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雁来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彦汜
原本京城的生意是由梧桐苑的大堂主高俊在打理,可生意却一直不温不火。赔钱自是不必说,最重要的是这间客栈是梧桐苑在京都收集情报的据点,却丝毫得不到有价值的消息。汴京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皇城之外,天子家门口。达官显贵、皇亲贵胄都是挑剔的很,城中一间小小的酒肆都是要有自己的特色和招牌,在这里做生意没有点绝活自是不成的。
高俊也是犯愁,宋辽两国的客栈都归他管,其他地方都是风生水起的,唯有这汴京城内的仙来客栈不温不火,每天只有零星的散客。如此一来,作为收集消息的据点,它丝毫没有意义。
萧炎每年5月会下山和各位堂主见上一面,巡视一下店铺,赶在9月底之前回到梧桐苑。任月芳与萧炎是在汴京城外相识的,当时任月芳不过十五六岁的上下。被一只打老虎在树林子里追的嗷嗷直叫,幸好碰到了萧炎出手将她救下并带回当时的仙来客栈,也就是后来任月芳打理的东西教坊。
任月芳在这里一连住了三天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于是萧炎主动提出来要送她回家。任月芳哪里肯愿意,她说自己无依无靠,无父无母无兄弟。是个身世可怜的野姑娘,希望萧炎收留她。
萧炎一听她这样说,也有些为难。除了自己的女徒弟木南荨之外,萧炎从来没有带女孩回去过。所以,只能将她留在高俊身边打打下手,但是也要问问高俊愿不愿意。
谁曾想,萧炎自己还没有开口高俊自己倒找上门了。
原来任月芳事先找过高俊,她对高俊说有办法能让仙来客栈成为京城最火的地方。
高俊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别人说两句就会深信不疑。所以,任月芳能说动高俊将她留下,萧炎的确诧十分异。不过,他也并没有多问。对于高俊,萧炎从不怀疑,既然信任就不会过分的追究那些细枝末节。本来还以为,说服高俊留下任月芳需要一番口舌,可如今他自己提出来,萧炎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萧炎本没有抱太大希望,可是第二年客栈就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于是,高俊与萧炎商议决定,将汴京的客栈交由任月芳打理,并更名为”东西教坊“。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萧炎始终知道却从没有问过。她不说,他自是不问。这些年,任月芳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一个月前,欧阳山庄派人送来了一封信。邀请梧桐苑的门主萧慕铖,到欧阳山庄一聚。东西教坊是梧桐苑在汴梁城分支的事情,除了萧慕铖之外这世上就只有木南荨知道。
任月芳猜测,她一定在欧阳山庄。于是,派了身边的亲信王婆婆快马加鞭的给萧慕铖送去消息。
萧慕铖一个人从南熏门进入外城,过龙津桥进入朱雀门。在南门大街的东西教坊门口停下。他抬头望了望门
第三章 欧阳山庄再相聚,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第二日,欧阳山庄内。
欧阳天寒站在院落内,看着屋内的木南荨。从皇宫出来后,她每天都站在窗前望着天空,天明时的云卷云舒,天黑时的繁星点点,她仿佛沉醉其中,无法自拔。起初,欧阳天寒以为她是在等萧慕铖。但后来渐渐发现,她的眼中没有盼望和期待,只有无尽的迷茫和绝望。木南荨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天,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发呆,时而流泪,时而无声的大笑。她没有什么可高兴的事情,笑容中皆是嘲讽。
欧阳天寒不清楚,她是在嘲笑谁在皇宫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圣上一道旨意,就将他们彼此绑在了一起。
欧阳天寒承认,自己对她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无法用单一的爱慕来定义。他们之间的纠葛过于复杂,由于彼此的身份此生都不可能成为夫妻。身在江湖,却依旧逃不开“圣命难为”这四个字。
欧阳天寒抬头望了望天空,他觉得此时头顶上有一张无形的大网,随时都有可能落在他们所有人的头上,将其一网打尽。
记得那日黄昏,宫内禁军护送木南荨回到欧阳山庄。她刚刚进门便对自己说:“劳烦欧阳庄主,给南门大街的东西教坊送封信。邀请师哥来山庄,我想见见他。”这是她这几个月来,对自己说的唯一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自此之后,这三个月来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以往爹在世的时候,每每提起梧桐苑的门主萧炎都会带着尊敬和钦佩。从那时候他便知道,梧桐苑的势力不容小觑。可却从没有想过,大辽、西夏、都城汴京都有它的势力。如此的江湖第一门派,当今圣上如何不会忌惮灭掉梧桐苑是情理之中,而如今是不是要轮到欧阳山庄了。这些事情细细想来,让欧阳天寒的头皮真真发麻。今日天气晴朗,积雪反衬着阳光极度耀眼,明晃晃让人有些眩晕。
就在此时下人来报,梧桐苑主萧慕铖亲自登门拜访,人已在前院的花厅等候。
欧阳天寒快步从后院来到前厅,二人相见抱拳拱手相互问好。
坐定后,萧慕铖望着厅堂之上的匾额说道:“当今圣上御笔亲书的’天下第一庄’,如今可算是名副其实了!”
欧阳天寒此时与萧慕铖对坐在厅堂左右两侧的椅子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端详面前的这个人。在经历的家中变故和门派纷乱后,如今他褪去了少年时期的洒脱和轻狂,增添了沉着和坚韧。看着萧慕铖的变化,欧阳天寒有些钦佩更多的还是悲凉。他们二人都是无辜被卷进这样的风波之中,父亲的意外亡故让他们对彼此都有芥蒂,到底是欧阳山庄牵连了梧桐苑,还是这事情本就是因梧桐苑而起这个谜团需要他们一起去解开,而如今来看这些所有的问题的关键都系在木南荨身上。
“之前就曾听我爹说过,梧桐苑的势力不可小觑。可是,当琼霜妹妹告诉我要给东西教坊送消息的时候,我依旧有些不可思议。梧桐苑,不亏是武林霸主。”欧阳天寒面带微笑,对萧慕铖说道。
“什么武林霸主,不过是道上的朋友给先父几分薄面。如今家父不在了,梧桐苑在我手中不过是为了让弟兄们糊口过日罢了!”说着,萧慕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哎……这样看来,天寒大哥,比我有出息啊!”
欧阳天寒摇摇头,率先起身说道:“往后的日子还长,梧桐苑在萧慕铖兄弟的带领下,定会再次崛起,更何况你身后还有暮雀门。”说着,他伸出右手指向门外:“我们边走便说,琼霜妹妹等你很久了。”
二人闲聊间,就到了木南荨如今住的院子。
萧慕铖抬头看到院门上的字十分惊讶,他十分不解的看向身侧的欧阳天寒。“她从宫里出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也不与人说话。我以为她是思念故人,所以将这里改成了’梧桐苑’,可她依旧是那副样子。”欧阳天寒说着,向院子里扬了扬脸,“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希望看见你,她会高兴。”
说着二人举步向屋内走去,正在发愣的木南荨寻声向外看。
只见欧阳天寒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萧慕铖,霎时间恍如隔世。太阳光突然更加的明亮起来,照着眼睛有些发疼,一阵眩晕向木南荨袭来。木南荨有些欣喜,更有些悲凉。从三个月前的那天,她的生活变成了一场可笑的噩梦。如今梦不仅没有醒,更是将萧慕铖也牵连进了这丑恶的是非中。心内翻江倒海,看着朝思暮想的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情感上她恨不得即刻跑到他身边,可是理智却告诉自己只要师哥安全,朝暮相守的日子她可以舍弃。只要想到往后的日子他的身边将不再有她,恨不得即刻去死,无奈这条命生下来就身不由己。她如果死了,她身边的人必定无一人幸免,木南荨举步维艰。
今日萧慕铖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圆领长棉袍,走在满是积雪的庭院内,格外显眼。往来的下人都忍不住侧目端详,他们见惯了欧阳天寒的粗狂豪气,京城贵公子的文雅。如今这位看上去都与他们不同,白皙的面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双桃花眼中透露着些许哀伤。他的体魄健壮犹如戍守边关的将军,一举一动不仅透露着男人的豪气,还有隐隐透露出些许书卷气息。他们的欧阳庄主与这样的男子相比,竟是落了下风。就在众人都在猜测他的身份时,欧阳天寒的贴身随侍漠北将他们驱逐出了院落,并且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
木南荨想:这样的男子,即使没有她也一定会有更好的姑娘与之相配。天下之大,自己注定孑然一身,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亲情或是爱情都不会属于自己。
她挪动脚步向外迎,许是情感战胜了理智,她的脚步略显急切,慌乱之中将角落的一只花瓶碰倒在地,应声而碎。木南荨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忽然间心里酸酸的有些委屈,流出泪来。
屋外的萧慕铖自从进入院子,就一直在压制自己心中的情绪。汴京城内耳目众多,各方势力都将自己的耳报神安插至此,相互之间无非是利益制衡亦敌亦友。梧桐苑和欧阳山庄都置身是非之中,走错一步就是深渊万丈。可是,当他听到屋内的声响,便再也按捺不住,施展轻功一跃而到屋内。站在厅堂内便见到了站在书房,看着花瓶碎片发呆的木南荨。萧慕铖没有上前惊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师妹,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万千情绪皆在胸膛翻涌。
木南荨察觉到了屋内的动静和那纠缠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转身抬头望去,便见到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他们相互望着,谁也没有动。
木南荨闭上眼,贪婪的嗅着她盼望已久的熟悉的气息。那是他的味道,如花香一般浓烈,如美酒一般醉人。她胸膛起伏呼吸急促,鼻子有些酸酸的发涨,她忽然觉得腿脚发软,背脊一阵阵发出冷汗,眩晕过后她发现自己倒在了萧慕铖的怀中。
当木南荨睁开眼睛,看到萧慕铖的时候她感觉到心中一阵阵的刺痛。抬起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明明可以感受到手指尖传来的阵阵触感,可依旧恍然如梦。
“如果是梦,可千万不要醒啊!”木南荨轻声呢喃道。
“说来,这竟是我们新婚后的第一面!”萧慕铖抱着怀中的人,紧紧地将她禁锢在胸膛。“我曾经无数次幻想着我们新婚后的日子,今日这般光景是我从没有想过的。你……还好吗”
当木南荨听见萧慕铖的声音时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无声的抽泣。她不再压抑不再控制,将所有情绪都一齐发泄出来,所有的委屈和不安犹如潮水般猛烈翻涌。木南荨此时感觉胸膛内的心跳已经乱了节奏,并且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她的生命应该在此刻终止。
木南荨的情绪和感受,萧慕铖完全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早就牢牢地套在一起,看她这样自己更是难受。
 
第四章 欧阳天寒与木南浔大婚,萧慕铖送嫁妆
这一日,萧慕铖独自在城内闲逛。
“哎呀!这天儿可是真冷啊!小二,来壶酒!”这人未到音先传,话音刚落萧慕铖便打外面挑帘而入。
屋内掌柜的正在噼噼啪啪地打着算盘珠,看着这账本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却不料,发财梦还没做全,就被这叫喊声拽来了回来。
他自是气愤不过,抬头正想给个教训,便看到一俊俏的青年立于面前。只见他身着紫袍,腰系玉带,乌黑亮泽的头发轻束于腰间,面白唇赤,两道剑眉微微向上,一双桃花眼眼狭长而有神。周身透着股侠义之风,可手上无刀亦无剑,只在腰中斜插了一把扇子。这腰间除了一把扇子还有一块和田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铖”字。
这下掌柜的可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他。回头想想,这般年轻,在武林之中能有如此风貌,如此侠气的也只有他了。掌柜的想到这,暗暗地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幸亏自己长眼打量了一番,不然这舌头算是交代了……他点了点头,上去一个箭步把小二拉到一边,自己去招呼了。
“呦!这位爷,您需要什么跟小的我说。”掌柜的叫刘陆,笑容堆在脸上望着萧慕铖。
萧慕铖上下打量了刘陆一番,然后环顾四周,瞧了瞧这酒家的大概最后扬声说:“天冷,来壶酒,一斤牛肉。再……”
“好您嘞,马上就来。”刘陆还没有等萧慕铖把话说完,应了音儿,转头就走。说实话,他此时头脑已经无法运转了,恨不得赶紧把这位小爷打发了。别看他此时和颜悦色,一会儿不知道谁惹恼了他,这酒馆可该不保了。
“站住!小爷我话还没有说完,怎么就走了!”说话的正是为萧慕铖。
刘陆一头的大汗,越怕出错越坏事儿,他战战兢兢地再次转过头来,一脸的笑意已经烟消云散,只会低头看自己的脚尖,静静地等着疾风暴雨。
萧慕铖看着此时的刘陆大笑起来,他这一笑不要紧,刘陆更是摸不着头脑,扑通一声便跪下说:“我的小爷,小的有什么做错的还请明示,只是,别气坏了您。小爷,我的小爷……小爷饶命吧!”
“行了,小爷不逗你了!就是告诉你,以后别笑了,真难看!”说着俯下身子,抽出腰间的折扇,抵在刘陆的下颚向上抬。刘陆看到了折扇更是吓得瘫在了地上,两眼立刻翻了白。
看到此景,萧慕铖满意地点点头说:“嗯…还是这模样受看,别愣着,给小爷拿酒去吧!”说罢,便找了一个靠近火盆的地方坐下,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归了位,好像从未离开腰间。
刘陆如临大赦班掉头就走,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即刻变了脸。刚刚还一副怕的要死的样子,而今却是一脸的恶毒和阴险。他暗暗地咬着牙离开大堂,朝后院的酒窖走去。从大堂到酒窖不过几步路,
萧慕铖刚刚坐定,打外面便进来两个常来常往的酒客。
“听说了吗欧阳山庄的少庄主,欧阳天寒要成婚了,好像新娘子还挺漂亮,就是不会说话,唉!可惜了啊!”
“是啊!听说了,那天我还见着了!两个丫鬟陪着新娘子,到我店里去选布料做嫁衣。哎呦,那小模样儿真是漂亮啊!可就是冷冰冰的,始终也没有个笑模样。”
“许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意”
“不满意!那是欧阳山庄的少主啊!这还不满意,想嫁什么样的王孙贵胄不成!”
“唉!我可是听说了,欧阳天寒还有个情敌呢!你说他成亲那天,会不会有一场好戏看啊!”
“谁知道去!那人武功极高,轻功了得,内功也极其深厚。不好惹,你我啊!还是闭嘴为妙啊!”
“是是……来来……喝酒,我们还是喝酒的好!这……不过话说回来了,那欧阳天寒也不是个好惹的……再说,人家已经是夫妻了,他打有什么用啊!”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原来是萧慕铖。他听到了这两个酒客说的话,内心极其气愤,于是便把手中的筷子“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可是这里面带着内力,所以桌子的三分之一,已经掉在了地上。听见声响的刘陆,便飞奔到两个酒客的身边说:“哎呦!我的两位爷,别说了!别说了!小的还想做生意了!”
此时的萧慕铖一手拿着酒杯,然后自言自语道:“她原来会说话的……她原来……是会说话的……”话说着,便有一滴泪掉在了酒杯中。萧慕铖一饮而下,泪的咸苦混着酒的辛辣在胃里翻腾。
萧慕铖留下了银钱,便起身出了酒馆。
今年的冬日里,大雪一场接着一场。
皎洁随处满,流乱逐风回。璧台如始构,琼树似新栽。
天,银灰色的阴霾;
地,白茫茫的寒冷。
因着是寒冬时节,所以路上已经没有了人烟,街市两旁的店铺也都挂上了厚厚的门帘,到处都是茫茫雪白。天地之间,狂风夹带着雪花吹打在萧慕铖的脸上。此时,萧慕铖觉得脸上仿佛千刀万剐般的疼痛,而这疼痛却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平坦的雪地中,只有萧慕铖一个人在走,他在世间唯一能够留下的,也只有这两排脚印而已。蹒跚的步履,忧郁的面容,孤寂的身影消失在了数九寒冬的天际……
脸上的疼痛,是因为有泪;心中的疼痛,却因为它在淌血……
小二将帘子先开一个缝隙,趴在门边偷偷地瞧着。一直到萧慕铖的身影消失在街市尽头,才离开大门跑到掌柜的身边一脸讨好的说道:“掌柜的,他走了!”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没错,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走了!”说着,小二还仰着脸竖起大拇指朝门外指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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