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俞盛桓

    “皇后娘娘，微臣也只是代为传话，”蒲柏叹了一口气，多少听出皇后娘娘话里的意思，“但微臣认为，您如今怀有身孕，杀戮之事还是少沾为好。这几年乾国国运昌盛、风调雨顺，微臣相信，您之前猜测的那些，是不会应验的。”

    “蒲柏，如果真不会应验，你又何必多说这一句呢”陆芷跟蒲柏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知道蒲柏这人心善，而且有一说一，既然他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陆芷实在不能不担心。

    很早之前陆芷就猜测过，也许她就是这个时空不小心犯的错误，而这个时空为了能恢复到原本的轨迹上，也许早就开始动手了，只是这个变化太过潜移默化，所以陆芷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因缘注定，命不由天，莫动杀心，也别与怀有杀心的人为伍……

    老天爷，能不能再等一等，不用多久的，哪怕再给五年也行，至少让俞灏丰再长大一些，长到能独当一面、能够接受至亲再一次离世的时候，再让原本的历史回到正轨，行不行




第671章 所谓，亲疏有别
    陆芷的估计出了错误，除了有两个妹控，苏沛霖和樊朗宇的出现，苏棺也来了。

    “晏安，你觉得朕应该先见谁比较好”

    俞盛桓有些烦恼地被这两份求见文书放在桌面上，而他嘴里说出来的那句话，也不知道问的陆芷，还是他自己。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比如带队从彦国出发的随军大臣是苏荃，又比如此次代表庄国新君出访乾国的是已经改名为公羊光的苏棺。

    樊朗宇不知道是靠着什么样的办法，才让樊景瑞松口，答应把已经在形同虚设的明东王府居住了五六年的樊琅盈接回彦国，同时暗中将已经“病逝好几年的明东王”俞盛允送回，但更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随军的大臣会是苏荃。

    按道理来说，苏荃这几年在朝中并不得樊景瑞的心，再加上早些年在繁南山跟陆芷谈判失利，又有后几年苏沛霖的从中作梗，苏荃早已没了当年的势头，也不知道这一次的随军，到底是他争取来的，还是被逼无奈。

    不过相比樊朗宇那边的情况，苏棺这边倒是清楚许多。原本年老的庄国国君已经驾崩，新上任的新君照规矩，是要向周围各国派出使节的，一个是为了昭告新君的登基，另一个则是为了能拉拢周边的邻国。

    彦国和东国那边听说也派了使节过去，只是来乾国的偏偏是苏棺，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毕竟有苏沛霖这个煞星在前，陆芷瞧着这个一出生就被苏氏誉为天降灾星，差点就被害死在娘胎里的苏棺，她实在是没多少心理准备。

    不过相比知道苏棺身份的陆芷，俞盛桓那边更多考量的则是乾国和彦国、庄国之间的关系。两个国家的使节都同时到达广靖，一个是彦国储君、一个是新君宠臣，一个是为了接回本国公主、一个则是为了禀报新君登基一事情。

    虽说论起亲疏远近，俞盛桓更应当接见庄国的使节，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他也不介意踩着樊朗宇这块自己送上来的垫脚石，跟庄国新君的宠臣搞好关系，但是碍于樊朗宇的手里有俞盛允，而且目前还不知道樊朗宇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所以俞盛桓也只能先把接待庄国使节的事情放一放，重新衡量这两件事之前的轻重缓急。

    “去见樊朗宇吧。”陆芷把彦国手下送来的那份文书往俞盛桓的方向一推，“他的手里有你一直想要的人，而且苏沛霖那边估计也盯着，事情估计棘手，还是早解决早好。”

    “朕也知道，只是庄国此次来的实在有些不是时候……”

    俞盛桓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乾国和彦国不合的事情早就天下皆知，现在要是他先接见樊朗宇，难免庄国那边的人不会觉得冒犯，更别说如今还是新君继位的敏感时期，要是不能借着这次机会打好关系，恐怕以后再想修复，也就难了。

    “去见樊朗宇吧，你念了那么多年，找人去寻了那么多年，不就为了如今这个结果吗”陆芷清楚俞盛桓到底在烦恼什么，“我哥与那位庄国使节有些情分，等会儿我送封信出宫，让他先替你说上两句好话。”

    苏棺的身份有些麻烦，再加上陆芷也不是什么好看热闹的人，自然不会闲得发慌，把苏棺的身份告诉别人，所以这些年来，知道公羊光就是苏棺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她和陆家的人。更别说这一次苏棺来的时间有些巧，凭苏棺和苏氏的那些纠葛，陆芷充分怀疑苏棺此次来乾国的目的。

    可不管苏棺是不是冲着苏氏或者苏荃来的，至少她还可以凭借之前跟苏棺的一点交情，帮俞盛桓解决这一点点小麻烦。

    “晏安，你说俞盛允看见朕的时候，会说些什么”

    俞盛桓当了许多年的国君，如今回想起那些手足相残的回忆，就跟上辈子梦回似的，更别说是俞盛允这个他根本没见几面的弟弟，细细回忆起来，俞盛桓才惊讶地发现，他似乎已经快要记不清这个弟弟的样貌了。

    以前俞盛桓用尽了手段，先是让俞盛允来补靖北营那个人人眼馋，却又如烫手山芋一般的卫尉丞，后来又把樊琅盈这个更烫手的山芋扔给他，一边跟他说要诓骗新婚的妻子，一边又假造了两份相似又不同的军事图，后来又故意设计樊朗宇逃跑，为的就是想在摸清彦国派到乾国奸细的同时，也顺便把他这个弟弟给处理了。

    俞盛桓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有把俞盛允当弟弟的，更多的，是以一个弱势的竞争者的目光来打量俞盛允，也是用这样的一个防备心，来把他仅剩的一个弟弟置之于死地。

    “朕刚刚想了想以前朕对俞盛允做的那些事情，觉得自己似乎真担不上一句皇兄的称谓。”

    “皇上，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陆芷多少能了解俞盛桓此刻的心情，说是近乡情怯也罢，说是愧疚后悔也可以，说得好听一点，是血液里那点同胞兄弟的基因在作祟，说得难听一些，不过是觉得作为一个国君，如果这件事暴露了，不好跟天下那些读书人交代罢了。

    “晏安，真话如何假话又是如何”

    “成者王，败者寇，这是假话。”

    “那真话呢”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当年俞盛桓能得到这个皇位，虽然对外说的是俞盛桓天资聪颖，乃是继承大统的人才，可是陆芷听陆晏堂说起过，按照当时的局势，除了原本能力就不大行的，剩下那些还有能力继承王位的，也就只有俞盛桓一个人，剩余的那些，不是伤重，就是已经被杀，别说继承王位了，能不能熬过下个月都难说。

    俞盛桓能够存活下来，是因为他的不出彩，而俞盛允能够存活下来，则单纯是因为他的年纪。一样都是幸运儿，但很明显，俞盛桓要更幸运一些，因为他的年纪比俞盛允要大一些。

    当年以一人之力挡下俞盛桓十人埋伏的樊景瑞，如今尚且还知道说上一句英雄迟暮，经历过那场浩劫的俞盛桓又何尝不担心他这个弟弟，再把当年的事迹重演一遍呢



第672章 互换人质
    即便底下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可是这面上却还是要和和气气的。

    陆芷看着跟樊朗宇一副哥俩好模样的俞盛桓，深深感叹这男人要是演起戏来，实在是没女人什么事情，瞧瞧这神情，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这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呢。

    俞盛桓在纠结了许久之后，决定采纳陆芷的建议，先见樊朗宇，把这件棘手的事情搞定了，回头再去找庄国的人致歉，毕竟这新君现在的位置还不大稳，更何况俞盛桓之前还隐约听到不少关于庄国皇室的传言，所以俞盛桓推测庄国新君这个时候派人过来，恐怕是想让他还当年借兵的恩情。

    如果一切真如俞盛桓所预料的，那么倒还真可以缓一缓，怕就怕就苏棺并不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朕已经多年未见你的父皇，也不知道樊兄如今的身体如何”

    “劳皇上挂念，父皇身体康健，只是早年上阵杀敌时难免留下一些旧伤，因着如今年岁见老，便偶尔会犯些疼罢了。”

    樊朗宇回答得滴水不漏，不过这倒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这两年樊景瑞的病情一直都在彦国当中流传，而俞盛桓当初为了追查俞盛允的下落，也为了稳固乾国的局势，往彦国派了不少的奸细，所以樊景瑞病重这件事早就传进他的耳朵里，如今再这么问上一句，也不过就是客套话罢了。毕竟比起俞盛桓这位昔日仇敌，俞盛桓怀疑，可能樊景瑞的儿子会更希望他死。

    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是这虎子一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几年因为樊景瑞的病情，彦国那些封地上一直频频出事，一会儿是那边贪污了税收，一会儿又是这边滥杀无辜，看着似乎是蠢蠢欲动，但实际上全被樊景瑞压下去了。这两年的樊景瑞就像是一个临死前想为儿子扫清障碍的年老君王一样，即便是病着，也一点一点地把那些闹事的人都收拾了。

    这两年的扫荡不得不说，的确是有些益处的，但是这个已经整理过一遍的彦国，到底最后是不是落到樊朗宇这位太子的手里，却是另说。

    樊朗宇原本就是因为不受樊景瑞重视，所以才会在乾国和彦国在繁南山一战之后，和樊琅盈被当做人质送过来，当年这个彦国太子的名头可不是什么人人都想要的好东西，更像是一张催命符，有去无回的那种。

    可谁能知道，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樊朗宇不仅没在乾国丧命，甚至还趁着乾国和彦国打仗的时候，从广靖城一路逃回彦国跟乾国交战的营地。而樊景瑞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对樊朗宇刮目相看，所以即便樊朗宇是以一个“逃兵”的身份回的彦国，可樊景瑞却还是重用了他，而且樊景瑞三番两次的关照下来，倒是差点害得当时俞盛桓拉拢的那位准备像其他兄弟一样揭竿而起，不可谓是一个漂亮的维和政策。

    只是这维和政策再怎么维护，那也只是表面的功夫罢了。随着樊景瑞的年纪渐长，当年奋不顾身、浴血奋战的后遗症便开始逐渐显现，一开始是腿疼，后来是手疼，之后便开始整日整日地卧病在床。

    太子辅政，其余皇子却并不服气，暗地里一直跟太子较着劲儿。而此次樊朗宇之所以能来乾国接回樊琅盈，也是因为朝政之间的一些事情，逼得他不得不暂时离开那个战场，樊朗宇虽然觉得这是韬光养晦的好时机，但是要是因此被人捷足先登，他却也是不肯的，所以他带上了囚禁好几年的俞盛允，准备用俞盛允这个人，跟俞盛桓谈一笔生意。

    “皇上，明人不说暗话，早先我也已经呈书一封，跟您言明我此次前来的目的，不知皇上认为如何”

    这是樊朗宇愿意舍弃朝堂来乾国的另外一个原因，他那个可怜的妹妹，从一开始就被她的父皇作为礼物送给俞盛桓，只可惜俞盛桓并不像父皇那样爱好收集八方的美人，所以只是将妹妹赐给皇弟明东王。

    当初的樊朗宇还以为，这也许是所有不幸事件里唯一幸运的，毕竟当一个王妃，可比当一个宫妃要轻松地多，却没想到这不过是不幸的开始。

    六年前，彦国和乾国再次开战，两军交战之时，他这个彦国人质便被扣押在明东王府，每日就只能跟那位毫无实权的明东王俞盛允一起在王府里枯坐。如果不是后来父皇安插在乾国的奸细费尽心机地找到了他，还冒死送他出王府，恐怕他现在的下场，要比在明东王府住上七年的妹妹要惨得多。

    “樊君，朕自然是已经了解，只是当初的欣尧公主如今却已经成了明东王妃，虽说明东王早已病逝，可作为明东王的遗孀，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重返彦国。”

    其实樊琅盈这个人质可有可无，之所以一直把人留着，没在明东王病逝的时候，让这位明东王妃也一起去了，全权是为了想给自己留一个后手，毕竟樊朗宇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继承人，要是自己联络的那位失败了，至少他还能借着樊琅盈，再跟樊朗宇谈上一笔生意。

    只是这个樊朗宇大概也已经知道他的打算，所以才把俞盛允带了过来，想以人换人，让俞盛桓彻底放樊琅盈这个人质离开。毕竟俞盛允的身份特殊，哪怕明东王已经“病逝”，但俞盛桓和俞盛允之间的关系却不可能轻易断绝，要是俞盛允真准备做些什么事情，俞盛桓别说是拦着了，恐怕还得等事情败露了，才会知道是谁在背后动的手脚。

    不过，即便俞盛桓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放樊琅盈走。

    “樊君，欣尧公主乃是和亲，是乾国与彦国之间盟约的见证人，即便如今明东王已经病逝，但朕也并未亏待过她，该有的王妃待遇，少府的人也没缺过。你如今一过来就说要将人带回彦国，是将当初乾国与彦国约定的盟约看做废纸一张吗”



第673章 虚假的客套
    原本宾主相尽欢的场子突然冷了下来。

    樊朗宇黑着脸，抬手行礼，对坐在上位的俞盛桓冷冷地说道，“皇上，欣尧公主乃是我的妹妹，虽说我提出的这个要求有些逾矩，但是乾国和彦国之间也算是盟国，只希望皇上能通融一二。”

    “樊君，朕也不是那样不通情达理的人，只是这件事毕竟有违礼制，就算朕真的把之前两国的盟约视若无物，可总该给朕的臣子、乾国的百姓一个交代吧”

    乾国和彦国是什么情况，在场的人里就没人是不清楚的，现在樊朗宇拿盟国这件事出来说，摆明是想提及俞盛桓当年言而无信，先行攻打彦国的事情，但是俞盛桓也不是吃素的，他之所以对樊朗宇步步紧逼，则是为了逼樊朗宇把俞盛允这个人质交出来。

    既然想做生意，那至少要先把货都亮出来，没理由俞盛桓这边把人送过去，樊朗宇却连俞盛允的面都不让他看一眼吧

    再说了，俞盛允在外逃亡那么多年，现在即便说是找到了，但是按照俞盛桓的估计，这里头也难免会有一些什么猫腻，比如当年俞盛允也许根本就是跟樊朗宇合谋，所以才会那么顺利躲过自己的眼线，还得以顺利地进入彦国，藏上这么多年才被自己的人发现。

    “皇上，敢问您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樊朗宇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显然是在提醒俞盛桓，那个俞盛允还在他的手里。

    俞盛桓挥了挥手，让正在屋子里跳舞和奏乐的乐姬、歌姬都退下，又让最后退出去的宫人把门关上，眼神从樊朗宇的身上，挪到了他背后带的那群人身上。

    “皇上，您这是在找谁呢”樊朗宇明知故问，他既然已经放出风去，说俞盛允在彦国，那自然是准备拿俞盛允来换自己的妹妹，只是他也不会傻到直接把人带进皇宫，明晃晃给俞盛桓一个便宜占着。

    “朕只是听闻彦国多是骁勇善战之辈，朕早下跟你的父皇对战，倒也觉得这个传言非虚，只是几年前樊君来乾国之时，带的人实在不怎么得力，也让朕有些存疑，所以今天再一见，便有些好奇，难免多看了两眼，也希望樊君不要怪罪。”

    互相捅刀子这种事情，俞盛桓干得可不要太顺手，既然樊朗宇主动把旧账翻出来，他自然也不会让对方舒坦，几句话的功夫，既在捧樊景瑞的同时还抬高了自己，随后又踩了樊朗宇一脚，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果然，樊朗宇听完俞盛桓的话，即便面色再怎么镇定，眼底也难免扬起一层薄薄的怒气，只是樊朗宇毕竟已经不是几年前懦弱无能，被迫送到乾国当人质的鱼肉，只过了一瞬，这人的神色便又恢复如常。

    “既然皇上好奇，不如就请我身边这位侍卫舞剑助兴，既能解了皇上的疑惑，也能弥补这歌姬乐姬离开后的无趣。”

    樊朗宇说得有些云淡风轻，但是这话里话外却仿佛是准备借着这次舞剑的机会把俞盛桓给杀死。

    “请。”俞盛桓抬了抬手，倒是一点都不畏惧樊朗宇的威胁。既然樊朗宇想跟他再拖延一些时间，那他也不妨顺着樊朗宇的意思，反正这驿站在那儿也跑不了，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派人去查一查。

    不同于樊朗宇和俞盛桓这边正一唱一和、虚与委蛇的模样，明东王府那头倒是焦急得很。

    “有消息吗”

    樊琅盈期待地看着正从外头回来的侍从，却只见那人摇了摇头，连半句话都没说。

    “不是说这一次是来接我走的吗”樊琅盈有些沮丧，可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恶狠狠地说道，“该不会是那个俞盛桓出尔反尔，准备故技重施，再把我哥扣留在皇宫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