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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艳骨沉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淡看浮华三千
在我的身后,是整片须弥大陆,我在这片大陆上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哪怕我完成得不是很好,我想爱的人也深深地爱过了,哪怕爱而不得,但至少爱过。
我想,后来的事,便要靠他们了,须弥是否会一统,我从来也不是很在意,他们求的是占有和拓疆,我求的不过是南燕亡得有尊严,他们所求仍未达到,而我所求已然圆满。
本来设想过,不如在最后,再描一幅丹青,我探手便可摹出她的模样,但我却不知,如今的她,眼中又添了几道伤,毕竟我们都不再是曾经的模样。
从来我也无法真正触摸到她,更遑论如今,我与她,早已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从我决意守护南燕那一刻开始,我便与她走向了今日的结局。
一轮红日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升起,几条白色的海豚正逐浪,我一片一片地拾起那些碎裂的玉石,粘合在自己身上,细数一道又一道裂痕,那都是过往,再用手一拂,裂痕不复,我如玉人。
我的内心从未如此宁静,甚至听得见深海之下贝壳的静谧细语。
海底冰冷,封闭,幽暗。
三生有幸,与你相遇。
家国也好,深情也罢。
我爱了,你随意。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837章 番外之南九:南九?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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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很想知道我的故事?
很惭愧,我……没有很多故事可以讲呢。
如若你真要听,不如我来跟你讲讲,我的小秘密吧。
就跟所有的奴隶一样,我幼时家徒四壁,穷到一贫如洗,五岁那年家中再也无法养活我与幼弟,买了一个白面馒头给我,将我抛弃在了街上。
一点也不出奇,太多的奴隶,都是这样被抛弃的。
五岁的年纪尚不知事,面对汹涌的人潮除了会哭,大概也不会别的了。
没过多久我就被捡进了奴隶场,唯一与其他奴隶有点区别的,大概是六岁那年我给自己脸上烙了奴字印。
在奴隶场的时候有一个人,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只记得他生得非常非常好看,听人说他是落魄被罚的贵族,为了偿还家中的巨债,被仇人卖进了这里,他待我很好,经常把他咽不下的食物分给我。
后来有一天,几个贵人来奴隶场里挑奴隶,有一个又丑又胖的老爷捏着他的脸抬起他的头,点头说满意,便把他买走了。
至今我都记得,那个老爷笑起来时,狰狞可怖的样子,足以吓退我这样的孩子。
也记得那个人,愤怒而屈辱的泪水,还有毫无用处的反抗,我看着他被拖走,彼时我还不懂,那意味着什么。
五天后,他被送了回来,我都快要认不出那是他了。
被折断的四肢,被割破的面孔,被挖掉的双眼,被鞭打得遍体鳞伤。
旁边的人,对此见怪不怪,因为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太多这样的伤痕,我也有,所以每一个奴隶都是这样的麻木不仁,抬一抬眼皮,再闭上,司空见惯。
只有我们这几个年纪还小,尚未完全泯灭人性的孩子围上去,惊恐地看着在他身上发生的这一切。
他大概是被刺激疯了,抓着我的双臂阴森森地说:“看什么,总有一日,你也会像我这样的!”
我对着他脸上两个血淋淋的窟窿,看着他发疯一般的诅咒,恐惧不已,害怕得躲到一边墙角,蜷缩着身子不敢靠近,更不敢说话。
后来,他再也没有把那些难吃得难以下咽的吃食分给我,他撞死在墙上了,看管我们这些奴隶的人大骂不已,说是浪费了。
他那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回荡,总有一日,我也会像他那样的。
我不要变成那样,我悄悄在自己脸上烙了一个印记,这样,我就不会成为艳奴了。
我太小,没有想过,这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能成为艳奴的奴隶,便只能成为苦力,以前从不施加在我身上的鞭刑和拷打,再也不曾因为我的年幼而生出半分怜悯,很快我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大人眼中毫无生机,为什么他们面对那个可怜的人漠不关心,为什么奴隶会变得麻木不仁,机械冰冷。
真的不用太多时间,奴隶场的老爷们,便可以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失去灵魂的冰冷傀儡,只要这个人,尝试过奴隶场的万种酷刑和非人折磨,那是能把一个人连求死意志都消磨殆尽的残忍。
小姐后来很小心地问过我,在奴隶场的时候,我经历过些什么,我没有告诉她,鞭刑只是最轻松的。
小姐买下我的那天,其实不是在奴隶场,她当然不会去奴隶场。
是有一次,我们这些奴隶被押送着去一个更远的地方,经过了月郡,我因为受刑过多,身体受不住掉了队,在街上正被鞭打,如同一条流浪狗的我蜷缩起身体不哭不闹,只是怕疼。
路过的人们发出清脆的笑声,又或者嫌弃的眼神,大概是我这样的奴隶坏了贵人们出门赏玩时的好心情,污了他们的眼。
那时的我已经不懂得反抗了,只有害怕,因为害怕,便只会服从。
我听得一个略带怒意的声音说:“他多少钱,我买了。”
我松开抱着头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声音的主人望去,小小的人,满面怒容,一身青衣花裙。
因为我年纪小,做不了太多重活,所以卖的价格很便宜,我记得,是九纹碎银。
她问我姓什么,我匍匐在地,紧张而胆怯,瑟瑟发抖,不知在未来等着我的命运又是什么,我记起了那个被折磨得一头撞死的人,我很怕,我会不会也那样。
我说我不记得了,我没有名字,我是奴隶。
旁边的老爷对她说,非池,这孩子是你救下的,不如你来给他取个名字怎么样?
她歪着脑袋看着我,眼神很奇怪,好像是悲悯的神色。
她说,你从南边来的,九纹碎银,我叫你南九吧,南九,我叫鱼非池。
我磕头行礼,下奴见过小姐。
此后很多年,她一直很生气,她说,叫我小姐也就罢了,什么下奴,南九,你不是奴隶。
南九,你不是奴隶。
这句话她一直说了好多好多年,可是我从不敢逾矩半步,我很小心地感激着她,很小心地保护着她,很小心地把她亲人,生怕有一点点失误,生怕被人看作奴隶中的怪物。
我是奴隶,是下奴,是不可对主人半点非份之想的劣类。
那一年,她六岁,我十岁。
我们相遇于街头,她着一身青衣,买下了奄奄一息的我。
奴隶场整整五年的折磨与奴役,早已让我不敢奢望自己还能活得像个正常人,很多时候,我已分不清,我是甘心作奴隶,还是甘作她的下奴。
鱼家老爷待我很仁厚,夫人也很疼爱我,我与小姐一起练武时,老爷常常说的话便是,南九啊,你家小姐顽劣不已,你可得练好了本事,免得以后她惹了祸,没人替她收拾烂摊子。而夫人则是会端两碗清热解暑的酸梅汤,笑看着小姐被恼人的管家爷爷提着衣领押着背书。
她可讨厌背那些咿咿呀呀地书了,时常溜出门,跑到小渡口的芦苇荡里躲起来,芦苇荡中藏着一只小舟,我们两个撑了舟能躲上一整日的好时光。
有一天,有一个黄衣老人来到鱼家,小姐正好外出了,我听得黄衣老人说起了舍身蛊和换生蛊。鱼家老爷觉得此物歹毒,也说小姐不会愿意让我种下如此恶毒这物,她年纪小归小,可是主意却大得很,便要婉拒了那位黄衣老人的好意。
那时年幼我听不懂他们的话,大约只记得,黄衣老人说,小姐命中有很多生死大劫,若无人保她,难渡其一,此蛊不论鱼老爷是否同意,都是要种下的。
他一眼看到了躲在门外面正在偷听的我,我看不懂他的眼神,但我永远记得,他的目光湛亮如寒星,令人畏惧。
“愿意吗,为你家小姐种舍生蛊?”他看向我。
“下奴愿意。”我说。
“可想清楚了,今日种了蛊,便是她有朝一日临死之际,你需拿命来换。”
“下奴愿意。”我说。
“你叫什么名字?”
“下奴南九。”
下奴南九,怎会不愿意?
为她,任何事都愿意,死算什么?
黄衣老人给我种蛊的时候,我觉得身体里有一阵暖流暖洋洋地淌过,很多年后我师从艾司业习武,才明白那种东西对练武之人来说,是何等珍贵,那是精魂血魄,改我根骨,相当于苦练三十年的功力,更将我一身凡骨点为练武的绝佳天姿。
小姐种换生蛊的时候是被迷晕了的,醒来后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气得直砸东西,又骂我不懂得珍惜性命,她才不要我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但那时候黄衣老人已经走了,没人能取得出我们两个身上的蛊虫来。
我倒不生气,我很庆幸,我好像,终于有可以报答她的机会了。
对了,有一个习惯,小姐或许自己都忘了,她特别喜欢在仲夏的夜间躺在院子里看星星,有时候她会说很多很奇怪的话,我到后来也没能理解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比如她常软软地趴在我腿上,满足地说,南九啊,我大概是穿越大军里最幸运的人,果然是主角命啊。
我听不懂她的话,只会拿着木梳,替她梳着柔软的黑发,静静地陪着她,奴隶,是不可以多话的。
冬去春来,我原以为,日子会那样平静下去,直到小姐幸福的主角命被一场战争撕扯得粉碎。
从此开始了她颠沛流离,万劫不复的人生。
就好像,老天爷给了她足足十二年的幸福时光,是为了补偿她整个后半生的酸楚绝望。
后来的岁月里我时常回想起,黄衣老人那时说的话,小姐命中有很多生死大劫。
原来好多的事,从那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可怜了我的小姐,她被一步步逼到无路可走,不得不一次次披荆斩棘杀出生天,脚下是血流成河,心间是千疮百孔,她日复一日地变得更悲伤,更沉默。
她不是最幸运的人,她是最不幸的人。
她每次都以为自己有得选,其实她从来没得选。
我心疼到不知如何是好,我帮不上半点忙,做不了任何事,我除了陪着她以外,好像再无任何其他用处,她的那个世界,不是武功高强就可以改变局面的,纵我根骨已改,武功绝顶,我也依旧无法为她挡去更多的灾难。
我像极了站在狂澜之前的一根独木,根本拦不下身后的接天波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挟带着利刃,阴谋,翻卷着血腥,残暴的巨浪一次又一次地击打在她身上,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被击倒,被撕碎,再一次又一次站起来,迎接没有尽头的苦难。
纵我拼尽了全力,可我还是保护不了她,她常说我是浮海里她唯一的独木,只要还抱着我,就不会沉下去,就还有生的希望,我愿我真的能给她那样的力量,在我如个哑巴的沉默中,让她能感受得到,还有我在,还有我在。
任何时候,我都在,一直在,永远在。
全世界都可能背叛她我不会,全世界都可能抛弃她我不会,全世界都可能当她是个笑话我不会。
我是她的亲人,朋友,以及的永远的依靠,我会一直一直陪在她身后。
无为学院她为我上山,我等她三年。
游走他国她历经凶险,我护她周全。
鞭刑三百她被人驱逐,我带她离开。
争夺天下她锋芒毕现,我替她杀敌。
刺探军情她纵横捭阖,我为她赴往。
命悬一线她不给机会,我给她换命。
我的小姐你要相信,南九一直在。
我会是那个记得你每一句话,每一个喜好的人,是那个为你庆幸失了家人,又有了朋友的人,是那个哪怕为你献出性命,也觉得是种幸运的人。
我的小姐你要记得,南九,一直都在。
别觉得我没有自己的人生,也别觉得我一声声的下奴是不能打破奴隶的枷锁,更不要把我送去更广阔的天地,我一身武艺没有白费。
我的小姐你要知道,南九,是你最忠实的信徒,我一直都在。
别为我哭泣,也别为我悲伤,相对于战死沙场,扬名立万,我更庆幸可以回到你的身边,来得及挽留你的生命,那本就是我该做的。
我的小姐你要明白,南九,是为你而活的人,没有你,我只是行尸走肉的奴隶,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的生命,让我领略了生命的精彩,所以,我会一直在。
直到我再也不能回应那一声南九,带我回家,直到我只能目送你从此一人踏上远方的路,直到我走到生命的尽头,我的小姐你不要害怕,我依旧在。
小姐你知不知你给我最大的殊荣,是你不论何时,身处何地,总是会第一个想起我,唤着,我的南九,我家南九。
别担心,我的小姐,纵我不是下奴,纵我只是寻常青衫辈,纵我化作云烟消散四海内,只要有你在,我便在。
我没有故事可以讲,我的故事里全都是你,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传奇,唯一的色彩。
我是你脚下倒影,日光之下月华之内,生死不离,始终相随。
我在我的国度里加冕为王,视你为最高的信仰。
我的小姐,南九在。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838章 番外之初止: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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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学院的司业来到我家的那天,是我父亲第七次科考失利回家的日子。
西魏三年一次科考,他考了七回,二十一年,未登金榜。
乡邻近里说他是个窝囊废,三十岁才娶妻,娶妻未几年,家母因受不了家中贫寒,父亲迂腐,抛下刚刚会走路的我,远走他方。
于是,他彻头彻尾地沦为一个笑柄,我自幼在村中孩童的嘲弄声中长大,有娘生没娘养,父亲埋头对我关心甚少,一介书生手无敷鸡之力,家中良田皆遭人占去,靠着四处借债借粮,我才勉强活命长大。
时常我在想,我的出生是不是一个错误,这世上,何必要多我这样一个人。
我不恨我的母亲,她不过是做了对她有利的选择,跟着我父亲那样的人,哪里有日子过?
但我也不恨我的父亲,虽然他正直到迂腐,丝毫不懂变通,在大多数人递银子走后门的浊世里,他就算是想走后门,也拿不出那样大一笔钱财。
好似进入了一个死循环,他的人生就这样了,不可能被改变,我的一生,也似乎注定了就要这样如同垃圾一般地过下去。
如果,不是无为司业那天的到访,应该就是这样的。
书中是不是真的有黄金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天玄袍司业来到我那四面漏风,如同草棚般的家中时,我的命运被改变了。
还记得那天,父亲脸上的拘谨和不安,读书人嘛,好个面子,那个寒酸的家,无法成为接待无为来客这等显赫人物的地方。
不过司业好像倒不在意,只是看了看我,问我,愿意去无为学院吗?
无为学院啊,那个传说般的地方,那个听说可以跃龙门的地方,那个可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地方。
我如何不愿?
他又说,去了无为学院,生死由天,不可以为那里是世外桃源。
还有什么地方,比如今我的处境,更为糟糕吗?
我岂会害怕?
他点点头,带走了我。
我的行李很少,甚至没有换洗的衣物,于是我走得很干脆,连一个铜板的路费也没向父亲要。
临走时父亲拉住我,儿啊,保重。
我推开父亲的手,端正行礼,父亲等我,学成归来。
整整三年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司业会挑中我,就算我不想,但也要承认,那些豪门士族中出的子女,自小学习的东西远远超过我这等寒门弟子,他们更懂谋略,更具手段,眼界也更为开阔,所识之物更多,更适合成为征伐天下的绝世良材。
我怎么看,都不应该是那珍贵的三百名额之一。
上至王公,下至富绅,太多的人,挤破了头,想挤进那跃龙门之地。
我一无名无份的小人物,能入无为,何其有幸。
于是我比任何人都努力,比任何人都拼命,我不能浪费了这个名额,不能错过此生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我要牢牢地抓住它,牢牢地把握它,并且利用它。
直到,我看到一个又一个人的死去,我终于明白了司业所说的,生死由天是什么意思。
学院里风光大盛的人有很多,每一个都骄傲无比,如同开屏的孔雀,闪耀着光,但是很多人都成为划破天空的流星,在短暂的璀璨之后,被众人合力拉下风光的高台,死于非命。
死得最多的往往是像我这样的人,因为从未走上过巅峰,于是不知巅峰处的险恶,不知高处不胜寒的阴冷,太过急于证明自己的才智,迫不急待地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木秀于林,锋芒毕露,不识拙藏之智,于是风必摧之。
这里不是世外桃源,这里无为七子的试炼场,所有不够资格登上顶峰的人,都是来替他们铺路的,都来是喂养他们残酷的灵魂的,都是将被吞掉的养分,我被挑中,也许只是因为他们需要我去喂养那七只蛊王。
我只是养分罢了,不是他们一开始就精心准备好的蛊王。
可我不想成为无为学院后山深渊里一具腐尸,也不甘成为他人的踏脚石,我必须想办法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在看尽了太多英才的陨落之后,我敛尽全部的野心,小心地藏好自己那一点点微薄的才学,小心地在这个杀戮成风的学院里谨慎度日。
我不能成为众矢之的,我不想死。
也许是因为我天性阴冷,也许是因为我自小便学会了生存之道,我很准确地看到了活下去的机会,我想成为无为七子,又不想被人合力暗害,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寻一个强大的依仗。
摘下庄言的首级,向戊字班示好,是我第一次暴露出我的野心,事实证明,那是极为正确的一步,我顺利进入无为七子。
那天我提着庄言的脑袋去到戊字班的时候,鱼非池与石凤岐打量我的眼神我至今记得,他们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打算,将我定性为投机之辈。
他们没错,我就是投机取巧。
对鱼非池的那一点爱意萌动,不过是所有的年轻男子对美好之物的追逐之心罢了,我没有爱得多深,就好像,我从来都不爱任何人。
对,我从来不爱任何人,我是很彻底的利己之辈。
我试过的,试过像他们那们敞开心扉,做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做个手段狠毒但为人正直的好人,我试过了,但我做不到。
就像下山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西魏朝中谋得高官之位,然后给了我父亲一个官职,让他越过了科考和金榜,直登朝堂,我要让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跪在他脚下,惧怕他,礼敬他,我藏了二十来年的阴暗野心得到了井喷似的爆发,我疯狂地报复那些曾经奚落我,羞辱我的人,他们活该不是吗?
初家的祠堂我从不进,那些先祖从来没有庇佑过我什么,如今这一切是靠我自己得来的,我没有得到过他们半分福泽,凭什么让我跪他们?如今是我在光宗耀祖,他们该感谢我方对。
只是好像,我的父亲对我这样的做法,并不喜欢,他越来越沉默寡言,甚至不爱与我说话。
说难过是有些的,那毕竟我血脉相连的父亲,我做那么多,只是不想再让他弯着脊梁做人,对权贵低声下气,可是他并不高兴,也不肯接受,他觉得我是小人得志。
我觉得他是迂腐不可救,不识这世道根本容不下以德报怨的好人,我甚至厌恶他深植骨髓的谦卑和正直。
正好,他也厌恶我的膨胀和狠毒。
他又如何会知,无为学院里出来的人,个个都狠毒。
我所有的四处投机,夹缝牟利,都成为了他厌恶我的缘由,也成为了我往高处走的手段。
我们便这样互憎互怨,又互相斩不断血脉之缘。
西魏亡国的消息传来时我不难过,本就是注定之事,而且我没少出力,但我清楚,我的父亲也活不下来了,我遥敬他几碗酒,心间莫名酸涩。
偶尔想来也觉得可笑,他为了西魏,终于说出那句父子情断,最终他还为西魏而死,为那个我出卖了的国家而死,我与他是父子,为何区别如此之大?
时常我都怀疑,我真的是他亲生的吗?
可是,当你面对的利益真的足够大的时候,你真的能斩钉截铁地说出,你绝不会背叛所谓的善良吗?你真的可以吗?
如若你似我这般,一无所有,受尽欺凌,却突然面对金山银矿,且你又有能力去得到之时,你真的可以说出:不,我不会为了这些去杀人,我会选择做个善良的穷人吗?
你真的可以吗?
鬼夫子有一次讲课,说过一句话,不要轻易去考验人性,那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我不知当时其余六人如何作解,但对当时的我而言,如同醍醐灌顶。
从此我不相信,什么人性本善,我只相信,人性都是利己。
我不想将我一生的命运归咎于别人,我只怪我自己不够强大。
如果我智谋多到可以对抗其余六人,如果我手段强到可以敌抗其他六国,我也愿意做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为后世所歌颂,但我太清楚我的能力,我是做不到的,我天资就在这里,再也进不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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