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越
“听说是皇上赐婚,王丞相家的小姐?”桑观对于这种轶闻,一向很有兴趣,他没注意说到这个话题,那个在旁边弹曲子的歌女也不易觉察的竖起了耳朵。
段子介笑道:“不一定吧,说不定是桑山长的妹子。”
“不是说皇上赐婚吗?曾布曾大人为媒。”
“传闻之事太多了,还有人说太皇太后想把清河郡主赐婚石山长,但是皇太后认为还有长姐未嫁,而郡主年纪太轻,这才没有成功。又有人说太皇太后让人传谕濮阳王,叫郡王自己找媒人去石府提亲。现在谣言满天飞。”段子介八卦也听了不少。
秦观听了一怔,奇道:“为什么让濮阳王自己去提亲?”有些事情,他毕竟知道得不多。
段子介见他相问,笑道:“这个你自己去想,所以我说兴许就是桑小姐。”
秦观想了一下,立时猜了个*不离十,但这等话自然不敢随便乱说,便笑道:“不管是谁,有件事情可以肯定。”
“什么事?”段子介问道。
秦观笑道:“那就是石学士要成亲了,这总错不了。”
段子介拊掌笑道:“这果然是可能错不了的。为了这件事,可以浮一太白。”说着举起酒来和秦观碰杯。
秦观也微笑着举起酒来,以示庆祝,这酒尚未入口,就听到那边厢琵琶的声音“铮”地划过一道破音,显是弹琴者心神不宁,一不小心跑了调。
秦观秦少游是何等人物,音律上一丁点事情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何况这么明显的错误。他奇怪的看了那个歌女一眼,问道:“莺儿姑娘,可是有心事?”
那个叫莺儿的歌女见秦观相问,连忙敛身道歉,低声说道:“奴婢该死,请二位公子恕罪。”
秦观笑道:“恕罪无妨,不过总得有个缘故。我和段兄听得在理,自然不会怪你。”
“这……”莺儿迟疑的看了两人一眼,不敢做声。
段子介笑道:“莺儿姑娘的琴技,也是碧月轩有名的,今日显是有心事,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们也能帮到你。”
莺儿叹了口气,回道:“只怕这桩心事,二位公子也帮不了。”
秦观和段子介对望一眼,更加好奇。秦观心思灵转,想了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取笑道:“难不成我们在说石学士的婚事,姑娘心有所感吗?”
他这句话说得莺儿哑然失笑:“奴家哪里敢存那个痴心妄想。二位公子相问,倒也不敢相瞒,奴家这桩心事,是为一个要好的姐妹操的。”
“要好的姐妹?”
莺儿苦笑一声,叹道:“本来似我们这样的风尘女子,是应当少一点痴心的。不过我这个姐姐,生来高傲,平素便是王孙公子,也未必愿意多瞧几眼,可真要喜欢上了一个人,也就傻得什么都不顾了,也不去论对方身份高贵,并非平常之人,真真如飞蛾扑火一般,到头来只让我们看得心疼。”
秦观和段子介对望一眼,她这番话虽然没头没脑,但二人却也立时便知道她说的正是楚云儿了。京师无人不知碧月轩的楚云姑娘是石越红粉中的好友。石越的婚事传出来,桑梓儿还是小女孩的心思,而且还未必没有希望,家里又是千人哄万人疼,还有一个阿旺专门陪她开解,倒挂不了几分心事。楚云儿却是明知没有希望,但心中却也没办法不去在乎,真正愁肠百转,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她平时和碧月轩的女孩子相处极好,本是在姐妹中人缘很好的人,因此这些女孩子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段子介对歌女们的心思本也不太了解,虽然他不曾刻意的歧视这些女孩子,但是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歌女们也有自己的爱憎,这本是那时候许多男子最常见的心态,因此听莺儿说来,一来理解不了,二来也没觉得是个事情。秦观却是心思细腻的人,对女孩子的心事知道得多一点,听到莺儿忍不住在这里打抱不平,他就更可以想见楚云儿的苦楚了。
这时候他也有点尴尬,须知方才他还在这里和段子介举酒庆祝呢,哪里又知道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却要为此事痛不欲生?当下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这等事情,皆是命里定数,也没有办法强求。姑娘回头好好安慰一下你那位姐姐吧。”
莺儿听他这么说,又敛身一礼,说道:“多谢公子关心。”回到座位上,重新调了一下琴弦,起了个调,娇声唱道:“……春风十里柔情,怎奈何、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这本是秦观一首新词,当时写来,秦观本来也没什么感情,然而此时此刻,见那位莺儿姑娘柳眉微锁,眼中晶莹,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有人为不能嫁给石越而伤心,有人为石越要结婚了而举杯,也有更多的人为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谁也不曾想过,这件事在王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同于王安石的犹豫,王雱对这桩婚事,强烈的反对着。而王旁以及两位叔父王安礼、王安国,却是表示支持。王倩虽然受到宠爱,可悲的却是在这种场合,几乎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尽管这涉及到她的终身幸福,而王夫人则是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她完全无条件的支持丈夫的决定,不愿意在这些事情上让夫君为难。
王旁因为在家里受的宠爱远不如哥哥王雱,而自己才学也不及王雱,所以一向不敢顶撞王雱,只听到王雱厉声说道:“父亲,这种事情,如何做得?你想让妹妹重蹈姐姐的覆辙吗?”
王安石自顾自的沉吟不语,用手指不断的敲击桌面,显得心里犹豫得厉害。没有一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特别王安石这样非常护犊的人。
王旁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大哥,石越真的有那么差吗?”
王雱冷笑道:“你以为他有多好?我知道你们都是贪图他以后的前途无量,妹子有个好依靠。可你们想过没有?石越现在就推三阻四,显得很不乐意,妹子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再说石越对新法是什么态度,父亲难道你看不见吗?你让妹子过去何以自处?”
王旁嘟哝道:“这是皇上钦赐婚事,要推辞也难。况且依我看,妹子和石越才学相当,门当户对,如果两家联姻,石越能够帮助父亲,大家伙齐心协力,也是一桩美事。”
“原来你们打的这个主意?”王雱悖然大怒,“咳……咳……”他一时气急攻心,连忙用手绢捂住嘴巴,停了好一会,等气息平静,这才继续说道:“我看你们打错主意了,吴充不曾改变主意,石越如何能改变主意?父亲决意变法,便肯定会招天下人的责难,只有坚持下去,等到云开雾散,事成功竞,才会得到理解。怎么可以这么天真?”
“依我看,父亲和石越的分歧没有想像的那么大。我读过石越的书,父亲说要法先王之意,不能拘泥于先王之形,这样才有变法图强,石越实际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提法不同,父亲说是‘新法’、‘变法’,石越说是‘复兴’、‘法古’,表面上不同,实际上说的是一回事。父亲说,只要增加民财,那么不增赋而财用足是可以的,石越在给皇上的奏章中也说过类似的话。父亲说,言利只要便民,合乎仁者之义,这一点石越也是大加鼓吹的,他说孔子的‘仁’的核心,就是爱民利民……况且对于新法,石越也不见得就是一味的反对,要求罢废,而只是要改良。这石越和那些旧党的臣子,还是不同的吧?”王旁说完之后,脸上微红,长出一口气。显然这是憋在心中好久,而一直不敢说出来的话。
王安石和王雱惊讶的看着王旁,显然没有想到他能有这般有条理的分析事情的能力。而且一字一句,也未尝没有道理。
王雱皱了皱眉毛,语气温和几分,叹道:“弟弟,你说的话虽然未必没有道理。但是有些事情,你还是不懂。现在父亲与旧党,是各自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我们如果退步,最后的结果就是前功尽弃。石越就算和旧党不同,但是冯京在朝、司马光在野,是旧党两面旗帜,石越与冯京、司马光、韩琦遥相呼应,肘掣新法,他也不可能退步了。他如果退步,那是拿自己的功名前程开玩笑。人心如此,你懂得太少了。”
在王雱心中,虽然同意石越和旧党确有不同之处,但是他却从未想过反省新法的缺点。他的态度,还是希望石越能够“反省”,投到他们这边来。如果不能,就觉得没有可能妥协。王雱如此,王安石又何尝不是如此?站在他们的角度,是坚信变法不能退步的,退步会导致前功尽弃这样巨大的风险,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不能承受的。
王旁对于*懂的的确比较少,他怯怯的问道:“为何不试一下呢?依石越的为人,我觉得妹子嫁过去,绝不会受什么委屈。何况石家也没有公婆,没有许多亲戚。二姐嫁给石越,就是有了一丝机会吧?如果有石越相助,对于新法来说,不是要好得多吗?”
王安石沉默不语,王雱却又气又急,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告诉你那根本不可能!最后不过是妹子白白受苦,误了妹子的终身。更何况如果石越拒婚,我们王家颜面何在?父亲,这桩婚事,你万万不可以答应。”
……
王安石与王雱并不知道,在他们还在为这件事情困扰的时候,钦命说婚的三司使曾布,已经领了旨意,跨出东华门,预备去石府正式提亲。
新宋 第十四节 匪斧不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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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柯如何,匪斧不克。
——《诗经?豳风?伐柯》对于自己接到的这桩差使,曾布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个世界上真心希望石越成为王安石女婿的人当中,曾布无论如何要算一个,更何况这是皇帝钦命的差使。
自从传来消息说石越婉拒了濮阳郡王的媒人,而程颢也没有再去过石府之后,朝廷中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官员,虽然态度不同,但是似乎都相信石越成为王安石的女婿只是迟早的事情。有些性急的家伙甚至开始准备贺礼——毕竟无论王安石还是石越,都是当今炙手可热的人物。
曾布坐上刻有自己官衔的马车,对随从挥了挥手:“走吧。”
“大人,是回府吗?”随从恭恭敬敬的问道。
“去石学士府。”
“是!”
马车夫呦喝了一声,长鞭一挥,载着皇帝提亲使者的马车,向南方驶去。李向安一路小跑出来,看到的,只是曾布的车驾的背影,他尖着嗓子喝道:“备马,备马!”
一个小内侍连忙牵了马过来,李向安跃身上马,催马朝南方追去。
可气的是这位大宋朝三司使的马车夫,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跑得这么快,而李向安比不得前辈现任嘉州防御使的李宪,他本不是一个善于骑马的太监,也不敢跑得太快,兼之汴京的街坊道路,十横九纵,顷刻之间,曾布的马车竟然踪影全无。
“没办法了,这个曾布,害我要骑着马跑到石府。”李向安怨天尤人了一会儿,只好自认命苦,一路颠簸,到石越府前去守株待兔。
石越赐府所在的小巷,现在汴京的百姓一般称为“石学士巷”,做了翰林学士之后,赵顼特别赐了十二门戟的排场——这是很了不得的尊荣。十二把门戟分成两列,一边六把,摆在新建的三间五架门屋正门的两侧,任何人来到此处,都会知道此家主人的身份尊贵,更不用说大门正上方,有当今熙宁天子亲笔赐书的“学士府”竖匾(当然是仿制品,真品是要供起来的),两边内檐下各挑着两个灯笼,上面用浓墨写着两个大大的“石”字。这几样东西,加上学士府的旁边,原本就有的几株参天大树,虽然府邸还是那座府邸,却已经全然不同往日的寒素模样。
石安现在做了石府的大管家,同样也与已往天天守门的模样不同,除了他婆娘还要负责全府的伙食之外,他已经不需要亲自做事了。本来自从司马梦求等人入府之后,每个人的房间,配置的僮仆就相应增加,而为了方便,花园的园丁也已经是专人负责。再加上唐康一般是一半时间住在白水潭学院,一半时间住在石府。石学士府上,现在连僮仆加上,一起住了三十多人,虽然和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比起来,还相差甚远,但也开始慢慢的变得有气派起来。
对于这种变化,如果是三年之前,石越或者会很不习惯,甚至会很不能接受,但是对于熙宁六年的石越来说,这种事情,他甚至懒得过问。来往于王侯卿相之府,对于这样的排场,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奢侈的,相反的,在石越内心,一直认为自己还是相当的节俭,依然保持自己不同于一般宋代官僚的本色。
春风满面的曾布和身着一身白色湖州丝袍石越分宾主坐下之后,曾布端起手中汝窑出产的茶杯,轻啜一口,这才笑容满脸的说道:“子明,你可知我的来意?”
石越心里本就在揣测着曾布的来意,实不知曾布能有什么事这么高兴,这时见他相问,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钢铁治炼那边有什么好消息?想到这里,石越心里不由有几分紧张与兴奋,建立一个粗具规模的钢铁业,在石越心中,实在颇有份量。
曾布是老于宦海之人,别人表情的丝毫变化,他都能立即捕捉到。这时见石越略显紧张与兴奋,心里暗暗好笑,心道:“都说石子明少年老成,但终抵不过是个少年人。”对于说成这桩婚事的信心,不由又增了几分。
石越也在打量曾布的神色,见他脸带笑容,微微点头,心中不由大喜,脱口问道:“子宣兄,莫不是……?”
曾布见他如此性急,再也忍耐不住,拊掌笑道:“正是子明的大喜事到了!”
“大喜事?”石越与在一边相陪的李丁文相顾愕然。
曾布笑嘻嘻的说道:“不错,天子赐婚,子明与王相公家二小姐堪称佳偶天成呀!我却是来说媒的。”
“啊?!”石越大吃一惊,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李丁文,二人心中都暗暗叫苦:“难道真的晚了?”
曾布见二人如此表情,奇道:“子明不知道此事吗?”
石越苦笑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因故作慷慨的说道:“子宣兄,让我做负恩无义之人,实不可能。可否替我向皇上说几句情?”
曾布本不知道这种种情由,心下不由得十分为难:“子明,这件事情你和桑家毕竟没有婚姻之约,我知道你有远大的志向,为了一个女子而抗旨,皇上心里会怎么看你,你可要想清楚。而且桑家小姐固然好,但是王小姐也是才貌双全,未必不是子明的良配。”
石越踌躇半晌,心中反复计算着利害得失。公然抗婚,不仅皇帝无法下台阶,而且也是摆明了和王安石划清界线,在政治上绝非一个好选择,而委婉拒绝,眼见皇帝兴高采烈,硬要牵这根红线,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的,仅仅用桑家先来提婚这一个理由,也很难具有说服力……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望了李丁文一眼,李丁文很无辜的回望一眼,意思是:这个我也没有料到。
接受一桩毫无感情的婚姻吗?石越心里实在不愿意。那个叫王倩的女孩,虽然石越对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恶感,甚至潜意识未必没有一点好感,但是仅仅见过两面,而且自己和她的父亲、兄长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关系之中……石越毫不犹豫的就在心里否定了这种可能。
但另一方面,石越同样很难理解自己对桑梓儿的感情。到底是不是自己就真的爱桑梓儿,他也不是很清楚。爱情在很多人眼里,可能是一种无趣的东西,其实不仅仅对于古代的男人如此,石越出生的那个时代的男人,同样只需要一个借口就可以把号称“伟大”的爱情出卖,人与人之间不同,也许仅仅便是卖价的高低贵贱而已。人类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一边歌颂着某件事物,一边出卖它。只不过相应的,每群人中都有另类,每个人都有自己坚守的东西。对于石越而言,也许称不上什么高尚,但如果他能够确定的知道自己在爱一个女孩子,背叛不会是他的选择。所谓的“理想”,在某些人的心目中,未必就一定比很多认为幼稚的爱情更值得坚守。他很可能宁肯背叛自己的理想,也不愿意背叛自己的爱情。
让石越为难的是,他与桑梓儿之间到底有没有称为“爱情”的东西,他不能肯定。或许有,或许没有,于是选择起来,加倍的艰难。
但无论如何,那种大哥哥保护小妹妹的怜爱,肯定是存在的,做一件让梓儿伤心的事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石越心里肯定会非常的抱憾。“让我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也很好。”石越当时心里的想法,不过如此。
曾布和李丁文看着紧皱双眉,手指不停敲击桌面的石越,知道他现在的确是真的很难拿定主意。这两个人,对于感情这种东西,都是相当的陌生。曾布为了追求功名,曾经把新婚妻子扔在老家几十年不闻不问;李丁文心中,只有一个所谓的“抱负”,除此之外,别无其它。因此他们也无法理解石越心中的困扰。
曾布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子明,此事无须如此踌躇不决。如果你真的喜欢桑小姐,纳她为妾,也未尝不可。”
这话不说犹可,石越闻言眉头微皱,心中已是老大不满,但又不便训斥。他其实也是有几分执拗的性格的人,不过和王安石不同,王安石剑拔弩张,从外到内,无一处不是拗脾气;石越则是外表温和谦逊,内里才有一种让人不易觉察的拗劲。否则他也不可能高官厚禄三四年,依然还坚持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道德。须知人一处高位,若缺少制衡,那种“逆亡顺昌”的心理就会不由自主慢慢滋养,多少暴虐妄为之人,并非全是性格天生如此。
曾布却不知道石越的想法,在他看来,以石越的身份地位,桑家不过一个商人之家,纳妾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见石越不答,以为他心中已动,便继续劝说道:“我平素也知道相公很是欣赏子明,如果有半子之实,大家同心协力,往大里说,可以报效皇上知遇之恩,中兴大宋朝,往小里说,日后子明封侯拜相,不过等闲事。子明一定要三思而行……”
他那里知道石越之志,王安石亦不过是在他计算之中。
“我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还谈什么扭转乾坤?何况现在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我若中途变卦,梓儿的性格,虽然口里不说,心里难免伤心欲绝,她那样的小女孩,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石越如果连一个小女孩都保护不了,还要靠女人去封侯拜相,又有什么面目再谈雄心壮志?”一念及此,石越几乎忍不住要反唇相驳,总算心中的理智尚存,硬生生把这些话吞在肚子里,但便有几分忍不住要在心里责怪司马梦求:“去了这么久了,你也太慢了一点吧!”
曾布哪里便能知道石越差点和自己说重话?他兀自在那里口惹悬河,委婉劝说石越不要因为一时任性而抗旨不遵,毁了自己的前途,所谓“女人如衣裳”,那样大大不值……谁知道石越竟然变成闷声葫芦,一声不吭。
曾布也不由有点生气,涨红了脸厉声说道:“子明,我见你平日行事干练,今日怎的这么婆婆妈妈,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大丈夫行事,一言而决。”
石越闻言一愣,心中也不由有气,暗道:“我不娶那个女的,你能把我怎么样?我还真不信皇帝就这样不用我了!”抬起头来,正要不顾一切的断然拒绝,就听到有人尖着嗓子在外面喊道:“曾大人,咱家可赶上你了……”
李向安一边喘着气,一步一摇的闯了进来,这一路骑着马追赶,可把他给累坏了。
李丁文看见李向安进来,眼睛不由一亮,朝石越微微一笑;石越心里也长出了一口气,暗道:“总算来了!”
果然李向安进了客厅,径直往北边一站,尖声说道:“皇上口谕,曾布接旨。”
曾布狐疑的看了李向安一眼,见石越和李丁文等人已经跪下,连忙上前跪倒,朗声说道:“臣曾布恭聆圣谕。”
“着曾布即刻回宫缴旨,不必再去石府。钦此!”李向安原原本本的背着皇帝的口谕,这句话其实就是说曾布不必做这个媒人了。
石越和李丁文立即一脸的轻松,高声谢恩。曾布却顿时傻眼了,不甘不愿的谢了恩站起来抱拳问道:“李公公,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李向安回了一礼,笑道:“曾大人,可把我一阵好赶,总算没有误了差使。你前脚刚走,后脚韩侍中的表章就递了进来,说是请皇上做主,把他新收的义女许给石越。一边又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懿旨,你说韩侍中三朝元老,皇上能不答应吗?连忙叫我过来通知你,要不然就闹笑话了。”
他口中的韩侍中,就是三朝元老,策立两朝的韩琦。对英宗与赵顼父子,韩琦都有策立之功。虽然赵顼现在变法用不着他了,但是他的声望毕竟本朝的大臣中无人能比,而且又是赵顼也心知肚明的忠臣,就他提这么点要求,皇帝便冲着“老臣”两个字,也没有驳回的理。更何况还有两宫太后的旨意。
曾布更加莫名其妙了,韩琦什么时候收了个义女?怎么半道杀出来也要嫁给石越呀?不过他也无可奈何,抱了抱拳,悻悻的说道:“既这样,有劳公公了。”又对石越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子明,你可以不用为难了,不过韩家的女儿,未必好过王家的女儿。”
李向安笑道:“曾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个韩家的女儿,便是桑家的女儿,韩侍中在表章中写得明白。”
曾布能做三司使,新党中除了王安石、吕惠卿之外最重要的人物,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心中一转念,事情也能猜出三四分。他眼光在李丁文身上停留了一会,这才笑道:“果然是妙计!”
无论是吕惠卿这样心怀叵测的人,还是曾布这样虽然有点私心,但毕竟还算是真心诚意想让石王结亲的人,之前都绝对没有料到李丁文会有这么一手。
既然决定要让石越迎娶桑梓儿过门,李丁文在阿旺送去桑府的第三天,就写了一封书信,让司马梦求领着韩家的家人,一路护送着桑梓儿往河北大名府去了。这封信是代桑俞楚写的客气之辞,信中希望韩琦收桑梓儿为义女,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云云,随行的是满满一车队的礼物。而与此同时,有使者带着冯京说明情况的信件到了韩琦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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