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之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不老徐娘
“师叔,不要再说话了,我输真气给您。”屈巫哽咽着调转身子,松开了姬心瑶的手。她脸色惨白地看了眼屈巫,默默转过了脸。
千意婆婆摇头阻止着屈巫。没用了,自己也该走了。姐姐姐夫,还有师兄,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自己早就该去见他们了。
忽然,千意婆婆睁大了已经失去光芒的眼睛,她的瞳仁已经渐渐扩散,最后一丝的意念却让她犹豫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屈巫说出真相。
“厉王爷、厉王爷……”千意婆婆到底没能说明白,就再也不能说话,她最后看了一眼姬心瑶,一缕魂魄离开了人世。
“姨婆”姬心瑶扑在千意婆婆的身上,放声大哭。
屈巫原本是抱着千意婆婆的姿势,见姬心瑶扑了过来,便将千意婆婆放到了地上。略一沉思,他将千意婆婆胸口的那只飞镖拔了下来。细看去,竟是青铜打造的一只精美蝴蝶,他悄悄地塞到了怀中。
屈巫见姬心瑶哭得昏天黑地,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见紫姜站在一边发呆,便说:“将她弄回房。”
紫姜上前拉着姬心瑶,姬心瑶却死死地抱着千意婆婆不松手。屈巫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恶气,不是你贪慕虚荣要夺王后之位,人家至于对你下毒手吗?他恨恨地说:“现在知道哭了!”
痛哭中的姬心瑶偏偏还就听到了这句话。她停止了哭泣,满脸泪水地站起来,对屈巫说:“请回吧,屈门主。”又对紫姜说:“让忠儿他们把我姨婆抬到屋里去。”说罢,竟然头也不回地向主屋走去。
屈巫闭了下眼睛,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拿起千意婆婆的那把软剑,递给紫姜说:“你给她吧。我们在天山遇到雪崩,巴都被雪埋了。”
雪崩?巴都被埋?他能在雪崩下生还,不死恐怕也褪了层皮。屈巫轻描淡写地说,紫姜却惊得瞪大了双眼。见屈巫的唇边有一丝血迹,心中不由一惊。对,那晚他在茜窗外气得吐血,好像是说在塞外受了内伤。老天,刚才他是拼死接下的那大力金刚掌。
他对小公主的这份情太重了。可看小公主那意思,根本没有跟他走的迹象。不行,我得告诉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这样下去,命都没了,还报什么仇!
“屈门主,你带她走吧!你不知道她有多苦,其实她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她知道你对她的好,那天在宛丘府邸她是故意的,她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紫姜一口气地说着,早已是泪水横流。
“牵扯什么?”屈巫疑惑地问。
“她说她要复仇,她要他们国破家亡。”紫姜看着屈巫痛苦地说。她的眼神里一片迷茫,被复仇咬噬的心有多苦,她早已领略了。
国破家亡?屈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娇娇弱弱的公主,竟然妄想用一己之力,倾覆天下。开玩笑吧?
“复仇?”屈巫的心咯噔一下,她不是为了王后之位?
“她的亲人们都是陈王室害死的,她的情蛊也是芈王后下的,他们还逼着她要冰蚕。所以她要复仇。”紫姜愤愤地说着。
一股怒气在屈巫的心里升了起来。姬心瑶,你要复仇,为什么不让我去做?即使你要亲自去复仇,复仇的方式有千万种,需要把自己搭进去?简直傻到了极点!蠢到了极点!到头来,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屈巫急速地掉转身子向主屋奔去,见姬心瑶关上了房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脚踢开门,见姬心瑶正坐在软榻上伤心落泪,他不顾一切地上前拉起她,低吼着:“跟我走!”
姬心瑶拼命地挣扎开来,抹去自己脸上的泪说:“屈巫,刚才我答应姨婆,是不想让她老人家临终还伤心。我、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复仇,本不应该是你的事。”屈巫恨恨地说。他原本想说,你应该是那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快乐女孩,而不是现在这个鬼样子。可话到嘴边,他咽了回去。
姬心明显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在复仇?紫姜告诉他的?是的,复仇本不应该是我的事,可我的亲人们一个一个地为我而死,我不去为他们复仇,难道还指望别人?
也许,你会为我去复仇。可是,当时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在哪?你对外祖父说一句你去天山找冰蚕了,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好吧,就算我愚笨,一直不懂得你的心意。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还能回头吗?
纵然能回头,你还能把我当成以前的我吗?那日在宛丘府邸,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你能忍受世俗的嘲讽?世人的口水都会淹死你!
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今生今世,就当我辜负你了吧!姬心瑶将眼泪咽了下去,走到屈巫面前,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屈门主,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倾国之乱 三十七 思量中有千千结 不解心有双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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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心瑶将眼泪咽了下去,走到屈巫面前,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屈门主,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可笑?自己确实很可笑,从爱上你开始就一直很可笑。我他妈是着魔了还是中了你的毒了,想忘都忘不掉,我已经尽可能地想忘掉你,偏偏你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我脑海里,根本甩不掉。屈巫暗自恨着。
他强忍着自己心中的忿恨,说:“姬心瑶,我是很可笑,你是不是更可笑?一个弱女子,竟然想用一己之力倾覆天下,就凭你的美貌和身子?”
如此毒舌!姬心瑶的眼睛似结了冰一般,说道:“我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屈门主操心了!”说罢,转身欲走开。
屈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说道:“跟我走!”
姬心瑶突然笑了起来,她轻佻地拍着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恶毒地说:“屈巫,你那河东狮吼的夫人允许吗?”
痛,从心底溢出了眼睛。她的清纯,她的可爱都哪里去了?屈巫的手在颤抖着,他恨不能伸手撕碎了眼前这张近狐似妖的脸。
猛然间,他将她紧紧地揽在自己的怀里,嘶哑着声音说:“心瑶,你怎么能变成这样?你怎么敢变成这样!”
一股强大的暖流,几乎将姬心瑶融化了。她在屈巫的怀里颤抖着。苦苦挣扎至今,她早已累了,她多么希望能有个坚实的肩膀让自己依靠,有个温暖的胸膛让自己依偎。可是,她知道自己一切都迟了。
“屈巫,放开我,别脏了你!”姬心瑶冷冷地说。
屈巫猛地一怔,想起自己曾经骂她的话。他的脑海里又一次闪过陈灵公抱着她的画面。钝痛,在内心扩散开来,他的手松开了。
天色早已大亮,一阵秋风吹过,屋里的帷幔轻轻地飘拂着。
姬心瑶走到软榻重新坐下,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她知道自己的话再次伤了屈巫。可是,她别无选择。
屈巫僵硬地站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乱响,仿佛有两个人在打架。
屈巫,她是你爱若生命的女人,你不能丢下她不管,你只要一离开,你就会心痛,你就会后悔。
不,屈巫,她早已不是你爱的那个女人,她经历了那么多的男人,你当真能一点都不在乎?
屈巫,她是让仇恨蒙了心,无依无靠的情况下才出此下策,你不能嫌弃她。
不,屈巫,你为她已经做得够多了,你差点连命都丢了,你不能再把自己的名声也搭进去。
屈巫使劲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两种不同的声音从脑子里赶出去。心痛得似乎要撕裂伤口蹦出来一般,他不由得弯下腰捂住了胸口。
姬心瑶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了?难道刚才受了伤?她的心一沉,身子动了动,转念却冷冷地扭过了脸。
好一会儿,屈巫才缓了过来。他直起腰抬眼看去,姬心瑶绝美的容颜冷得几乎要结成了冰。寒意,不由分说地向他袭来。
他四下看去,屋子里香风旖旎,艳情叆叇。他的脑海里又一次闪过那晚自己在窗外看到的景象,心里一阵愤恨和厌恶,这女人怎么就能变成这样!复仇?有必要这样复仇吗?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说道:“我让你跟我走是送你回郑国。我答应过你大哥,答应过你外祖父。你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次你姨婆用命换了你的命,下次呢?”
姬心瑶的脸色骤变。原来救我不过是你对我大哥和外祖父的承诺,跟你走不过是送我回郑国。没错,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了。放心好了,我绝不会玷污你清白名声。
她冷笑一声,生硬地说:“株林就是我的家。你已经救了我很多次了。以后我是死是活,屈门主,就不用再操心了!”
屈巫的眼光犹如寒冰利剪,从姬心瑶的脸上一掠而过。他的嘴角微微扯了扯,摘下系在腰间的软剑递给姬心瑶,说:“千意婆婆的义子巴都已经不在了,这把剑你留着吧。”
随即又冷冷地说道:“随我出去,我把七杀剑法教给你。”
他这意思是让我自求多福吧,也好!从此两不相干!姬心瑶默默地接过软剑站了起来,默默地随屈巫走了出去。
秋高气爽,天空似清水一般地澄清。院子里高大的橡树,伸出巨大的、不对称的手臂,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
屈巫用昆吾剑一招一式地教,姬心瑶用软剑认真地学。树荫下的教习中,两人之间的话语简略到不能简略的地步。
尽管耳鬓厮磨,喘息相闻;尽管姬心瑶的缕缕秀发迎风飘拂,拂过屈巫的颈项,让他有一种痒痒苏苏的感觉。他依然浑身都透着一股凉意。
姬心瑶却是双颊晕红,卯足了心劲。以前紫姜教她霹雳掌时,她都是猫三狗四地学着玩,根本没上心。后来千意婆婆教她摘花飞叶功夫,她也是浅尝辄止。这一回,她要为自己争口气。
或许因为有着前期的基础,或许是因为心里发了狠,姬心瑶很快就将七杀夺命连环剑使得像模像样。
屈巫显然有点意外,他转到她的侧面,说了声:“一起来!”两人双剑合璧,竟然心意相通天衣无缝,剑光暴涨似千里洪波溃围而出。
七招连环走下来,屈巫跳开,他的眼睛里滑过一丝暖意。“记住,以后每天都要练一遍。”屈巫简略地说着。
已是香汗淋漓的姬心瑶点点头,刚要说话,突然觉得肋下一麻,人就向后倒了下来。屈巫伸手一个打横将她抱起,便向大门口走去。
紫姜早已站在主屋院落门口,几分欣喜,几分忧愁。喜的是屈巫在教姬心瑶剑法,愁的是他们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屈巫抱着姬心瑶走了出来,对紫姜不容分说地道:“找几辆马车,将千意婆婆带上,能走的家丁全部走,去奕园。这里留下几个看守就行了。”
紫姜一阵惊喜,连连点头,急忙奔到前面吩咐忠儿,屈巫抱着姬心瑶走了过来,见紫姜还在和忠儿说着什么,便皱着眉头说:“快点!”他见时辰不早,万一陈灵公下了早朝过来,再不走就有可能撞上了。
忠儿急忙跑到后面赶了辆马车,喊了声:“门主,你们先走。我稍稍安排下随后就来。”
“他是房庄主的徒儿,叫忠儿。”紫姜对屈巫解释着。
屈巫点点头,将姬心瑶放到车厢后座上,自己走到马车前面,示意紫姜到后面的车厢去。不料紫姜却拿起马鞭说:“门主,你快进去。”
屈巫眨了下眼睛,弯腰钻到了车厢里。紫姜一扬鞭,马车急速地离开了株林庄园。
姬心瑶静静地躺在后座上,屈巫索性坐到了车厢底板上,他侧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昏睡过去的姬心瑶。
曾几何时,这个女孩就像天空的一道彩虹,给自己的人生带来无尽的幻想。她任性淘气,却依然是那么天真可爱。
尽管那时知道她的心里根本没有自己,自己却无怨无悔,看着她爱上别人,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甚至爱她所爱,痛她所痛,只愿她活得幸福开心就好。
然而,现在却变得这样一塌糊涂。看着她身陷泥潭,自己竟然无能为力!
自己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以不在乎她的过去。可事情会怎样发展,自己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
自己不可能就这样将她带回楚国,她是公主身份,再醮必得郑王室同意,必须名正言顺。若是私奔,别人更会津津乐道她的一切,更会让她声名狼藉。而自己,也无法向宗族里的老老小小交待。
可是这样硬性将她绑回郑国,她醒来之后会怎样?只要她的心里还存有执念,她依然还会想办法跑出来。一如当年她三番五次从郑王宫偷跑出去一样。这一次是玉儿碰巧得知了消息,以后再有此类事情,自己又怎么可能都知晓?
还有,郑王室会接受她吗?至今不接她回去,就说明他们早已不要她了!
即使情况往好的方面发展,郑王室同意,她也愿意再嫁,可她的身份怎么办?不要说芈如是赐婚不可能休妻,就凭她是狐儿的母亲,我又怎能忍心?
带着她远走高飞?当真可以策马江湖快意人生吗?自己当真可以抛下一切吗?
狐儿三岁那年,父母带他郊游,马惊失事掉下悬崖,为救狐儿,母亲将狐儿紧紧地抱在胸口,父亲又紧紧地将他们抱住。找到他们时,狐儿完好无损地睡在他们已经冷去的怀里,依然紧紧相抱的两双胳膊掰都掰不开。狐儿的命是父母双亲两条命换来的,我怎能抛下!
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不该爱上她!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自己根本挣脱不了!多少个午夜梦回,多少个日落黄昏,她就在自己的心里,自己的梦里,赶都赶不走。
我该怎么办啊!屈巫一声长叹,将自己头痛欲裂的脑袋垂了下来。
倾国之乱 三十八 微波有恨终归海 明月无情却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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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姜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二更过后到了奕园。
看门的老仆愈加老迈,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屈巫以及被他抱在怀里的姬心瑶,连忙打开了二道门。
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木屋一如从前寂寥,静静地安详地伫立在黑夜里。
屈巫抱着姬心瑶走进了木屋,将她放到床上,见她还在酣睡之中,便从柜子里找出被子给她盖好。
紫姜掌了灯,打开了窗户,又简单地清扫着屋里些许的灰尘。俄顷,听得前面似传来忠儿他们的马车声,便向屈巫招呼一声,往前面院子而去。
晚风习习地吹了进来,屈巫静静地靠在床前的踏板上,看了眼床上的姬心瑶,疲乏劳累还有焦虑一起袭来。
今日太晚了,明日一早去找厉王爷吧。屈巫自言自语地说着,轻叹一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屈巫在心里恨道。姬心瑶,你知道你有多伤我的心吗?为了你,我在塞外九死一生,被雪埋,被剜心,被人追杀,从里到外伤痕累累。可那些伤加在一起,也没你伤我伤得重。
复仇?有你这样复仇的吗?你是不知道我的身份还是不知道我对你的爱?你要谁死,你要倾覆天下,我都可以帮你办到,可你当初为什么就不能等我回来?屈巫一声长叹。
你说,我现在应该把你怎么办?若是你活得好好的,即使今生今世我们无缘在一起,我也认了。可你现在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让我怎么办才好!屈巫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姬心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早已醒了过来,一进奕园她就醒了过来。或许是母亲的气息,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召唤,总之,她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
可她不愿意睁开眼。从她醒来明白屈巫将她弄回奕园那一刻起,她就不想再看他一眼。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己怎么可能再回头?
你这是要把我交给厉王叔吧?早就和你说明白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多管闲事,无非是为了你自己的心安。你可知,这几年,我何曾心安过?一日复仇不成功,我就一日不心安。我的余生里只有仇恨,没有爱。
没错,你说的对。我就是要凭着美貌和身子倾覆天下。我就是要让自己变成倾国倾城的滔天祸水。世人唾骂也好,遗臭万年也罢,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就绝不回头。
听得屈巫几声长叹后,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姬心瑶悄悄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昏暗的灯火下,屈巫倚靠在床头矮柜上一动不动地睡着了。看着他略显疲惫的面孔,她的心忽然抽了一下,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汩汩地流了下来。
那年三月三,他把自己从水中救起。自那以后,他就像个幽灵般一直在自己的周围晃悠,是自己太迟钝,不,是自己太愚蠢。其实他早就对自己表白过,自己却将他当成了一个笑话。自己的心不是在子夷大哥那里,就是在御叔那里,根本没想到过,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这样无怨无悔地对自己好。
可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不要说自己不可能前功尽弃,就是现在自己愿意跟他走,也不可能了。他煞费苦心地将我弄到奕园,说明他的内心其实是嫌弃的。真的不嫌弃,带着我远走高飞好了。
紫姜过来了探了下头,见屋里两个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都静悄悄地,她也静悄悄地转了身,顺手关上了门。
屈巫沉浸在睡梦中,无边无际的焦虑,无边无际的恐慌,自己仿佛又在那一望无垠的沙漠里,看不到出路,看不到尽头。
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屈巫醒了过来。他茫然地睁开眼,天际上漫天的星辰眨着眼睛,身下松软干燥,他伸手摸去,竟然是一把黄沙。
自己在沙漠里?荒凉的沙漠浸在月光之中,犹如蒙上一层薄雾轻纱,更显得幽静诡秘。
他甩了甩脑袋,记起了自己从一个男宠手中抢过骏马,一路策马狂奔,然后自己就失去了知觉。该死的马竟然将自己带进了沙漠。而它现在正没事人一样,静静地立在自己的身旁。
沙漠?屈巫听说过。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撞大运,一头撞进了这没水、没植物、没人烟的荒芜地带。
他摸了摸腰间,陶罐完好如初。想想又不放心地拉开布套绳索看了看,见冰蚕生灵活现地在里面,终于放下心来。自己这一刀没白挨,好歹把它弄回来了。
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的剧痛,他扒开衣衫,见伤口豁成龇牙咧嘴的样子,皱着眉头摸出金创药,抹到了伤口之上,又吞下一粒灵药。
稍稍喘了口气,他强撑着从衣袖里摸出一根银针,从马尾巴上扯下一根马鬃,分别放在嘴里用唾液滤了一遍,在月光下缝合起伤口。银针,是他在那个神秘部落的住处发现的,顺手别到衣袖里,想不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豆大的汗珠滚了下来,一针、两针、三针……胸口被他缝成了一个难看的大蜈蚣。终于,他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上。
阵阵朔风吹过,他勉强坐了起来,又在伤口缝合处涂上一遍金创药,撕下里面衣服的一只衣袖,将伤口打成了绑带。这才彻底地瘫倒在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几许,他醒了过来。身边金光四射,沙漠里一片强光。他站起来四下看去,老天垂怜,不远处竟然有个小小的泉眼,一汪清泉在太阳下熠熠闪光。
他连忙走过去,趴在泉边喝了够。万幸,那匹骏马上挂着个牛皮囊,他取来灌满了水。又将马牵来让它也喝了够。这才骑上马,根据太阳辨别了一下方向,向东边而去。
他想当然地以为,这是西部塞外,自己往东去应该就能走出去。然而,却是越走越远,越走越深,无边无际的沙漠似怎么也走不到头。
从日出到日落,从星夜到黎明。起起落落,他已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天。
天黑了下来,孤冷的月亮在薄云中飞逝,暗淡的光涂抹着无边无际的沙漠。风呜呜地叫着,混沌一片,已经分辨不出何处是天,何处是地了。
万里黄沙,一片孤寂,虚空和苍凉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那一瞬,他甚至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不在人间,而是在另一个世界。
寒凉如水,凄冷似殇。他蜷缩在沙漠里数着天上的星辰,想着这场让自己彻底沦陷的爱情。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寒冷,让屈巫惊醒过来。他发了好一会儿愣,弄明白自己不是睡在沙漠里,而是躺在奕园木屋的脚踏板上,深秋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了自己的身体。
屈巫坐起抱紧胳膊摇了摇头。那个可怕的沙漠!自己险些陷在里面走不出来。就在找不到水,找不到食物,意识陷入模糊的那一瞬,他才猛然醒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己竟然走进了误区。
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在这茫茫沙漠里寻找水源,亦步亦趋地寻找出路。只要养好伤恢复功力,一飞冲天,一切都随之化解。
他杀了马,将马血灌满了牛皮囊。每天喝马血,吃生马肉,然后持续排毒练功,终于功力恢复,疾速地掠过沙漠,回到了人间。
屈巫轻舒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探头看了看姬心瑶,见她依然在熟睡中,面孔是那么的静美,那么的安详,没有一丝一毫白天的妖媚邪气,一如从前的清纯可爱。
屈巫的心动了动,站起来将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塞到了被子里。转过身子,屈巫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夜行衣。
姬心瑶悄悄地睁开了眼睛,见屈巫在脱衣服,她的心猛地一下怦怦地跳了起来。他要干嘛?孤男寡女的。她的心里甚至有了某种期盼。
屈巫脱掉外面的夜行衣,又将贴身的天蚕丝背心脱了下来。这背心是师傅给他的成人礼,多年来他从未穿过。从天山回来后,他知道自己身子有内伤,以防万一,才穿到了里面。
昏暗的灯火下,屈巫无可挑剔的后背裸露着,宽肩窄腰,坚毅挺拔,犹如石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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