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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子

    见到唐寅后,王陵之等人问个不停。

    心中充满失落,没有参与此次惊心动魄的海上大决战,就只能问问以后是否还有机会获得军功。

    唐寅焦头烂额,本来他想亲自跟朱厚照奏捷,结果半道被张苑撞上,报喜讯的就变成张苑,唐寅已有些不痛快,现在回来后被一堆人围着问东问西,这些问题又没有一样是他能解答的,心中越发焦躁。

    张仑道:“诸位别问军师了……这一战沈大人旗开得胜,具体战果如何尚不知晓,下一步作战计划自然得等沈大人回来后跟诸位细说……这不,陛下已下旨让沈大人尽快回师么?若有下一战,我们都有机会,军师刚去面过圣,想必已经很疲乏了,让他好好休息一番。”

    ……

    ……

    沈溪正准备班师。

    他带领舰队抵达爵溪所,足足休整两天才缓过气来,朱厚照的谕旨传到他手上。

    胡嵩跃和李频等人巴望着皇帝为他们加官进爵,闻讯后到沈溪这里问过,才知道这份上谕只是催促沈溪尽快班师回新城,至于论功请赏则要等回到新城后才进行。

    沈溪升帐议事时提到这件事。

    “……有关你们于此战中的功勋,本官已详细上奏陛下,待回去后便会按功犒赏,不要心急。”

    胡嵩跃等人倒也没表现得多失望,毕竟他们已取得功劳,还是在沈溪麾下取得,沈溪身兼吏部和兵部尚书,很多事其实他自己就可以做主,请示皇帝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沈溪说给他们怎样犒赏,全都会变成现实,皇帝只会给他们加功劳而不会给删减,如此才能显示皇恩浩荡。

    ……

    ……

    升帐议事结束,沈溪留在中军大帐,云柳将阿也带了进来。

    这是阿也去刺杀宁王前跟沈溪的最后一次会面。

    这几天时间里阿也基本上了解了自身处境,知道就算能离开沈溪军中,也逃不过沈溪派出的眼线的控制,就像孙猴子本事再大也挣脱不了如来佛的五指山。

    “沈大人,我去刺杀宁王,若事成,你依然要杀掉我怎么办……我如何才能相信你?”

    阿也对于大明朝廷的情况极为陌生,不知位高权重的沈溪从来都是言而有信,以为沈溪会跟那些枭雄一样都是做大事不拘小节,心狠手辣的角色,可以随便丢弃那些没用的棋子而不顾任何道义礼法。

    沈溪道:“我这个时候对你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你可以选择不去。”

    沈溪不想解释有关是否在事成后杀人灭口的问题,互相间处在不同立场上,阿也完全是贼寇思想使然。

    旁边云柳冷声道:“大人若决意杀你,根本不会委派你去执行任务,你完成就能活命。若你做不到,要么被宁王的人杀,要么死在我们手上……你自己挑选吧。”

    阿也犹豫不决,本来她以为靠自己的美色可以吸引沈溪,却未料沈溪对她的“垂青”无关于她的姿容,而是派她去刺杀宁王。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阿也点头:“我去。”

    沈溪道:“我要提醒你,就算事成,这件事也不会跟我牵扯任何关系……当然,你要投靠宁王我也不拦着你,但你得考虑严重的后果……如今你们的海上联军惨遭失败,宁王谋逆已不可能有任何成功的机会,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阿也没有回沈溪的话,显然在这件事上她有自己的考虑。

    沈溪向云柳使了个眼色,随即云柳便将人押下去。

    等云柳回来时,神色踌躇,显然对沈溪放走阿也的决定抱怀疑态度。

    “大人,这女人……其心可诛。”

    沈溪道:“天亮前派人送她去江西,路上盯紧点。到了南昌后她所有活动都必须在掌控中,这步棋我不希望走错。”

    云柳面带诧异之色:“大人,宁王谋反,只管跟陛下陈奏便可,一道圣旨即可把人拿下,为何要采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沈溪微微摇头:“即便我取得再大的功劳,也不姓朱,你以为以我现在的身份,去检举皇室中人,有成功的机会?我说过,先不提陛下是否会查办宁王,此事本就是捕风捉影,宁王没有付诸实际行动……这跟当初安化王谋逆还有所不同。”

    “即便宁王真被查出有不轨之心,陛下也要考虑到皇室内部的安稳,这才两年时间,就连续铲除安化王和宁王,其他藩王会怎么想?”

    云柳脸上带着一抹迟疑,显然没考虑这么多。

    沈溪再叹:“就怕我跟朝廷呈报宁王谋反,非但陛下不处置,还因此遭致朝中文武大员的攻讦,有些人更会捕风捉影,在陛下跟前煽风点火……没有任何皇帝愿意让手下臣子威胁到他的地位,哪怕君臣相得,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杯酒释兵权,不然就会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

    云柳道:“大人不必担忧,陛下对您还是非常信任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

    沈溪摇头道,“或者陛下会相信我,将宁王势力一并铲除,但朝中上下也会对我失去信任……”

    “各藩王乃至勋贵很多时候都同气连枝,你以为宁王谋逆只是一个人就能完成?朝中不知有多少人被他收买,我也会成为这些人集火的目标……既如此,不如直接暗中除掉宁王,这些人恶迹不彰,朝中也不会有波澜。”

    云柳苦笑着摇头:“大人做的事情,卑职实在看不懂。”

    沈溪将桌上一份公文拿起来,随口道:“你不需要懂,有些事没人能看懂,我所做不过是在我看来眼下最合适的决定,这次刺杀宁王未必一定要让宁王死,或者将其早一步逼反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

    ……

    云柳回去后,思考很久,总算明白沈溪的用意。

    能刺杀宁王固然好,这样皇室内部纷争将会消弭于无形,哪怕阿也被抓住,也不能说是被沈溪派去的,毕竟阿是倭人,沈溪却是将倭寇击败的人,没人觉得沈溪会利用倭人去刺杀宁王,这在逻辑上说不通。

    而刺杀不成,沈溪再以一些方式造成江西地方紧张,宁王感觉事情败露,自然会举旗谋逆,到时不需要沈溪跟朝廷上奏,自会有地方官员跟皇帝呈奏此事,如此一来跟沈溪也扯不上关系。

    “大人走这步棋,实在没必要……或许大人觉得功高震主,做事有意收敛了些吧。”

    云柳见到熙儿,感慨地说道。

    熙儿道:“师姐考虑这么多作何?大人不是说过了,我们是他的左右手……大人内宅的女人可没咱有本事!”

    云柳摇头:“这场战事结束后,四海内已无大患,刚得到消息,西南土司叛乱基本已平息,这个时候大人的确要防备鸟尽弓藏的情况发生,而我们……其实也一样,你以为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会为大人效劳?”

    熙儿的政治觉悟还不如云柳,眼睛里充满迷惑。

    云柳再道:“若四海升平,我们能帮大人做事的机会就不多了,以后可能就要回归那种平静的生活氛围,如今我们既不在东厂,也不在朝廷体系内,以后能做的事情就是守着自己的院子,希望大人赐我们每人一个孩子……这样未来也有个盼头。”

    对于熙儿来说,能看到眼前一步的事情就算是不错了,根本就没办法像云柳一般想得那么远。

    哪怕云柳是个再能干、再有本事的女人,很多事上也会回归到一个女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当云柳感觉功成身退时,最希望的还是有个孩子,让未来有一种可以期盼的东西。

    云柳心中对比的目标自然就是那个被沈溪养在外面的惠娘,旁人不知这个女人的存在,但她却很清楚,也能理解惠娘把儿子送到沈家的那种无奈。

    “师姐,其实有没有孩子,对我们来说都一样吧。”熙儿自己倒不是很在意。

    云柳回过神来,摇头道:“之前大人对我说了一件事,大概意思是要带我们走……你走不走?”

    “去哪儿?”熙儿好奇地问道。

    云柳再次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大人的意思,很可能要离开朝廷纷争,或许会回归一种普通人的生活,具体大人没跟我说清楚,我对大人表过态,不管大人去何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跟着……就怕你不愿意,我总不能事事为你做主吧!”

    熙儿撅着嘴道:“大人和师姐都走了,我能去何处?”

    云柳点头:“也对,应该带着你一道,大人会为我们安排最好的出路,跟着大人总不会有错。”

    “嗯。”

    熙儿跟着点了点头。

    云柳再道:“朝廷已下旨,允许随军将士和民夫家属迁徙到新城,而大人的家眷也会从京城往南来,我现在要去盯着江西那边,至于护送大人家眷南下,暗中保护之事,就交给你了。”

    熙儿吐吐舌头:“又要跋山涉水了。”

    云柳白了熙儿一眼:“有事情做,说明大人用得上咱,难道你想自己百无一用吗?回头去跟大人告个别,早些动身……大人这次回新城不会太着急,有什么事我派人通知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以后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在大人身上,别耽误正事为大人厌弃!”




第二五三七章 妻心,娘心
    沈家一家正在前往新城的路上。

    由于赶路很忙,他们并未第一时间得到沈溪奏凯的消息,一家人不停地舟车换乘,沿途小心谨慎,即便有官兵护送,也是风声鹤唳。

    尤其是周氏。

    周氏本来不想离开京城,但被谢韵儿吓唬后,天天疑神疑鬼觉得有人要害自己,半路上求神拜佛很是殷勤,以前她可并非如此虔诚。

    这天入住驿站后,周氏跑来找谢韵儿,上来便神神秘秘道:“为娘路上见到有人鬼鬼祟祟打量车队,刚才在驿馆外面又见着那人了,贼眉鼠眼的样子很是招人嫌……不会是来杀我们的吧?”

    谢韵儿难得见到如此胆小的婆婆,哭笑不得,“娘,您不用担心,就算是刺客,咱有官兵和家仆保护,怕他们作何?”

    周氏道:“你这是什么话?憨娃儿自己说的,咱被人算计,还是张家和夏家人,那些争权夺利的南戏为娘看得多了,为了权位那武则天连儿子都能毫不留情地杀掉,何况咱现在沈家这么风光,不知道挡了多少人上进的路?”

    谢韵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劝周氏,心想:“婆婆如此紧张,跟我吓唬她有关,但当时要不把问题说严重点儿,她根本不会随家人南下……现在她成了惊弓之鸟,我应该怎么跟她解释才好呢?”

    谢韵儿道:“娘,要不这样吧,儿媳多派人保护您,晚上在你房门外加几个护院,您看如何?”

    周氏皱眉:“添几个护院能顶什么用?派来杀咱的肯定都是高手,来无影去无踪,岂是那么好防住的?还有,咱最好别吃驿站里的饭菜,不喝他们的水,娘听说贼人都是从饭菜和水里动手脚……要不这样吧,咱就吃自己带的干粮,或者让人出去买点米和菜回来自己做……”

    谢韵儿无奈道:“娘要如何防备,便由娘来定,不过家里的孩子可经受不住这么折腾,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为娘是怕了。”

    周氏站起身来,“为娘这就差人出去买点干粮回来……哦对了,护院要加,再多派官兵,连房顶都要去人,弓弩手多一些,一定要保护好咱这大一家子安全……咱身娇肉贵,出了事谁能担待?哼哼,咱沈家不但出了皇后,还有个尚书、国公,母以子贵莫过于此!”

    ……

    ……

    入夜后小玉过来,把下面谢恒奴等人的情况跟谢韵儿说了,并告知有关增加守卫的事。

    谢韵儿无奈地道:“老夫人未免担忧过甚……老爷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但有明面上跟着护送的人,暗中也有人保护,今天老夫人看到的很有可能就是老爷派来暗地里保护的人。不想她老人家竟会如此介意。”

    小玉道:“夫人跟老夫人解释过了吗?”

    谢韵儿摇头:“没法解释,其实留心一点也好,总比出了事后悔强。从京城到江南这段路途可不近,要是出问题的话,哪怕只是一人有闪失,见到老爷我都不知该如何交待。”

    小玉稍微松口气道:“夫人,您是不知,经过老夫人这一闹,驿馆上下都很着紧,刚才做晚饭的时候连洗菜的活都被多个人盯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老夫人还亲自带着丫鬟和厨娘进了厨房,什么都自己做……更过分的是让人守着驿馆门口,不合眼的人根本不让进……”

    谢韵儿听到后苦笑连连。

    谢韵儿当然明白,以前的周氏就很嚣张跋扈,只是在沈溪当官后,周氏到京城为了表现自己书香世家老夫人的雍容气度而有所收敛,当然也跟沈溪没有给周氏在外耀武扬威的机会有关。

    不过这次情况却不同,周氏现在已经是皇帝的丈母娘,又是两部尚书兼国公的母亲,出来靠着女婿和儿子的名头,想不仗势欺人都难。

    哪怕不为了防止被人刺杀,周氏也会耀武扬威一番,只不过现在更甚罢了。

    谢韵儿道:“老夫人只是防备有人在我们的饭菜和喝的水里做手脚,其实没什么,我们只在驿馆住一宿,就算麻烦到他们,明天就走了。”

    小玉想了想,不由点头,紧绷的表情有所松弛。

    这一路上太过劳累,主要是疲于应付周氏的种种刁难,谢韵儿这边还体现不出来,下人的感受会更强烈一些。

    谢韵儿能理解小玉的苦衷,抬头关切地道:“小玉,再过些日子就到江南了,到那时你就能见到九哥,咱这一家子到新城后就有可能就不回京城了,以前在京城置办的田宅,回头都要卖掉。”

    小玉笑了笑:“没关系,老爷和夫人到哪儿,我们一家就跟到哪儿。九哥有福能跟着大人,我也有幸能在夫人跟前做事。”

    谢韵儿欣慰地道:“幸好这几年有你在身边照应,就怕将来咱走不到一块儿,回头看看能否结个亲家。以前我也跟老爷商量过这件事……”

    “万万不可。”

    小玉大惊失色道,“我们可没这福气……夫人,时候不早,您早些安歇,我下去安排一下便休息。夫人晚安。”

    听说要结亲,小玉被吓着了,逃也似地从房间出去。

    谢韵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极为抑郁。

    ……

    ……

    沈家上下只有谢韵儿能够理解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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