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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支莲(马背肉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翼龙
两人道,“都理会得。”武岱道,“现只有莲儿的事不妥。”武嵩忙道,“你不是报了误伤么?”武岱皱眉道,“却是这般不巧。当日莲儿杀人,众人都看见。那死尸入土不到三月,又是冬天,野狗又不多,想来尚未曾烂。若要验尸,倒有些烦难。”武嵩道,“恁地时,挖出来放把火烧却。”武岱道,“被人撞见不当耍处。”潘金莲道,“那厮一条贱命值甚的!老娘平生最恨三等人:第一等,强奸。第二等,花心浪荡,背妻偷人。第三等,蠢笨,心似比干通六窍,还有一窍在屌上。秀才咬死他,极好,极好。依我说,将那厮扒出半截,丢些烧鸭子在上,引野狗吃了他,岂不利落。”武嵩道,“只怕未曾引狗,先引得馋婆娘去了。”
武岱道,“也罢,一动不如一静。尸单在我手上,改易不难。即便要验,我自教仵作行事。只是莲儿断不可过堂,他老实人,三言两句招出来,却难打救。”武嵩道,“只说他病罢。”武岱道,“你竟不像是做公的,这样傻谎哄那个?除非是死了,便无对证。”武嵩道,“这又何难,我每将他偷运出去藏了,不拘那里寻个死人顶包,你只说已病死。待过了风头,却好自在度日。”潘金莲道,“怎运?”武嵩道,“见天有大车送菜蔬进来,将他放在筐里盖几片叶,趁便运出去罢了。”潘金莲笑道,“坐箩筐顶菜皮?好体面哩。你当旁人都是瞎子!”武岱道,“休嚷乱,我已寻思下一个计策在此,你等只如此行事。”却不知端的何计,有分教:金鳌一朝脱钩去,摆尾摇头再不回。
那武嵩与潘金莲得了计策,各去料理。次日清早,武岱叫醒莲生,将一套女衣与他换,道,“少顷有轿子来接你,你休做声,听我安排行事。”莲生猜着五分,拉着他袖子道,“武大哥,你休胡做,为我耽干系却不值当。”武岱道,“放心,不得有事。”莲生还不肯,武岱趁他不备,使蒙汗药闷倒了,换过衣服,背了便走。
何消个半时辰,一个婆子领着乘轿儿,走到提刑司后门,向着守门公人深深道个万福,道,“上下,劳烦寻武爷出来说句话儿。”公人便道,“妈妈子,你不走人家,到俺这衙门来甚?”婆子道,“老身姓黄,是武爷下处洗衣裳的。却是武爷数月前托我寻房小,看了多少家,都不中他老人家意,不能够成。却巧今日寻得个相应的,原是城外吴大户家使女,年纪不上二九,写得唱得,又会一手好琵琶。只为家主婆不容,要卖他。我本待等武爷回下处寻他,不料那家十分急切,没奈何,教抬过来同武爷相一相。若合适时,老身也落些脚步钱。”公人道,“这却使不得,衙门法度摆在那里,没的我倒担不是。”婆子便说好话,又在袖里摸出五分银子把他。公人接了钱,道,“没奈何,看你恁大年纪,替你走遭罢。若有好处,不要忘了我。”临进门,又回转来,捞起轿子帘往里乱觑,那坐的小娘忙使袖子将脸遮了。公人看一回,还待摸脚,婆子拦住道,“罢咧,上下,闺女家家的,你老且抬抬手儿。”公人笑道,“脸面倒罢了,只脚大些。提刑若瞧不上,我砸几两银子取了罢。”一面说着,便抽身进办事房回武岱。武岱听了,故意皱眉道,“这婆儿可恶,我正忙哩,他颠倒叫我出去。好不好,抬进来看看罢了,谁费那些事!”公人得了话,便让婆子领轿子进去,停在院中。婆子取一方手帕搭在小娘头上,便领着进办事房去了。
才进了房,武岱命婆子出去等候,将门关了。那小娘便掀了手帕--正是潘金莲。武岱笑道,“潘丫头,你这般打扮标致,我倒认不出了。”金莲道,“谁耐烦穿这些,秀才在何处?”武岱便抱莲生出来,使冷水激醒了。潘金莲将手帕盖他头上,道,“你只休说话,万事在我两个身上。”说罢,越窗而去。武岱便开门放婆子进来,道,“此女我要下了,这十两银子你拿去盘缠。就好生送他去我下处,待成亲时,我还格外与两匹大布你。”婆儿接了银子,千恩万谢,领着假小娘去了。
谁知潘金莲趁人不见,藏身轿内。待莲生上去了,却教他伏在座板底下,自家仍乔模乔样,坐在轿子里。媒婆同轿夫一些不曾发觉,只怪道轿子怎重了。出门又故意伸半边脸出来,同人说话。公人见了,只道,“小淫妇,傍上高枝儿了,就兴得这等!可见也是个不本分的,武大往后绿帽子有得戴哩。”更不晓得其中蹊跷。到了武岱下处,武嵩早守在门前,不许旁人搭手,亲身扶着莲生进去,又叫媒婆同轿夫吃酒。潘金莲得空儿,拔去钗环,解散头发,只一闪便闪出轿子,抄后门寻武岱报信去了。武岱自做手脚,弄个病故文书报上去,一些风浪也无。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丈,从来色胆好包天。
潘金莲助两武完了这事,自装束了上京。武岱在城内僻静处买了所房儿安置莲生,又准备上方巡查,忙得脚不沾地。武嵩还想同莲生盘桓,武岱催他上路,没奈何,将莲生头发割了一绺,贴肉藏了,押着礼物担子,洒泪去东京干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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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却是知府太太生辰,提刑司一应堂官都去庆寿,大吹大唱,热乱了一日。武岱酉时方回,将马洗刷了,拴在棚里吃草。进门宽了官服,止穿贴身褂裤走到后院,见卧房里黑漆漆的,就知道莲生在书房。悄手蹑脚地掩过去,从门缝里张望,见莲生在灯下读书。他便不出声,却取袖里的松仁扣在指间,使个梅花镖,扑地将灯火打熄了。莲生还道风吹的,摸了火石重点,才点上,又打熄了。莲生犯疑,出门看了一圈,却又无人。才要回房,被武岱从后一把拦腰抱住,莲生大惊,奋力扎挣,武岱待他挣不动了,却贴上去亲脖子。莲生闻见他身上香,便知是武大,按着他手道,“你方才惊得我好”。武岱道,“傻儿,怎不出声?”莲生道,“叫得人来倒决撒了。纵是强盗,拼着破些家伙钱财与他,横竖不是我的。”武岱笑道,“这货,别人若要劫你,你也随他?”莲生道,“终不成天下人都好这一口,也就是你两个没脸。”
武岱摸他手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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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辰不去床上捂着,还用甚功?我不在家,你便恁不知将养。”莲生揉着眼道,“也没看久,不知道就天黑了。你吃茶不吃?”武岱道,“茶便不要,你陪我吃个点心。”旋身去厨下取了四个冷盘,一扎面,又一盘子花色馅饼、一旋子高汤,都端到卧房。莲生添些炭在火盆里,簇得旺旺的,武岱便架起火锅煮面。莲生道,“你在外头没吃饱么?”武岱道,“官场应酬怎比得家里。我菜没夹几筷子,酒倒有了。这边又没好清酒,尽是些恶辣烧酒,,道,“我自来罢。”莲生道,“你平日也曾伏侍我来,我今伏侍你一回,也不为过。”说话间,便卷起衣袖,同武岱擦脸烫脚,打发他上床睡了,顺手撂个盆在地下,预备他晚上或要呕吐。莲生又秉烛前后看一回,添马草、关炉子、锁门,都料理停当,方脱了衣服去睡,却是各自被窝。
武岱唤他道,“你那边被里不冷么,过来睡也好。”莲生道,“你醉了,今晚便不弄罢。我也怕酒气熏人。”武岱道,“虽不弄,只我这腹中闷胀,你过来同我揉一揉。”莲生只得钻过去,武岱伸胳膊与他枕,又将袄儿盖他肩膀,莲生便与他揉肚皮。武岱咂嘴哼唧,舒服地要不得。莲生趣他道,“你倒似我先前邻家养的一头老母猪,只少根尾巴。”武岱闭着眼道,“小油嘴,你逐日在家同猪睡?看我明日使大棒敲你下截。”嘴里说着,手便拧莲生屁股。莲生道,“饶醉成这等,还不老实。我与你摸着,好生睡罢,明日还要早起的。”武岱才没言语。睡到四更醒了,摸下床尿了一抛,见莲生睡熟了,轻轻地抱在身上。莲生口里不知唧哝甚么,武岱当他醒觉,细听时却是梦话叫娘。武岱心下怜爱,搂着他满头满脸抚摩。莲生迷迷糊糊地,在武岱胸脯上拱,及至鸡唱方醒了。
武岱笑道,“小猪儿好睡哩。”莲生发了一回怔,只顾眨眼睛。武岱道,“猪儿,发甚梦来,四处寻奶吃,口水糊了我一身。”莲生才见他乳首上湿漉漉的,讪道,“没甚么。”武岱不让莲生下去,箍着他腰,道,“思想爷娘么?”莲生听了,眼酸酸的点头。武岱道,“我父母也死得早。待到清明,咱三人同去庙里拜拜,做个法事,祈两边老的好处生天。”莲生道,“我亦曾问二哥来,他说并不记得爷娘面。”武岱道,“他是遗腹子,我娘又害乳疮死了,晓得甚么。在我姑娘家住了几年,吃羊奶大的。我十五岁当差,他死活要跟着,颈子上拴个钥匙,衙门里吃衙门里睡。原说教他读书应考,他也不肯去,到如今字识不得一箩筐。他若似你时,也不止眼下这般。”莲生道,“二哥拳脚上本事却好,你教他的么?”武岱道,“他自有几斤牛力,小时镇日惹事生非,拜了几个师傅皆不中用。只得送去辽东军中三年,方学了些武艺。正经我家传的棒法镖法倒不耐烦学。”莲生听见家传二字,却又勾起心事,悄声问,“大哥,你如何不成亲?”武岱道,“怎想起这事,莫非不耐烦同我睡了。”莲生摇头道,“不是。”武岱抚他头顶道,“你休乱想。自古帝王有几家传到如今?何况咱平人。快活过一世也够了,那身后事没影子,计较他则甚。”
那莲生闲不住,屋后原有空地,他便寻些菜籽种了,又搭起瓜棚。武岱报怨多少回,道是,“难道差这两个菜钱?好容易养掉了老茧,休又把手磨粗了。”莲生也不听,又思量起不能应试,便用心看医书,待别寻个道路。武岱看他要学,见天也买几钱银子药材回去,成包堆在厨房里,随他煎煮炮制。
这日莲生见瓜秧子长出一尺多长,心下甚喜,暗道,“还是农家生理稳善,只用心对付,便有收成。”当下提桶浇过水,又将土细细松过一道。正在忙活,却听屋外人叫马嘶,慌忙爬上墙头张望,原来是武嵩领着几个快手司役在搬行李。莲生便藏在厨房后,等了半晌,估摸着人散方走出来。
不料武嵩一地里觅不着他,恰寻到厨下,一眼看见,照面搂住便做嘴。莲生推开道,“就是这样猴急,我身上邋遢的怎弄?你去房里等着,待我使回水却去。”武嵩也要洗,宽了衣服便跳在汤桶里。莲生同他洗头搓背,问,“一路上可稳当?”武嵩道,“甚是稳当。礼物也下了,消息也打听了。我哥哥不久满任,指日升去大理寺卿,二月底便回京。”莲生又道,“你装病许久,也该回衙门干事,终不成为我耽搁在此。”武嵩道,“好教你欢喜,我托人情谋调到大理寺司承直,往后常守着你。”莲生道,“快不要如此。男儿功业为重,那里不去了,怎颠倒学抱窝鸡儿!你胆大心粗,字义又不通,怎干得文吏勾当。依我说,还是做外职的好,日后巴到金吾、提刑,也不枉为人一场。待你大哥回来,你却与他细斟酌。”
武嵩听了道,“兄弟,你也说得是,我只舍不下你。”莲生道,“你没认得我时怎地过来?公干也有个时限,七日、半月一月,完了事依旧回家,我又不走到天上去。”武嵩才没话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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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武岱回来,听了端的,便道,“恁地时,将行李慢慢地收拾起来,莲儿仍作女妆上路。”武嵩又提起转任一节,武岱道,“小厮不知高低。文房里都是积年的滑贼老骨头,他肯成全你!休看他每吃八方请受,里头水且是深,趟他怎么。我同潘老爹说了,教与你军中谋个出身,虽辛苦些,不得受暗气。”武嵩骨嘟个嘴,道,“我要带莲生同去。”武岱道,“看这夯货!你又不是地方官,岂有带眷属的。”武嵩道,“我晓得,你成心打发了我,好独占着他。”武岱将桌拍得山响,喝道,“驴牛入的,好话倒当做砒霜。我还是不占着莲儿,我若要他,有你甚么说话处!”武嵩青筋乱跳,嚷道,“可知没我说处哩!你又是哥,又居这官,事事便躧在人头上!我便不中用,须不靠你讨饭吃,谁要你谋甚么出身!你只把莲生还与我,我与你分门别户。”
他话未完,吃武岱当胸踢翻,揪着乱打。莲生见劝不开,走到房里,将绸缎衣裳一阵风剥下来,换过粗布裤褂,绾起髻儿,将膏药贴了脸,包了潘金莲与他的几本医书,提在手中望外便走。两武厮打一阵,不见了莲生,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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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丢在炕上,喊又无人应,慌得没做手脚处,点起灯笼一径去寻。
还幸这地处僻静,只一条独路上官道,两武马快,没半刻功夫,便见莲生孤伶伶在前走着。两个追上截住,莲生觑得似有如无,只道,“怎不打了?快回去好生打着。”武嵩下马拽住,千般求恳。武岱也道,“随有甚话回去说,又不曾伤触着你,怎就恼了?”莲生道,“问甚么,除夕那回便是小样,如今便是大样。待你每睡厌了,想起今日之事,倒成我调唆你弟兄坏了情义。还不走,等甚?”武嵩急眼,待要抱他上马。莲生道,“你若行强,我再不活着进你门,不信只管来试。”武岱道,“你独个待去那里?”莲生笑道,“我活到今已是多赚的了,有一日过一日,管得那许多!”武岱便执他手道,“你休燥性,我同老二也不怎地,都无事了。你面上须有文印,被人瞧见了不当耍处,快随我回去。”莲生道,“却又来!我纵吃做公的拿了,断不攀扯你两个,你急怎地?”武岱道,“你但说话便寒人的心,咱弟兄虽不好,也不曾薄待过你,怎恁般铁石心肠?”e41c6寂一:)授权转载惘然【,不理会他。武嵩蹲在屋里不走,一时点香、一时倒茶、一时磨墨,在莲生身边团团转,恰似狗撵尾巴。莲生吃两口茶,便道,“不是说上方来查案么?怎地不听见风声。”武嵩道,“是你也不知。那陈天使人如其名,铜钱倒是他祖宗。大哥请他吃了几餐酒,连金银酒器都送与他了,又叫两个唱的伏侍,把他欢喜得没入脚处。背地告诉我哥,说朝廷要整北边,因英王原管燕云十八州,手下有不少深通边情,这回派人查实了,待后起用。--一个从六品闲凉官,能见多大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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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七,武岱的升任文书便下来了。武岱看看皇历,择定了二十四日上京。一面同武嵩打点出礼物,都作份子包好,莲生便帮写礼贴儿;一面外厢寻头口车子,搬运箱笼,将粗重尽皆寄卖,房子也作价典与人。又会同州府各司官员吃酒,忙得脚不沾地。到二十三,恰好诸事停当。次日莲生四更起身,两武伏侍妆扮了。下头六幅湘裙拖地,遮过了脚。上围一条银鼠皮领子,掩住了喉结。惟独都不会梳头,只胡乱绾了个抛家髻。面上贴了花钿,蒙上昭君套,悄没声扶入车内,放下罗帷。武岱带了随身哑仆,又向本司借了四个排军,押车启程。说不尽那朝迎晓风、暮送晚霞,昼夜趱行。莲生怕露破绽,连饮食也不敢多进,一路浣洗细事,皆是武岱亲手伏侍。几个排军看见,有多口的便问武嵩,“小官人,你这嫂子取进门几时了,平素怎都不见?”又道,“大官人且是耐烦,讨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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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也不过费十数贯钞。”武嵩只胡乱搪塞。
论起沧州离东京二千里有零,本等路遥难行,幸而武岱沿途雇的好马,一日也过三二百里。走了七八日,恰只剩百十里路程,武岱见沿路俱是幽深林木,教从人好生防护着走。正行到林中,却听斜刺里一声响亮,有哨箭飞将出来,照面撞出三四十人,手持猎叉刀棒,将车队团团围了。排军每惊得似落窝的孤雏、掉井的兔儿,一个个只往车底下钻。武岱夹一夹马,上前拱手高声道,“不敢请教好汉名号,有甚见教?请挪一步说话,休要惊了俺眷属。”那厢头目呵呵笑道,“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赤旋风李魁的便是。你识时务时,快将贪赃害法得的昧心钱留下,爷爷便饶你狗命。”武岱也笑,道,“你要钱作甚?”李魁道,“爷爷我替天行道,劫你这富、济咱这贫。”武岱道,“非也。你劫了我,变做你富我贫,正应将钱财还来济我。”
李魁讷讷无言,回头看着小喽罗道,“他说的是么?”小喽罗有的说是,有的道非,自嚷乱起来。李魁张着大嘴,呆了一阵,发作道,“爷爷不管这许多,先斫你狗头下来!”轮开板斧,照武岱便砍。武岱袖里早扣着镖,弹指正中他面门,李魁撇了双斧,扑地倒了。小喽罗发声喊,待要杀上前,武嵩张弓搭箭,一连射翻几个,于是尽皆惊散。不料有使土炮仗的,照莲生车儿乱掷过去,两匹马人立起来,拖着车没命地跑。武嵩叫道,“大哥,你把定后边。”慌忙拍马追去。
那惊马奔出近二十里,车轮子拖掉一只,方才停了。武嵩扑上掀帘子看,莲生扶壁坐起,摇手儿道,“我无事,你两个不曾伤损?”武嵩见他额角流红,扯手巾包了,抱在马上,弃了敝车回转。莲生四下觑,见林中影影绰绰,教武嵩防范,武嵩道,“无妨,贼人都教我杀退了。”话未落音,路边早有一枝箭嗖地射出来。莲生不及想,将身挡在前面,那支箭却中在他肩头。武嵩暴怒喝道,“兀那贼囚,老爷不将你剁做粉碎,也不姓武!”直待要进林厮杀,莲生却道,“走道儿最忌落单,快些回去。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又未伤命,惹他怎么!”苦口劝说,强着武嵩去了。
武岱同从人在林下等候,见了他两个,都吃一惊。武岱忙替莲生剪断箭梢,将斗篷裹了,走到静处上药。几个排军偷眼儿瞧,见猩红斗篷中露出一角肌肤,其白胜雪,咬指流涎不迭。这个道,“向没听说沧州有甚出色表子,不知那讨这姐儿来。”那个道,“怎见得是表子?”这个道,“若不曾惯见汉子,怎大刺刺地同小叔一匹马?也亏得武大好性。”那个道,“武二也会献勤,哥还没开腔,他先炸毛儿上去了。”于是说的说,笑的笑,又拍手唱酸曲儿,道是:
俏冤家,厮会在荼靡架。他可意着咱,咱可意着他。谁知那强人走来秋千下,惊散了一晌鸳鸯卦,扯破了奴的香罗帕。叫一声哥哥也休惊怕,嗏,原来是一家,原来是一家。
武岱听见了,喝骂几句,教押着箱笼快行。那起闲汉才不敢鸹噪,都套牲口、抬绳杠,打点停当。武嵩骑红娘子在前开道,武岱拥着莲生殿后。莲生使手巾蒙了面孔,只露出一双眼。当下更不耽搁,快马加鞭,起更时分,已到了东京宣华门外。叫开城,便投都司巷下处来。有那邻舍浆洗妇人得了分付,早煮下肉食候着。两武先将莲生安置在房里,武嵩便留下伏侍,武岱自去外面打发人吃饭。次日一早,每人与了八两赏银,又备下送沧州司按察的礼物回帖,教捎回去。几个排军磕过头,告辞不提。
武岱走到后边看莲生,见他伤口不现黑气,晓得箭上无毒,放下半个心。又使温水调丸药与他吃了,交代武嵩好生瞧着,自去衙门递过了手本,问了朝参日期,免不了同僚拉住吃酒,饶是武岱推,也吃了几个转桌儿,闹到黄昏方回。
武嵩正在屋里点看箱笼,见武岱来家,便道,“哥,开封府黄推官、军马司刘守备、何千户、肠子巷朱三官儿送礼来,我都按分例赏了来人去了。朱三官儿又送了五百两银子,是咱股分花红。”武岱道,“这现银子一时也用不着,寄去姑娘钱庄上生息。”武嵩却道,“哥,咱这房子浅,出入也招眼目,不方便,不如买个独门独院儿。”武岱点头道,“倒是你说的是,便恁地行。”不费多事,在城西小水井巷觅得一所房儿,人迹罕至,甚是僻静。门面只两间,到底三层,前有院落,后有花园凉亭山子,又自带一眼井。开价四百两,两武杀到三百七十两,草草修葺,只将对花园的三间房过细收拾出来,作莲生起居用。明间便作书房,暗间打通了作卧房,教泥水匠砌的内外两层炕,中间却挂着六尺高滴水观音图。乍看上去,只见得外炕,其实里头尚有暖阁儿。置的玉色蜀锦幔、合欢描金炕桌,摆设齐整。武岱两头跑,平时见客仍在都司巷,夜间便过新房里睡。
却说两武的姑娘武氏,便是皇商西门家主母。他见侄儿回京,便教儿子西门磬带了两个小厮,扛了食盒子来瞧。那西门磬骑着马,先到都司巷,武岱恰不在家。又寻到烟月巷柳家行院,丫鬟道,“武大官儿并不曾打照面。”后还是朱三官告诉了。西门磬又寻到小水井巷,拍了半日门,武嵩方出来接他进去。西门磬抱怨道,“二哥,我吃你两个坑得苦。脚也走破了,才寻到这处来。你每搬家也不说声,怕兀谁抢了你的?”他见武嵩蓬头赤脚、靸个蒲鞋,又道,“大天白日,你不去衙门干事,敢是在家孵蛋?”武嵩道,“怪油嘴,我又不是鸭,孵甚蛋?只因才转了衙门,庭参日期未到,故此先料理些家务。”西门磬便唱起莲花落儿,扇子伸得长长的讨红包,武嵩只要凿他脑门子,道,“你白读了书,恁般不学长进!我又不升官,那讨赏来。”西门磬道,“你去京畿卫做团练,却强似捉贼。”武嵩便打手势,教哑仆端果子点心与西门磬吃,又把些与两个小厮。
西门磬要看新屋,武嵩免不了领他四处转一遭。西门磬走到厅上,便道,“哥,这天棚上的野草赛人长,怎不拾掇?”走到二进房里,又道,“哥,墙上光秃秃地,不中看。我与你写个字儿挂罢。”诘诘呱呱,说长道短,罗唣个不了。武嵩只道,“家中没多人,胡乱住住罢了。”待走到末进,武嵩道,“里头没收拾,我带你花园逛逛去。”西门磬见那厢房子刷的好颜色,靛青瓦儿粉白墙,便道,“二哥,你待取老小么?”武嵩道,“我独个尚顾不周全,那讨老小。”西门磬便诳说溺尿,走到墙边,趁武嵩不备,哧溜儿钻在屋里。见炕上搭一条丁香紫杭罗汗巾,扯在手里,道,“谁家男




半支莲(马背肉文) 分卷阅读22
子汉系这个?你既没老小,送与我罢,我拿去做人情。”武嵩三脚两步赶进来,劈手夺过,道,“一个睡觉屋子也是看,你家便没?汗巾子是大哥的,你拿去不打紧,仔细姑娘看见了,大棒敲你孤拐!”提着领子揉出去了,西门磬翘嘴儿使性,武嵩与了他一把回回解手刀,方才高兴了,道,“哥,我娘叫你同大哥清明休出门,薛媒婆说了两家女娘,趁上坟却好相看。”武嵩听他声高,慌忙捂嘴道,“甚么要紧事,就直个喉咙怪叫唤,斯文些不好?”西门磬道,“却是作怪,横竖没外人,你怕惊了胎怎地?”武嵩道,“少放屁。你回去上复姑娘,就说我弟兄在家磕头。只是俺每才从沧州回来,于路染了些疾病,怕到时不得好,倒耽误他老人家工夫,不如缓些时罢。”西门磬道,“你吃得黑黑胖胖,站起来一堆,倒下去一坨,害甚么痨病不敢见人?你不去,白教我吃老娘骂。却不道龙斗虎伤,苦了小獐?”武嵩道,“这贼厮鸟,说我罢了,连上人也嚼起来。不看世界面上,鸟毛也薅下你的!待大哥回来,我却同他商议了行。”西门磬笑道,“我话带到了,凭你议出个六国大封相,我也不管。”武嵩道,“也罢,有好风鸡糟鹅,你吃了饭再回去。”西门磬道,“我不吃了,你将那方胜蒸酥同肉饺儿与我装些罢。”武嵩便都装在盒子里,安排小厮吃了面,打发了赏钱,送出门去。西门磬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哥,是必不要忘了。”武嵩道,“这小厮,敢情自家急着取老小来,这等催人!”西门磬只顾咬点心,笑嘻嘻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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