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洗洗睡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东篱菊隐
阿无打断普兰的话,让她说会一直没完,好好一个小姑娘,话痨似的,再说,大热天就别站在这儿聊天了,赶路到京城好歹有个凉快地方待待歇一歇。
奚琲湛好心提醒阿无她有伤在身还是乘车轿的好,无奈阿无却坚持,奚琲湛也舍了龙辇,潇洒上马与阿无并辔而行,普兰在马上,不停叽里呱啦问这问那,兴奋的像只聒噪的鸭子。直到黄昏时分来到宫门前,阿无勒马问奚琲湛:“陛下是想让我们住在皇宫里吗?”
奚琲湛说:自然,城主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住在宫里让朕略进地主之谊。
阿无毫不客气回绝了:“陛下说笑,我虽是异域小国,但也听闻中原有句话叫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何况我们已经身处京城,陛下要尽地主之谊实在非常便宜,而且,我听说皇宫是给皇帝和女人们住的,我又不是你的女人,为何要住你的皇宫?”
普兰也接了句:是啊!我也不是。
群臣立刻静寂无声,连拂一下衣袖的声响都没。
果然是落后蛮邦,真是不识抬举!我们大偃刚刚救了你们你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就敢当面给我们陛下难堪。群臣内心愤愤未完中,只听他们的万岁用一种赔礼道歉的语气说:“城主所言有理,是朕没有考虑周全,那只好委屈城主住到锦园了。”
“好。”
队伍在宫门口掉头又浩浩荡荡朝锦园而去,刚路上瞧热闹还未散去的百姓哗啦啦又聚集在路边,一边窃窃私语:咋回事?皇上带错路了?另一个说:谁知道,也许是贵妃娘娘不许个异邦女人住皇宫呢……再一个表示不赞同:异邦怎么了?我看这女城主长得倒还漂亮,你瞧那女娃娃,真好看,不知谁家小子将来有福气给娶了……
锦园在京城西,到了,阿无才知道,什么锦园,不就是原来晋王的府邸?
牌匾上的锦园两字苍劲有力,显见是奚琲湛的手笔。阿无藏着心中的疑问,好端端的,叫什么锦园?偏偏,奚琲湛怕她不多想似的解释道:“锦园是为了纪念我一位故人,她名字里有一个锦字。”
阿无只给了他一声“哦”便随奚琲湛迈步入园,记忆中的金碧辉煌被悉数换去,到处都是竹木,就连影壁的浮雕也是一大片竹板雕成,而且处处名字里镶个“锦”字,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死了的故人是苏盛锦似的。阿无的脸色微变,没想到自己“死”后,奚琲湛这东西敢这么糟蹋她的名声。
奚琲湛一直留神看着她,看见她眼里不做声凝聚起来的戾气,想笑,忍得十分辛苦。
阿无却不肯质问他,于是他只能屏退太监说给她听:“朕这位故人,是朕年轻时心仪的女子,可惜另嫁他人最后又被奸人陷害,最后落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地步,不过朕坚信她没有死,朕有生之年一定会找到她……”
阿无不接话。
“你叫,阿无?全名叫什么?”奚琲湛忽然转变了话题。
阿无愣了下,一直以来玉宁人称她阿无,她自己也叫阿无,编的全名说给玉息令哥说过,好久没提起,差点忘记了。
“叶无花。”
“叶无花?花无叶?花不见叶也不见花,生生世世不相见?你这个假名字编的可真够假的,苏二。”奚琲湛笑了,在阿无开口反驳之前奚琲湛又道:“别跟朕说你认错人了这种话,你就是化成灰朕也认得出。”
“你……”
“别急着否认,显得心虚。”奚琲湛气定神闲。
“就算我是苏盛锦你要怎么样?”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谁也别想让她回到以前桎梏的生活。
“想想和谈的条件吧,如果以你来换,朕什么都答应。”
奚琲湛笃定的好像她会答应似的。
“没得谈。玉宁不是我的,拿玉宁威胁我没用。”
奚琲湛还是笑眯眯的拈着小胡子,安慰阿无似的说道:“你会答应的,一定会的,这买卖你只赚不赔,朕要是你,现在就答应了。好好休息吧,别把条件想太多,朕可没那么多耐心。”
看着他迈着八字步离开,阿无气结,她就知道奚琲湛这个人难缠,知道他会来这么一招,却没料到这么快,快得她连编的名字都差点忘了。
阿无后悔了,她干嘛要听话的上京来和谈,玉宁又不是她的,管它被哪边夺去统治管她什么事?她一个人悄悄跑了不就是?
况且,就算她来了,凭什么要用自己来换?
奚琲湛提的这是什么狗屁条件!
他凭什么那么笃定她就是苏盛锦!连她曾经的丈夫都那么犹疑不决,凭什么他敢这么笃定!
锦园的夜晚极美,廊下竹编的灯笼糊着湖绿的纱,一片柔和,宫女端上极品紫笋茶,泡在紫竹杯中,茶香竹香混在一处,沁人心脾,窗外有蛐蛐的叫偶尔还有几声蛙鸣,在这样宁静祥和的氛围中,阿无毫无防备沉睡过去,日上三竿才醒来,普兰像小青蛙一样趴着的姿势还酣睡着,枕上一点点口水印记,可见睡得极香甜。
阿无有些懊恼的起身,若是被偃人知道,还不要说玉宁之所以败北是因为懒惰?
更懊恼的是,卧室外头,一个绿衣小太监来传奚琲湛旨意:午后,德政殿,议和。
完全是速战速决的架势,阿无坐下,喝了壶茶压抑狂跳的心,哪有把皇帝当得这么嚣张跋扈的?
换上玉宁服饰,嘱咐宫女太监照顾好普兰,阿无准备前往皇宫,以一种慷慨就义的态度。
没想到,奚琲湛派来迎接她的官员是苏瑜。
“城主有请。”苏瑜面有忧色。
阿无越过他直直向门口走去,苏瑜跟在后面,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还是开口问:“城主可考虑清楚了?”
“苏大人何意?”阿无没有停步。
“皇上并不是好说话的人,恐怕和谈的条件会很苛刻。”苏瑜斟酌着用词,他虽然知道奚琲湛对自己妹妹一直没有心死,可昨晚奚琲湛吩咐他去准备大婚事宜的时候他还是几乎绝倒。
“你的意思是你们的皇帝一向都喜欢便宜占尽恨不得把人敲骨吸髓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
“那你问我干什么!”
苏瑜无奈,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难沟通。
庄严肃穆的皇宫,人偶般的侍臣——确实是人偶般。
大大的殿,她和奚琲湛南北对坐,上百个大臣默不作声分立两侧,若不是眼珠还偶尔错一下,真像庙里泥塑的罗汉像。
奚琲湛说,城主是一人赴约,朕不能让天下人说朕以多欺少,所以,谈判的人只有朕和城主你,敢有插嘴者,立斩。
他当然不希望有人插嘴,阿无不跟他客套:“说条件吧。”
奚琲湛正襟危坐,声音顿挫说道:“纵观历史,西域与中原历来有联姻的习俗,远说,汉时,细君公主乌孙公主远嫁西域,维护了边疆几十年的安定,近看,大唐文成公主……”
“文成公主嫁的是吐蕃。”
“既然城主熟知历史朕就不废话了,朕唯一的条件就是与城主你联姻,城主有什么条件?”
都没等阿无说话,大臣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默不作声的叩头。
沉默的抗议啊!
奚琲湛满面春风扫了眼已经把脑门磕红的大臣们劝阿无:“城主你瞧,臣子们叩请你答应呢。”
叩头声更响。
“你看,他们迫不及待了!”奚琲湛笑得开心哦。
知道了臣子们的态度,阿无开口,提出了极苛刻的条件,在她看来,稍微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不会答应的。
“第一,不称臣。第二,不纳贡。第三,不休夫。第四,不许在玉宁派兵派官,第五,大婚之后我仍旧会回玉宁,你不得以任何借口阻拦。”
终于,一个忍不住的大臣冲了出来,气得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说道:“我泱泱大国,陛下万乘之君,如何要为区区边陲小城如此降尊纡贵啊!况且,此女四嫁不守妇道,如何母仪天下号令后……”
“拖出去砍了。”奚琲湛动动嘴皮子。
“臣死不足惜,可万万不能令此女为后!陛下三思!”然后,这位臣子以头触地,砰的,死了。
阿无面不改色看着太监将尸体抬了出去。
忠心耿耿的大臣死了好可惜!
昏君!
“朕答应。”三个字,重逾千钧,不仅臣子们呆若木鸡,阿无也呆住。
就是说,奚琲湛不在乎他的女人一女二夫?
这可是一顶天大的绿帽子!
臣子们又叩头,奚琲湛一伸手,站他身后的元宝双手奉上一叠厚厚的折子,奚琲湛哗啦啦翻着折子说道:“你们风流快活朕可没管,朕的事谁再多言……相信你们自己干了什么掉脑袋的事都心里有数,朕不介意按律惩处,把你们的脑袋堆一块儿当捶丸玩!”
恐吓完臣子,奚琲湛抽出折子最下面一本示意元宝送到阿无面前,阿无展开看,上面列着诸多人的名字,苏作师、苏瑜、谢氏……玉息氏、普兰……
阿无气红了一张脸,捏着折子的手指节都泛白。
她可以不在乎玉宁的生死,可她在乎亲人,在乎玉息令哥。
她现在来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苏瑜,着礼部准备大婚事宜,朕昨天查了查黄历,五天之后适合婚嫁,就那天吧。”奚琲湛语气轻快吩咐道。
“微臣……遵旨。”苏瑜躬身,浑身充满无力感。
这两人是在比试谁更没有人品谁更不要脸吗?今日事传出去,□□的颜面算是被他们彻底丢光了,贻笑百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后来苏瑜又庆幸,好在自己不是史官,否则怎么下笔记录还能保住脑袋是个难题。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陛下,洗洗睡吧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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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无木着脸回到锦园,差点被满目的红给刺瞎眼睛。
宫女带来针线局的来为她量体裁衣,连普兰也没放过。
琐碎的事自不必提。
另一边,皇宫里宁琥珀已经得到了消息,还是奚琲湛亲自来告诉她的,他脸上的神采那样真切那样生动,让宁琥珀心中很是酸涩,几乎要忍不住眼泪。
“琥珀,朕说过不会欺骗你,所以亲自来告诉你。”
宁琥珀苦笑一下:“你不觉得不告诉我还好些吗,爷?”宁琥珀仰头看他,那双眼没有躲避,那么诚实的传达出他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狂热,真是讨厌啊!
“爷,那个人,听说极像苏王后,是她吗?”宁琥珀直直伸出手臂,放在他心脏处,他的心跳平缓有力。
“怎么可能,苏盛锦已经死了。”奚琲湛迅速否认了。
宁琥珀看着奚琲湛的眼睛:“说谎,你的眼睛告诉我,就是她回来了。爷,你这样痴情真是让人恨到牙痒!让人讨厌啊,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以为也许还有希望的时候,她为什么又出现了!”宁琥珀伸手环住奚琲湛的腰,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如果当初你最先遇见的是我不是她,会不会不一样?”
“下手怎么这么狠!”奚琲湛抓住她的手。
“避而不答就是心虚,哄哄我不行吗?看在我坚持这么久的份上哪怕给我一个开心的假的答案不行吗?你喜欢过的我那份心真的说收回就收回了吗?”宁琥珀埋首在奚琲湛胸前,泪水洇湿他的衣衫,手捶着他的胸口。
“朕说过不会欺骗你。”奚琲湛答得老实,一边轻轻拍着宁琥珀的背。
宁琥珀哭了半天,哭够了,松开环着他腰的手臂,轻轻擦擦自己的眼泪,走向一边:“好了,我知道你要迎娶皇后了,老规矩,恭送爷。”
“朕倒是有些忙,晚上来陪你用膳。”奚琲湛说道。
宁琥珀侧过身,头微微扬着,略带着些挑衅的表亲问道:“用过膳你会留下吗?”
奚琲湛说:“琥珀!”
“早知如此,我当年就该喝下不孕的药,这样你就没法用天下和我换了。”说完,宁琥珀疾步撩开珠帘入寝宫去了,从里面扔出一句:“晚膳就不用了,明日迎娶皇后,该去养精蓄锐才是呢。”
大婚前夜。京城因为取消宵禁而沸腾着,皇上大婚一辈子一次,老百姓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早早在黄土铺路的街道两边店铺里挤占了临窗的位子,只为了明天一睹异域皇后的风采。
皇宫,交泰殿。
奚琲湛环顾着新房,这里不满意,白色的花搬出去换上红的,太监说,宁贵妃娘娘说这是百合,寓意着百年好合,奚琲湛说那多摆点,床上花生谁挑的这么大,皇后受伤了,硌着她伤口怎么办?
然后,胖元宝汗淋淋跑过来,一脸焦急好像有火烧到皇宫正门了一样。
“皇上,皇后她……”
“她跑了?”奚琲湛气定神闲。
“没,没跑,可是,皇后娘娘坚持大婚的时候要穿玉宁的衣服!”元宝抹着额头的汗,玉宁的衣服,好想哭,那可是一身的白,哪有人大婚的时候穿孝服!
显然,奚琲湛也知道是什么衣服,想想挥挥手:“人家一个女人远嫁千里,穿衣服涨涨底气,随她吧,不就是件衣服吗!”
“还有,爷……”
“说!”
“皇后千岁说按玉宁风俗她要骑马入宫!”
元宝要疯了,明天全京城的百姓一看,皇后娘娘这是成亲还是入宫给皇上奔丧啊?
“等一下,玉宁的风俗,新郎如何迎亲?”奚琲湛摸着下巴,露出玩味的笑。
元宝愣了下道:“玉宁风俗,新郎骑马迎亲……”
“共乘一骑?”
“是!主子,您不是要……?”元宝双目大睁。
“朕去选马!”奚琲湛高兴要走,又吩咐元宝,“她要穿白就穿白,大不了朕穿红,去给朕准备红衣。”
元宝捧着脑袋撞了下门,又撞了一下,他不想当贴身太监了,太可怕。
奚琲湛的身影又出现在殿门口,又是一个吩咐:“把萤园给朕收拾好了,闪闪亮亮的。”
夜深了,明天又是出嫁的日子啊!
阿无感慨,短短二十几年,她正式穿上嫁衣都已经三次了。
她嫁给奚景恒的时候春暖花开,穿上裁缝精心缝制了三个月的嫁衣戴上沉重的凤冠,蒙着红盖头,坐在花轿里一时欢喜一时忐忑,临下轿又偷偷理了理丝毫未乱的鬓角,那盛大的婚礼啊,霍国多少女子羡慕她嫁给年轻英俊的王太子的?可惜,再盛大的婚礼也遮不住不幸。
第二次嫁人,只有一匹白马一个新郎,心里却莫名的安稳许多。
这第三次,没有期待没有安稳,只有惶惶不安。
阿无今日很早就被宫女们催起梳妆打扮,她们拿她的衣服没办法就可着劲的折腾她那张脸,朱粉胭脂一层又一层的涂抹,誓要用脸蛋上的喜庆压住衣服的白,以至一张脸被抹的白惨惨,嘴唇却红艳艳,配上白衣,看着有些瘆人,连一旁玩的普兰都觉得好丑,并毫不客气的表达出来。
普兰跑来告诉她下雨了,阿无又看看镜中,若经了雨这张脸还不得跟闹诈尸的女鬼一样?随后又释然,管他呢,她现在是异域蛮邦的女子,她不怕丢脸,如果奚琲湛不高兴……那再好不过。
阿无盘算的挺好,穿身“孝服”骑着马大摇大摆进宫行礼,昭告天下他们这位皇帝爷取了多离经叛道的女人,兀自站在窗前看着如线的细雨想着,瞧见一群举着描龙绣凤的大红油纸伞的人往这边来,伞遮住了他们大半的身子,只露出一片红袍,阿无没做多想,为了配合皇帝大婚的喜庆,近侍太监这日多要穿红。
直到眼看那一群人撑着伞在房门外两行排开,看架势是要进这屋子才引她注意,已是大婚当天奚琲湛又搞什么幺蛾子送什么东西?
被哗啦的收伞声吸引,阿无回头去看,却愕然,那一身能刺瞎人眼的大红喜袍的人可不是奚琲湛本尊?
看她呆怔模样,奚琲湛还略得意地拂了拂颊边乌黑的一绺头发问她:“如何?”
如何?他,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成亲要穿成这样?
“太花,不庄重。”
“成亲图喜庆哪个图庄重?快到吉时,走吧,误了吉时不好。”奚琲湛笑眯眯的向阿无走来,走得风情万种迫不及待,还急切的抓住阿无的手,阿无挣扎两下他就不满说道:“你要穿白就穿白,要骑马就骑马,怎么,朕一切依你按玉宁的风俗,这会儿又想反悔?”
哪个知道皇帝要亲自迎亲的!
奚琲湛的手很大,很软,手心有细细的湿气,这是阿无第一次被他牵手,好像有无数只蚂蚁从他手心长出渗进她手掌渗进血里,麻麻的不适感逐渐蔓延直至整条手臂好像都麻了。
被奚琲湛这样一激,阿无索性任他攥着手出门,沿着那一片红伞撑起的空间迈过一道道门槛向大门走去,锦园门口立着一匹高大的白马,马脖子上拴着一朵巨大的红绸花。
奚琲湛说,玉宁的风俗,新郎骑马带新娘归家是吧?
阿无的脸都要僵了,她是想给奚琲湛找点麻烦没错,可她没料到奚琲湛会这么拉得下颜面!是她高估了奚琲湛的脸皮。阿无上马,真的是横下了心不要脸面的。奚琲湛安顿好她也潇洒上马,双臂自然的将她圈在怀里去握住缰绳,双腿一夹,白马如同离弦之箭像前奔跑。
白马在铺满了黄土挤满了围观百姓的路上向皇宫的方向奔跑,奚琲湛没有撑伞,只是将身体向前倾,下巴抵在阿无头顶为她充当人肉雨伞,一路疾行,雨丝斜斜的扑在脸上,阿无此时已忘了雨会弄花了妆,她只是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窝在奚琲湛宽阔的怀中,眼前,围观的百姓好像不见了,雨声好像也消失了,只有奚琲湛紧紧抱着她纵马前行。
锦园到皇宫跑马的话并不算远,对阿无来说却那么漫长,足够她回忆起许多片段,当年还陪伴沁阳的时候随驾秋围,年轻的奚琲湛黑马玄袍束一个金冠,那样意气风发驰骋在围场,他跳下马,抱着一只吓呆的肥兔子,经过她和沁阳身边时随手往她怀里一塞说:拿去给本宫好好养着,养死了唯你是问。
那只灰兔子,被她当祖宗一样养着肥得猪一样,后来被奚琲湛给炖着吃了。
奚琲湛这个人行事太随心,多年不改,已成顽疾。
作者有话要说:成亲啦成亲啦!
陛下,洗洗睡吧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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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马儿停下,阿无回过神,眼前五彩缤纷的旌旗华盖,还有跪地山呼万岁千岁的朱紫青绿的文官百官、外臣内侍,奚琲湛先行跳下马,抬脸望着她朝她伸出手,阿无又一咬牙,将冰凉的手放进他掌心,眼见奚琲湛脸上溢出的笑,又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方白帕朝她脸上招呼来,一下又一下,直到把她的脸擦得干干净净才说:“刚才下马,吓朕一跳,以为你妖化现原形了呢。”
阿无瞪视他,他不紧不慢接过太监恭敬呈上的大红伞,亲自为她遮风避雨,另只手却片刻也没松开。
阿无小声问他:这么多人在,你就一点规矩都不讲吗?
奚琲湛小声回她:这不是玉宁的规矩吗?
“可这又不是玉宁。”
“别给朕出尔反尔。”
阿无又瞪视他,奚琲湛没瞧见似的攥着她的手往前走。
漫长的红地毯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宫门一道又一道,不知穿过了多少重来到大正宫,行了册封之礼,接受了百官朝贺,阿无被女官们簇拥着穿过丽正门来到交泰殿,接受后妃诰命们的大礼。
阿无还是听见了女人们低低的惊讶声,难怪,当年在京中多是有过往来的,在人人都以为她死了的时候冒出这么一张想象的脸难怪人惊讶。
奚琲湛的妃子真是少得可怜,都是当年选妃留下的老面孔,宁琥珀、王氏,苏莹,加上她才四个。
此时,宁琥珀看着她,脸上是笑,却笑不达眼底,颇有些酸涩味道,王贵妃仍旧当年那样端庄模样,苏莹呢,脸蛋更加艳丽,衣服更加出挑,表情由最初的不屑到现在的如见鬼一般呆怔。太监引着三人上前行礼,苏莹才回过神,一回过神就做一副体贴状扶着王贵妃向阿无柔声说道:“皇后娘娘,贵妃姐姐近来病着,您可否赏她坐下?”
王氏忙说不用,不碍事,知晓苏莹挑拨的小伎俩心里一阵着恼,面上丝毫不敢表露。
她尚且知道,阿无作为苏莹亲姐更是心知肚明,理都懒得理她,于是一挥手吩咐太监搬椅子拿桌几上美酒布美食,一边说道:“我们玉宁,来者便是贵客,万没有让贵客站着的道理,各位请坐。”
大正宫的大宴,奚琲湛招手问元宝,她干什么呢?有人难为她没有?
元宝抹抹汗回禀:“主子,您就别担心皇后娘娘了,交泰殿的宴席比大正宫还热闹呢,有酒有肉有瓜有果有歌有舞,刚皇后娘娘还吩咐去御膳房拿木头要烤羊呢!”
奚琲湛开怀大笑,苏盛锦啊苏盛锦,你这是要把蛮邦的样子做足给人看,别以为我不知道。然后吩咐元宝:等肉烤好给朕撕只羊腿。
大宴完毕,群臣又是各种招数拖到入夜,奚琲湛才带着醉意来到交泰殿寝宫,交泰殿也已恢复了安静,只有大红的蜡烛燃着,偶尔发出灯花爆裂的声音,推门入寝宫,却见阿无微垂着头倚着盘龙床柱睡着了,仍旧那一身素白衣裳,脸颊有些绯红,想必是喝了不少酒。
原本急不可耐的奚琲湛此刻却移不动步子,就站在门口直直看着。想了多少年,忍了多少年,寻了多少年,今天才终于得偿所愿?她不是最出色的女子,却让他挂心不下,想起来总是又恼又恨,却着了魔似的想了又想,即使后来有宁琥珀,他也总是想她,自己都觉得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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