傻的折腾掉半条命也要退亲,肯定不是寻常理由。何况,何念知情吗?是不是同伙?何子衿倒是相信何培培何丽丽是不知情的,当然,能叫王氏装疯装傻到这个地步,除了利益,唯二的理由就是何涵了。
王氏这样,何家没有不退亲的理由。
何恭气的了不得,怒与何念何涵父子道,“若因别个原由退亲,我也认了!阿涵,你可是念过书的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做何解?难道你不清楚!你娘身子不好,请大夫吃药便是!荒唐!实在荒唐!”
尽管生了一场气,何恭也与他家退了亲事,用何恭的话说,“这般糊涂,就不该结亲!”
何念一脸愧色,“要不是因着阿涵他娘,我再不会……”死活不肯收回聘礼。何恭才不理他,怒道,“我家不缺你这个!”硬给何念家送了回去!
何恭在家大骂何念何涵父子糊涂,发誓赌咒,再不与这等没见识的人家结亲!何恭也严令家人不许再与何念家来往,王氏身上略好后来过两回,都吃了闭门羹,也便不来了。
倒是何念的杂货铺的生意,越发兴旺了。
这亲事既退了,何老娘也气了一场,沈氏心细,特意私下叫了三姑娘安慰,三姑娘道,“婶子别担心,我没事。我知道,这并不关我八字的事。王氏装疯卖傻,不过是与王道长弄个套儿糊弄着何涵退亲罢了。她家既起了这心,我便是嫁过去也没的好儿。退便退了,这样的人家,我也不是很想嫁。”
沈氏皱眉思量,“我也觉着蹊跷,可若不是有极大的好处,她怎会设这样的套儿与咱家退亲呢?一时间,偏还看不出好处在哪儿来?或是咱家也没得罪过谁,还是有人算计咱家?”
“其实,好端端的,她家铺子突然接到了军中的大生意就很可疑。”三姑娘也是想了许久,道,“我不是瞧不起阿涵他爹,可倘他真是有本事的,发财等不到现在。哪怕发不了财,也不至于大半辈子只守着祖产和小杂货铺过活。突然有这样的大机缘,便可疑的很。当初阿涵与我说时,我便劝他小心,只是没多想。”
沈氏叹口气,“不管怎么说,倘真是阿涵家里设的套儿,纵使咱们戳破,你嫁过去也要艰难。何况装的跟真的一样,她要死活在床上装疯,咱们也拿她没辙。你年纪还小,又这样聪明,放一放再说一门好人家不难。”
三姑娘模愣两可,“婶子,再说吧,我现在也不大想这些事了。”
沈氏心下也有觉可惜之处,道,“阿涵却是个好孩子。”
“这回是装疯,要哪天王氏真命性命威胁,何涵是孝子……”三姑娘叹口气,他也不想看何涵受此折磨。别这样,为了一门亲事,闹得阖家不宁,老子娘的豁出命的装疯卖傻。三姑娘倒不是看出王氏是装的,只因三姑娘根本不信这些无稽之谈。如果不是最后将事引到她身上,她也会相信王氏是中了邪,但最后将矛头指向她,三姑娘就确定,这事,肯定有蹊跷!
何况,何子衿当晚就与她说了,“我听说有人装神弄鬼,先串通好了,再训练几只黄鼠,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子衿没敢跟何老娘说这些,王氏是铁了心的要退亲,何老娘是炮仗脾气,真就两家翻脸,总是女方吃亏的。何涵再喜欢三姑娘,有孝道管着,也不会为了三姑娘就六亲不认。
何况,王氏如此,何涵已非良配。
王氏理亏,虽心下想发财,到底还有丝愧意,故此伙同她爹说是她自己八字轻,禁不得三姑娘这大福气之人。
可就这样,何老娘仍是一口恶气难出,更不领王氏的情,到处去说,“这事儿也悬,当初合八字忘了合一合婆媳八字合不合?阿念家媳妇一中邪,不论芙蓉寺的高僧,还是朝云观的道长,都不成。非得阿念媳妇的亲爹来作法才成!以前跟我家求亲合八字的时候呢,是芙蓉寺的高僧也没算出不好来,朝云观的道长也没说不好,今儿阿念媳妇的亲爹一来,立刻就不好了!呸!装疯卖傻,作张作致,以为谁是傻子!”
“铺子里突然得了大生意,又置房子又置地的,前脚说我们三丫头旺夫,后脚她又中邪!她这邪中的可真是时候,我看接不着这大生意,她也中不了邪呢!”何老娘天天在家开茶话会骂王氏,王氏初时做出理亏嘴脸,表示完全是迫不得已才与三姑娘退的亲,想着自家演技高超,绝对可以既笼住儿子,又能光鲜亮丽的退掉这门亲事的。不想,何老娘这嘴脸直接超凡脱俗了,哪怕你出神入化、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演技,她老人家只看实在利益。敢因着八字退亲,她老人家不好过,她也不叫王氏好过!管她王氏是不是真撞克了,管她是不是真因与三姑娘八字不合,反正她老人家是不会认的。
至于那单大生意与退亲之间的关系,倒不是三姑娘同何老娘说的,也不是何老娘自己想的,凭何老娘的智慧,还想不到这里,是沈氏私下与婆婆说的。沈氏也气的很,自来定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你嫌弃你不满意,你别来提亲啊。什么叫定亲,定者定也!定下来的事还敢反悔,真当她家里好欺负!
沈氏这性子,心里再有盘算,做不出何老娘的泼样。她便与何老娘将事大致说了,何老娘原就是不吃亏的性子,哪怕真是三姑娘八字与王氏相克,她也不打算认下的。听沈氏这样一推测,她立刻就信了沈氏的话。
既有了底气,何老娘可不是好相与的,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先找回里子,再说面子不迟!
于是,何老娘先骂大街骂的一遛够,转头又在家开茶话会,把相近的族人都找来说道此事。直骂得王氏门都出不了门,半夜一条绳子吊在了房梁上。
当然,王氏这不是真想死,她主要是死给她儿子看的。别人说她不怕,她怕说就不会退亲了,她是怕她儿子心中生疑。
待何涵把她救下来,王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啊,“当初我就说,不叫你们退亲!三姑娘是好姑娘啊!有你外公在,咱们再想想办法,会有法子的!你们把亲事退了!又叫你五奶奶误会,我吊死了,也好说一说我的清白!”
王氏又哭,“赶明儿把铺子关了,生意也不做了,叫你五奶奶看看,我是不是那等见财忘义之人!我宁可当时死了的好!我对不住三姑娘啊!赶明儿我就去给三姑娘磕头赔罪!”
王氏不是没手段,只是她这手段刚使出一半,三姑娘在她耳畔低语一句,就把她给吓死了。三姑娘没说别的,只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冯姑丈、沈舅舅都是进士出身,你以为,我家在州府没人?你铺子里生意怎么来的,我不信查不出蛛丝马迹来。我不愿撕破脸,也想你在何涵面前留个面儿,你最好自己也给自己留个面儿。”
王氏也不理何老娘的茶话会了,立刻叫丈夫另寻了宅子,惹不起躲得起,阖家搬去新宅过活。
三姑娘退亲之事,陈姑妈很快耳闻了风声。
这风声,还是陈大奶奶带来的。
陈姑妈很是惊讶,连忙问,“好端端的为何退亲?”
陈大奶奶道,“外头人说,念大奶奶中邪好几天了,人就剩半条命,仙师说是因着三姑娘八字与念大奶奶八字相克,克了念大奶奶,这才退的亲。”
陈姑妈一拍几案,问,“哪家的仙师这般混账?”
陈大奶奶脸色古怪,“念大奶奶的爹……”
陈姑妈是知道王仙长的,狠狠的往地上啐一口,道,“我呸!他是哪门子的仙师!装神弄鬼的玩意儿!以前在山上神神叨叨的炼金丹,非说能长生不老,还叫你舅舅吃,亏得你舅舅没吃,他自己吃下肚,烧得屁股都炸了,哗哗拉好几天血,还是你舅舅想法子给他止了血!”
“当初你舅舅真不该救他狗命,拉死他才好!”陈姑妈就要出门找王仙长说道一二,问他是哪国的神算,算出三姑娘同王氏八字不合的!
陈大奶奶忙拦了婆婆,劝道,“那老骗子早走了,娘你去了也没用。倒是明儿个我收拾些东西,陪着娘你一道去看看舅妈吧。舅妈不知多伤心呢。”
陈姑妈也是担心自家弟媳,自榻上起身,道,“还等什么明儿个,没三步远,这就过去!不用收拾东西,又不是外处!”
陈大奶奶又急吼吼叫人备车马,陈姑妈却是等不得,道,“等你们备好车马,黄花菜都凉了。”直接走了去。陈姑妈微末起家,不觉着走着去有什么,倒是陈大奶奶不自觉摸一摸头上金簪玉环,看一看身上绫罗绸缎,想自家这等人家,女眷这么大喇喇的在街上走实在有些丢面子,可又不能不陪着婆婆,且陈大奶奶还有桩心事想去何家探一探口风。
陈大奶奶服侍着婆婆去了,那会儿何老娘刚开完批判王氏的茶话会,送走了相熟的族人,正口干舌噪的喝茶润喉,乍见陈姑妈来了,何老娘忙起身相迎,一面问,“姐姐,你怎么来了?”扶着陈姑妈坐榻上。
陈姑妈叹口气,“我听大郎媳妇说三丫头退亲了,哪里还能在家坐的住?这可怎么回事,不会是给那王骗子耍了吧!”
沈氏亲自端上茶来,陈姑妈接了道,“侄媳妇也坐。”她与何老娘不愧姑嫂,都是急脾气,且顾不得吃茶,不待人说话便道,“我听的十分不像话,怎么还牵扯上婆媳八字相克?我活这大半辈子没听说过有婆媳八字相克的道理!就是人家儿成亲合八字,无非是图个心安,谁还真正信来着?难不成就因这个便叫他们退了亲?这也忒窝囊了!”娘家出这事儿,陈姑妈便不能忍!
“说到这个我也来火!”何老娘道,“姐姐你可是不知道,就前几天,那王氏正在我屋里说话呢,突然嘎一声就倒地不起了!醒来就=魔怔一般,险把自家男人掐死,人都不认得一个。后来闹了好几遭,不是双腿打直的往外蹦,就是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还要杀人哪!”
“这我如何不知,我不是还令人请芙蓉寺的方丈大师过来么。”要知道,方丈与寻常和尚可是两回事,这次还是陈姑妈着人拿帖子请的芙蓉寺方丈相助,结果,也没帮上什么忙。
“姐姐你听我说。”何老娘道,“你可不知道装的多像,我活这大半辈子,也没看出是装的来哪。王氏就跟中邪一模一样,请神人来也没法子。那王骗子不也神神叨叨的么,这是他亲闺女,都死一半儿了,也没的不送个信儿的道理。谁知,王骗子一来,往他家东厢里打死了一只黄鼠,王氏立刻就好了。这会儿,我还傻高兴呢,不知是入了人家的套儿。这好是好了,谁晓得,王骗子一走,王氏又犯了邪病,王骗子便又回来给他闺女治邪祟。就这样两三趟,王氏眼瞅着命都要没了,他家才说,是三丫头克了王氏。”
“我倒是不信,恭儿也不信,子衿她娘也不信,我们全家都不信!可有什么法子,何念阿涵是信的呀。”何老娘冷哼,“咱们不信是因着事关三丫头。可何念阿涵父子两个,这是人家亲婆娘亲妈,王氏那样要生要死的,事关人命,那父子二人怎能不信?便是病急乱投医,也不能眼瞅着王氏去死不是?再者,也不知是不是一家子串通设的套儿呢。”
“这种亲事,他不想退我也得退。知人知面不知心,要知他家是这种人家,当初我就不能应了他家的提亲!”何老娘又想到一处,与陈姑妈道,“说来还有件事托姐姐打听一二呢。”
陈姑妈与何老娘半辈子的姑嫂,感情早便极好的,道,“什么事,只管说!”
何老娘就将何念铺子接了大生意的事同陈姑妈说了,道,“子衿她娘是个心细的,不然我也想不到这儿。他家到底为何装疯卖傻的也要退亲,我自问三丫头配阿涵绰绰有余,倘不是他家攀上高根儿,断不会这样想方设法退亲的。但有蹊跷,就在此处。”
陈姑妈自然应下,“你放心,我回去就叫大郎去打听。”
陈大奶奶劝道,“舅妈也不必为这些个小人生气,是那小子没福,配不上三丫头,说不得三丫头以后有大福气哩。”
何老娘根本不大想理睬陈大奶奶,不过,陈大奶奶这话却是挺合何老娘的心,何老娘道,“可不是么,我去找芙蓉寺的大师算过了,三丫头的确是命好,以后有大富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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