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剑与法兰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匂宮出夢
“这一步走得真不错。”
“真的吗?”莱奥朗侯爵小姐惊喜地看着夏尔,“可不要骗我呀!”
“当然没有骗人,以初学者的角度来看,进步这么快已经很不容易了。看得出最近您挺用心的,莱奥朗小姐。”
听了夏尔的夸奖,玛丽似乎特别高兴,因兴奋而更显得娇俏可人起来。“这说明您教我也很用心不是吗?还有,叫我玛丽吧,不要每次都小姐来小姐去的……”
“呃……好吧。”
正当夏尔和玛丽下到激烈的时候,突然仆人过来通传,有客来访。
“玛蒂尔达?”玛丽惊呼了一声。“她居然今天有空来了!”
夏尔也有些奇怪,不止奇怪她过来拜访,还奇怪她直接拜访的是自己。
几天之前,迪利埃翁家的事件被哄传一时,大家纷纷猜测里面的内情,只是迪利埃翁家一直缄口不言,到最后大家也莫衷一是没八卦出个所以然来。随着热情的冷却,现在大家都已经在谈论别的谈资了。
也许是跟这事儿有关?
一会之后,玛蒂尔达进来了,然后夏尔又吃了一惊。
相比上次见面,这位掌玺大臣府上的二小姐几乎变了个模样:她现在穿着一件略显宽松的黑色的连衣裙,脸上戴着一副深色玳瑁框的眼镜,几乎遮住了小半边脸。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居然受到了这么大打击?夏尔都有些好奇了。
“玛蒂尔达,到底怎么了啊……”芙兰也有些震惊,“你今天怎么这样打扮?”
“我没事,不用担心,”玛蒂尔达突然叹了一口气,然后找了个座位坐下。“有事的不是我。”
夏尔不知道该问什么,所以就一言不发,等着对方挑明来意。
“今天我的来访没有打扰到您吧,特雷维尔先生?”玛蒂尔达满面的无奈。
“当然没有。”
玛蒂尔达的神色突然变幻无定,最后转换成了一种自嘲的笑容。“现在外面一定是有很多关于我们家的传言吧?”
“确实是有。”夏尔干脆地点头。
“您讲给我听听吧?”
“很多传言,您想听哪一种?”
“比较惊悚的那一种。”玛蒂尔达望着棋盘。
“有人说您的家里那天遭了贼,还有人说您爷爷在玩枪的时候不慎走火吓到了您姐姐。”夏尔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对方的反应,“还有人说,您的父亲撞见了女儿正在幽会自己的情人……”
玛蒂尔达摊开了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都猜到这一步了啊……”
“难道是真的?!”旁边的玛丽惊叹了一声。
“不会那么严重吧?”芙兰也吃惊不已。
“比那个还糟糕。”玛蒂尔达阴郁地回答,“是私奔未遂。”
“哈!”芙兰跟玛丽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连夏尔都有些震惊了。
不过从种种迹象来看,确实……应该是这样吧。
那么那天盯着自己瞧的男的,就是小姐混进来的情人?而那天迪利埃翁大小姐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很容易解释了。
似乎是因为找到了倾诉对象的缘故,玛蒂尔达的情绪放松了不少。
“我的姐姐在之前因为某些原因遇上了一个人,然后爱上了他想要嫁给他,但是我的父亲不肯。于是他们就策划私奔。那天您注意到的那个男的,看来就是姐姐的那位情人。姐姐私自截留了一张请柬,然后送给了他让他混了进来……”
“他们失败了?”夏尔冷静地问。
“是的,失败了。那天看到姐姐的表现,父亲就十分狐疑,吩咐使女一直紧紧地看着她,最后就发现了……”玛蒂尔达摇了摇头,“我的姐姐,确实不是干大事的专才……”
也不是每个少女在做这种事的时候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吧,夏尔暗想。
“发现姐姐溜出了大厅之后,父亲就跟着她一起出去了,然后正好看到他们两个会和……”玛蒂尔达低下了头,“父亲找了个机会,朝那个人开了一枪,打中了他的肩膀,让他跑了。姐姐现在就被父亲关着禁闭……”
最后一句话,玛蒂尔达的口吻里不知道是带着害怕还是带着惋惜,也许两者都有吧。
“居然做到了这一步吗?”玛丽似乎被吓到了。“还开了枪……”
“太残忍了!”芙兰的脸因为惊骇而有些苍白。“明明他们是相爱的!”
“那个人的爷爷,在那一年投了赞成票,是个弑君犯。”玛蒂尔达小声继续说。“我父亲坚决不同意姐姐和他来往,更别说结婚了。”
【1793年1月18日,法国国民议会投票决定判处路易十六死刑,1月21日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法国人用régicide(弑君者)这个词专指当时在投票中赞成处死国王的国民议会议员。】
“可是恕我直言,您一家现在岂不是在为弑君者的后人服务吗?而且好像还很尽心呢”夏尔略带着恶意地调侃了一句。“我原本以为伯爵似乎不是很在意这种事的呢……”
是的,当今路易-菲利普国王的父亲,那位投机革命的前奥尔良公爵(他还恶趣味地宣布自己是第三等级,并把名字改成了菲利普-平等),当时作为国民议会议员也在这个问题上投了赞成票,是一位毫无疑问的弑君者。所以当今的法兰西国王很显然就是弑君犯的后代——如果这个罪名真的有必要存在的话。因为这件事的关系,身为波旁王室支系的奥尔良系一直不受直系和保守派贵族的待见。
顺带一说,这位前奥尔良公爵也被雅各宾派于1793年11月送上了断头台,倒是什么也没捞到。
玛蒂尔达有些发窘。“当时的奥尔良公爵先生不是被迫的嘛……”看见夏尔又想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忙做了个手势阻止了,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好吧,我们别纠结这个问题了。不仅他的爷爷是个弑君犯,而且他也没有什么财产,也没有什么地位……我的父亲查了,他之前是一位军官,之前在北非服役过,作战还算勇敢,获得过几枚勋章,还得到了上尉军衔。但是由于被人告发他经常发表一些激进的共和派言论,他一年前已经从军中退役……”
“也就是说他现在又没有钱又没地位,所以您的父亲坚决不愿意将您的姐姐嫁给他,对吗?”夏尔总结道。
玛蒂尔达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辩解的话,但是最后她还是干脆地点了头。“是的,就是这样,而且我也看不出现在他的态度会有什么松动。”
“您的姐姐应该恳求过很多次吧,否则不会直接走这一步。”
“是的,姐姐求过父亲多次,但是都被父亲断然拒绝了,”玛蒂尔达面色十分阴沉,语气中甚至还有些颤抖,“有一次他们还大吵了一架,父亲气得说宁可把姐姐嫁个一个蠢货,也绝不让会让她嫁给那个人。我那天真的看呆了,父亲从没发过那么大火,而姐姐从没哭得那么厉害过……”
“我很荣幸,迪利埃翁小姐。”夏尔突然说。
“嗯?”
“在您的眼里,我比一个蠢货强,我很感谢您对我的评价。”夏尔郑重地道谢。
玛蒂尔达突然笑了出来,脸上的阴霾散了不少。
“您果然发现了,没错,我打算撮合您和姐姐,如果姐姐移情别恋爱上您的话,那一切问题不都直接解决了?可惜……”她又黯然摇了摇头,“太晚了。我真的没想到,那一天居然姐姐已经打算干出这种事了!”
“看样子他们确实已经爱得很深了。”夏尔冷静地评价。
“那现在,您家里现在是打算怎么办呢?”玛丽问。
“一团乱麻,”玛蒂尔达低下了头,“姐姐自从被抓起来之后就一直哭闹,问她的情人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连饭也不肯吃;而父亲也对她不理不睬,而且好像是打算随便找个人把姐姐嫁出去……要么就把姐姐送进修道院。”
“太残酷了……”芙兰看着自己的哥哥。“您的姐姐会接受这种命运吗?”
“不知道,也许……不会吧……”玛蒂尔达皱紧了眉头,“也许……也许……上帝啊,也许她真会去死的!”
“上帝啊!”玛丽也惊呼起来。
“那您打算怎么办?”夏尔倒还保持着冷静,“您今天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告诉我们您家里的这些——恕我直言——丑闻吧?”
“丑闻?”玛蒂尔达又苦笑了起来,“没错,确实是丑闻。但是……”
她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里面带着莫大的决心。“比起丑闻来,我更看重姐姐的生命!父亲现在似乎是打算不管这个女儿了,但是……但是我要管,我要救出姐姐来!”
“嗯,救出来!”芙兰和玛丽同时应了一声。
少女们在这种浪漫故事面前总是没什么抵抗力的。
夏尔用眼神阻止了两个丫头的起哄。“那您打算怎么救呢?”
玛蒂尔达吸了口气,然后郑重回答。
“里应外合,我先让姐姐跑出禁闭室,然后您们将她带走。”
“怎么让她跑出来呢?她现在应该被看得很紧吧?”夏尔质疑。
“当然要先老实几天,麻痹一下家里负责看押她的仆人。然后……”玛蒂尔达突然抬起了头,看着夏尔,“特雷维尔先生,您觉得我这幅眼镜怎么样?”
“嗯,挺好看的,黑色玳瑁框配着您洁白的肌肤给了您一种神秘的知性美,镜片的每次反光都能让人心驰神摇,相比较您以前的细金丝边框所带来的雍容华贵,现在的眼镜给了您别样的魅力……不过我建议您每隔几天换一次眼睛,不要老是用同一样,这样您的气质和魅力就将无人能挡。请您不要质疑我的评断,我可是专业的眼镜娘评定砖家,没错的……”最后一句夏尔说得很小声。
玛蒂尔达脸上突然布满了红晕,然后几乎是喊了出来。
“您在说什么傻话啊!我的意思是这么厚重的眼镜下,您能完全看清我的脸吗!”
夏尔从兴奋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妹妹正用熟悉的看一团破画布的眼神看着自己,就连一直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玛丽,眼神也有些奇怪。
“呃……您不要介意,我刚才……”夏尔的脸有些发窘,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您的意思是………………换装?!”
“是的,我这几天都会用这副眼镜,然后每天都去探视姐姐,让家里人熟悉我这副装扮和行动规律。然后,再过几天,我就进去和姐姐换装,让姐姐跑出来!我和姐姐的样貌差不了太多,身高也差不多,如果换装的话应该不会被立即发现。”玛蒂尔达捏紧了小小的拳头。“到时候,您就负责在外接应,我家里的墙壁和铁栅栏,有几处是在宅邸的视线死角之外,在行动那天您将我指定地点的栅栏割断一两条,我姐姐就能跑出来了……”
夏尔静静地听着玛蒂尔达有条不紊地陈述自己的计划,心里在惊叹。
这么说来,其实来这儿之前,玛蒂尔达的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了?这个小妞还真的挺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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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剑与法兰西 第二十三章 吕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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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巴黎的心脏内居然还留存有这样一片区域!”玛蒂尔达望着面前一片略显老旧破败的阁楼,轻声感叹着。“卢浮宫这些年招待过多少欧洲名流啊,他们会因此怎么看待法兰西呢?”
“如果能够让这些外国要人们因此而轻视法兰西,小看了法兰西人的聪明才智……那就太好了。”夏尔略带恶意地调侃着。
卢浮宫旁边这一片老宅区,和它旁边的工地和废墟一起,构成了一副绝妙的图画,让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出巴黎那奢华与寒微并存的特质。
当初拿破仑决定完成卢浮宫的时候,决定要把这里整个老区域都给拆掉,拆了一阵子之后,仅剩下一些老屋子残余。没想到后来世局变幻,帝国直接崩塌了,因为这一片屋子一直没有被拆。
因此这些屋子早晚总得拆毁,所以租金很便宜,因而也就聚集了不少租客。
【卢浮宫的扩建改造工程,从波旁时代开始,直到1868年第二帝国时代才得以完成,持续了超过一个世纪。】
“姐姐真的是昏了头!”玛蒂尔达皱紧了眉头,似乎仍旧无法释怀。
按照朱莉给的地址,玛蒂尔达和夏尔来到了一幢小阁楼的三楼上。夏尔轻轻敲了敲门,然而毫无回应。
“吕西安-勒弗莱尔先生,请开门吧!”玛蒂尔达喊了出来,“我想您听过我声音,就不用我来介绍自己了,我带着姐姐的讯息来找您……”
门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重物从床上摔倒地上的声音,片刻后门打开了。
果然是夏尔在那天舞会上特别注意过的年轻人。
他脸型方正,鼻梁挺直,眼神凝重,目光十分坚毅,整个人看上去就十分有精神。他现在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衣,露出了结实有力、肌肉虬结的手臂。看来确实是个年轻军官的模样。
只是,他的右肩膀上却缠着厚厚的纱布,显示出这个部位曾经受过强力的攻击。
看来这是迪利埃翁先生那天的杰作了。
看着来的两个人,他的瞳孔骤然睁大,然后马上又回复正常。“玛蒂尔达……!”他几乎是喊了出来。“请告诉我吧,朱莉现在怎么样了!”
玛蒂尔达的表情却十分冷淡。“请称呼我为迪利埃翁小姐。”
夏尔和玛蒂尔达走了进去,然后夏尔小心关上了门。
一阵失望闪过吕西安的眼睛。“迪利埃翁小姐,您的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她没有事吧……”
玛蒂尔达听得出话里面的焦急,她的语气缓和了一点。“她现在状况很不好,所以我才来找您。”
“可怜的朱莉!”吕西安大喊了一声,然后向门外冲去。
夏尔赶紧拉住了他,幸亏他受了伤身体很虚弱,因而费了些劲总算拉住了,虽然他还在挣扎。
“您现在去,除了送掉自己的命之外毫无意义。”玛蒂尔达冷冷地说,“也许您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是姐姐会因此伤心欲绝的,所以请您理智点。”
“可怜的朱莉!”吕西安长叹了一声,放弃了挣扎,他的眼中有泪光隐隐浮现。
“先生,请耐心听我说。”玛蒂尔达的声音还是毫无波动,“因为你们之前无谋的举动,现在我父亲已经对姐姐严加看管了……而且恐怕,他现在正打算为姐姐随意找门亲事把姐姐送出去。”
“他怎么能这样!”吕西安怒吼。
“在你们策划这种事之前,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了。”玛蒂尔达看着吕西安。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办法呢,小姐?您的父亲坚决不允许啊!”吕西安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我爱朱莉,我只要娶她啊!我情愿不要她带什么陪嫁,我不指望因为她而沾上您家什么光,我只是爱朱莉这个人而已啊!而且朱莉也爱我!”
“如果爱能解决一切的话,世界又怎么会是今天这个样子?”玛蒂尔达冷冷地反问。
吕西安慢慢恢复了冷静,然后挣脱了夏尔的手,笔直地站立着。
“我知道,我不是贵族出身,在你们眼里——这位先生恐怕也是贵族吧?——配不上朱莉,可是在我看来,我有激情,有知识,也有志气,我不比您们任何一个人差!”他高傲地看着两个贵族,“现在已经是19世纪而不是15世纪,贵族阶级已经不存在了,现在残留下的只是一个幻影,除了头衔之外再无其他。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总有一天,法兰西将连这个幻影也会一点儿不剩!1789年法兰西人民未完成的事业必将事竟其成!你们等着看吧!”
“就因为这些话您被强制退役了吧?”玛蒂尔达冷笑,“而您现在却在和一个幻影谈恋爱!”
“因为说出实话而被退役,我并不后悔。”
“真像个弑君犯的孩子!”玛蒂尔达有些被激怒了。
“对此我也引以为荣!”他凛然回视这玛蒂尔达。
眼看谈话陷于了僵持,夏尔不得不打了圆场。
“我认为我们是在谈论解救朱莉小姐的事的,对吧?不要在无关的争吵上浪费时间了。”
“解救?!”吕西安吃了一惊,然后眼光从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玛蒂尔达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的,虽然我不知道姐姐到底着了什么魔,但是我知道如果这件事上不遂了她的意她就会去死……所以,请您别误解了,勒弗莱尔先生,我是为了姐姐才出手相助的。”
吕西安怔怔地看着两人。
夏尔温和地看着他。
“迪利埃翁小姐已经制定好了让姐姐逃出伯爵府邸的计划,而我将是参与者……”
似乎是因为被意外的好消息所震惊了,激动而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好一会儿之后才传来。
“你们……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如果您真的感谢,那就好好对待姐姐吧。”玛蒂尔达阴沉地回答。
“一定……”他依旧笔直地站着,“绝对。”
“我们已经大致商量好了计划,这几天就会行动,您的任务是好好养伤,快点恢复过来,然后到时候带着小姐先离开巴黎。”夏尔不紧不慢地解释,“能够做到吗!”
“谢谢!”吕西安长叹了一声,“你们的帮助和恩情我将永世铭记。”
“那我可以再问一句吗?”夏尔微笑着。
“什么?”
“原本,您是如何打算的呢,在和朱莉私奔成功之后。”
“我带她去美洲,我这些年有些积蓄,还可以跟朋友借点款,用这些做本金,在那里我就努力去拼去挣!我可以去贩卖烟草贩卖棉花,再去参与航运,用不了几年我就会发财,我会让朱莉过上王后的生活!”吕西安回答,接着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如果我的那些弟兄们在这儿就好了!他们会拼死帮我救出朱莉的,可惜,他们现在都在非洲!”
“哦,看来您想得挺久远的。”夏尔未置可否。
“我可以问一下您的名字吗?”吕西安突然问,“我要记住恩人的名字,未来一定要回报。”
“夏尔-德-特雷维尔。”
“特雷维尔?!”他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嗯?”
“您是维克托-德-特雷维尔侯爵的亲戚吗?”
“正是我爷爷。”
“上帝啊!”吕西安长叹了一声,“我父亲年轻时候作为侍从军官参与了俄罗斯战役,他后来告诉我特雷维尔侯爵救了他一命,才让他得以从冰雪中生还!”
他伸出手来,诚挚无比地看着夏尔,“如果您能帮助我救出朱莉,您就是救了我一条命。您的一家人给了我们两代人以恩惠,两次拯救了我们的生命,请相信,我绝对会用一切来报答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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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阁楼后,夏尔和玛蒂尔达往马车走去。
走着走着,玛蒂尔达突然痛哭出声。
哭声越来越大,直到成了滂沱之势。
无奈之下,夏尔只得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任由泪水浸泡自己的衣服。
“怎么了?迪利埃翁小姐?”
“我……我有点害怕……”回答他的声音很低,“上帝啊,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如果您觉得害怕,现在我们停手还来得及。”夏尔冷静地回答。
“不,我不是为现在害怕啊!我是为了以后害怕,为了姐姐的以后啊……!”玛蒂尔达口吻里带着哭腔。
“嗯?”
“我们这次应该能够办成,让姐姐脱逃,可是以后呢?她就这样和勒弗莱尔一起生活吗?她真的做好了过那种日子的心理准备吗?”玛蒂尔达的泪水仍在不停流淌,“姐姐从小就锦衣玉食长大的,她能受得了过不能举办舞会、不能随便买首饰的日子吗?她能受得了不再是受人服侍、受人景仰的日子吗?还要去美洲,上帝啊!那里不都是野蛮人和乡巴佬吗?她怎么受得了呢?一开始有爱情,也许她能受得了,可是以后呢,以后怎么办?一想到这里我就好害怕啊!可是,如果现在不这么做,她连以后都没有了!我到底应该怎么办?上帝啊,为什么要发生这种事啊!”
“害怕也无济于事吧,如果她一定要这么做的话,她应该自己承受选择所带来的代价。”夏尔温和地说。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绝不能让姐姐碰上这样的命运……”玛蒂尔达捏紧了拳头,似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不管怎样,先这样办吧。过几个月我就说动父亲,让他承认这一门婚事,我一定要说服父亲!另外,我先把我的那点私蓄也先给姐姐吧,还有……特雷维尔先生,想必您这样的年轻人手头也不可能很宽裕,但是您能不能先借我两三万法郎?我先让姐姐过三五个月苦日子,再想办法让她重新回来……我可以先给您写借据,还款信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夏尔怔怔地看着玛蒂尔达。倒不是因为玛蒂尔达对自己提出借钱,而是因为内心有些感叹。
他现在既感叹玛蒂尔达对姐姐的感情之真挚,竟然不求回报地着想到这一步,也在感叹……
在一个一般小职员年薪一千八百法郎、最高级工程师年薪乃至一个高级官僚的合法薪俸也不过两三万法郎的年代,确实还是有一些人,能够把“三五个月花掉几万法郎”当成过苦日子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阶级鸿沟吧……夏尔内心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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