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钱满贯对他那句“别想太多”感觉有点刺心,仿佛被剥光了展览般地狼狈,偏过头去,淡淡地问:
“这两天生意怎么着了?你总围着我,厨房的事怎么办?”
“你都病了还想着生意呢。厨房里有阿发他们,被矿场辞了之后,他们全回来了,咱也不缺人手。外边铺子过来订时我回了几家,他们知道你病了。也没埋怨咱们。你就放心吧。”
“你居然背着我私自拒绝上门的老主顾!”钱满贯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钱胖子的笑容僵了僵:他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这人向来把生意看得比身体还重!
哪怕她这么说,反正那些生意他也拒了。就算她生气,对他来说还是照顾她更重要。也不出言反驳。他摸着后脑勺嘿嘿憨笑起来,从怀里摸出几个青皮小桔子,转移话题,一边剥皮,一边笑道:
“这是辉哥儿从山上摘的山桔子。小了点酸了点。吃点酸的病能好得快,你忍忍,吃两个。”
一片桔子被塞进嘴里,钱满贯的腮帮子都被酸麻了,她火大地一巴掌拍过去:
“这么酸,你要我命呢!”
钱胖子嘿嘿笑道:“你忍忍。吃了就不会再气喘了。”
钱满贯扭着脸,横眉瞪着他。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两人均是一怔。
钱胖子起身去开门,映入眼帘的人让他心脏微微一沉:
“苏通判。”
“我听说满娘病了,她如何了?”苏通判斯文地问了句。
钱胖子还没回答,屋内传来钱满贯冰冷的声音:
“胖子,我头疼。想睡一下,别让不想干的人来吵我。”
“哎。”钱胖子应了。刚想出去把门关上,再请苏通判离开门口到大堂去。
哪知苏通判竟一把推开他,径直进了屋里,含着笑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一边爱现地拿给她看,一边笑道:
“满娘,我给你带了些好东西。你看,这是映月绣楼的软云罗,五两银子一匹,胭脂色最配你。我还记得你以前在常湘苑时,最喜欢穿胭脂色的衣裙;还有这个,这只碧玉珠子是上头大人赏我的,我想拿去替你做一根金钗,你想要什么样式?
这个是一品斋的芙蓉酥。从前你还真是爱吃点心啊,经常叫一品斋给你往常湘苑送点心,其中最喜欢的就是芙蓉酥了对吧?”
“是枫糖糕。”钱胖子忽然开口。
“什么?”苏通判一愣。
“芙蓉酥是过去你喜欢吃的,满姐儿爱吃的是枫糖糕。”钱胖子淡淡回答。
钱满贯的脸色很难看,病态的白色中透着青红,头很疼,心里堵了一口气让她越发觉得烦躁。她捂着脑袋,不耐地叹了口气,生硬地道:
“我身体不适,苏大人回去吧。东西也都拿走,我虽然过去是个窑姐儿,可现在已经不是了,不配使这些玩意儿。”
“满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通判急忙说。
“胖子,送苏大人出去。”钱满贯烦躁地皱皱眉,冷声道。
钱胖子立刻上前遮住苏通判的视线,抓起桌上的东西塞进他怀里,一边用鼓囊囊的肚子把他往外挤,一边客气地道:
“苏大人,满姐儿不舒服,不宜见客,您就先回吧。”
苏通判被挤出门,恼羞成怒。
钱胖子把门板带上,回过头,却见苏通判正冷笑着上下打量他。
“我想起你了,你就是以前在常湘苑里被钱妈妈捡回来的那个厨子。”他轻蔑地冷笑了声。
钱胖子见他没有压低声音,皱了皱眉,怕钱满贯在屋里听了烦心,忙离了门口走到角落里。他的出言不逊让他忍不住刺了句:
“大人记不得满姐儿的喜爱,倒能记住小人是个厨子,小人惶恐。”
苏通判没料到一个俗人居然也敢讽刺他,恼羞成怒,讥讽道:
“哼,满娘的品味还真是越来越差,就算没了我,也不能跟一个臭哄哄的厨子搞在一起,真是丢脸。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钱胖子一听就怒了,他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即使说他配不上满娘他也认了。可苏通判这句话明显是在瞧不起钱满贯,他脸红脖子粗地怒道: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是你负了满姐儿!你知不知道当年满姐儿等你盼你等了多久,那些达官贵人要赎她,她不肯,那些人就逼迫打骂、百般羞辱。为了你,她不知道流过多少泪,被妈妈数落多少次。甚至不惜以死要挟,让妈妈别再逼她。
为了你,她的身价急速下降。客人越来越少,被常湘苑的其他人奚落,日子过得受尽委屈。可你又干了什么,考取功名另娶他人,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大街上捡回来。你忘了你能考取功名究竟是谁的功劳!”
“够了!”他的话像利剑一样狠戳他的肺管子,苏通判怒着一张脸,大声道,“你懂什么?是我负了满娘,可为了仕途,我当初必须要迎娶恩师的女儿。还有。别总是张口闭口说她对我有多大的恩情,她把我捡回去还不是她自己愿意,她花了银子、少了客人也是她自己愿意。我从来没逼过她给我银子。也没拦着她接客。
反倒是她,仗着所谓的恩情,就爬到我的头顶上。我已经认错了,她还想怎么样。说到底,她当初肯供我读书。不也是因为看上我的才华,想等我得了功名。她就能赚个诰命吗。哼,她的算盘打得也太好了,就算是当初,我一个没成过亲的进士,也断不可能娶一个窑姐儿当正房。“
苏通判因为被指责的羞怒,五脏六腑已经变成了遇到大火的干柴,呼呼地燃烧起来。他额头上全是汗,冷笑道:
“还有你,你这个死胖子有什么资格责怪本官,一个臭烘烘的厨子,给本官提鞋都不配!满娘只是和你玩玩,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就你这种货色,还想上花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行!”
他溜圆着眼,挑衅地冷笑道。
钱胖子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鼻翼由于内心愤怒张得大大的。额头渗着豆大的汗珠,一条深深的纹路从嘴巴向气势汹汹往前凸起的下巴上伸展过去。
他现在真想揍他,却又怕钱满贯不高兴!
就在他攥紧了拳头,胖胖的胸脯因为忍怒,剧烈地一起一伏时,一个冰冷含恨的声音在背后凛冽地响起:
“滚!”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见钱满贯拖着病体,气喘吁吁地扶着墙站着,一双瞳仁可怕地抽缩着,眼内的怒火比炉中的火焰还要旺盛。
钱胖子慌忙过去扶住她,担忧地叫了声“满贯”。
苏通判心下懊悔,刚刚一时激愤忘了钱满贯会听见,这会儿眼神闪烁,小心翼翼地唤了句:“满娘……”
“叫你滚!”钱满贯双眼凛冽地瞪着他,沉声说。
“满娘……”苏通判不甘心自己前功尽弃,用惭愧的眼神求她心软。
钱满贯二话不说,抓起立在墙根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拍去。
作为曾经的常湘苑花魁,火爆脾气是她的招牌,当年的“扫帚神功”不知震慑过多少人。苏通判以前就怕她发火,眼见十二年后“扫帚神功”再现,吓得妈呀一声,转身落荒而逃,一边逃还一边喊:
“满娘,满娘,你听我说,你别这样,满娘……”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苏通判终于败在了钱满贯的“扫帚神功”里,不敢再求饶,说了一声“你先消消气,我下次再来向你解释”,就逃得不见了踪影。
钱满贯带着病超负荷地进行了这么激烈的运动,早已体力不支,见苏通判逃走了,才扔下扫帚,扶着门框呼哧呼哧地喘气。
钱胖子连忙从后面扶着她,皱紧眉头,心疼又愤怒地埋怨道:
“你这是干什么,也不注意点身子,你还病着呢!”
钱满贯一脱离支撑就要躺倒,因而抱着门框死活不撒手。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一切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觉得分外无奈、却又觉得好笑。不知为何,那股子怒气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她现在只是觉得哭笑不得:
“哈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十二年前我只是觉得他有些恃才傲物,那时以为他年轻,有才气,清高一点也无妨!可没想到这十二年,他磨掉的居然是一身才气!这十二年,他学会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十二年前,我从未贪图过他的钱财,无论他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尽办法满足他。可十二年后,他有了银子有了身份,却只以为我是一个爱财如命的窑姐儿……哈哈哈,真是可笑!”
她大笑了一会儿,突然身子一软,溜坐在地上。
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她觉得一切都可笑得让她想哭,可是她却并没有哭出来。因为她觉得,为这种事情流泪的自己,会更加可笑。
霜暖 第一百零九章 他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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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的时候,北山矿产的账目在京城引起了地震一般的轰动。
北山矿场作为皇家矿,由掌管财经的户部负责核查数量,查收账目,等一切都确认无误了之后,再分发到各处。
那样一本翻一页就会知道有问题的账册,即使傻子都能看出来其中的猫腻,更何况是户部那帮钻钱眼里去的老人精。
户部尚书勃然大怒,他跟赵洪发和乔永年又不是亲戚,现在贪污*案件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他身为堂堂三品大员,岂能对这等贪赃枉法的恶劣行径置之不理,当即一纸折子呈到皇上那里。
折子是早朝时上呈的,呈上去之后满朝听闻无不震惊。
皇上当众翻看了那本账簿,阅读了夹在里边的血书,然而一拍龙案,龙颜大怒!
人命案子那件事先放一边,关键是乔永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贪污朝廷每年拨给北山矿场的钱,还敢私扣下北山矿场节约成本之后抠下来的钱。
扣皇家矿产的钱就等于是扣皇上的钱,连皇上的钱你们都敢扣,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前一阵皇上正想在行宫给妃子建一座优雅的跳舞台子,却被户部上奏国库没闲钱,不许他盖。皇上正因为自己的贫穷很是恼火,在他正恼火的时候,居然出现了这么大一桩贪腐案件,枪打出头鸟,有人找死他又怎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乔永年简直是作死,就在今年,他第一次把北山矿场出产的一批铁矿拿出一小部分,偷偷卖去晋国了。
这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没想到第一次干他就倒霉了!
众所周知,铁矿因为广泛用于制造兵器。是不允许私自买卖的。可乔永年居然胆大地卖去给晋国商人,这不是作死是什么,给他定个里通外国的罪名都不为过!
于是皇上一怒之下,还真给乔永年定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当天点了自己的堂弟平郡王,给他挂了个江南巡抚的头衔,让他去处理此事。
对那本诡异账册的来历,众人心里猜测不断。但就现在的情形看,来历不重要,治罪吐赃更重要!
平郡王是个很正直的人,一路乘着大船来到江南省。进了丽州城。
彼时乔永年已经剿灭了山贼,刚回到家中,正在满头大汗地寻找自己的私帐。
作为他副手的苏通判被他狠狠斥责一番。苏通判怕自己被迁怒,干脆告病在家了。
而另一边,方知州那夜从树林里醒来,发现账本不见,同样唬得魂飞魄散。却又不敢声张,只能暗中查找。若是让乔知府知道账本是他偷的,等不及洪大人来救他,他就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无论是乔知府还是方知州全都一无所获。
正当他们慌得焦头烂额时,紧接着。平郡王来了。
平郡王那是绝对地铁面无私,也是绝对地没有耐性,还没进知府衙门。就让人呼啦啦地把乔知府家抄了。紧接着就宣读圣旨,直指乔永年贪赃枉法、罔顾人命、包庇姻亲、里通外国,证据确凿,通敌罪名成立,满门抄斩。家产充公。
乔永年听完,连夜来的疲累与不安。再加上今天又被宣告死刑,顿时唬得浑身颤抖。紧接着身子一歪,脑出血晕过去了,估计被行刑那天也醒不过来,倒还算好命。
乔罗氏倒没什么可同情的,被审出手握好几条人命,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人,但毕竟也是害死了人。她的兄弟亦因为逼死人妻,案子重新审理过后被判了绞刑。
那位书生没想到时隔数年仍能翻案,喜极而泣,给平郡王和皇上写了好大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平郡王很高兴。
最倒霉的是乔家小妾和儿子,无辜受累,哭得十分凄惨。
苏通判和方知州也很倒霉,两人本来打算弃暗投明投靠洪大人,以免受牵连,哪知因为账本丢了,错过了最佳的脱身时机,这下也摘不出去了。苏通判因为是乔知府的副手,狼狈为奸外加知情不报,罪责很大,被判了充军,押往西疆大营。
方知州虽然与此案牵连不大,却也被捎上了,升官梦破碎,他被贬到一个贫困县,成了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
圆满地处理过丽州的事,平郡王又前往平州,收拾了此案的最大长官——江南省布政使赵洪发。
赵洪发不愧是个老狐狸,一手拿着钱,一手又能抹掉所有对己不利的证据。虽然被留了后手的乔永年捎带了一下,但证据不足,罪名也只是够被贬官。
可因为当今皇上对这件事实在是太生气了,又治了他一个督查不严的罪名,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加罪给他的罪名。
最终赵洪发被去了官籍、摘了乌纱,贬为庶民,回家种地去了。
好歹命保住了,种地也不错,赵洪发深谙这个道理,谢了恩,带上老婆孩子回家种地去了。
身为布政使的赵洪发被贬为庶民,作为他副手的按察使,也就是沈丘的父亲沈老爷子自然也逃脱不了罪责,被从按察使贬为贫困县的知州,成了方知州的直属上司。
姚仙仙听说这个消息,也没幸灾乐祸,仿佛沈丘是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曾经那场虚幻的花前月下只是一场恶劣的梦。
轰动整个汉国的案子被平郡王干净利落地解决,接下来便是填补空出来的官职。
丽州知州、江南省按察使的人选将从外省另调,而江南省布政使的空缺,皇上下旨将由现任秀州知州,也就是谢宛飏的外祖父接替。
秦老爷子过去就是江南省布政使,后因直言进谏触怒了皇上被贬官,如今官复原职,不仅秦家上下欣喜若狂,就连丽州的谢府也欢呼雀跃。
谢家的辉煌将会攀上一个新的高峰!
苏通判被押送西疆的前夕,曾托狱卒送了一封信给钱满贯,希望能和她见最后一面。也不知道是想恳求原谅,还是想再诉衷肠。
总之钱满贯没有赴约,只是打点了一些路上需要带的,又使了些钱,托前来的狱卒给苏通判送过去。
城里的百姓不满乔知府已久,因为乔知府成了活死人,所以一口恶气全出在了苏通判这个所谓的走狗身上,被押送的路途中遭到全城百姓的羞辱。
钱满贯听闻,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扶窗而望。
钱胖子感受到她沉郁的心情。却又嘴笨不知该如何开解她,站在她背后望着她消瘦的身形,挠着后脑勺憋了好半天。讷讷地说了句:
“满贯,你别难过。”
“我们成亲吧。”钱满贯忽然回过头,平静地说。
“啊?”钱胖子瞪圆了小眯眯眼,下巴掉了。
“你不愿意?”她眉一扬。
钱胖子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那就尽快准备东西吧。”钱满贯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开始盘算成亲要用的东西。
……
谢宛飏外祖官复原职,来谢家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徐镜儿作为当家主母,努力习惯地每天除了去吃酒,就是请人来吃酒,忙得脚不沾地。
家那边的房子已经整理好。事情也都平息了,冷凝霜和白兔打算带孩子从谢府搬回去。
徐镜儿有点不舍,晚上在水榭办了场宴会。说是宴会。其实就只有他们夫妻、冷凝霜夫妻、双胞胎以及云鹤老道师徒。
徐镜儿抱着大兔不撒手,喂他喝肉汤。
谢宛飏搂着二兔坐在膝盖上,很坏心地想用筷子沾酒喂他。白兔和他一顿吵。
桑葚子和云鹤道人压根不用谦让,吃得满嘴流油。
中途,冷凝霜起身去如厕。不多时,谢宛飏把二兔塞给白兔。也借故离开了。
白兔就气鼓鼓的。
桑葚子吃饱喝足,提了一壶醉仙酿凑过来,笑嘿嘿地道:
“你的脸鼓的像个包子!”
白兔冷哼一声,抬眼看着徐镜儿,没好气地说:
“知道你相公干什么去了吗?”
“不过是想去和她说两句话,小霜又没那个意思,你何必生气。”徐镜儿慢条斯理地啜着热茶,“为人相公要大度。”
“作为娘子,你的大度还真让我大开眼界。”白兔不爽地看着她,眼神忽然敌视起来,狠狠地放了一句话,“我警告你,就算我家娘子有可能喜欢女人,她也只喜欢我一个,你少心存妄想!”
噗!
噗!
云鹤道人和桑葚子嘴里的酒齐刷刷喷出老远!
徐镜儿茶盏一顿,扬眉看着他:“小霜也喜欢女人?”
白兔心一慌,连忙捂住嘴:他干吗要告诉这个怪女人这件事,这不是自掘坟墓嘛!
荷花池畔,冷凝霜遇到了谢宛飏。
谢宛飏迎了过来,背着手站在她面前,想说很多话,话到嘴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闷了半晌,笑道:
“你们还可以多住几天的。”
“借住在这儿是无奈之举,如今事情已经平息,也该回去了。”
谢宛飏闻言有点刺心,讪讪一笑,顿了顿,道:
“没想到这件事会造成这么大影响,一干官员全没逃掉。”
“恭喜你外祖父官复原职,可喜可贺!”冷凝霜微笑。
“还不是托你的福。”谢宛飏含笑道,停了一停,抬起双眸望着她,一双眸子黑如点漆。抿了抿唇,他微笑道,“即使回去了,反正也不远,这一回没人再敢为难你们,你可以随时过来玩。如果有什么事,也尽管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你,别客气。”
“好。”冷凝霜笑道。
谢宛飏的手攥了攥,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中,正在犹豫。
就在这时,白兔远远地道:“娘子,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他直接无视谢宛飏的存在。
冷凝霜被他叫走了,谢宛飏手捏着那串翡翠珠链,五味杂陈地长叹口气,这串珠子到底还是没送出去。
得知钱满贯和钱胖子要成亲的消息,冷凝霜虽惊讶却不意外。和白兔前去道贺。这场婚礼极为简单,钱满贯只穿了一身簇新的红衣,简单打扮过,连盖头都没盖,在宾客的见证下,和钱胖子在香案前拜了三拜,之后就开始摆席。
宴请的客人也并不多,都是些相熟的。
钱胖子并不姓钱,因为被常湘苑的钱妈妈捡回去做小厮,才改了姓氏。
年近四十才成新郎。钱胖子大喜若狂,不用人劝就自己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把钱满贯气得眼刀横扫。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一个蜂窝。
不过冷凝霜却觉得她还是幸福的。
秋天,最后一场院试的结果公布,虎子以江南省第四名的成绩考中了秀才。
消息一出,整个兴隆县都为之沸腾。
孔德先生得意洋洋,四处吹嘘自己的徒弟。
檀溪村里正更是扬眉吐气。檀溪村这一下终于可以甩掉“文盲村”的帽子。年轻一辈终于考出了一个秀才公,他激动得老泪纵横。
姚大娘和姚仙仙第一时间得知虎子考中的消息,全都喜极而泣。
姚大娘拉着虎子就来给冷凝霜和白兔磕头,白兔急忙把他拉起来,怕这事传到孔德先生那儿引起他的不悦,影响虎子的前途。
这一场为了庆祝而举行的流水席从到吃到晚。
中途时。里正和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来到白家,对白兔介绍道:
“小白,这是周员外。檀溪村曾是他的故土。周员外在京城做丝绸生意,家财万贯。这次回乡祭祖,发现咱们村居然连个学堂都没有,痛心疾首,想出资在村子东南角建一个义学给咱们村里的孩子开蒙。周员外深明大义。如此仁善实乃我辈之楷模。
学堂已经在建,可请不到合适的先生。村里的读书人不多,好不容易有个虎子,他还要进官学继续读书。虎子向我们举荐了你。我们这个义学虽然束脩不多,但却稳定,你看如何?”
白兔惊诧万分:“可我没有功名。”
有功名的人都去孔德学院了,谁愿意来村里教一群顽童啊!
里正内牛满面地腹诽。
“不要紧,只是给小孩子开蒙。连姚秀才也要叫你一声师父,我和周员外都很看好你。你们家那两个小子早晚也得长大上学堂对不对,你若是成了先生,还能亲自教导自己家的小子。”
别的理由还罢了,唯有最后一句,深深地打动了白兔。双胞胎将来自然要上学堂,上学堂一定要挨先生板子,如果他是先生,双胞胎就不用挨板子了。
于是他美滋滋地答应了。
冷凝霜看透了他的所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桑葚子突然颠颠地跑过来,对他们说秀州有人家急寻他和师父去捉鬼。
冷凝霜问他什么时候走,想也知道,肯定是吃完了流水席再走。
这师徒俩那就是俩吃货!
忙碌的一天终于平静下来。
已经开始牙牙学语的二兔不肯睡觉,挥舞着小拳头含糊不清地喊爹爹,白兔又开始给他念叨那些自己编撰的离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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