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明开夜合
这次他们照例按照清单飞快地采买东西,苏嘉言推着车子,程似锦负责把东西放入车内。
“似锦,你记不记得曾经试图让我跟你一起玩一个网络游戏?”
“记得,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自从认识程似锦以后,苏嘉言做过很多以前她决不会去做的事,例如去参加摇滚音乐节,听某个她现在还叫不出名字的歌星的巡回演唱会,或是去冲浪攀岩……这个年轻人有一种魔力,就是让人很多时候难以说出拒绝的话。
在这些让苏嘉言疲于应付的“尝试”之中,有一项就是她曾经陪着程似锦玩过某个刚刚开始公测的大型网络游戏。
她方向感不好,在3d的游戏世界里晕头转向,操作又不好,玩着一个远程攻击的角色,却时常被怪物近身击打而吓得忘记逃离反击……总之过程一塌糊涂。
而程似锦希望能够在游戏刚刚开服的时候就可以和公会的人一起拿到第一个副本的首杀。也希望苏嘉言可以早些满级,这样哪怕操作不好,也可以在他带领之下去拿最好的装备。
但是苏嘉言经常做着任务就跑去看风景,或者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支线任务。程似锦耐心再好,也无法在这样的状态下始终保持好脾气。
苏嘉言自然是发现自己笨手笨脚成了他的负累,在自己玩了一个星期还没满级,而程似锦已经开始参与副本开荒的时候,她以还是无法适应3d游戏为由,离开了游戏世界。现在那个还差十级满级的精灵射手,还停留在最后下线的地方。
苏嘉言笑了笑,“就是突然觉得,你真的很年轻。”
程似锦正在伸手去拿洗发水的动作霎时一顿,他手垂下来,笑着看着苏嘉言,“你不要刻意拉开我们之间的差距——如果你觉得我那时玩游戏太急功近利,我向你道歉。”
苏嘉言立即摇头,“不,那是你的生活方式,我并没有权利去指摘什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程似锦脸上难得露出类似于生气的表情,“你觉得我们的生活节奏不够合拍吗?”
“似锦,你别生气,”苏嘉言忙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生活,这是你的自由,不用去迁就任何人,也不会因为别人无法迁就你而觉得不高兴——你看,你还这么年轻。”
程似锦顿时蹙起眉头,“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在我看来年龄完全不是问题。”
苏嘉言正要再说,却看见苏迎晨抱着一袋薯片,正歪着头看着他们二人,她声音软软,几分迟疑,“妈妈,你们不要吵架。”
苏嘉言立即蹲下|身去,摸了摸苏迎晨的小脸,“没事,妈妈没有吵架。”
这一次交流,便算是告一段落。回去的途中,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
到了门口时,对面的篱笆已经刷完了。白色的新漆,衬着春日里的无花果树,格外好看。
然而接下来的一周里,steven再也没有出现过。对面大门紧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苏嘉言去敲过一次门,但无人应答。
日子仍是安静缓慢,但随着地图上的红点一点一点朝着崇城的位置靠近,苏嘉言越发觉得这平静之下藏着暗涌的波涛,一个契机,巨浪就将掀翻她这搜假意悠哉垂钓的渔船。
这天天开始降雨,晚餐时苏懿行带着一身湿气回来。苏迎晨正坐在沙发的地板上看着卡通书,看见苏懿行回来立即去浴室里拿了干毛巾出来,“舅舅,给。”
苏懿行接过,笑着拍了拍苏迎晨的头,“谢谢你。”
小女孩儿很高兴,几分骄傲地跑回去继续看书。
苏懿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向厨房,他倚着门框,看着苏嘉言,“崇城大学的生科院研究所联系我了。”
苏嘉言顿时一怔,抬眼看着苏懿行,“他们说了什么?”
“希望我能回去,开出来的待遇也很不错。”
苏嘉言垂眸,继续剥着手里的蒜瓣,“sophia知道这件事吗?”
“她说,愿意去中国。她母亲本来就是中国人,这件事卡斯特教授也已经同意了。”
苏嘉言静了一会儿,“你应该回去。”
陈梓良生前,曾经叮嘱过苏懿行,无论如何要回国,不求报效国家,但必须记得自己扎根何处。
“我也这么想,但是……”
但是,苏嘉言该怎么办?
如果她继续留在纽黑文,这里再没有第二个亲人;如果回去,势必要承担相当的风险……
苏懿行静了许久,突然问:“你和程似锦……”
“我和他不合适。”苏嘉言声音几分沉闷。
如果碰巧她也爱程似锦,嫁给然后留在这里,当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懿行几分沉吟,“当然你回去也是可以的,只要不住在崇城。都看你的选择……”
“懿行。”苏嘉言突然抬头,开口打断了他。
苏懿行疑惑看她,“怎么了?”
“其实……”苏嘉言咬了咬唇,“前几天,我和傅宁砚见过面了。”
苏懿行顿时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她,“你……”
“当然,他现在已经回国了。”
苏懿行花了些时间才渐渐消化了这个消息,“你是说,他知道了你假死的事情和晨晨的存在?”
“他还不知道晨晨是他的孩子,我扯谎了,说是你的。”苏嘉言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一句,自觉矫情做作,又面目可憎,几乎声如蚊蚋。
苏懿行仍是觉得荒唐,“他知道你还活着,但没有任何动静?”
苏嘉言一顿,“没有。”
苏懿行目光微敛,轻轻摸了摸下巴,仔细想了片刻,又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想?”
苏嘉言仍是低着头,过了半晌才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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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食 第68章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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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懿行笑了笑,却是几分意味不明,“我本来是不相信什么缘分,现在却有点信了。”
苏嘉言抬眼看他,“那你怎么想,”
苏懿行微微耸了耸肩,“只要你做的决定真正为了你自己,我肯定不会干涉。”
苏嘉言便又沉默下去。
苏懿行吃过晚饭之后,又回了学校蹲实验结果。过了八点,苏迎晨就困了,苏嘉言照顾她睡下以后,开着电脑整理资料。
外面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苏嘉言起身将窗户开了一线,激烈的风顿时往里灌,吹得她几乎不能呼吸,豆大的雨点瞬间浇湿了阳台。
苏嘉言往外看了一眼,对面steven家亮了一盏灯,在风雨中仿佛随时要熄灭一般。整个城市也都陷在密集的雨声之中,视线之内白雾茫茫。
她立即关上窗户,裹紧了身上的披肩。正要坐回去,天边陡然一道亮光,随即一声巨雷砸了下来。
苏嘉言吓了一跳,床上的苏迎晨也被惊醒,顿时大哭起来。
苏嘉言连忙过去将她抱住安抚,又有几道雷不断落下,电灯闪了一下,随即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散发着幽幽亮光。
苏迎晨吓得大哭不止,苏嘉言将她从床上抱起来,连声安慰。她往外看了一眼,整个街区似乎都停了电,不知道是不是雷劈到了供电设施。
安慰了半晌,苏迎晨哭声一直不止,一直喊着要出去。“宝贝,外面在下雨,我们就待在房间好不好?”
苏迎晨使劲摇头,一手撑在苏嘉言胸前,拼命扭着身体想要下地。苏嘉言无法,按住她的手,“那我们就在门口,看一眼就上来?”
小家伙哭着点了点头。借着笔记本微弱的光芒,苏嘉言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只手电。苏迎晨两手握住手电,总算止了哭,只是眼眶里仍然含着一包泪水,将落未落的样子。
苏嘉言想笑,又有些无奈,“帮妈妈照着路。”
便抱着女儿,小心翼翼地下了楼。到了门口,苏嘉言将苏迎晨放下,打开了门,霎时间狂风如巨掌撕裂了空气,猛地伸入进来,苏迎晨被风吹得身体只往后退,苏嘉言立即一把将她揽在身侧,“晨晨,风太大了,我们出不去。”
苏迎晨怔了一瞬,便又大哭起来:“舅舅……舅舅不能回来了……”
苏嘉言蹲下|身,将她抱入怀中,“不哭不哭,舅舅会等雨小了再回来,我们进去等着好不好?”
话音刚落,苏嘉言便听见外面一声巨响,她吓了一跳,心陡然狂跳起来,苏迎晨一时也忘了哭,悄声问:“妈妈,是什么?”
苏嘉言想了一瞬,“我去廊下看一眼,晨晨,你拿着手电站在这里等我,乖,勇敢一点。”
苏迎晨含泪点了点头,“我保护妈妈。”
苏嘉言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捞起钥匙,复又打开门,裹紧了衣服朝外走去。
外面一片漆黑,苏嘉言凭着印象朝刚刚响起声音的地方看去,地上模模糊糊的一团,仍是看不清楚,她担心苏迎晨,不能走得更远,只好无奈放弃。
便捏着钥匙,转身往回走。正要开门,天边又是一道落雷,门内立即响起苏迎晨的哭声。
苏嘉言顿时慌了,一边大声喊着苏迎晨的名字一边捏着钥匙往锁孔里送,然而天非常黑,对了几次都没插|进去,苏迎晨哭声愈发激烈,她更加慌乱,“晨晨,晨晨我马上进来!”
她手哆哆嗦嗦,总算对准了锁眼,用力一扭,却没扭开。
突然,一道强光朝了过来。
苏嘉言吓得心脏几乎骤停,立即转身,强光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光束正朝着这边慢慢靠近。
苏嘉言只看了一眼,又立即去扭钥匙,一边开一边拍着门,“晨晨,晨晨你帮妈妈开一下门好不好?”
沉重的脚步声踏着泥泞,随着亮光越来越近,苏嘉言顿时想到了报纸首页社会版面上印着的那些骇人听闻的凶杀案,越发惊恐慌乱;她叮嘱自己保持镇定,身体却不自觉开始发颤,里面苏迎晨哭得气断声吞,更是拉扯着她越崩越紧的神经。
她转动着钥匙,使劲推搡着门,下一瞬便感觉一阵湿冷的气息密密地罩了过来。她身体顿时僵直,吓得忘了呼吸。
身后那人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手里的钥匙,苏嘉言便似触电了一般,吓得尖叫出声,随即猛地转身不顾章法地朝着那人身上招呼过去。
“是我!”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苏嘉言微微一怔,动作停了下来。那人将她的身体紧紧抱住,制住了她的挣扎,而他湿冷的呼吸就贴在耳边。
苏嘉言瞬间冷静。
不过一瞬,他就放开了她,立即拿手电照着锁孔,将钥匙拔了出来,苏嘉言惊魂甫定,顺着看过去,才发现她一直在拿车钥匙开门。
傅宁砚紧拧着眉,换了大门的钥匙,j□j去飞快地开了门,又扯下了身上的雨衣,蹲下|身将地上的小女孩一把抱了起来。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只花了不到十秒时间。
苏嘉言还没回过神,就看见女儿已经到了傅宁砚怀中。苏迎晨看到了她,“哇”地一声,朝她伸出手去,“妈妈……”
苏嘉言顿时心疼不能自已,立即伸手将女孩儿接了过来,用力地吻着她的脸颊:“晨晨不哭,没事了,没事了……”
这边傅宁砚看情形安定,又拿着手电钻进了雨幕之中,院子里灯光晃了一阵,他带着一身湿气走回来,“顶楼的紫藤花架被风吹倒了。”
此刻苏迎晨哭声渐息,头靠在苏嘉言肩上,轻声抽搭着。
苏嘉言看着他,“真的非常谢谢你……进来坐一会儿吧。”
傅宁砚雨衣之下是衬衫,此刻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紧实的身上。苏嘉言只看了一眼,立即移开目光,抱着苏迎晨朝里走去,傅宁砚换了拖鞋,打着手电跟在她们后面照明。
一路回了卧室,苏迎晨重回到温暖的被窝里,情绪总算渐渐平复。
苏嘉言站起身,“晨晨,我去拿条浴巾过来,让傅……傅叔叔在这里陪你三分钟好不好?”
苏迎晨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傅宁砚,点头说:“好。”
苏嘉言看了傅宁砚一眼,张了张口,仍是没说什么。等她拿着浴巾和苏懿行干净的衣服走回卧室门口时,眼前的情景让她吃了一惊:傅宁砚正坐在地板上,拿着手电为苏迎晨读童话书。苏迎晨甜甜笑着,一边听一边问问题,“国王不穿衣服会不会冷?”
“嗯,大约会有点冷;不过也许故事发生在夏天。”
苏迎晨咯咯一笑,“不穿衣服,羞羞脸。”
傅宁砚也是一笑,他发梢扔滴着水,地板上也是一摊水渍,然而他脸上温和的笑容,却让他看起来无比温暖。
……见鬼,傅宁砚居然会和“温暖”这个词沾上边。
苏嘉言轻咳一声,卧室里的两人都转过头来,苏迎晨甜甜一笑,“妈妈。”
苏嘉言将衣服和浴巾递给傅宁砚,“这是懿行的衣服,你换一下吧,免得感冒。”
傅宁砚伸手接过,“谢谢。”
“傅叔叔,还要给我读故事哦。”
傅宁砚朝着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换完衣服再给你读。”说着,不自觉朝着苏嘉言看了一眼。两人目光顿时相遇,又立即不动声色地错开。
傅宁砚出去以后,苏迎晨伸手勾住了苏嘉言的手指,声音软软地说:“妈妈,我喜欢傅叔叔。”
苏嘉言不由一怔。
早产了一个月的苏迎晨,性格一直有些敏感,非常认生。如今她坦然打招呼的这些人,都是三年多朝夕相处下来的结果。当时程似锦为了获得她的信任,几乎费尽心思。而今天,她和傅宁砚见面不过两次,就可以说出“喜欢”这样是话,除了父女天性,大约没有其他解释了。
小家伙折腾了一番,又哭了这么久,早就累了,说是要等着傅宁砚回来,结果不到三分钟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傅宁砚立在门口,见苏迎晨已经睡着,便也不再进去。苏嘉言关上笔记本,拿起手电,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缓缓带上门。
傅宁砚穿着苏懿行的黑色衬衫,身形清瘦颀长。苏嘉言不自觉去回想四年前他的模样,心说,他真的是瘦了太多。
停电了没有热水,苏嘉言只好给傅宁砚倒了一杯橙汁。她将冰冻的橙汁递给傅宁砚,又把刚刚翻找出来的点燃的蜡烛放在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下,微有几分局促,“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傅宁砚将玻璃杯放在茶几上,淡淡地说:“我买了steven的房子。”
苏嘉言一怔,便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几天都没看到steven的身影了。
“他现在在加州,和他女儿住在一起。”
苏嘉言心情有些复杂,自己一时也分辨不清,垂眸沉默了片刻,只说:“你是打算搬过来吗?”
傅宁砚一顿,抬眼看着她,“我并不打算打扰你的生活,如果今天不是……不是停电,我不会过来。”
微微摇曳的烛光下,他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坦荡的温情。
苏嘉言觉得心脏微微揪了起来,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反感这样的注视。
作者有话要说:
蚕食 第69章秉烛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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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想,苏嘉言又觉得十分局促。生怕傅宁砚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便立即地别过了目光,不与他对视。
傅宁砚端起茶几上的橙汁,很浅地喝了一口。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杯子,在杯壁上留下几枚指印。
苏嘉言有些懊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自觉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便找个话题,也没细想,开口说,“你打算……”
“你现在……”正好傅宁砚这时候也开口准备说话。
两个人撞到了一起,都是一怔,苏嘉言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说,“你先说吧。”
傅宁砚仍是看着她,目光清亮,声音清越柔和:“你现在过得很好,我很高兴。”
苏嘉言便又觉得心脏似是微微悬空,几分没着没落的悸动,她微微咬唇抬眼看了傅宁砚一眼,道歉的话便不自觉到了嘴边:“对不起……”
傅宁砚反而一怔,“对不起什么?”
苏嘉言微微侧过头去,看着茶几上摇曳的烛光,“前年我到纽约,给谢泽雅扫过墓。”
她心里几分梗得难受,便也不管傅宁砚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当年我不想让师兄以身涉险,也无法接受师傅就这么不明不白去世,所以我设计陷害了她。虽然懿行说她是罪有应得,但我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她虽然有错,但我也没有任何资格制裁。”
她顿了顿,“她死了以后,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好受一些,但初来纽黑文,我几乎每晚都做噩梦,梦到她沉在河底,被水草缠绕,伸手向我求救。但是我没有出手,只是冷漠看着她被淹死……”
“嘉言……”
傅宁砚微拧着眉,想要打断她,苏嘉言却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你让我说完。”
傅宁砚便默不作声,仍是注视着她,目光里却染进几分沉痛的担忧。
“晨晨生下来后,我才终于没再做这些梦。”她伸出手掌盖住额头,“四年以来,我一直在想。当时我们大家似乎陷入了一个狂热的怪圈,没有一个人身处局外冷静理智,都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扯着往最坏的境况狂奔。但我又想,即便有更加温和的解决方式,那时候的我和你,也一定会选择最惨烈的一条路。”
“是。现在的我回到过去,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傅宁砚低声说,“我们的生活甚至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苏嘉言抬眼看他。
两人对视,傅宁砚目光仍是坦荡,“你很勇敢,选择了破釜沉舟。我也始终在想,如果不经历这些事,我或许就这么浑浑噩噩将一辈子过下去。我本来以为,我的生活不能缺少权势和女人,因为这些东西我可以牢牢掌握在手里,就像……”他比了一个动作,“就像下棋的人掌握着自己的棋子。但你的‘死’让我发现,我才是被人握在手里的棋子。我以为不能缺少的东西,恰恰是我最可以毫不犹豫舍弃的东西。
“嘉言……” 他目光又重了几分,仿佛有实质一般的,带着几分清澈的热度,“我很感谢你。当年的事都是我一手造成,我却自以为是,以为形势尽在掌握,没有真正花费心思去阻止事情的恶化。你的罪恶感是不必要的,因为那些都应当由我来承担。四年,甚至四十年,我都愿意为当年自己的愚蠢犯下的过错赎罪,只要你……你和晨晨可以真正幸福。”
说到最后,他声音低沉,却是真诚坚定,一字一句都极有分量,重重砸在苏嘉言心上。
苏嘉言听着,一时哑然。
过了许久,她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没必要。我该向你道歉,即便是你有错,四年这样……这样的日子,惩罚也终究是太重了。”
傅宁砚微微一怔,眸光闪烁,静了片刻,他方才开口,声音却喑哑低沉,“你这个人……就是太心软了,所以包括我在内的人,都会忍不住得寸进尺。”
苏嘉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垂眸沉默。
真要细究,当年她那种断腕之举,除了报复,除了为自己谋求退路,又何尝不是在为两人谋求退路。
如果傅宁砚的的确确就是这样薄情寡性的人,过个一年半载,他便能从这场打击里走出去,依然做他那个声色犬马的傅家三少。可是他甘心接受了她自作主张为他安排的下场,用自己的行为切实地赎了罪。
如果不是这样,此刻他们就不会在这异国他乡的春日雨夜里,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推心置腹,坦诚相待。
她不由想到了之前苏懿行说的那句话:“我本来是不相信什么缘分,现在却有点信了。”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
而此时此刻,傅宁砚想的却是段文音之前对他的说的,种因得果。他以为这四年自己所做只是业报,却没想到竟是柳暗花明的因缘。
“我买下你对面的房子,也算是心血来潮的结果。如果你觉得困扰,我随时可以搬走。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无意打扰你的生活,”傅宁砚仍是看着她,狭长的眸中将她身影全然容纳,“但只要你需要,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我都会出现。”
“如果我和程似锦结婚,希望你消失得一干二净呢?”
傅宁砚目光微微一沉,脸上却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苏嘉言瞬间想到四年前,她让傅宁砚去杀了谢泽雅时,他回答她的话:“哪怕我会在牢里蹲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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