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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寸方舟
李嬷嬷观察刚刚赵继达听到子嗣之事时的脸色,便猜测他们可能已经知道中毒之事,不需要旁人去提醒了……况且即使人家不知情,她也不会去趟那趟浑水,反正既定之事无法更改,何苦多嘴去揭开真相,说不定还会平白被迁怒。
不过,看这谢睦身边的下人日常对入口之物的谨慎,能三年连续不断的对他下一种毒还没被发觉,指不定就是深得他信任的妻子啊、爱妾啊、兄弟姐妹啊之类的人干的,这么一想,倒也确实令人怜悯。
接下来谢睦一直没有明显的反应,李嬷嬷被赵继达求着只能守在床边上,不停地把脉、灌药,又过了好一段时间,床上的人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手脚也渐渐回温,摸摸心口处,热度也算降下来了,除了人还未清醒过来,大致已经脱离了危险。
赵继达激动地险些给李嬷嬷跪下磕头——要知道一旦谢睦有个三长两短,他、谢宏还有这山庄里的每个人都逃不了,或许还要加上他们的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要掉脑袋,而就算他们死一万次,也不够赔这一条命的。
李嬷嬷年纪也不小了,折腾了这几个时辰到底有些累了,眼见谢睦已经好转,就准备功成身退了,不想赵继达却不肯放她走:
“好嬷嬷,我叫您亲娘了成不成,你且略等一等,我们小爷和那几个还没把大夫带回来,您就这么撒手走了,主子万一再有什么不好,这就是要让我急的去上吊啊!”
这话说得很是招怜了,可惜李嬷嬷铁石心肠,才不管他上不上吊呢。
她不为所动:“不成,这么长时间没回去,我们姑……我们夫人该等急了。”
“这么着,叫这位敛青姑娘回去报个平安,您就再等一小会儿。”
两人正拉扯着,却见下人来通报:“赵爷,门外有位姓温的女子,说是您的朋友,您看该怎么办?”
真是来的正是时候,赵继达喜不自胜:“快!快请进来!”
李嬷嬷听了这些话,抬起的脚总算落了地,立马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
容辞刚进了房门,便被赵继达满脸堆笑的引到座位上,又马上端茶倒水好不殷勤,热情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赵先生,我听说谢公子病了,嬷嬷又这么久没回去,担心出了什么事,便假托是您的朋友,不请自来,你可别见怪。”
赵继达忙道:“您和这位李嬷嬷就是我们全府上下的救星啊,什么见怪不见怪的,您别说是我的朋友了,就算说是我的祖宗都成!”
容辞听他说话都带了一股透着机灵劲儿的喜气,还能随口开玩笑,便猜测谢睦那边可能已经没有大碍了。
“不知谢公子如何了?”
赵继达便一边领着容辞去瞧谢睦,一边高兴道:“看着好多了,这位李嬷嬷真是妙手神医,在世华佗啊!”
容辞忍不住被他夸张的言辞给逗笑了,同时既高兴于谢睦的好转,又为李嬷嬷感到骄傲。
她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谢睦的情况,见他呼吸还算平稳,脸色也不算难看,就放下了心。
她也不想看到这个昨天还以白梅相赠的人出什么事,那就太可悲了。
容辞看望过了谢睦,刚要提出告辞,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接着就见谢宏提着一个人快步跑进来,紧接着身后跟着另一个男子,手里竟也提了一个人。
谢宏手里的人一落地就趴在地上,喘的好像拉风箱,一副爬也爬不起来的模样,他的须发雪白,年纪得有六七十的样子,衣着光鲜,可惜头发散乱,发冠都不稳了,一看就是一路被带着快马奔驰着赶过来的。
谢宏一边扶他起来一边说:“我这一路都没看见有医馆,只能一路骑回了京城,想着肯定来不及回……回家了,便去了李大夫家里,万幸他今日不当值……”
那个李大夫可能是个太医,穿着都跟民间大夫不同,他这一路想来也遭了不少罪,可却不敢有丝毫怨言,这么看来,谢睦可能真的是个皇室子弟,再不济家世显赫,非同一般。
另一人说:“我是从平城找来了一位大夫,刚回来就撞上小爷了。”
李太医刚刚缓过气来,抬眼就先看到了容辞,一下子瞪大了眼,瞬间盯着她的肚子拔不开眼了,嘴巴也不由自主的越长越大,活似能塞个蛤蟆进去。
赵继达知道谢睦已经不碍事了,便也不那么着急,看到李太医的表情奇怪,就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下子就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不由没好气道:
“想什么呢?这是住在隔壁的温夫人,正是她借了一位精通医术的嬷嬷来,这才让咱们咱们二爷转危为安的,有功夫胡思乱想,还不如快去瞧瞧二爷如何了。”
李太医听了有些失望,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容辞肚子上移开,随众人一同进了内室。
两个大夫轮流把脉,都觉得确实是没有大碍了,几人又一同去了大厅查看李嬷嬷的方子,一看之下也觉得没问题。
李太医本来觉得李嬷嬷是个女流之辈,医术肯定不怎么样,现在却改了想法,加上他们又是本家,更添了一层亲近,便就地商量起接下来的治疗,挤得那位民间大夫都插不上话。
容辞并不懂医,便没有去那边旁听,就留在隔断旁没动。
这时,她敏锐的听到床那边传来细微的动静,急忙走到床边查看,正看到谢睦仰面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原本紧闭的双唇轻轻张开,微动着仿佛在呢喃着什么。
容辞下意识微微俯低身子,想去听他说了什么,左手无意识的搭在了锦被边上。
她还没听出什么来,手腕便被牢牢地抓住了,抓住她的那只手劲瘦有力,完全不像个刚刚还病重在床的人。
容辞吃了一惊,抬头见谢睦那双漆黑似墨,看不出情绪的眼眸骤然张开,紧紧地盯着她。
她一愣,立即反应了过来,惊喜的扬声喊道:“谢公子醒了,你们快过来瞧瞧!”
几人听见忙往这边赶,容辞方意识到自己的手腕还被人抓在手里,慌忙想抽开,却不想谢睦此时刚刚转醒,还在茫然中分不清此为何时何地,下意识握紧了手中之物,以容辞的力气,挣扎着竟纹丝不动。
直到赵继达马上就要走到床前了,谢睦才真正清醒过来,他恢复了神智,不动声色地松了手。容辞松了口气,立刻直起身子收回手臂,向后退了几步,把地方让给了其他人。
床边瞬间变得非常嘈杂,有的手忙脚乱的把脉检查,有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关切,容辞便猜测他们现在应该腾不出空来送她们三人了,她自己也不想扰了他们的喜悦之情,便悄悄带着李嬷嬷和敛青回了家。





容辞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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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容辞自己还罢了,李嬷嬷和敛青忙话了半天连午饭都还没吃,想必早已是饥肠辘辘了,就吩咐厨房重新把菜热好了,就留她们两个在正房用了。
看着她们吃的香甜,容辞不由得也嘴馋了,便加了副筷子也跟着吃了几口。
李嬷嬷就乐意看她胃口好,加上今天也算得上救人一命,积了几分阴德,也就不好开口责备容辞今天不顾身体,亲自去有病气的房中寻人的事了。
但虽然不好说她,李嬷嬷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吃了饭便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
容辞见了颇为不解:“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李嬷嬷往包袱里塞了一些碎银子:“我明天出门一趟,可能要走挺远,带一点银子,再带些干粮去。”
“要去哪里啊?”
“还不是为了你!今天冒冒失失的去找我们,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有孕在身,避讳脏东西,也不怕撞上病祟,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明儿就去庙里拜一拜,也捐几两香油钱,好买个安心。”
说着又道:“也怨我,当初定下住在这里,也就是想到这儿住着舒服还不招人眼。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的,连个和尚道士的影儿都没有。”
容辞听了直想笑:“您之前不是还说最不相信这些东西,说是自己行事用不着神仙来管么?”
“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你怀着身子,眼看没几个月就要生了,什么这个那个的可不都要去试一试,这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时锁朱听了打趣道:“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嬷嬷您这是临阵抱佛脚,是谁之前在太太烧香念经的的时候动也不动的?”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李嬷嬷拿着包袱作势要抽她:“要你这小丫头多嘴!我现在改了还不成?”
容辞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什么都想去尝试,但还是劝道:“现在路上的冰雪指不定还没化呢,您一个人出去我可不放心。”
李嬷嬷道:“没事儿,我叫李慎驾着马车带我,走得慢一点就是了……到时候顺便给你求个平安符,让神佛都能保佑你平安生产。”
容辞本来只是觉得不必这么麻烦,才随口一劝,此时听到李嬷嬷口中说出“护身符”三个字,就浑身一个冷战,脑海中马上想起来前世母亲带着哭腔的话:
——你嬷嬷本来说是要给你带个护身符回来,谁能想到……
容辞猛地打了个哆嗦,以控制不住的高声道:“不行!不能去!”
李嬷嬷被她的音量吓了一跳,诧异的回过头来:“怎么了?”
容辞咽了咽口水,心中飞快的闪过各种理由:“……你今天才给人家瞧过病,明天就要去烧香去病祟,人家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
“他们如何知道这些,”李嬷嬷不以为意:“何况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我救人还救出错来了吗?”
“不成,您就是不能去!”容辞见劝不了她,干脆拉着她的袖子撒起了娇:“我一刻见不着嬷嬷就心慌,万万离不了您……”
这话比刚才的理由强了不止百倍,李嬷嬷听了立马忍不住笑了,嗔怪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也不怕人笑话。”
话虽这么说,但到底不再提出门的事了。
李嬷嬷不能出去,便想以别的弥补,她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看了看,却并没有见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姑娘,老爷太太给你的那块玉呢?”
容辞一愣:“什么玉?”
“自然是你小时候,老爷用太太嫁妆里成色最好的白玉给你雕成的那块……做成后老爷还去法华寺找了修为最深的主持大师,苦求了他许久,才让人家亲自给这块玉开的光,说是能保佑你遇难成祥,逢凶化吉,这你都不记得了?”
容辞回忆了一番,发现当年确实有这么一件玉坠儿,还是自己自小就带着的,当初雕刻的时候还出了一场笑话,刻错了字,但是温氏觉得这也是缘分一场,便干脆将错就错,没有叫人从新做。
那块玉在她年少时几乎是从不离身的,但不知什么时候就没看见过了,这已经过了一二十年,她再去想,发现那玉的样子都已经模糊了,自然不记得现在放在了哪里。
她看向锁朱敛青,指望她两个能记得,毕竟这对容辞都是一件隔了一世的首饰了,但她们两个可能最近才见过。
锁朱瞪大了眼,忍不住去与敛青对视,两人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两人见容辞面露茫然,可见是真的不记得那玉坠落在哪里了,哪里再敢多言,锁朱便支支吾吾道:“……我们也记不清了,想来……想来是成婚礼成那日急急忙忙的给弄丢了,后来住进了恭毅侯府……也没记起来去找找……”
容辞听了有些可惜,毕竟也是从小带到大的贴身物件,就这么丢了也怪心疼的。
那玉本身的价值倒还罢了,但上面附加的祝福和祥瑞才真正难得,李嬷嬷一听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气的把锁朱和敛青骂了一通,又回过头来戳了戳容辞的脑门:“这么大了还丢三落四,毛毛躁躁,我说最近怎么诸事不顺,原来是这个缘故……”
容辞知道李嬷嬷之前是一点儿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现在能说出这些话,也是担心自己,病急乱投医罢了。
两人这边在说着话,只锁朱和敛青在一旁低眉顺眼的站着,再不敢开口了。
……
容辞从这之后就又悠悠闲闲过了几天,李嬷嬷倒是忙里忙外——容辞不放她走,她就想在东厢房里摆佛堂,安个桌子供一尊佛像,当真要临时抱佛脚了。
这日容辞正在散步,正巧走到那几株梅花旁,就看见敛青带了两个人来正往这边走。
容辞一看,前头一人头戴紫金冠,身着深紫暗云纹长袍,面色尚有些苍白,正是前几日卧病在床的谢睦,赵继达不在,他身边只跟了那个叫谢宏的少年。
谢睦也看见了容辞,对着她微微颔首。
容辞走过去福了福身子问好,语气带了一点关切:“您的病已经好了么?怎么不在家多休息……”
谢睦虽还能在脸上瞧出一点病容,但举止已经完全不像个病人了,走路步伐坚定,没有丝毫飘虚之态,说话也气沉于胸、淡定自若:“已经好的多了,今日前来便是来道谢的……我方才已见过了那位姓李的嬷嬷,现在是特地向你致谢的。”
“这没什么”容辞道:“咱们比邻而居,换做谁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谢睦却低垂着眉眼摇了摇头。
谢宏眼见气氛有些沉默,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说,明明是身子还没好全就急着过来道歉,一刻也不想耽误,可您这不言不语话这么少,万一让人觉得是在敷衍可如何是好。
容辞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能看出他大概天生就话不多,或许还有些对救命之恩耿耿于怀却不知如何开口表达感激的意思。
站久了腿脚有些僵,她便一边走动一边指着身旁的梅树道:
“上一次我用一小支红梅换了您小半棵树,现在也算是报答了。”
谢睦就陪着她一同散步,闻言抬眼看了看绽放的正绚烂的梅花,开口道:“这红梅就很好,比白梅喧闹些,我那边虽有一片梅林,到底太寡淡了。”
“是吗?我倒是两种都喜欢,风情万种,各有千秋……对了,你方才见李嬷嬷时有没有看到我摆在大厅案桌上的白梅?它太大也太重了,就没用平常的窄瓶,而是换了青釉石榴瓶,竟意外的相配,格外别致。”
“见到了,确实相得益彰。”谢睦说着想到前天睁开眼在床前看到过她,想她进过正房,莫名的担心她误会自己不珍惜旁人赠送之物,便补充道:“你送的那支我也放在书桌上养起来了。”
容辞却没想那么多:“红梅本就开的过了,想来也养不了几天,若是败了,你就换上白梅,也别有野趣。”
谢睦却道:“我明天便要返回家中了。”
容辞惊讶道:“这么急?身体经得住么?”
“无碍,原定只是出来散心,最多留两天,若不是病了这几日,早该回去了,如今家中的事务怕是已经堆积如山了,”
容辞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之后本没什么话了,谢睦想了想:“这边还留了不少人看门,你若想赏梅,自可随意出入。”
这倒是意外之喜,容辞将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有些欣喜道:“这可是又是我占便宜了……你在家中种了这么多梅林,可是十分喜爱梅花?”
其实那院子只是多年前买的,梅花也是之前不知哪任主人种的,谢睦对所有的花草都是一视同仁,并没有特别偏爱的,但他想起容辞提起自己送的白梅就赞不绝口的样子,竟鬼使神差的承认了:“梅花高洁,自然格外惹人喜爱,与众不同。”
他身后跟着的谢宏不自觉的停了停,瞧瞧抬头瞄了谢睦一眼,又有些纳闷的低下了头。
谢睦面不改色道:“你也是么?”
容辞道:“那倒没有,漂亮的花我都欣赏的来,什么时节就赏什么花,倒没有更偏爱哪一种。”
谢睦愣了一愣,抿了抿唇,便不再开口了。
容辞已经知道他颇为寡言,刚刚说了那么多已经是难得了,见他恢复了沉默也没当回事,一路和他一起走回了正房门口。
谢宏便上前提醒道:“二爷,家里还有事等着处理呢。”
谢睦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再向容辞提出告辞。
容辞也不多留他,只是最后劝了他一句:“若是再有哪里不适,需早些吃药,万不可像前日那般一声不吭,徒添凶险……我看当时公子身边的人都急坏了,你看在他们这样担忧的份上,也要多保重身体。”
谢睦沉默了片刻,终是应了,之后便带着谢宏回去了。
临走时谢宏还偷偷冲容辞做了一个“感激不尽”的口型,逗得她险些笑出来。
那边谢睦走的很快,谢宏一边紧跟还一边疑惑的问道:“二爷,你不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吗?还说它们无甚用处,空耗人力,什么时候开始最喜欢梅花了?”
谢睦脚下不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闭嘴!”




容辞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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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第二日谢睦几人果然早早就离开了,走之前也没忘让赵继达过来支会了一声,还特意提了一下让容辞得空了可以去谢园赏梅的事。
容辞自然是笑着答应了。
李嬷嬷每日又是忙着烧香念佛,又是张罗着给容辞改制衣物,入口的饭菜也是她精心拟制了菜谱让宋三娘照着做的,饮食起居事事都要过问,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空陪容辞说话了,只能再督促她常出去活动。
容辞见她虽忙碌但又乐此不疲,忙的那些事自己实在插不上手,只能乖乖听话,减轻她的负担,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她的日子倒是和李嬷嬷完全不同,每日过的十分悠闲自在。每天散步赏梅,要不就是和几个丫头一起打叶子牌解闷儿。
李慎又从外面捎了几本杂书回来,有正经书也有游记话本,她午觉后看几页书,竟觉得比前世和顾宗霖一起读书的时候自在多了,也更能读的进去,实在闲了就在书房练几个字。
她认字是跟父亲许谦学的,也是他手把手的教着写的,可惜六岁那年许谦去世就没人教她了,母亲和李嬷嬷都是识字的,可是字写得都不好,容辞这笔字还是自己照着字帖上自学出来的,当初就被顾宗霖点评过“端庄而已,并无风骨”。
现在重新练,也没指望能写出什么好的来,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时间就在容辞无所事事,李嬷嬷却事事操心中流逝了,转眼就过了腊月二十五,马上就要过年了。
整个山庄除了容辞被按住不许动之外,其他人整日贴窗花的贴窗花,贴对联的贴对联,又是大扫除又是割年肉,一派热火朝天,满园中都是叽叽喳喳的喧闹声,正是容辞最爱看的热闹景象。
她看到人们都在喜笑颜开的准备过年,也会觉得恍惚,有时还会幻想如果前世没有在那时死去,没有回到这一切都还能挽回的年月,那她此时是在做什么呢?
可能是喝下苦涩不堪的药汁,然后躺在床上感受着自己连呼吸都困难的虚弱,耳朵边是丫鬟们小声议论自己什么时候咽气的声音,夹杂着外边院子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热闹,想必也别有滋味。
对了,她临死前还被顾宗霖强塞了个庶子做儿子。
之前可以说嫡母病重,全当没她这个人,可名义上真的成了亲生母亲,再不来请安侍疾就太说不过去了,也就是说她还要梗着脖子,看顾崇一个八岁的孩子一边对她不屑一顾,一边假惺惺的嘘寒问暖……
这可真能算得上是生不如死了。
容辞想想那情景都觉得不能忍,可若此时真的是一场梦,梦醒了又重新回到静本院中那张病床上,那她又该如何呢?
她想,她可能一刻都活不下去……
“姑娘,姑娘!”
容辞一下子从那可怕的设想中回过了神,看见宋三娘正在自己面前,面上眼里都是浓浓的关切:“您在想什么呢?怎么眼圈都红了?”
容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下午多睡了一觉还没缓过来,现在仍有点困。”
宋三娘还是有些担心,却没再追问,只是说:“今儿是除夕,他们都在厨房包饺子,您要是觉得有趣,不如亲自动手包两个,也精神精神。”
容辞现在正缺众人的关怀、笑闹来驱散刚刚遍体的寒意:“也不用去厨房了。叫他们一起来正房罢,大家聚在一起也热闹热闹,都是亲近的人,不需避讳那样多。”
宋三娘其实最怕容辞会说“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不要来扰我”之类的,现在看她愿意与众人同乐,自然无有不应。
不一会儿,正房大厅中就摆好了两张大桌子,人分成两组分坐两边。
这山庄里加上正房中贴身伺候的五人,一共才有十二、三个下人,除去留了一人看大门,其余人不分男女都在这里了。
一开始大家都有些拘束,后来见容辞平易近人,李嬷嬷也没板着脸,渐渐地都放开了嗓门说话,一边包饺子一边嬉闹,彼此间脸上都喜气洋洋。
容辞年纪虽小,却是主人,自然是他们生活的中心,说什么也不忘带上她一起,都想跟她多说几句话,于是话题就自言而然的渐渐集中在她身上。
“姑娘这几日爱吃带辣子的菜,我瞧着可能得生个女孩儿。”这是宋三娘。
同在厨房做事的另一人是个比宋三娘年轻一些的的中年男人,他叫温平,是容辞外公外婆捡回来的孤儿,跟容辞也更亲近一些,闻言毫不避讳的反驳:“胡说,我淹的酸梅子姑娘也爱吃,这怎么说?要我看,肯定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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