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要被逐出师门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夜行歌
萧解羽松了口气,心说认爹门和余肖门都过去了,这波不亏。
冥后尸首已抬下高台,师徒俩与鬼王打过招呼,跟随鬼修粗略查探。
冥后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因着法器镇压,阴气一直脱离不去尸首百丈之内,以至于她逝世三十年,仍姿容艳丽,一如生前。
萧解羽眼力好,瞥见她右腕拇指印大的艳红妖纹,忙指予师尊查看顺带邀个赏。
待仔细一看,师徒二人都是一惊。
萧解羽先道:“这符纹,我在魔神颈间见过。不止……还有……”他沉思片晌,恍然大悟,“还有小花,第一次化成人形的时候,您去藏书阁查过。在他腰间!”
玄微犹疑道:“楼孤寒身上也有。”
萧解羽嘴巴发酸:“他?哪里?”
玄微横他一眼:“少想些不堪入脑的东西。”
萧解羽小声嘀咕:“您没想到那里,怎么知道我不堪入脑呢……”
徒弟胆子大得不像话。玄微道:“你捡的法器只能施法两次。”
萧解羽默然。知徒莫若师。借“法器迷人心智因而口无遮拦以及渴望亲密接触”的企图已然夭折了。
符纹的事颇为蹊跷。
冥后与魔神还算有些渊源,楼孤寒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剑尊大人自金丹起接任御虚宫,从那以后极少踏足其他各界。照理说,魔神生之前,冥后亡之后,楼孤寒与他们几乎没有交集。妖狐族小花呢?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疑问太多而线索太少。玄微沉吟间,小貂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好奇地歪头打量冥后。
玄微唤道:“迟迟。”
一旁忙着搜刮财宝的冥迟听见这句,兴奋得一蹦三四丈,忽而跳到萧大人明恋对象面前:“在!二爹您叫我?”
萧解羽:……你已经死了。
我好像要被逐出师门了 29.作者是修文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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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施设的法阵一经撤离,女子鲜活的遗体瞬间枯败,阴气浩浩渺渺铺散开去,浓郁而近有实质。
新任冥后就是这个时候诞生的。
阴气一半随风逸散,滋养千妖百鬼;另一半幻化凝结聚成人形。五官尚嫌稚嫩,却凭空生出赫赫威严,从发冠到裙角都是睥睨天下的傲气。
冥后出世,冥界一扫三十年颓靡之象,自妖宫至冥殿,自东极至西陆,到处生机充盈。
萧解羽第一次见证这等盛景,眼中满是惊叹之色。
容颜稚嫩的女子姿态端严,鬼王妖神跟随她左右听任派遣。无数鬼修妖修五体投地,恭迎他们新生的神祇。
严格算来,冥后生出灵识甚至不满一刻钟。在凡间是嗷嗷待哺的婴孩,身为冥后,甫一睁眼,就要统领整个冥界。
由此思及七绝殿寡言的魔主,萧解羽不经意道:“冥后与魔神,未免太寂寞了些。”
玄微乍听这话有些失神。
萧解羽回首笑道:“冥界这事,算了结了吧?”随后轻快添上一声,“师尊。”
玄微道:“嗯。”言语轻简,不知在应前一句,还是后一句了。
正是落日时分。先前引来的那场雨把尘埃螨雾齐齐冲刷干净。夕阳坠在崖边将落未落,余晖肆意挥洒。
萧解羽认真看身着喜服的师尊,鸦黑的发莹白的手浓艳的外袍,轮廓映着暖光,温情又柔和。
冥界那口瓜吃得差不多了,楼孤寒记起正事,遥遥唤道:“玄微我友!”旁人在侧,剑尊颇为威严地踱至旧友身前,“我来冥界,是有件事想麻烦你。”
玄微问:“何事?”
楼孤寒轻咳一声,飞快瞄了眼四周,小声说:“阿芫下月接任断情司掌门,我想送他一样合心意的贺礼。依你之见,他喜欢什么?”
玄微道:“不知。”
萧解羽说:“剑尊大人,掌教的喜好,您应该比我师尊清楚啊。”
楼孤寒换种说法:“我是想问,修无情道,需要外物相助么?法器丹药,符咒阵法一类。”继而叹道,“修真界近年出的极品法器和天材地宝越来越少。我便想着,与其要次一等的货色,不如送些能讨他欢心的小物件。”
玄微道:“等我明日列张单子。”
剑尊先道了谢,而后对师徒俩挤眉弄眼:“你们这是……?”
“无事。”玄微道,“我记得,你左臂有道咒符?”
楼孤寒一脸茫然:“什么咒符?”他撩开手袖,腕骨以上五寸果然有一块符纹,朱砂半新不旧,与上任冥后腕上那道无二。
“这个?”楼孤寒想了想,笑道,“是阿芫弄出来的玩意。他前些天研制的新咒纹,断情司弟子人手一道。”说着有些疑惑,“什么时候画上去的,奇怪……”
萧解羽混入断情司时确实得了一块令牌和一道灵符,就在手背上,换回身份时随手抹了去。他唤来同行的天魔,冥迟刚受几场教训,乖觉得很,手袖拉得老高,任由众人查看。
笔画确实与剑尊臂上那道一样。
“楼孤寒。”玄微神情严肃,直呼旧友其名,“这道符纹,神魔大战时,我便在你身上见到了。”
剑尊闻言一愣,茫然之色更甚。
“不可能啊,我怎么不记得。”
萧解羽皱紧眉峰。
他突然想到,百年以前,李长老为花狐狸温养神魂。小花清醒之后,也偶尔眼瞳空茫,露出这般神色。他本以为小花曾神魂破碎,难免落下病症,现在看来,很可能与他腰间符纹有些关系。
七绝殿那位沉默寡言,常被天魔戏称智弱的魔主,会不会也曾受符纹妨害?
冥界之后,魔族之神,剑修尊者,与妖狐族长,难道有共通之处么?
断情司大课上众修士狂热的口号,与掌教所设的灵符有没有关联?
萧解羽找不出头绪。当事人心挺大,瞅着咒纹乐滋滋说:“挺好,下回去断情司蹭课不用抢灵符了。”
玄微知他性子跳脱,只告诫说:“万事当心。”
楼孤寒胡乱点头:“放心吧,没事儿。阿芫总不会害我。我先去逛逛鬼市。贺礼单,别忘啦。”
冥后出世,酆都鬼市热闹非凡,蓬勃阴气将连年的惶遽全冲散了。
萧解羽立在原地,只觉有人藏在不知其远的暗处搅弄风云,身边人物,乃至生他养他的修真界,砥砺他打磨他的魔界,都俯身于阴暗之中。他怏怏唤道:“师尊。”
玄微眸中浮出浅淡笑意,问道:“怎么了?”
萧解羽心中一动。
他想起经年之前,在北海之滨与妖兽厮杀,被利爪贯穿胸膛之时,没有人从背后扶起他。他想起伤痛至极,无法修炼的夜晚,神智不清时模模糊糊喊出一句,随即咬紧嘴唇,硬生生捱过每一个长夜。
而今他可以唤一句“师尊”,心心念念的人陪在身旁。
他慢慢扬起唇角,低声道:“没什么。”
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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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解羽含羞带怯又含情脉脉望了会儿明恋对象,难得温情的时刻不幸被魔神留下的传讯符打破了。
萧大人时常在外,顾及魔神年幼,便送予主上一道传讯符,遇事好随时赶回七绝殿。魔主年幼,却也坚韧,百年之间,黄符只动用过两次。
与心上人稍微通了点心意,萧解羽恨不能时时刻刻同师尊腻在一处,但魔界那边的事务,又没法撒手不干。
“师尊……”
“嗯?”
萧解羽一本正经:“您体内的魔气,该想法子祛除了。我在听说魔界有一位巫医,最擅疗愈这类暗伤。要不您,随我去一趟?”
玄微道:“好。”
萧解羽没料到师尊应得如此干脆,怔了一怔,咽下满腹说辞。
他沉默不语,玄微问:“何时动身?”
萧解羽瞥一眼传讯符,讯息不算急迫,便说:“尽快吧。”
来冥界前答应领头师兄的事到底凉了。
三位师弟,余肖暂且不说,清淮表示他修行的功法与冥界阴气正正相合,对不住断情司各位师兄弟姐妹,这就自请出门;冥迟直言萧大人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新入的内门弟子,转眼少了三位。
楼孤寒一听,自告奋勇做传消息的恶人,取了贺礼单往断情司跑。
天魔大人十分急切:“咱们什么时候回魔界?大山鸡含血喷魔,非说我偷了冥界至宝,今晚就来找我算账,听得我好生慌张。”
萧解羽说:“没做亏心事,你有什么慌的?”
冥迟搂完几大箱宝贝,神秘兮兮说:“我怎会亏心!那只大山鸡不是好东西,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其实拜鸡兽不是他家的神兽……嗨呀,那本也不叫拜鸡兽……山鸡污蔑真人伤他灵兽,是受了杂牌仙君指使,诓骗您来冥界的!”
妖神鬼王与仙界藕断丝连,萧解羽早有预感。如今冥后已出,冥界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与他没甚相干。
于是两人一魔,趁天色未亮,连夜开辟传送法阵去了魔界。
魔界正是清晨时分。
经年魔气匮乏,各类魔物早养成懒散性子,处处魔迹稀少,冷冷清清。
魔气再少,那也是魔气。久受灵气荼毒的冥迟撒着欢儿奔往寝殿。他这一回,等于告知所有眼冒绿光的魔姬:萧大人回来了。
众姬奔走相告,赶忙洗去彻夜欢畅的晚宴浓妆,对镜梳洗贴花黄。
于是,萧解羽前脚领师尊步入七绝殿,后脚被姿容清美的魔姬撞了一肩膀。魔姬碰瓷技能感人,当下委顿在地,嘤嘤泣道:“奴家今日不孕了,要跟萧大人双修才能生宝宝。”
又有魔姬临街开窗,叉杆不牢,失手滑将出去,却好打中萧大人额角。
还有魔姬引吭高歌,琵琶二胡错杂弹:“我美人兮,您见不忘,一日不见,您可发狂?”
萧解羽躲过众魔泼来的洗脸水,掉下的定情帕,几乎不敢想师尊此时是何感触。
很尴尬,想灭魔。
直到有名魔姬发现萧大人从修真界带人回来,好奇地望向他身后。萧解羽横眉一瞪,魔姬委屈撇嘴,随后大度地朝萧大人抛个媚眼。
萧解羽想挡去众魔视线,又想师尊这般出尘的人,光彩怎么遮掩得住。
但其实众魔真不觉玄微真人出彩。
修真界崇尚的仙风道骨,在魔姬眼中是假正经,没情趣,若非萧大人身处高位另加杀伐果断,也是被群嘲的道修伪君子。但人,是萧大人带回来的,地位肯定不一样嘛。
众魔视线愈加炙热,萧大人怒视群魔,不料群魔眸光更亮,眼见要上前说些下作话来。
萧解羽越加烦闷,停了步子,裹挟赫赫威势,飞快握紧师尊的掌心。
魔姬眼神顿时大变。
哦,这是带对象回来双修了。
萧大人x冷淡有好转迹象的消息飞速传遍整座七绝殿。更多魔姬,甭管有对象还是没对象,一夫一妻还是多夫一妻,纷纷聚集街头,将当街秀恩爱的两名凡人修士从头到尾打量个遍。
这一看,众魔姬释然了。
难怪勾引那么多年萧大人都无动于衷,原来不是她们魅力不足,而是,x冷淡他对象明显也x冷淡啊。
魔姬们面容悲悯,捂唇笑道:“萧大人,我那儿还有空蝉居断销的好货,您要不要试试?”
萧大人不想说话。
方才一时情急举动出格,师尊没有挣开。萧解羽索性更出格了些,十指紧扣,故作镇定继续往前。
抵达自家住处,里头总管仆役接到消息,早早将事务打点清楚,等待萧大人检阅。结果主子回府便遣开众魔,暗示没要事不准打搅,有要事蹲外边候着。
好容易打发走外人,萧解羽收起那股子冷峻,唤道:“师尊。”
玄微举目远眺,问道:“何事?”
萧解羽停顿许久,恋恋不舍松手:“您在看什么?”
师尊答非所问:“你在这里待了百年?”
萧解羽笑道:“其实魔界没什么不好……除了修道麻烦些。您也看见了,魔物对凡人很是敬重……”
玄微却不信傻徒弟能将自己照料好,然而百年已过,无人知晓的苦,从来只有他一人担着。于是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声:“解羽……”
萧解羽本不觉委屈,轻软地应了一声。四目相对,总觉师尊眼中含着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他想到方才掌心交握,指尖不经意滑过腕骨,师尊神色清淡,脉搏却如他一般错乱。
像要验证什么似的,他向前,耗费好大力气抬手,轻抚眼前之人的眉眼。
师尊瞬时冷了眸光,低声呵斥:“解羽!”
右手滑下肩颈,贴紧对方起伏不定的胸膛。
“师尊。”
他倾身,收紧手臂,下颌抵上僵硬的肩膀。鼻息软在彼此颈侧,不知谁的鬓发轻擦他的脸颊。
“师尊……”
万物阒然,激烈鼓动的胸膛稍稍贴合,竟有共鸣之声。
他释然,抬首一句一字道:“我心悦你。”
相对无言。
热切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眉眼间流连。玄微蹙眉,想出言斥责,口齿却干得厉害。
喉结微动,吞咽声在寂静中分外刺耳。
本该克制的吻。
同样迫切,同样无措,同样不擅取悦他人。
急促的喘·息间,他听到有人哼出一声:“解羽……”
不同于与平常的冷肃,像是从神魂深处沁出来的温软甘甜。
情难自抑。
拥紧腰身的手忽然推开他的肩膀。这一下力道甚大,萧解羽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茫然道:“师尊?”
玄微侧身倚上床梁,手心急忙捂紧唇角。
还是晚了一步,暗色的血淌过下颌,一点一滴顺衣襟滑落。
萧解羽骇然失色:“师尊!”上前想渡些魇起相助。
弟子搀紧他的手臂,模样看来吓坏了。玄微眼前发白,摸索着勾低弟子的后颈,仰头想要索吻,将覆上唇瓣,又是一口鲜血。
萧解羽匆匆甩开师尊的手臂退后几步。离得远了,师尊气息果然平缓了些。
玄微擦净血迹,到:“无碍。”
萧解羽手脚冰寒,一退再退,转身踏出寝殿,不由自主瘫坐下去。
侍从在外候了许久,传讯说:“萧大人,魔主有请。”
“不去。”
脚步声窸窸窣窣散了。
日光冰凉凉地照亮整座宫殿。
萧解羽耳力极佳,从落叶与微风中分辨出寝殿之内沉抑的呼吸声。他背倚石阶,无比清醒地回想与师尊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很多以往不敢相信的念头纷至沓来。
比如百年之前相拥的夜晚,师尊眉眼是冷的,手心却热得发烫。
比如重逢那个雪日,师尊原本真气充盈,入夜忽然紊乱得厉害。
比如早在七情阵开启之前,师尊已经神魂不稳。
等殿内气息舒缓,他起身,弯眼一笑,脚步轻快地推门而入。
玄微循声望去,眼瞳有些失焦。
“解羽……”
萧解羽浸湿素绢,擦净血迹,埋首伏在师尊膝头:“我有话想问您。”
玄微缓缓摸他的额发,看着弟子衣领唇边沾染的暗色,轻轻以拇指拭去:“跪着做什么。起来。”
萧解羽依言与师尊并肩而坐:“您为何要修无情道?”
这话弟子问过一次,玄微再一次答道:“没有缘由。”
萧解羽低头笑了笑:“魔神方才传话说有要事相商。他对魔气比我熟稔,您要不要同我一起见他?”
“好。”
身旁之人太沉静了些。玄微犹豫着想牵他交握于腿间的手,萧解羽先一步抬手避开,似乎要整理衣襟:“现在就去?”
玄微点头复又摇头,问道:“有清水么?”
“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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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微真人有重度洁癖,这是归元宗人尽皆知的事。
萧大人家有魔界最奢华的洗澡堂子,这也是七绝殿魔尽皆知的事。
萧解羽领着师尊入了偏殿,饶是玄微真人见多识广,也被眼前之景惊了一惊。
魔界那股骄奢气流毒甚广。修士进阶偶尔一用的浴池,以脂玉为壁,金银做砖,池子里淌着灵界老祖宗们视作圣物的灵泉。
傻徒弟不知何时养成穷奢极欲的习气,玄微心生忧虑,又想到这孩子自小苦惯了,到底没说教什么。
萧解羽道:“我就在外间候着,有事您吩咐便是。”规矩得几近刻板。
玄微道:“师徒之间,哪里需要避嫌?”先前沾染的血迹还在,他抬手,轻抚弟子的下颌。
冰冷的指尖拂过唇角,酥酥麻麻有些痒。萧解羽失神一刹,偏头躲过触碰,道:“我去拿换洗衣物。”便急匆匆逃出浴场。
寒风行过中庭,吹散脑中混沌的迷雾。萧解羽舔舔嘴唇。细细回想,方才两人肌肤相触,师尊气息好似安定许多。
什么是无情道?
不可有欲?不可生情?不可动心?
在冷风中站了半刻钟,萧解羽厘清思绪,取出储物袋里堆压的道袍,回身叩响朱门。
“师尊?”
回应他的只有淅沥水声。
萧解羽莫名心焦,猛然破门而入。内间水雾蒸腾,他跌跌撞撞扑向水池边沿,捧起师尊低垂的脸庞,唤道:“师尊?”
唇色惨白,眉峰紧蹙,额角尽是细细麻麻的汗珠。
魇气毫无保留涌入经脉,一遍一遍游过丹田,涤清体内暴·乱的魔气。
不知过去多久,玄微徐徐睁眼,眸光凉薄如冬月寒冰。看清面前之人,冷硬的面容柔和些许。他挪动指节,拭去眼角那片水渍。
“哭什么?”
避嫌和顾忌全抛诸脑后,萧解羽闭紧眼瞳,前额紧紧偎在师尊颈侧。铺天盖地的恐慌压得人喘不过气,他用尽力气拥紧怀中之人,惊惧却无法消减半分。
良久,他缓缓松开怀抱,情绪平息了些,垂首靠上池壁,如同认错的孩童。
“解羽,我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师尊语调轻柔而舒缓,“万物有生有灭,凡人……总归会死。不可太过执着。”
“不是的。”他的弟子执拗道,“我曾听说,仙界之主永生不灭。”
“只要付得起代价,仙界覆灭,不过翻手之间的事。便是天宫神祇,也有陨落的一天。”
“代价?”萧解羽轻声呢喃,仿佛已经消去心结,笑道,“我服侍您梳洗?”
玄微轻叹:“好。”
萧解羽解开发带。师尊鸦黑的长发垂散开来,与他的鬓发交缠。几缕青丝在眼前晃啊晃,他鬼差神使捉住发梢,悄悄同自己的打了个结扣。
某一瞬不禁想,他的五感太过敏锐。
蒸腾的雾气,清透的水滴。
热水淌过指缝,轻旋慢转。他无比沉静,亦无比耐心地洗净所有晕染的痕迹。
传讯的侍从说,萧大人带回一名凡人修士,不能及时赶来廷议。稚龄魔神端坐高堂,遣散了诸位天魔。
日光大盛,萧大人姗姗来迟。
魔主仿若看不见跟来的凡人修士。他素来情绪贫乏,此时五官僵硬,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萧解羽小心引师尊入座,示意侍卫说话。
魔宫侍卫见惯此等景象,奉行公事道:“魔界西陆有妖兽暴动。”
“何种妖兽?”
“尚且不知。”
萧解羽暗道麻烦,天魔一个个都养懒了性子,办起正事一问三不知。
侍卫又说:“还有魔宫存蓄的魔晶,前些天,被盗走三分之二。”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魔晶看管森严,谁能偷盗了去?”
“尚且不知。”
搁在平时,萧解羽便也认了,如今他急着摆平魔界琐事,早些回断情司搜寻无情道的功法典籍,便说:“属下前年检阅过魔宫府库,曾布下一道留音符,主上一查便知。”
岂料魔神竟抬起头,亲口说道:“不……”
萧解羽仔细分辨他的唇型:“不可?为何?”
侍卫道:“奸贼狡诈,把府库里的阵法符咒全毁了去。”
萧解羽道:“无碍。可以施法修复。”
魔神又抬了头,眼中光芒不定,终于渐渐黯淡。
侍卫说:“萧大人,奸贼不知藏身何处。与其花费心力搜捕,不如开启些秘境……魔晶丢的本也不多,您看……”
三分之二,本也不多。
萧解羽冷笑。他太清楚府库里有多少魔晶,三分之二,对整个魔界来说都不是小数。魔神不愿追究魔晶失窃之事,直接拿他当低阶天魔使唤。
“属下遵命。”
侍卫显然松了口气:“那您这就……”
萧解羽说:“还有要事请教主上。”
小侍卫叫苦不迭,八年讲不出一百句话的魔,有什么好请教的喔。担任听音虫兼翻译官也会累的好吗。
面上笑吟吟道:“您有何事?”
萧解羽让开半边身子,现出居于末座的师尊:“想请问主上,他体内魔气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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