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此处正是“雪渊宫”。一座名副其实的冷宫。
“娘娘,别再往前去了,恐怕有诈。”慕吟风紧张地劝道。
“即使他杀了我,也不能改变燕国已亡的事实,垂死挣扎那样看不清现实又难看的事,他那种人是不会做的。”冷凝霜淡淡回答,无声地上前一步。
云蔷急忙去推开布满锈色的宫门,扶着冷凝霜进去。
小小的宫殿里只有三间房,虽破旧得似许久都没有修缮过了,但却很干净。院子的花圃里还支着扁豆架子,已经被冻硬的土地上,也依稀能看见许多种过菜的痕迹。
两间偏殿漆黑一片,残破阴暗,恍若通往幽冥的洞口,只要看上一会儿,便会被深深地吸入五间地狱一般恐怖。
只有正前方离大门约二十步远的大殿里,此时正灯火通明,充斥着有人的气息,然而窗纸上却没有被灯火映下任何人的身影。
冷凝霜眉头微蹙,眸光沉敛下来,看了云蔷一眼。
云蔷会意,率先推开虚掩的大门步进去,站在门槛前,警惕地四顾了一圈,略惊讶地通报:
“娘娘,这里没有人!”
冷凝霜一愣,狐疑地走进去,站在门槛前左右张望,果然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间寝殿,殿内的摆设很简单,除了日常生活必须用到的家俬,连多余的摆设都没有,且所有家具的木料全部是斑驳退色的粗木。
很难想象,一国之中最富有的皇宫内,竟然会有这样的殿宇,简陋寒酸得连民间稍稍富有一些的百姓家都不如。
轰!
就在这时,左侧的墙壁上忽然传来沉重而刺耳的巨响,把室内的人吓了一大跳,慕吟风和云蔷下意识跳到冷凝霜前面去戒备。
冷凝霜放眼望去,只见寝殿西侧的墙壁上,一只黑漆木柜随着声响,蓦地向左边横向移动开,露出一只足够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内有一道石梯直通地下。地下似点了灯,泛上来微弱的光芒阴森森地映照在石梯上,幽暗诡谲。
正当人们惊疑不定时,一声低哑深沉的嗓音自地下飘出来,带着寒彻骨髓的凄冷,却如窖藏千年的古酒,深邃迷离。
“我想与皇后娘娘单独谈谈,娘娘可否独自下来?”他轻轻地问,嗓音低柔疏淡,恍若失去了全部力气般,却又能很清晰地从地下传来。
冷凝霜眼眸一闪。
慕吟风心急如焚地劝道:“娘娘,别相信他,此事定然有诈,他必是想抓了娘娘作为要挟!娘娘别过去,臣这就下去把他抓起来给皇上处置!”
轻柔的笑声自地下传来,带着浓浓的苍然和凄凉:
“大局已定,我是不会做认不清现实又难看的垂死挣扎的,难道娘娘就不想听听我的最后遗言吗?”
冷凝霜的心脏猛然一颤,眸光幽沉,顿了顿,冷声吩咐慕吟风:
“在这里候着。”
“可是……”慕吟风还要反对,兰墨凉已经拉住他。
冷凝霜缓慢移步,面色沉静地走到石梯前,犹豫了片刻,还是迈了下去。
云蔷扶着她的手,跟着她一同走下石梯。
这条石梯显然是才开凿出来的,青色的方砖刚抛光出来的亮芒还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褪去。刚走到一半时,只觉得一股比外面的隆冬还要冰冷的寒气迎面扑来,步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她放眼望去,惊异地发现这竟是一座宽敞的冰窖。
冰窖呈正方形,并不大,四周垒满了冷气森森的冰砖。
正面的墙下,一口玉棺被泛着珍珠柔光的白色鲛绡纱帘遮挡着,随着冰砖的寒气徐徐拂动。
隔着一道纱帘,燕冠群裹了一件乌黑没有一丝杂色的狐裘,似病似伤,有气无力地坐在玉棺前。
他的面色有些灰败,眼眶也因为多日未眠而憔悴发青,但却并没有想象中亡国君主的悲愤痛苦,反而苍白的唇微微地勾着一抹轻软的弧度,一双森黑幽暗恍若什么也映不进去的眸子,此刻正倒映着冷凝霜的影子。
冷凝霜离他远远的,伫立在石阶下,淡淡地望着他,也不说话。
云蔷则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垂首侍立,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我想和皇后娘娘单独谈谈,云姑娘能先退下吗?”燕冠群屈起一条腿,略显疲惫地歪靠在玉棺上,笑容柔和,却有些僵硬。
云蔷不语,直到冷凝霜手一挥,她才屈膝退走,最终停留在离冰窖只有十几级台阶的地方。
燕冠群知道她不会走远,也不以为意,笑笑,抬起头,望向冷凝霜平冷的面容,唇角勾起一抹调侃:
“皇后娘娘,几个月不见了,风水轮流转,这一次轮到我成为你的阶下囚,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至少笑笑嘛!”
他轻慢地微笑着,仿佛根本不在乎或者压根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悠闲随意地说。
冷凝霜将目光从他背后的玉棺上移开,重新落回他的脸上,顿了顿,沉声道:
“我答应过冷飒,会留你一命。你的后半生会在我的监视下,平安富贵地度过。除了终身不许离开长安城,失去了些自由以外,其他的和普通王侯没什么两样。你最好记住了,这个承诺是冷飒用命换来的,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燕冠群先是怔了怔,继而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仿佛想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他用力地大笑着,那笑声欢愉,却又似饱含凄凉。
直到感到精疲力竭的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心窝里一阵刀剜般的疼痛,下意识扶住身后的玉棺,弯下身子,哇地一声,竟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冷凝霜心脏重重地一沉!
燕冠群平息了一下变得急促的呼吸,雪白的牙齿上黑红的毒血异常刺目。
他抹去唇角骇人的血迹,仿佛很累,但却很开怀似的笑着。一双幽深的眼睛望向她,比她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的任何一刻,都要明亮。
他哂然一笑:“身为燕国国君,就算没有办法扭转乾坤,保住燕国的百年基业,至少也要和燕国共存亡,怎么可能会接受那样可笑的后半生。“
“你……”冷凝霜蹙着眉头,望着他,心中已经有了知觉。那样的血色,他必是服毒了。
“我愿以我一命换取谨亲王一命,娘娘放过三哥可好?他虽然对燕国很执着,却同样爱惜百姓,大势已去,他会想通的。娘娘不必担心他,若是他对燕国皇帝的位置真心热衷,现在的燕国国君不可能是我。我只希望娘娘能答应我,让三哥不要太悲惨地活下去,可否?”
那是一种哀求,冷凝霜从他的眼里读出来了。
沉默了片刻,她幽暗着眼眸,轻声回答:
“既然你不要,你的机会我就给他了。”(未完待续。。)
霜暖 第八十九章 残酷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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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冠群闻言,轻轻一笑,低声说:
“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顿了顿,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缓缓仰起头,一双剔透琉璃似的眼珠有些茫然地四顾了一周。
然他的心里是敞亮了,如同紧绷了一生的皮筋,在这一刻突然松弛下来,他仿佛得到了彻底的解脱似的,仰着脖子,良久,对着布满寒霜的顶棚眼眸眯起,莞尔一笑。
就在这时,心脏处刀剜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这一波疼痛让他难以忍耐。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剧烈得仿佛连全身的血液,都在随之高频率地颤抖。
一直站在玉棺上的阿嘟见状,十分担心地从上面飞下来,落在燕冠群的肩头,紧张地望着他,哇哇地叫着。
声音有些像乌鸦,沙哑而尖锐,却能让人很轻易地感受到它内心的焦急。
燕冠群含笑搔了搔它的下巴,刚想出言安慰,然而一股割碎般的疼痛感剧烈地袭来,他忍不住再次噗地一声,喷出一口乌黑的血!
冷凝霜的心脏随着他这样剧烈的颤抖猛然一沉,眉头皱起,脚步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
然而还没来得及移动步子,燕冠群已经先一步轻声开口:
“皇后娘娘,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吗?”
冷凝霜向前一步的冲动瞬间被熄灭,她凝了他片刻,长而卷翘的睫毛低垂下来,顿了顿,转身,缓步离开了。
寂静的冰窖内,因为再次恢复了沉静,变得越发凄冷。燕冠群无力地偎靠在冰冷的玉棺上,有种魂魄就要飞出体外的感觉。但这样的感觉却并不痛苦,反倒是一种生平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将脸颊轻轻靠在玉棺的侧壁上。缓慢而温柔地摩挲着,良久,低喃:
“蜜儿,我真想只做一个普通人,远离尔虞我诈,骨肉相残。只要能平平静静地过完一生,就足够了。”
他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似喟叹。
轻弱的嗓音随着透骨的寒意飘了过来,传入冷凝霜耳内。
她眸光微敛。
“希望你能如愿。”她轻轻地说。
云蔷守在石梯口,见她缓步上来,神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地迎下来,刚要说话,冷凝霜却手一摆。
两人沉默地离开冰窖,重新回到室内,正等得心急如焚的慕吟风和兰墨凉慌忙上前。
“准备棺椁吧。”冷凝霜淡淡吩咐兰墨凉。“守在这里,半个时辰后再下去,好好入殓,别太草率。若是从里面飞出来一只黑鸟,也别伤害它。。”
“是。”兰墨凉微怔,继而眸光沉敛下来。低声应了句。
冷凝霜就带领云蔷离开了。
慕吟风依旧有些不放心,看了一眼留下来的兰墨凉,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冷凝霜,离开雪渊宫。
冷凝霜站在清冷萧索的宫殿门前,转身再望了一眼悬挂在门楣上,那早已褪了色的楠木匾额。良久,垂下眼眸,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蔷没有看到全过程,心中仍旧存有疑惑,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雪渊宫伫立在寒夜下那黑森森的影子。
这一看,却只觉得一股透入骨髓的冷意迎面扑来,一刹那就钻进了骨头缝里,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急忙小跑着跟上冷凝霜。
冷凝霜顺着原路返回,渡过破旧的小桥,步行了许久,才逐渐感受到人的气息。
然而她所嗅到的人的气息,却是血腥的、凄厉的、薄凉的。
有许多硫磺味和火把烧出来的碳味混合在空气里,让人闻着有种想反胃的感觉。
冷凝霜眉头皱了皱。
晋华两国的将士没有不认识冷凝霜的,见她迎面走来,晋国的士兵都会拉着俘虏退到一旁,恭敬地行军礼。华国的士兵虽然不必对晋国皇后太敬畏,但态度也极其礼遇。
冷凝霜尽量贴着墙根行走,给他们让出地方,不想阻碍他们的工作。
慕吟风在旁边跟着她,见她步速减慢下来,趁机上前,轻声提醒:
“娘娘,玉兰殿已经收拾好了,暂时作为娘娘和皇上今晚歇脚的地儿。时辰也不早了,外面风又凉,娘娘还是早点去玉兰殿歇息吧,免得皇上担心。”
冷凝霜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问:“你最近说话怎么越来越像个太监了?”
云蔷和跟在后面的几个小兵闻言,忍俊不禁,噗地笑了,又慌忙捂住嘴。
慕吟风满头黑线,额角的青筋狠狠地抽了抽。
就在这时,一队小兵牵着几个用锁链套住的燕国御林军战俘,打他们身旁路过,见到冷凝霜,立刻侧过身子,恭恭敬敬地施了礼。
冷凝霜的眼不经意地在这批战俘中扫过,却见其中一人将头压得很低,似很害怕被她瞧见一样。
明明是想掩藏自己的身形,却因为这异常的举动吸引了冷凝霜的注意。她眉头一皱,心里随之发出 “咯噔”一声闷响,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住那个人,缓步走到他面前。
慕吟风和云蔷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第一时间紧张地上前戒备。便是连押送战俘的小兵也蒙了,不明白皇后这是想干什么,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
“抬起头来。”冷凝霜站在那人面前,眼眸微眯,清冷地命令。
那人听了命令,只是肩膀颤了颤,却把头压得更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这一下便是连云蔷和慕吟风也觉得这人怪怪的,慕吟风眉头微皱,给押送的小兵使了个眼色。小兵会意,上前一鞭子甩在那人身上,喝道:
“皇后娘娘让你抬头,还不抬起头来!”
那人无可奈何,一咬牙,抱着侥幸的心态飞快地抬头,又飞快地低下。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冷凝霜竟当真一眼就认出了他!
冷凝霜在看见他那双眼的一刹那,心跳微微凌乱,双眸幽暗地望了他好一会儿。
黑月旁,一抹诡谲的浮云投射下的暗影照射在她忽然勾起的嘴唇上,她在笑,然而那笑容却比霜天腊月里刮断树木的北风还要阴冷。让人在将第一眼落到那抹笑容上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阵透骨的寒意。
“你果然还活着,那一剑没杀掉你,真是可惜了。”她轻描淡写地浅笑了句,却让南翼感觉到,头顶上忽然凝聚了一股几乎要将他压裂般的压迫力。
“说吧,当初是谁指使你来慈元殿刺杀本宫的?”冷凝霜平冷淡漠地问,明明应该是怒意满满的审问,话到她嘴里,却仿佛只是随口问了句。
然而南翼却觉得头顶的压迫力越加沉重。
他垂着头,肩膀微颤,不敢答言。
“说出来本宫只会降罪给你,若是嘴硬,想让本宫灭了你全族吗?”冷凝霜也不急,表情依然很平静,含笑轻问。
南翼心脏一凛,他知道晋后这不是威胁,而是认真的。这个世上若是哪个女人最心狠手辣,连戈太后都要拜她下风。晋国皇后惩治贪官污吏的阴毒手段闻名天下,灭族连坐这样残忍的手段用过不下少数,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怕她。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蜻蜓点水的语气,却让周围瞬间染上一层寒霜。
南翼的心中惊恐起来,作为亡国奴,他对活下去已经不抱希望了,但他却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一家老小。咬咬牙,他垂着头,沉声道:
“是戈太后的命令。”说着,也不用冷凝霜询问,就将自己知道的添油加醋全说了一遍。
他不像杨毅,他虽是戈太后的人,却是个聪明人,将一切责任全推给戈太后,努力将自己的罪减轻,就算无法保全自己,至少也可以不祸及家小。
戈太后是主谋,这一点还真是出乎冷凝霜的意料。她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戈太后这么做,是为了燕国和晋国间的争斗,而是为了那一巴掌。
她立刻就想起了她打戈太后的那一巴掌。
只是因为一巴掌却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心里忽然觉得很可笑。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匆匆忙忙地从人堆里钻过来,冷凝霜认得这是花蝶衣身边的人,疑惑地扬起眉毛。
只见那人心急如焚地道:“晋后娘娘,王爷叫奴才来问您,还没找到戈太后吗?如幻公子趁王爷一个眼错的工夫不见了,王爷担心他是进宫来了,王爷请娘娘快点找到戈太后,别忘了您答应过王爷的!”
他说话像连珠炮似的,语气又焦躁,冷凝霜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押送战俘的兵头听了这话,想向冷凝霜卖个好,于是说:
“卑职听说,戈太后现在正在东安楼里。刚刚卑职过来时,第三队刚好赶去东安楼支援。”
冷凝霜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一个老婆子为什么还需要军队支援,不过也懒得问,迈开步子向东安楼去。
兵头见状,指着南翼急忙又问:
“娘娘,您想将这个人怎么处置?”
冷凝霜明白他这是想讨好自己,望向不由自主开始发颤的南翼,淡淡一笑,平声回答:
“给他个痛快吧。”
南翼闻言,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地,刚刚他怕极了晋后会因为仇恨折磨自己。
兵头得到这个命令,倒有些失望。
冷凝霜向东安楼走去。
霜暖 第九十章 母子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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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安楼。
两方正在对峙。
周围围了一大批晋国兵,白兔则站在一旁围观,抱胸,无聊地翻白眼。
事情是这样的。
在对鑫宁宫地毯式的搜查过后,晋国士兵发现了位于梳妆台下的地道。
这一条地道一直通向东城楼,东安楼下是宫墙外的河流。隆冬时节,河里已经积满了厚厚的冰雪。
东安楼距离河面并不高,普通人即使拉一条长绳子也能溜下去,在紧急时刻,不失为是一条绝佳的逃跑路线。
地道被发现,晋国兵顺藤摸瓜,自然就在偏僻的东安楼这个观景台上,抓住了正打算抱着母亲逃跑的燕冠人。
刚要逮捕,奇葩事件出现了,燕如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飞出来的,白衣飘飘,向来优雅的冰块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憎恨和嗜血。
杀意满满,恨意浓浓,白兔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睛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挥起剑,并没有去杀燕冠人,反倒是满眼愤恨地向戈太后刺去!
有人要杀自己母亲,燕冠人哪会坐视不理。他虽然没有多少武功,却横下心,拼死保护母亲。
为此,他被燕如幻打成了重伤。
燕如幻猩红着一双眼,在戈太后恐慌的尖叫声中,狠戾出剑。人都已经飞到半空中,眼看长剑就要刺进心脏了。
就在这时,更奇葩的事出现了,花蝶衣忽然现身,使出八分力才挡下燕如幻的杀招,紧接着一把将他抱一边去,拽着他,就是不让他动手。
燕如幻忍辱负重,磨砺了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现在却被花蝶衣打断了,他怎能甘心。拼死挣扎却挣脱不开,于是急怒攻心,和花蝶衣暴吵了起来。
说是暴吵,其实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让花蝶衣放手、滚开、少管闲事。花蝶衣劝解他的话同样翻来覆去也是那么几句,让燕如幻冷静、别冲动。千万别因为一时的仇恨,犯下未来永远都无法自拔的罪孽。
白兔抱胸在一旁看热闹,心想这两人的词语也太贫乏了,吵架竟然一点看点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口围拢的士兵忽然向两旁散去,紧接着冷凝霜步入人群,先是看见花蝶衣抱着燕如幻,燕如幻抓着长剑,两人在那里争执个没完。
再看白兔在一旁积极围观的表情。只怕给他拿一捧瓜子,他就能坐下来拍巴掌叫好了。
东安楼正面,戈太后一脸恐慌地站在窗口前,燕冠人唇染鲜血,仿佛受了很重的伤,歪倒在地上努力想要站起来。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身穿铠甲,冷凝霜听说了,在破城时,他是站在城楼上指挥战争的,然而城破后他却不见了踪影。
显然,他是回来救自己母亲了。
白兔见冷凝霜过来,微怔。迎上前,关切地问:
“娘子,这里风大,你怎么过来了?”
燕冠人一直戒备地瞪着莫名其妙就满身杀意的燕如幻。燕如幻只和他接触过几次,从来没有见过他母亲,若是有杀意,也应该是对自己,为什么却要杀素未谋面的母后?
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愤怒,但更多的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挫败感。
就在这时,冷凝霜的到来让他的心里瞬间燃起一丝光亮。
“晋后!”他忽然喊了起来,“我母后年岁这么大,又只是一个应该颐养天年的太后,对晋国根本构不成威胁。我愿用我的命换取我母后的性命,请晋后放过我母后,我愿以死酬谢晋后的恩情!”
他嗓音洪亮,决绝悲愤地说。
冷凝霜望向他,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浓浓的认真。他并不是随口说说,他的态度很坚定,为了他母亲,他真的可以当场自刎而死。
冷凝霜心里忽然有些感触,不管戈太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对于燕冠人来说,那也是生养他长大、用心抚育过他、疼爱过他的母亲。就像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永远都是三只小兔子最喜爱的母亲一样。
满面惊恐的戈太后,此时似乎嗅到了浓浓的死亡气息,强大的惶恐掩盖了她的听觉,她似没有听到儿子那让人感动的话语,只是瞪着一双眼睛,仿佛瞪着要剥夺自己生命的死神一般,瞪着冷凝霜,苍白的嘴唇直哆嗦。
冷凝霜看了燕冠人一眼,又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燕如幻,顿了顿,忽然指着燕如幻,轻声询问:
“戈太后,你认识他吗?”
戈太后一怔,觑着眼睛多看了燕如幻一眼,紧接着用力摇头。
燕如幻在看见她摇头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冷凝霜不得而知,但很明显,他比刚刚抖得更厉害,就像秋风里垂死挣扎的枯叶,让人觉得很可怜。
眉一挑,她有些无法理解地说:
“就算是母鸡,自己下过哪只蛋也心知肚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你竟然会不认得?”
戈太后和燕冠人的心里同时咯噔一声,燕冠人是因为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戈太后却是因为忽然感觉到强烈的惶恐。
她觑着眼睛,仔细看了燕如幻好一阵,才颤抖着嗓音,不太确定地低声询问:
“……你是……冠礼……”
冠礼,燕冠礼,燕如幻用了十年的名字,明明终生都不想舍弃,却埋藏在心里二十年,成为一道永远都磨不去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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