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终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妩墨
纪念瘪瘪嘴,号啕大哭,心里又气又委屈。
那时,姚乐芸和纪时天几乎日日吵架,有时甚至动手,他们红着眼睛扭打在一起,像仇敌,纪念看着他们,只觉不寒而栗。她因为看见姚乐芸的种种事情在前,于是每次碰见他们争吵,她就偏向父亲那一边,她整日与姚乐芸针锋相对,母女关系日益紧张。
俗语说,母女没有隔夜仇。但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越是亲密的关系越容易产生隔阂。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事出有因,是有苦衷有立场的,理应得到理解,否则,就会感到委屈、怨愤,在这种情绪下,难免相互指责,长此以往,对彼此只剩失望。
直到她十六岁那年出事,姚乐芸和纪时天终于决定离婚。接着,她被纪时天送出国,从此,与父母的关系就彻底变得冷淡而疏远。
纪念与able恋爱后,自己真真切切处在了男女关系中,再设身处地地想起当年的姚乐芸,渐渐地就开始有些理解了。那时候,纪时天为挣钱和事业而忙,整日不回家,偶尔回来,倒头就睡,不再关心妻子,夫妻间也很少再聊天谈心,姚乐芸向他哭诉过几次,结果却换来纪时天的不耐烦,他认为她不理解自己,继而两人不断争吵。
姚乐芸无事可做,只好每天出去打麻将,她原本精神和感情都处于孤独时期,而恰好有献殷勤的人出现,尽管姚乐芸知道这是一件于情理于道德都不合的事,可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后来纪念始终自责,如果自己当时懂事一点,做一个贴心的女儿,及时给予她安慰,或许姚乐芸后来就不会变得这么庸俗而堕落。
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越难过,许多情绪堆积在胸口,纪念觉得自己快要被撑爆了。她起身走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
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拿着洒水壶去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这盆绿植叫“一帆风顺”,绿色的叶子,白色的花,她一年四季都养这个,定期浇水、施肥,可仍然养死了好几盆。
她还记得,当年在英国时她和able养的那盆,他们养了许久,它开得很好,叶子翠绿欲滴,花长得很高,伸在叶子外面,洁白且充满生机。后来,able不在了,那盆花很快死了,她接着再养,但从未养活过。
立春后,昼长夜短。六点钟,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天边透着一抹玫瑰色的光晕,纪念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仰头喝尽后,她起身准备离开。
她刚走出去就遇见了程齐,四目相对,她有些尴尬,但又不好意思不打招呼,她朝他淡淡一笑:“程队还没走?”
程齐望着她:“等你呢。”
纪念一愣,旋即问:“有什么事吗?”
一念终生 第3章 在我梦里,在我心里,未曾远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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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像小兽似的,尖利、戒备,亮得惊人,同事半年有余,她看他,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程齐哑然失笑:“纪念,你怕我?”
纪念被问得又一愣,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摇头。她又不是罪犯,怕他做什么?
“上车,我送你回去。”说完,转身准备到驾驶座门前。
她今天状态不佳,程齐担心她出事。
纪念反应过来,忙喊:“程队。”
两个人说话间,天已经黑了下来,路灯亮起,照在黑色的车身上,折射出冰冷坚硬的线条。
纪念开的是牧马人,中型的suv,很少有女孩子开这类型的车,他第一次见她从车上下来时,也吓了一跳,这一人一车的,要多不协调就多不协调。
景一见了后,眼睛睁得老大:“纪念,你不会把你男朋友或老爸的车开出来了吧?”
“不。”纪念看了眼她的车,平静道,“是我的。”
“酷!”景一朝她竖大拇指。
程齐至今没见过比纪念还要奇怪的女生,外表娇小柔弱,却又偏偏透着一股倔强,生人勿近的气息,她不像是故作神秘,仿佛是打心底里不愿被人了解接近,可越是这样,就越吸引着自己。
“程队,我自己能开,谢谢你。”纪念看着他,拒绝道。
“行,那你送我吧,我没开车。”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都这样说了,纪念难道还能说不?
两人上了车,程齐舒服地靠在了副驾驶座上,纪念边发动车子边问他:“程队住哪里?”
“就在你家前面,你到家时把我丢路口就行了。”程齐说。
纪念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开车。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车难行,车里多了个人,纪念觉得不习惯,顺手拧开了广播。
主持人声音感伤,她问:有多少人还能记得自己的初恋,又有多少人最后嫁给了自己最初的爱人?
纪念从不听这类节目,立刻转台。
“咦,怎么换了?”程齐坐直身体,“你们小女孩不都爱听这类节目吗?”
“我不是小女孩。”纪念淡淡道。
“哦?那是什么?”
纪念抬眼看他,一脸“你在说废话”的嫌弃神情。
程齐乐了,爽朗一笑道:“没结婚前都称为女孩儿,何况你,小不点儿一个。”
纪念瞥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说话了,显然是拒绝再交谈的意思。
程齐说把自己丢在路口就行,纪念也不和他客气,车子开到月半弯外,她停下来对程齐说:“程队,我到了。”
程齐点点头,解安全带准备下车:“再见。”
纪念点点头:“再见。”
她将车停进车库,接着上楼,进电梯。开门进了房间,她直接瘫坐在地板上,动也不想动,这一路,她都绷着神经,生怕程齐问她关于able的事。
哦不,那人说,他不是able,他叫谈宗熠。
如果程齐问起,她该怎么说呢?说这个叫谈宗熠的,长得和她死去的未婚夫一模一样,所以,她才失控?
程齐一定安慰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是两个长相相同的人。
不不不,她曾和他朝夕相处三年,相像到什么地步,她才会认错?何况,她是他的未婚妻啊,谁会认错自己的未婚夫呢?未婚夫,念及这三个字,纪念就心如刀绞,当初求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仿若昨日,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刻在她的心上,她永生都不会忘记。
十几岁时,她曾幻想过心爱的男子向她求婚时的场景,一定会有钻戒、鲜花,动人的情话和誓言,总之要多浪漫就会有多浪漫。可是,当遇见这个人之后,她才发现,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这就已经足够浪漫了。
当他对她笑,她看着他温柔明亮的双眸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生一世。
剑桥的环境是极好的,绿草如茵,一望无际,天空蓝得连一丝杂质都没有。春夏,剑河里有无数的天鹅和野鸭,午后,撑篙游河,躺在温暖的阳光下,微风拂面,说不出的惬意自在。她和able住在李琴公园外,一栋红砖小楼,两层,外面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草坪修剪得十分整齐,窗下种着蔷薇和玫瑰。
那天,与平常无数个日子一样,able穿着衬衫长裤,拿着洒水管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跳跃,晶莹剔透,他逆着光,面容模糊,偶尔转过头来对她笑,眉梢眼底都是温柔。
她正戴着手套擦玻璃,看见他对自己笑,整颗心都软软地塌陷下去,在一起这么久了,他仍然令她心动,迷恋。她用手敲了敲玻璃,able听见声音,扭头看她,她张大嘴,用唇语缓慢地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able疑惑地盯着她,而后笑了,像小孩子的那种笑,每一个毛孔透着欢喜。
纪念丢下抹布跑出去,一头扎进他怀里,仰着头看他,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抓起她的手腕,故作嫌弃道:“清洗剂都擦我衣服上了。”
纪念咯咯笑起来,伸手要摸他的脸,他仰着头,她踮着脚伸长胳膊,两个人嬉闹着,一个踉跄,齐齐摔倒在草地上。
她索性就赖在他怀里了,able侧身,伸出一只胳膊给她枕着,两人脸对脸,她又问:“还没说好不好?”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able逗她,“得想想。”
“谁儿戏了?我可是无比严肃认真的。”纪念一脸正经。
“哦?”able忍着笑,挑眉道:“鲜花呢?钻戒呢?求婚宣言呢?”
纪念一点点地睁大眼睛,做惊讶状:“看不出你这么俗!白长了这一张无欲无求的脸。”
“唔。”able低着头,肩膀微微一耸,竭力忍着笑,“结婚本身就是红尘俗事。”
纪念坐起来,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于是,掷地有声地留下两个字:“等着。”然后起身跑开。
able抬头,望着她飞奔而去的娇小背影,眼底隐着温柔和宠溺。
半晌后,她手捧着一束玫瑰回来,将鲜花送到他面前,仰着头,认真问道:“able,我想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
他忍俊不禁,伸手接过玫瑰花,这才发现,玫瑰是他前天摘来放在餐桌上的那束,花茎上还沾着水,水滴顺着他的掌心落了下来。
纪念真有些紧张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紧紧盯着他,垂在身下的右手收拢成拳,里面是放着一枚他们一起去看《哈利·波特》时,买来留念的装饰戒指。able看着她,笑意从眼底一点点流淌出来,温柔蚀骨,他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愿意。”
五月,春末。百花齐放,天地间一片晴朗明媚。
房间里,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纱照在地板上,朦朦胧胧的一束光晕,她盯着那束光看,人依旧陷在回忆里。
她今日最深的悲哀,都是对昨日欢乐的回忆。
林喜儿听见手机响时,正在车里和刚认识不久的蓝眼睛男友吻得火热,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骂了句脏话,然后从包里翻出手机。她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时,立即对身边的男友做了个手势,理了理衣服,开门下车。
“妞,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吗呢?”林喜儿问。
听筒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念念。”林喜儿有些紧张。
许久,纪念才强忍住哽咽,开口道:“我看见他了。”
这段时间,纪念深夜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变少了,林喜儿看她的邮件,觉得纪念的生活已经渐渐恢复平静了,她还以为,纪念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也许再过不久就能够走出来。
“念念。”林喜儿轻叹一声。
“我看见他了。”纪念固执地重复。
林喜儿叹了口气,以为她又梦魇了,她至今都没从失去able的痛苦中走出来。
“念念。”她斟酌着,缓缓开口,“在医院里,我们亲耳听见医生宣布他的死讯,是我亲手将白布盖在他脸上的。”
林喜儿红了眼眶,喉咙阵阵发紧,只要一想起那日的场景,她就觉得呼吸不过来。
二十五岁的able,在那个滂沱大雨的深夜,永远地离开了她们。纪念的幸福,被埋葬在那间医院,在医生宣判able死亡的那一刻。
“喜儿,连你也不信我吗?”纪念几乎崩溃,“他那张脸,几乎夜夜都会在我眼前出现,我怎么会认错?他就站在我面前,和able一模一样。”她的语气里透着急迫、绝望,还有悲恸。
“难道able有孪生兄弟?”林喜儿自言自语,“不,他曾说,他是独子,他父亲在他出生前几个月就去世了。”
纪念闭上眼睛:“他被当成嫌疑人拘回我们局,就在我面前,我还抓了他的手。喜儿,你相信我,这不是我的幻觉。”
“和able一模一样?”她问。
纪念点头:“是,一模一样。”
“我尽快把这边的事处理完,然后回去陪你去见他。”
不疯魔,不成活。
如果纪念疯了,她就陪她一起疯。
一念终生 第4章 全世界,我最不可能认错的就是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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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死别,人间常事。
纪小姐,你并不特别。
谈宗熠。apl的董事长谈林的外孙,九岁时获全国书法大赛一等奖;同年,成为世界围棋大赛上年纪最小的冠军;十岁获奥林匹克一等奖……十二年前在母亲死后,无故失踪,警方多次搜寻均无所获,继父高信达亦为寻他开出天价报酬。
关于谈宗熠,纪念在互联网上搜到的,不过是这寥寥几句。
她拿着able的照片,与屏幕上谈宗熠的照片做对比,这绝不仅仅是相像,而是一模一样。鼻子、眼睛,甚至连抿唇的弧度都一样,纪念越看越心惊,内心波涛汹涌。
纪念又搜了一次able,无数条网页弹出,但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able,关于他的信息,一条也没有,仿佛世界上从未出现过此人。脑海里闪过一个什么念头,但她一时间抓不住,也毫无头绪。
谈宗熠就是able。这句话在她心里拼命叫嚣,这是一种直觉,深深相爱过的人,他们之间有种默契,任何人都没法体会的默契和心灵感应。
纪念看了整晚的照片,反复地回想着关于她和able之间的过往,虽然身体疲倦,但大脑皮层太兴奋,头痛欲裂反而睡不着觉,天蒙蒙亮时,她服了几颗安眠药,勉强睡着。
醒来时已经快到十点,急忙起床洗漱,然后跑下楼。
上班这么久,今天是第一次迟到,纪念颇觉不好意思。她推门而入,景一最先看见她,他朝她眨眨眼,打趣道:“嗬,纪劳模也迟到了啊,难得啊,中午请客!”
大家都笑起来,纪念也跟着笑:“好。”
程齐从外面进来,看了眼她,发现她眼睛泛红,有点肿,他虽然关心,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却不方便问。
纪念看见他,点头招呼道:“程队。”
说完,转身要走,忽然听见他问景一:“查得怎么样了?”
“证词都吻合,我去4s店看了他的车,大灯被打碎,车前身和驾驶门都凹进去一块。”景一说。
“打举报电话的人找到了吗?”程齐问。
景一答:“暂时没有,因为用的是市区公用电话,附近来往的人也比较多。”
程齐沉吟片刻,吩咐道:“联系谈宗熠,让他看看能不能根据记忆描述出其他五个人的相貌,然后,调集林路附近所有道路监控录像。”
纪念悄然离开。
中午吃饭前,程齐来找她,她正在尸检所教助理辨别伤口和器官的受伤程度,从理论到实践都详细地做了一遍后,她摘下手套,让他自己琢磨,并交一份详细的分析记录给她。
正午阳光略为厚重,晒在人身上,令人微微眩晕,她在院子里站了片刻,然后转身回警局办公室换衣服,换好衣服出来后,遇见了程齐。
“大家都在等你吃饭。”程齐说。
纪念这才想起答应景一请吃饭的事,立即道:“好。”
两个人并肩走出去,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阳光。
“程队,案子查得怎么样了?”纪念忍不住问。
程齐笑着看她,一副“就知道你会问”的神情,她微微有些囧。
“一天没查到凶手,他就不能排除嫌疑。”程齐说。
纪念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他很像你认识的人?”程齐看着她。
“嗯。”她回答。
程齐道:“他是谈林的嫡亲外孙,谈宗熠。”起初,知道他的背景时,他也吓了一跳。
谈林。谈起这个名字,a市的人都不陌生。apl的创始人,起初,靠卖小百货发家,后来,创立了自己的品牌,成为国内最大的百货集团,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九十年代初,信息科技还未在国内发达,谈林作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成立了熠升信息科技公司,归于集团apl旗下。他曾被评为“a市最杰出的企业家代表”。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餐厅,郭海生看见他们进门,立刻站起来挥手:“这边,程队,这边。”
此时,谈宗熠正在apl顶楼的会议室里,他穿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材笔挺修长,背对着门,神情冷漠至极点。
1998年,他外公车祸成了植物人,接着他母亲死了,此后,谈家再无一人可以接手他外公用一生心血创下的apl,这十四年间,apl几乎要姓高了。而今,他终于回来了。apl的股东们,他大多都认识,当年也曾常出入谈家,与外公畅谈。
只是,人走茶凉。
“今天召开董事会,是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谈宗熠坐在首端,神情沉着。
左下首属于高信达的位置,是空的。
所有人都望着他,这个年轻人,十四年前无故失踪,如今突然回来,用意不言而喻。可这些年,在apl主持大局的始终是高信达,他现在想回来,怕是不那么容易。
“我外公在身体健朗、神志清醒前,曾与我母亲共同签过一份股权转让书,将他与我母亲手里共同握有的百分之四十的集团股份,都转在我名下。加上我个人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共拥有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谈宗熠目光锐利。
他抬眼看向身旁站着的律师顾澜。
顾澜会意,上前一步道:“我是天霆律师事务所的顾澜。”
顾澜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一一分发在各位股东面前,他说:“这是股权转让书的复印件,原件由本事务所保管,另一份是谈董事长的授权书,由谈宗熠先生代替他在apl的职位。”
各位股东低头看自己面前放着的转让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上面印着谈林的章,还有他的签名,时间是1997年12月18日。谈林出事是1998年的事,1997年,他还是apl的董事长,这股权转让书,是完全有效合法的。
十五年前,顾澜甚至还没成立天霆事务所,谈林就已慧眼如炬,为他的外孙挑选了这一位有能耐的伙伴,他不愧是apl的创立者。
这一刻,所有人看向谈宗熠的目光都不同了,他是集团的合法继承人。
“十四年前,我被外公秘密送去美国,进行作为继承人的封闭学习,与我一同学习的有全世界各国企业家的继承人,因此保密。”他简短地对当年的失踪做出解释。
“目前,我是apl的最高持股人,拥有集团最高决策权。”谈宗熠目光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掠过,他黑色双眸,亮得惊人,像是一汪深潭,令人不寒而栗。
这番气势,让在座的人都精神一振。像,简直太像谈林了。当年谈林坐在这个位置上时,也是如此不怒自威、气势逼人,但那是他一路拼搏,过五关斩六将沉淀下来的。
可谈宗熠不同,他的气势是从内向外油然而生,莫名让人感到压迫,像一座高耸入云端的雪山,与生俱来有一股高不可及的气势。
然而,在座的各位,谁不是人精?片刻的愣怔后,即有人反应过来,率先问道:“谈董事长出事时很突然,事先并未对我们有过任何交代,你现在突然回来,要接管apl,虽然你说这些年你都在进行继承人学习,但学的到底是理论,这事关apl上下万名员工的饭碗,不是件小事。”
“当年外公出事后,我若直接接管apl,又如何?”谈宗熠反问。
那人一怔,半晌答不出话来。他是谈林嫡亲外孙,又握有股权书,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谈宗熠见状,身体向后倾靠,看向众人道,淡淡道:“外公目光长远,知道为apl做最佳打算。”
这个年轻人,姿态从容,字字珠玑,并不好相与。
“高总管理apl多年,并未出任何差错,谈董事长可有什么安排?”有人再次发问。
谈宗熠抬眼,静静看着方才发问的人,他目光锐利冷冽,透着熠熠锋芒。
会议室陷入令人心悸的沉默,所有人都看着他。
许久后,他忽然微微一笑,原本就干净出尘的脸,在那一刹那,像雪山融化,清风拂面,仿佛刚才的冷冽锐利不过是众人眼花。
“林董事说得对,集团上下万名员工,又关乎各位股东的切身利益,我初回国,对一切事务尚不熟悉,所以,总经理暂时仍由高先生继续担任,我从旁协助,并尽快熟悉所有业务,以及与集团各项事务。”他嘴角有浅浅的笑意,目光如炬,像一位真正的王,因为胸有成竹,所以优雅从容。
这番话,情理兼并,主次分明,令人无法辩驳。
同一时刻,高信达在a市最好的疗养院,他在谈林的病床前听完了谈宗熠在董事会上的所有发言。
他神情阴鸷,一言不发地盯着氧气罩下沉睡着的谈林。
当年,他吊着谈林的一口气,是怕他死后,自己不在他的遗嘱里,名不正言不顺,他无法进入apl,而他不死,他就还算谈家女婿,谈家人。
谈宗熠年幼,不成气候,apl理所当然是他的。只是他没想到,谈林十五年前就签了股权转让书,这只老狼,居然对他防备到了这个地步。
然而,凭那个小狼崽子就想和他斗吗?
他弯下腰,将手放在谈林的氧气罩上。
“高总。”高信达的助理王泽喊道。
高信达缓缓地抬起手:“你以为我会让他死?”他冷笑一声,“他的死活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没有意义我又何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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