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明开夜合
然而一出了门,晒了会儿太阳,她精神就活跃起来,牵着苏嘉言的手一路问东问西。
苏嘉言耐心回答,两人慢慢走着,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carl的咖啡馆。
刚一进去,正在擦着杯子的店长carl就用仍然别扭的中文跟苏迎晨打了个招呼,“你好,迎晨。”
他满脸络腮胡子,看着似乎极为严肃,笑起来却仿佛一只正在打呵欠的狮子。
苏迎晨松开苏嘉言的手,走到柜台前踮起脚,“hello,carl!”
柜台上摆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个象牙的雕塑,一块形状古怪的石头,一个铜质的盘子装着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盘子旁边放着一盆多肉的绿植。
carl哈哈一笑,从柜台上拿了块松露巧克力递给苏迎晨。
“carl,她吃糖太多了,你别给她巧克力,”苏嘉言笑说,“懿行呢?”
carl笑着指了指里面,“他和他的伙伴们已经来了一上午了。”
苏迎晨专心致志地剥着巧克力,并没有跟着过去的意思,苏嘉言便将迎晨抱上柜台前的高脚凳,“carl,帮我照看一会儿。”
carl打了个响指。
迎晨将巧克力喂进嘴里,抚摸着柜台上的东西,最后好奇地抓了一把玻璃弹珠在手里。她的手小小软软的,说是一把,也不过三四颗。
“carl,这是什么?”
“这是你们中国过去小孩子常常玩的东西。”carl将右手拇指指甲盖抵在食指第二根指节处,将一粒弹珠放在桌上,另一粒弹珠放在指甲盖前,用力往前一弹,弹珠相撞,四散开去。carl截住了一粒,另一粒掉下柜台,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迎晨“哇”地赞叹一声,从高脚凳上滑下去,追着去拣那粒弹珠。
弹珠滚了一转,落到了靠窗的一位客人的桌子底下。
迎晨看着陷在沙发里打瞌睡的男人,眨了眨眼睛,伸出小小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先生。”
傅宁砚正在做梦,梦见自己在超市里买东西,转身时未留心,将货架撞到了,瞬间陷在一堆橘子的海洋里。他费力挣扎,正一只一只捡起来,耳畔突然传来一个清甜软糯稚嫩的童音,顿时醒过来,眼神渐渐聚焦,微微转过目光,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小女孩儿。
……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儿,微笑时眉眼弯弯,好似一瓣新生的月牙儿;眼睛净黑清澈,仿佛浸在清泉地下的琉璃,带着全然明净的纯真。
傅宁砚不知为何,竟在此刻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虽不讨厌小孩儿,却也说不上多喜欢,但此时此刻见到这个女孩儿,竟有一种不知从何而生的深深怜惜。
苏迎晨眨了眨眼,“先生,帮帮我。”她伸出手指,指了指桌子底下的玻璃珠。
carl从柜台走了过来,将苏迎晨揽在身侧,“candy,你不可以麻烦我的客人,”说着便要躬下|身去捡弹珠。
傅宁砚伸手一拦,“没关系。”说着便弯下腰去,将弹珠捡了起来,摊在手中。
苏迎晨甜甜一笑,从他手掌中将弹珠抓起来,“先生,谢谢你。”
小小的指尖触上去,仿佛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掌心一阵细微的痒。
傅宁砚便也一笑,“不客气。”
正在此时,从后面传来一道温和悦耳的声音,“carl,你们在做什么?”
霎时间,傅宁砚仿佛如遭雷殛,身体全然僵直——这不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第二道这样的声音!
他缓缓地,一分一分转过头去,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四目交接,刹那间整个时空都静止了。
隔着一千多个日夜的天地倒悬,隔着那些血色沉重的往事,隔着从不敢回头检阅的斑驳岁月,隔着无法泅渡攀越的远洋与重山……
再一次地,他看到了她。
嗓子发干发涩,一个名字仿佛有千钧重的力量,悬在微微颤抖的唇边,然而还未开口,他的眼眶已经湿了,却仍不敢出声,生怕眼前之景只是在他梦里循环千遍的幻影,只要伸手触碰,便会再一次在他眼前灰飞烟灭……
他不敢闭眼,死死睁着,紧紧盯着苏嘉言所在的方向。
他缓缓攥紧了手指,指甲陷入皮肉,传来几分真实的钝痛。可他仍无法相信,这不是梦,这竟然不是梦。
苏迎晨看了看苏嘉言,又看了看傅宁砚,轻声问:“先生,你怎么哭了?”
carl也觉察到了这寂静中的暗潮涌动,正打算开口询问,突然门口的铃铛一响,一个身影闯了进来,“嗨,傅先生,终于找到你了——晨晨,你怎么也在……”
苏迎晨不说话,突然跑过去一把抱住程似锦的腿。与此同时,程似锦也看到了站在后面的苏嘉言。
空气中一阵不寻常的气息,程似锦看着二人遥遥相望,脸上笑容缓缓敛了起来,眉头不动声色皱起。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对不起!每次周一都是忙得要死的周一……
只码了一半,11点之前来替换!!!给大家造成麻烦了!!!
我去开个会,回来就让这两只碰面!!!
————
三千字补完。
蚕食 第65章苏懿行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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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懿行第一次见到苏菲亚,是在和导师的见面会上。卡斯特教授招收了五名研究生,苏懿行是其中唯一的亚洲人。
所谓的见面会,更像是一个小型的聚会,在卡斯特教授的公寓里,茶几上摆满了各色的小甜饼,苏懿行进去的时候,苏菲亚正端着一碟松饼从厨房出来。
“我想你一定就是苏懿行。”苏菲亚混血的脸庞十分美丽,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幽绿润泽的玉石。
而让苏懿行惊讶的是,她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他想她必然是中美混血。
初次聚会气氛非常活跃,卡斯特教授没有提到任何与学科相关的知识,而是全程在和苏懿行交流中国文化。
当苏懿行侃侃而谈的时候,苏菲亚手里捧着一本书,垂眸看着,对他讲述的内容似听非听。
这一次聚会,并未成为两人走近的契机,故事的转折发生在一次实验之后。
那已是秋季学期,五人的团队一起做一个课题,由于时间紧促,几乎每天都需要在实验室泡到凌晨。
这天实验部分临近结束,苏懿行收拾好了器材,将马克杯里未喝完的黑咖啡倒入水槽里,掬了捧冷水洗了一把脸,脱下白大褂打算离开,突然听到隔壁的房间的传来争吵的声音。
苏懿行顿了顿,锁上实验室的门。放轻了脚步,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走到隔壁房间时,仍是忍不住,朝着窗户里看了一眼。
那里面的场景瞬时让他尴尬不已——苏菲亚似乎是在抽泣,脸埋在卡斯特教授胸前,一眼看去,她棕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苏懿行并不是没有听说过卡斯特教授与苏菲亚之间的传言,此刻让他撞到,只觉得十分难堪。老实说,任何一个人撞到自己同学与导师之间幽会的场景,都不会觉得自在。
他便垂下头,装作没有看到,立起了风衣的衣领,快速地离开了实验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渣渣的生日,所以下午下课就出去买蛋糕了,然后又和同学各种哈皮……渣渣就……就实在没法码字了quq
放个懿行的番外,明天渣渣会在这章的有话说里把番外补完,顺便更新下一章。
既然明天是渣渣的生日,大家好不好去渣渣的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就当是送给渣渣的生日礼物?=3=
【专栏戳我~】
最后,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圣诞节快乐~
蚕食 第66章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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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l率先回过神来,他呵呵笑了一声,看向程似锦,“可以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程似锦方才敛了目光,露出微笑,正要开口,后面的苏嘉言却突然开口:“我来介绍。”
傅宁砚目光始终注视着苏嘉言,看着她逶迤前来,空气陡然几分躁动,心里却好似淹了大水,裹挟泥沙往前,一路的兵荒马乱。
最后,她定在了傅宁砚面前。
与此同时,傅宁砚深深地屏住了呼吸。
仍是那样恬静的眉眼,当年令人惊艳的神采风流经过时光洗礼,更多了几分蕴藉。便如褪了火的净瓷,触手生温。
此时此刻,傅宁砚终于确认,站在眼前的,的的确确是苏嘉言,因为这世上再无第二人,可以有这样澄净的目光,恍如秋水长天。
苏嘉言看着他,缓声开口,“好久不见。”
一旁的程似锦再次敛起了笑容。
傅宁砚静静看着她,嘴唇嗫嚅,过了许久,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好久不见。”
苏嘉言微微笑了笑,捋了捋鬓边的头发,看向carl,“carl,这位是中国来的交流团的负责任,傅宁砚先生。”
carl忙伸出手去,“欢迎来到纽黑文,远道而来的客人。”
傅宁砚伸出手去,简短一握,“幸会。”目光只移开了一瞬,复又移回到苏嘉言身上。
“这是我的同事,程似锦,当然你们已经认识了,”苏嘉言笑了笑,在傅宁砚恍惚带有实感的注视之下,她的神情仍是随意自然,不卑不亢,她将目光移到苏迎晨身上,停了一瞬,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犹豫,“这是晨晨。”
苏迎晨仍是躲在程似锦身后,头却伸了出来,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却充满好奇地打量着傅宁砚。
苏嘉言话音落下,傅宁砚便朝苏迎晨看去。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目光顿时在半空中相遇。苏迎晨眨了眨眼,却没有躲开。
瞬时之间,傅宁砚心中陡然生出无法言喻的情绪,又热又涨,似乎要将他整个心脏都撑破……如果苏嘉言还活着,那么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苏嘉言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句:“懿行的孩子。”
傅宁砚一顿,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苏嘉言脸上仍是带着浅笑,却缓缓走到程似锦身旁,自然地挽起了他的手臂,“既然三少远道而来,今晚就由我和似锦做东。”
傅宁砚只怔了一瞬,一直紧攥的双手此刻放松下来,他看了看苏嘉言,又看了看程似锦被挽住的手臂,缓声吐词,“剧团晚上还有安排,感谢苏小姐盛情相邀,傅某只能心领了。”
傅宁砚神情疏淡,这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方才失态的并不是他自己。
一瞬间,苏嘉言挽住程似锦的手,却微微地松了松。
傅宁砚看向程似锦,“程先生,剧团的人现在在哪里?”
“已经回酒店了。”
傅宁砚便微微颔首,“感谢程先生全程翻译,我就先告辞了。”
程似锦自然从苏嘉言和傅宁砚的神情之间读出了些内容,也看出傅宁砚在情势上本是处于全然的劣势。可顷刻间,他便换了脸色,将劣势转化为了优势,应付得体面而周详。
这个男人,定然是见惯了大场面,又极能隐忍。
从进到店里的瞬间,程似锦就感觉到了莫名威胁;此刻这威胁仿佛化作实质的刀锋,正带着劲风朝他扫来。
程似锦便伸手覆上了苏嘉言挽在他臂间的手,笑着说:“傅先生太客气了,这只是我的工作而已。只是不能跟我们聚餐,有些可惜。嘉言的确好久没有见过来自中国的朋友了。”
一句话,将傅宁砚放在了全然外人的位置。
傅宁砚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有缘定会再聚,再见。”
他迈开脚步朝着门口走去,一路神色冷静,目不斜视。
门上的铃响了一阵,随即傅宁砚便走了出去。苏嘉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身影消失建筑的拐角处,她方才松开程似锦,退后一步,几分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似锦,抱歉,我……”
程似锦笑了笑,将苏迎晨从身后拉出来,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将苏迎晨抱到腿上。
苏迎晨看着苏嘉言,神情怏怏,“妈妈,我不是舅舅的孩子。”
苏嘉言忙蹲下|身,直视苏迎晨的眼睛,“晨晨对不起,妈妈不是有意撒谎。”
苏迎晨耷拉着头,不说话。她年龄太小,还说不清这些情绪,只是能够敏感地觉察到自己的妈妈有些反常。
carl一直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此刻看晨晨不开心,便耸了耸肩,朝着晨晨伸出双手,“来晨晨,我带你去玩弹珠。”
carl将晨晨抱走了以后,程似锦指了指桌子另一端,“坐。”
苏嘉言按了按额角,在程似锦对面坐下。
“所以,他是……”
“晨晨的父亲。”苏嘉言直言不讳。
“看出来了,五官有些像。”
苏嘉言微微叹了口气,手撑着额头,低下目光,“我是知道他要来,所以才拒绝了翻译的工作。事情很复杂,总之……他,他以为我已经死了。”
程似锦是第一次听苏嘉言说起往事,他猜想过去的事情一定错综复杂,却不知道竟然会这么复杂,他脸上不由现出几分惊讶的神色,“能瞒住这么多年,你也很厉害。”
苏嘉言微微苦笑,“这是下下之策,当时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我没有告诉过你,是因为我以为这辈子我和他都不会再有重逢的时候……但到底,世事难料。”
苏嘉言抬眼看向窗外,静默的目光里却带着久经岁月的几许沧桑。程似锦微妙觉得,这样的目光,将他从她的世界隔绝开来。
他认识的苏嘉言,一贯的端方温柔,仿佛纽黑文的春雨,安安静静,却沁人心脾。可是,在他没来得及参与的那些日子里,她或许也曾疯狂绝望,也曾歇斯底里……
而傅宁砚,完整地度过了那些日子。
他觉得心里暗暗生起的嫉妒的火焰让他非常不痛快,于是直接开口:“他在纽黑文的时候,我可以忍受你想着他,但是我希望他走之后,你能正视我的要求。”
苏嘉言目光转过来,“我没有想着他。”
“你现在就在想他。”
苏嘉言顿时紧抿嘴角,眼神却在程似锦坦荡的注视之下,微微闪躲开去。
——
出了咖啡馆,傅宁砚沿着当前的路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又走回了校园。
抬眼便是古式的建筑,在碧蓝苍穹下,凝然不动的灰色墙体仿佛低吟的久远诗篇,刻在风化的石碑之上。
他停下了脚步,脸上淡漠的神情终于被一抹痛色取代。然而心底渐渐蔓延的,却并非全然的痛。
他静静立在广场上,抬眼看着天空。
如果是以往,他必然会不顾一切,千方百计也要将苏嘉言重新抢回身边。
可这四年里,他想得最多的便是,如果时光倒转,他一定不会前去招惹苏嘉言。他要像一个普通的戏迷,蹲守她的每一场演出,在她谢幕时,献上一束新鲜的百合。就这样默默看着她,直到她不再唱戏的那一天。
这世间,爱有多种。怒与嗔是爱,喜与悲是爱,嫉妒与占有也是爱。但真正高贵的爱,应是哪怕自己身处炼狱,为了对方的自由喜乐,也当毫不犹豫地赴汤蹈火。
从前他做不到,也从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到。
但这四年的漫长煎熬教会了他如何做到:他愿意以身相赎,换取她再多一刻的现世安稳。
如今,苏嘉言既然还活着,并且因为远离了他,活得更加自由,这已然是无法想象的巨大恩赐。
他微微闭上眼,想到苏嘉言“下葬”那一天,崇城下了雨,山间薄雾缭绕,仿佛身处云端,不知今夕何夕,此处何处。抬眼望去,城市如同浮在远处的海市蜃楼。
他没穿雨衣,也没打伞,冰冷的细雨就这样落在在他的脸上发上,他静静看着苏嘉言的墓碑,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杜岩歌抱着花束,撑着一柄黑伞,缓步走上前来。苏嘉言“死”后,他通过一些途径,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在傅宁砚面前停下脚步,“但凡我早些知道真相,我都不会让苏老师在你身边多待上一天。如果我是你,一定以死谢罪。但我想,或许你继续活着才算是赎罪。她生前,你配不上她的爱;如今,你也配不上她的死。”
傅宁砚始终没有说话,杜岩歌看了看他空着的手,“苏老师或许并不愿见到你,但如果你非要来见她,一定记住,她最喜欢的花是百合。”
说完,杜岩歌就走到墓碑前,将沾着雨滴的百合花放在碑前。
傅宁砚淡漠看着,轻轻眨了眨眼,凝在他眼睫处的雨滴扑簌落下。
他想,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隔了这么久,仿佛还能感受到雨水浇在身上的冰冷,将他的体温一点一点夺取,思绪也在凝固的却又连绵不绝的雨声中,逐渐变得麻木。
一丝微风从他脸上拂过,带着阳光透过的暖意。
傅宁砚睁开眼睛,眼前阳光清透,早已不是四年前冷雨浮零的崇城,而是春日和煦的纽黑文。
他将双手插|进衣袋,脸上的痛色隐去,渐渐因为坚定而变得无比平静。
他想,这一次,他不逼,不抢;不躲,也不闪。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圣诞快乐=wwwwwwwww=
对不起更晚了quq生日聚会什么的……希望大家原谅quq然后懿行的番外我也没码出来……_(:3」∠)_………保证明天一定补上,看在过生日的面子上,大家就原谅我一下吧quq
蚕食 第67章无从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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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交流团离开了纽黑文市,程似锦功成身退。
他将人送上去机场的巴士以后,直接去了苏嘉言的家里。苏嘉言刚刚吃了早饭,正在收拾厨房,苏迎晨趴在地上拿着一只红色的马克笔画地图。
程似锦也蹲在她身旁,歪头看着地图上歪歪扭扭的红线,“晨晨,你在画什么?”
“daddy.”
“daddy?”
苏迎晨伸出小小的手指指着崇城那一点,“到这里了,daddy就来了。”
程似锦笑了笑,却觉得心脏的地方像是被扎了一下,闷闷地疼,“你知道你daddy是谁吗?”
苏迎晨摇头,拿手指比划着红线剩下的距离。
苏嘉言收拾好了,从厨房出来,见两人都蹲在地上,忍不住笑了笑,“工作结束了?”
程似锦站起身,“嗯,现在估计要到机场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意仔细观察着苏嘉言的神情,然而她表情非常自然,看不出半分不妥。
苏嘉言解下围裙,将头发一拢,随意扎了一个马尾,“我和晨晨要去逛超市,你去吗?”
程似锦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去。”
苏嘉言便喊还在一旁研究地图的女儿,“晨晨,过来穿外套。”
苏迎晨应了一声,收起马克笔,将地图小心叠起来,方才朝苏嘉言跑去。
门外天朗气清,三人一出门,便看见对面的住户正蹲在地上刷着篱笆。他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丧偶多年,女儿在西部的大学读书,两个月回来一次。他院子里种着一棵无花果树,三米多高,春日里绿意森森,生机盎然,总让苏嘉言想到之前程似锦拉着她看过的一部叫做《砰然心动》的电影。
“hi,steven!”程似锦去取车,苏迎晨则朝着男人大声打起招呼。
蹲着刷篱笆的男人晃晃悠悠站起身,笑着朝苏迎晨挥了挥手,“hi,sweetie!”
苏嘉言也跟着打了招呼,“steven,你在整理院子?”
“春天到了,旧的院子也该收拾收拾了。”男人笑着摊了摊手,“我女儿总是嫌篱笆的颜色不好看。”
苏嘉言也笑,“新颜色好看,你女儿一定会喜欢的。”
男人耸了耸肩,“但愿下一次她还能看得到。”
苏嘉言心里疑惑,正要再问,程似锦已经将车开过来了,她便笑说,“我们要去超市,但愿回来时你的篱笆已经刷好了。”
“see you,steven!”苏迎晨挥了挥手。
“see you!”
程似锦并不是第一次陪着苏嘉言逛超市,最早的时候他只是帮忙开开车。然而苏嘉言每次逛超市都需要花很长时间,他在车里等得不耐烦了,就开始参与苏嘉言的采购过程。
但参与进来以后,他才明白这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任何一个女人,对于购物总有天生的狂热和不理智,升级为母亲的苏嘉言也不能免俗。
跟着逛了一次,他认为苏嘉言在货架前花上十多分钟比较两款儿童沐浴乳成分的行径效率十分低下,就主动承担起了制定购物计划的工作。
作为一名学信息工程的理科生,他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为苏嘉言制定了一分十分详尽科学的采购计划表。是以,现在他们逛超市的时间压缩在了十五分钟以内。
而苏嘉言没有向程似锦说明的是,她的乐趣也被完全剥夺了。程似锦的采购计划表几乎没有任何瑕疵,因此她也找不出什么具有说服力的理由拒绝。
对她而言,为家人张罗着全新的牙膏牙刷、水果甜点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她愿意花上一小时甚至数小时的时间把这些事做到尽善尽美,并且享受这其中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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