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支莲(马背肉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翼龙
恰好不过半盏茶时分,一彪人马呼拉拉地横过林子。莲生度其来向,寻思“那条路乃是九江府方向,贼人却如何敢从那边来?是了,定然是躲瘟疫,远处求财。”马队中却有数个妇女,一路啼哭吵闹,莲生定睛一看,惊道,“那个穿红的,却不是潘家小娘子!他如何被劫到此处?”待要打救,却又无拳无勇,眼睁睁看着强盗走远,便偷偷跟在蹄印后尾追而去。也不记得路程、也不知饥渴,约莫申牌时分,却跟到一处山坳,内有个破庙,四周堆着些柴草垛子,亦有人看守。莲生盘旋良久,思得一计,捧几把泥灰将脸抹了,将袖口裤脚撕破几条,又在地上打个滚,弄作褴褛不堪。解开发髻,扮作乞食行者模样,口颂佛号,慢慢地往山坳里走。不上几步,早被把守的看见,喝道,“那花子,来俺山寨作甚?莫不是探子也未?”莲生忙打稽首道,“俺是行脚僧人云游到此,见瘟疫发作,苦害生灵,遂发愿替父老上山告求真人解救。只因失迷道路,胡乱走到此,还望大王方便。如若不信,请看僧人背的拜表便知。”那小喽罗道,“若是闲杂人等,你这番休了。且喜俺们头领十分好佛,带你去拜见了头领,却再说话。”当下提着刀,押着莲生进去。
却见堂上一把太师椅,坐着个黑塔般大汉,怎生模样?有诗为证:
铜铃巨眼,光闪闪明如宝镜。络腮须髯,雄纠纠硬似钢针。非同市井屠鸡辈,却是西天伏虎人。
那头领见了莲生,怪眼圆睁,喝道,“兀那厮鸟,你休得胡言乱道。你在何地出身、那个寺庙出家、治甚经文、有度牒也未?一句句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我教你一个葫芦变做两个瓢!”
莲生不慌不忙,合掌上前道,“僧人乃是江西清平人氏,自幼家贫,父母舍在宝峰寺悟空长老座下。随师时日无多,怎敢夸说治甚经文,凡《法华》、《楞严》、《华严》、《金刚》,也约莫晓得些儿。常用的经咒,也会念些。做法事的疏头也会写。不幸座师圆寂了,当家住持不容,收了僧人衣钵,赶逐出来,因此上无有度牒,只得作行脚僧,化缘度日。头领若不信时,僧人顶上有香疤为证。”
却不道他幼年体弱,当真在宝峰寺出了几年家,十二岁方被父母接回读书,因此答话有章有法。那头领听了,拨他头发验,确有六个香疤。遂一些不疑,改容道,“洒家原也是和尚出身,却因时乖运蹇,在此落草了。既是同道中人,我决不为难。这些时山下死的人好不多哩,依我说,你休下去了,便在此入伙却不好?”莲生假意道,“蒙头领厚爱,本不应辞。只是僧人受命上山拜见张真人,不敢失信于父老。且僧人手无缚鸡之力,纵入伙也无用,徒费了头领的米粮。”头领便道,“却也难得你志诚。也罢,现天晚了,你权在此睡一宿,明日我差人引你上山去。”莲生作礼相谢,复道,“方才见外面披红挂彩,敢是有甚喜庆?”那头领哈哈大笑道,“却是忘记说知,适才取得个老小回寨,晚上却好洞房。”莲生道,“阿弥托佛,这等乃万千之喜。僧人蒙头领厚恩,无以报答,当诵《地藏本愿经》百遍,愿头领夫妇百年、子孙昌盛。”头领大喜,拉着莲生道,“可知好哩,我因不识字,许多经文念不的。劳你再帮我写个佛像挂起来,回头一发谢你。”
5
当下莲生净了手,要讨笔墨。头领急催小喽罗去寻,小喽罗去了半日,拿了一柄猪鬃刷子,半碗锅黑。被头领踢两脚,教换好的来,又去半日,寻来一枝眉笔,两小锭螺黛。头领又要踢,小喽罗叫屈道,“这还是新夫人头面匣子里找出来的,再也没了。”莲生便道,“心诚则灵,将就些儿也罢了。”又要寻地方,一地里没干净处,还是小喽罗说,“后头新房才打扫过的,糊得雪洞也似。”正投了莲生之意,一伙人都到后面禅堂里,抬过一张八仙桌儿,一卷白绫段子,两个小把戏磨墨打扇子,伺候莲生画。
画了笔,莲生只说墨不够,小把戏便凑到房门口喊,“娘,师傅嫌墨少,教你多拿几锭出来哩。”里面女子乱骂道,“贼囚攘的,谁是你娘?”一个茶碗飞将出来,落在桌子上,将绫子尽染污了。头领忙进去劝。莲生嘴里高声道,“阿弥托佛,娘子且息怒。”一面蹭到门前往里张,正同潘金莲凑个对眼。潘金莲一面喝骂,“兀那泼皮,闯俺闺房则甚?却打不断你的狗腿!”一面悄悄儿眨眼打手势。莲生遂道,“僧人云游到此,恰逢府上办喜事,愿为夫人诵经祈福,管保姻缘长久。”潘金莲道,“罢么,却不道佛祖也要金装,你这经敢情不白念,姑奶奶不听。”头领便凑上去说好话,倒茶倒水,潘金莲方道,“你便讲讲也罢,不好听时,一并打嘴。”又朝着头领努嘴儿道,“你也与这师傅张罗些饭食来。皇帝不差饿兵,你一个为头的,直如此小气,活活地羞杀人!”一片声把头领吼出去了,又支使小把戏们出去劈柴,屋里恰只剩他两个。金莲方低声道,“秀才,你如何跑来了?此处不是善地。”莲生说了缘故,金莲拍着腿道,“憨子,那个要你救?我费许多气力才到此,今晚却好收功。这人十分勇悍,等闲十人近他不的,我待灌醉了他,便要动手。”莲生道,“小娘子独自一人,怎做这事?若有些决撒,岂不误了小娘子的性命名节!万万不可。”金莲道,“说得也是。这厮若长得俊俏些儿,我胡乱娶了也罢,偏是这般没卖相。怪不得我爹说世风日下,强盗也不如前了。他年青时,很见过几个少年英雄哩。”莲生道,“原来老先生是捕快,佩服无尽。”金莲道,“他不是,我娘才是。”莲生会过来,道,“莫不也是被老夫人灌倒的?”金莲掩口笑道,“你怎么晓得?”莲生道,“善哉,见舜而知尧。”
金莲道,“既你来了,也罢,且帮个忙。”莲生慨然道,“但凭小娘子吩咐。”金莲道,“晚间我跟那厮拜了堂,我却托词解手,你便在茅房等我,却把嫁衣换与你穿着,盖头蒙上。那厮若同你罗唣,休要理会,只顾拿大杯子劝。我便去将寨门开了,再在草垛上放几把火,接引援兵进来。若得手时,少不得有百数贯赏钱与你。”莲生听了,却有些犹豫。金莲问道,“怕么?或者你去开门也可,我找把刀与你,把铁链斩断就是了。”莲生只得道,“小人非怕别的,只恐贼首酒后乱性,却要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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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了?”金莲张着口道,“你裤裆里一般也有,怕他怎地。”莲生满面难色,金莲见了,遂道,“我知道了,你怕力小压不过他。我格外再与你一服金枪必倒丹,和酒吃了,便是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莲生大喜收了,到晚间一切依计而行。
看看夜深,那头领趔着脚儿,被小喽罗们簇拥到房内来。坐床撒帐已毕,莲生还道他要揭盖头,手心捏着两把汗。不料头领蹩到床前,对莲生深揖到地,道,“不当起动女施主,生受之至。且请在此安心歇一夜,明早却打发人送回。”莲生恰似吊桶落在井里,没个抓寻处。头领道,“实不相瞒,洒家本来立志修行,今虽落草,怎敢犯邪淫,造这等无间罪业。这都是弟兄每的主意,强将女施主送来,我待不收时,又怕冷了弟兄每的心。女施主但请安置,俺这便去外头打铺。”
莲生听了,且喜且忧。喜者,马脚露不出;忧者,死狗捉不的。忙憋着细嗓门道,“头领且坐一坐,吃碗酒,再睡不迟。”头领道,“方才吃了许多,晚上还要念经,不吃了。”莲生道,“头领不知,酒乃是修行的好物。古人云,破除万事无过酒,又云,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须善念常存,便吃酒何伤。”头领听了大喜,便一连声叫筛酒来,吃了十余大碗,鼾鼾地丢倒头睡着。莲生把他鞋子除了,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方拖得床上去,放了帐子。三两把脱了嫁衣,便往后门走。却听得喊声大震,外头火光毕毕剥剥,腾空而起。莲生正待走,转念又道,“此人也不是甚巨恶元凶,却要害他性命……”便折回来,将脚桶里冷水都浇在醉汉头上。头领吃一惊,舔着脸上水道,“好生寡淡,快换将些来。”莲生绰了门闩,在床头一阵乱敲,道,“官兵来了,你还不走?”那头领如梦方醒,大喝一声,跳起来寻兵器,急切又寻不着,便轮起椅子往外冲。莲生躲在后头瞧,见他如疯虎出山,官兵近者非死辄伤。
看看杀近山门,却听得有人喝道,“弓箭手,架起火箭,与我将这厮围了!”莲生定睛看处,火把下立着一员将官,豹头环眼,绿甲乌袍,端的好相貌。潘金莲却站在他身旁。那头领见了,跺脚叹道,“林充,你好生不厚道,使美人计赚洒家。罢罢,俺终不成打你?你将俺的手下尽情放了,俺由你捉去便罢。”林充便向潘金莲道,“不知郡君意下如何?”金莲沉吟道,“胁从的捉了没甚用,不问也罢。”林充便命,“后山休要围了,放这厮每一条生路去罢。将为头的使笼子盛了,回去见官。”那头领真个由他绑缚了,军兵唱起凯歌,慢慢地下山不提。
潘金莲四处寻莲生,末了却在床底下翻出来,喜道,“好了,都无事了,随我领赏钱去罢。”莲生推辞,金莲道,“快休要憨,横竖是官中的。你不要,却便宜别人。”莲生思及应试要盘缠,便应了,又道,“只是还有拜表未送。”金莲道,“也罢,我代你领了,差人送到你家。”莲生唱喏道,“深谢小娘子。”金莲笑着去了。
莲生至次日傍晚方才下得山,潘金莲早派了两个小兵,押着二百贯赏钱并一扇牛肉、两坛子老酒,守在门口等他。莲生感谢不尽,就将酒肉同众人分了,又要诣金莲处拜谢,小兵道,“郡君同林统领开拔去范阳了,俺每交割了,也待要赶去哩。”莲生听了,嗟叹不提。
这场瘟疫月底方息,出去躲灾的也回来,城门也都开了,市面复初。莲生见考期近,便将出些钞,进城去备办文房四宝并鞋袜等项,不意间走到冯家铺子前,自思同冯生月余不通音信,不知生死如何。待要看看,又不好进去的,只蹩到街角茶铺里坐地,叫了酸梅汤来吃。
身旁却有两个茶客闲话。一个道,“张闲,这几日你生意须不冷落。”张闲道,“那里提得起!清淡了几个月,尚未开张。”那个道,“你的老主顾多,岂有个不照应的。”张闲叹道,“更加休提。绸缎铺白员外全家上庐山避暑未回,开当铺的王花胳膊害瘟死了,卖猪的杨胖家里失火,烧死七八十头猪,欠下一屁股债务。那里还有甚么生意!”那人又道,“这头冯大官人甚是好三瓦两舍耍乐,怎不去寻趁寻趁?”张闲道,“你不知哩,他才聘了东京一个甚么学士小姐,赶着要成亲。许多时不往行院里去,原包的小倌也撵了。”那人遂道,“结了官亲,便有这许多苦处。待娶过门,还不知怎么样哩!”
莲生在一边听得清楚,心里甚不畅快,两口将梅汤吃了,正要还钱,却有弹琵琶的女子挨桌卖唱。莲生本不耐烦听,转念却想,“也有更苦似我的,权当周济人罢”,便摸出几百文放在桌上,道,“拣你拿手的唱个,不拘长短。”那女子道了个万福,顿开喉咙,唱了一支《喜迁莺》,道是:
银蟾光彩,喜稔岁闰正,元宵还再。乐事难并,佳时罕遇,依旧试灯何碍。花市又移星汉,莲炬重芳人海。尽勾引,遍嬉游宝马,香车喧隘。晴快,天意教、人月更圆,偿足风流债。媚柳烟浓,夭桃红小,景物迥然堪爱。巷陌笑声不断,襟袖余香仍在。待归也,便相期明日,踏青挑菜。
端的字正腔圆,歌喉宛转,一屋子茶客尽皆喝采。莲生听了,也自欢喜,默默向天祷告,“此去,愿如曲名一般方好。”开发了赏钱,正待要走。却有几个同窗看见,拉住不放。内中也有人要赶考,便同莲生约下明日同走。又有人道,“这里嘈杂,不如去酒楼上坐。”莲生一则余气未消,二则腰里有钞,便道,“也好。”那女子十分伶俐,凑上去插烛也似地拜,求几人带挈去酒楼里唱曲。这一帮都是书生,闲来好事,也就应了。众人穿街过巷,寻了个临街的阁子坐了。叫酒家整顿了一只鸡,一尾鱼,安排四样菜蔬下饭。叫女子在瓷墩上坐,就唱一套《六么》来听。各人抒发些胸中事务,不觉金乌西沉,方才摊了帐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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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生有了几杯酒,晚风一吹,便觉头目森森,站立不稳,急忙要回去。见女子还跟着,便道,“我赶着出城,日后再听你唱罢。”女子纳头下拜,道,“奴家不幸,自小为爹娘卖在这行当里,朝打暮骂,说不尽的苦。敢求相公搭救则个!”莲生叹道,“小娘子请起,我自家尚顾不周全,安有力量赎你。”女子只是哭泣求恳,道,“并不消相公赎,只求相公捎带出城,奴自去逃生。”
生正在犹豫,却见两个人提着羊角灯笼,风也似走过来,打头的便拉住莲生衣袖,道,“兄弟,寻得我好苦,便请去家下坐地。”莲生听声口,早知是冯生来了,并不搭理,袖着手,向那女子道,“我寻个车儿你坐。”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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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当先便走。冯生拖住道,“好兄弟,任有甚话,也等回去再说。你吃了酒,休站在冷风地里。”莲生笑道,“大官人认错人了,小子没福结识这等阔朋友。”冯生脸上尴尬,拉着他不放。莲生冷笑道,“大官人直恁地要照顾生意?先拿百贯来,赎了这女娘,却再说话。”冯生惊问,“兄弟意欲何为?”莲生道,“你赎不赎?”冯生不敢多话,只得道,“便要赎,也要寻中人说合,何消急切。”莲生拂袖便走,冯生慌忙道,“依你。”当下问了女子名姓住家,与小厮一张名刺,道,“拿去后巷钱乌龟家,说这个人我留下了,就讨他身契回来,叫钱乌龟明日一早去铺子里寻蔡大伙领银子。”小厮去了半晌,果然办成。莲生夺过身契,看了一看,交与女子道,“你去罢,寻个良人嫁了,强似这般卖唱糊口。”又将袋里剩的十数贯钱尽数与了他。女子双膝跪地,向莲生磕了四个响头,方才去了。
莲生见女子去了,也便要走。冯生还要留,莲生甚不耐烦,道,“你的面皮如今值钱了,还拉扯甚么?怕一县人不知道?”将他一推,推出二三步远。冯生打发小厮先回去,自家钉在莲生后头。莲生晃晃悠悠,信步走到桥头亭子里,伏在青石栏杆上低头要哕,又哕不出,只是吃吃地笑,道,“钱却没得还你,你要睡便睡,过今晚便不相干了。”说罢,冯生再看他,已是歪在石凳上睡过去了。忙从香袋儿里取了一片茶饼子,送在他口里,扶起来背在身上,投巷子里去了。
近旁却有冯生伙计开的香蜡店,亦使的冯家本钱。冯生拍开门,就要了两床干净被褥,楼上寻间房安置。将蜡烛剔得亮亮的,顿壶热茶在香炉子上,将莲生衣带解了,慢慢地替他揉心口。莲生酒涌上来,尽力一呕,冯生早使盆接了,另打热手巾与他擦脸。莲生却受不得热,自家将衣带尽扯开,露出半边雪白身子,横在枕上。冯生见他肌肤一似桃花染的,心道,“这是你自招,却不怪我。”当下轻轻地抱着头拢过来,教他背贴着自己肚腹。手在胸前摸,捻得乳首尖尖翘起,便吐些唾液在中指上,往后庭里入。试探一回,觉里面津津滑润。冯生一面戏顶他阳心,又伸另只手去撸花茎。莲生情急了,也不记得羞耻,直将臀往冯生腰胯里磨,嘴里呻吟,意思要泄。冯生却按住他马眼,道,“今日你同兀谁吃酒?”莲生半醉半醒,含糊说了几人。又问,“都说些甚么?”连问几次,莲生方道是赶考事。冯生听了,手上略松,莲生身子颤几颤,便丢在他掌心里。
莲生睡了一阵,酒劲过了,只觉四肢酸疼。睁眼看处,却见冯生将他手绑在头上,两脚分开高高吊起。忙扎挣着道,“你弄甚么?放我下来。”冯生举一支大红烛,坐在他腿间道,“明日你休同旁人走,我自安排车马。”莲生不肯,冯生滴几滴蜡在他穴上,莲生如泥鳅般乱动乱扭,却不说话。冯生发狠,索性捉着莲生玉茎,滴了一大滩蜡油在他马眼内。莲生只叫得一声,便不省人事。冯生喷口茶在他面上,又问,“你应是不应?”莲生面如白纸,微睁双目道,“你我业已两无干系,你何必苦苦相逼?”冯生道,“你今日不入城,不见面,便也罢了。既见着了,却是放你不得。”莲生摇头道,“实难答允。”冯生压在他胸脯上道,“你依我一同上京,考了功名。我得了官,你与我做心腹掌书记,置业娶妻,都在我身上。你若不依,我家下房屋不少,拣一处将你锁在里面,一般随我弄。你没个家人亲戚,谁来寻你?我的性儿你也知晓,由你自择罢。”莲生呻吟不止,道,“情愿一死,也不与你做男妾。”
冯生大怒,欲待用强,又怕莲生真个寻短见。先将汗巾子塞住他嘴,寻三支线香,在莲生左乳下及两腿根都烧了印子。起来洗了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头,道,“你要寻死,先看看这上头写的甚么。”莲生强抬起头看,见是南馆里卖身文契,却题着自家名字并打了手印,惊得怔怔的。冯生便道,“你死了,我将这文书公诸于众,请学官革了你籍,百世后都知你败坏斯文。”莲生不能言语,呆了一阵,眼里直流下泪来。冯生取汗巾替他拭泪,搂着肩道,“我何尝舍得折辱你,并亲事也不是我愿结的,只为解我姑娘家急难出此下策。你同我睡也睡了,便到阴司里,说不得个干净,倒看开些快活过也罢。且不说我人才家事,但凡你合我睡,那一次不是尽着你先丢?你不喜品箫、不喜马趴着,我强过你不曾?不是我夸嘴,你取个老小,还没我这般会伏侍哩。”莲生初不说话,半晌道,“下边堵得慌。”冯生忙道,“不合忘了,都是你气的。”便去帮他揭蜡,又把莲生痛个小死,股间不由湿了一块。冯生忙掇过花瓶,对准了教他撒。莲生听见打着盆底淙淙有声,臊得浑身火热。冯生笑道,“似这般才乖。我也乏了,且胡乱弄回罢。”便握着阳物,凑到莲生穴口慢慢地入将去,抽插一会,拔出来丢在莲生小腹上。解了他绑缚,抱着脸贴脸睡了。
不料那支红烛不曾灭,风刮倒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墙边,这屋里四下堆着香火蜡烛,顿时烧起来。待两人惊醒,只见满屋黑烟烈焰,那里能够出门。冯生慌了手脚,拉着莲生赤条条奔到窗前要跳。莲生道,“你先下去。”极力照他背上一推,冯生五体投地落在街面上,才爬起来,又不合踩到瓜皮,仰面跌一跤,睡在地下不能动。下面伙计、邻舍,俱惊醒了,倒拖水桶来救,只是不能够上楼。都在下面声唤,使水乱浇,没个入脚处。莲生回床上,在冯生衣服里寻出文书,就火跟前烧了。看看无路,将衣裳穿得整整齐齐地,坐在地上瞑目待死。谁知这房儿系积年旧屋,楼板多处朽了。被烧得一阵,整块裂开,轰隆隆地坍下去。众人发声喊,走避不迭。
莲生从灰堆里爬起来,居然毫发无恙,心中也奇,跳起来往外便奔。有人看见,都道,“怪哉,还有活口哩。”拉住不让他走。一时做公的也来,看看火势小了,便将莲生并四旁诸人都叫去衙门做口供。
冯生跌那交,后脑勺磕着石头地,被伙计抬回去,不及天明呜呼死了。他姑娘家立时出了状子,咬定是纵火杀人。县令没奈何,将一干人拘在堂下再三推问,冯家的伙计都推在莲生身上,嚷道,“俺家主同他一处睡,而今独他没事,不是他是谁?必是这厮见财起意,谋害俺家主,只求老爷明断!”莲生只是喊冤,县令问缘故,又含糊说不清楚。县令心下疑惑,姑且叫枷了囚在牢里。
且说那县令姓王,名直道,是个聪察的官,一县人都呼他做直老爷,以其善能断案故也。只今接了冯家状纸,沉吟难决,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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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转来转去。却被夫人从窗户里瞧见,一片声道,“作死的,全不看路,把老娘种的韭菜踩做一塌糊,速与我顶着盆跪到床头去!”直老爷慌忙作揖道,“下官委实有些疑难,不曾留意脚下,夫人息怒。”夫人道,“且喜今年租税恩免了一半,官仓又没亏欠,还有甚么疑难,敢是想外头混帐老婆也未?”直老爷将案情说了,道,“据仵作回报,死者先从高处赤身跌落,复仰天摔倒,后脑磕破一处致命。若是旁人害命,何不将死者推落火场灭迹,倒反推出窗外?这是一不可解。我观那秀才面相文弱,不似杀人凶徒。然口词吞吐,似有不可告人之事,这是二不可解。因有这两端,故而难断。”
夫人笑道,“枉你身为男子汉,又是积年做官的,岂不知法度有疏、人情有常?若说谋财,他冯家有的是药铺当铺,一个香蜡店能有几多出息,谋的甚么财?若说害命,姓冯的年轻力壮,又且识拳棒,等闲个汉近他不得。他又不曾醉酒服毒,怎地害他?便是推他下楼,那楼上离地不过五七尺,一个小伙子,忒容易便跌死了?香蜡铺原易走水,现天又热,烧起来也不稀罕。张翰林家仗着势搅缠,你将就着应付过去也罢,难不成当真杀个人还他?”直老爷道,“如此说,秀才是冤屈的了。”夫人道,“冤则冤,只怕也有些沾带处。那冯生既是个大财主,却怎地晚上不陪姬妾、不去行院,一个从人不带,同着个后生去那店里?又不是年头月尾盘帐。他两人一搭睡,死的又不曾穿裤,这岂不是有八九分了。多管是晚间胡调,睡迷了,三不知弄出这事。你当初在福州做官,不曾少办这等案子,怎地都忘了?”
直老爷大喜,不觉叫着夫人闺名道,“相思儿,有劳贤妻为下官分忧。”夫人道,“老没正经,一把年纪了,还叫甚小名儿,羞人答答的。却有一句话告你:死的死了,那活的便周全他些。传出去又败坏一个人,却是何苦来。”直老爷沉吟道,“读书士子却不比平人,做这等没人伦事体,如何轻恕得他?”夫人道,“罢咧。食的冷猪肉、做的芝麻官,偏只你晓得三纲五常?这孔圣人也出妻、朱圣人也召妓,官家也还上行院哩。阴骘不压身,怕积多了驮不动么!”直老爷便道,“贤妻见得极是。”
看官听说,男儿惧内乃是旺家之相,这直老爷便是明证。却有四句诗,单道着怕妻的好处:
性气磨做棉里针,产业坚如万里城。
花柳之地不胡行,福乐寿考过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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