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强强,高干,父子,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香小陌
少棠再去家属大院,带孟小北玩儿,都没进孟家门。
还是孟建民在阳台上瞧见,远远地喊:“少棠”
孟建民大步走出来,仍是一脸温柔暖心的笑:“出山了?怎么不来家里坐?”
少棠难得腼腆,不好意思道:“待一会儿就走。”
孟建民:“你嫂子做擀面皮了。”
少棠:“再吃你家的我就不像话了么。”
孟建民心情反而极好,像个做大哥的,拽过这人手臂,甚至有些上赶着:“你小子早就不像话了,吃一顿也吃,十顿也是吃,跟我你还假客气!”
贺少棠让这一顿擀面皮撑得,又喝下几杯小酒,最终憋着没敢把残酷的实情告诉对方。他怕瞧见孟建民眼眶里骤然失望失去光彩的神情。
环顾孟家四壁,四口人拥挤一室,家具简朴,唯一引人侧目的是墙上满满的一溜一级技工证书、厂里历年颁发的奖状、工会的表彰。家里大床靠墙位置摞了好几层书,都是各种选集、苏俄小说、算术、电机工程自学教材……贺少棠自己没念过几年书,年轻时是个混的,但是钦佩会读书的人,对孟建民这类有文气儿一个书生,又长得英俊一表人才,他心里有天然的好感,希望对方能捞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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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爱屋及乌,到底是因为喜欢孟小北而欣赏孟建民,还是因为仰慕孟建民而更加待见孟小北,少棠那时自个儿也没想清楚。
吃人的嘴短。改天,少棠趁着一次开车去宝鸡办事的机会,悄悄把孟小北捎上带到城里玩儿去了。宝鸡市内部队招待所的几个炊事员,跟他们连队的人很熟,给他们做涮羊肉锅,还有烤羊腿。
孟小北牛哄哄坐在副驾驶位上,特别得瑟:“爷也能开大卡车了!”
小屁孩,叫嚣出那个“爷”字时,语态神情着实可笑。孟小北就连脑顶上几根头发都是不安分地立着的,端的个性十足。
少棠说:“想开,回头我教你。”
孟小北好动,贺少棠转头提醒,“安全带系上。”
他手伸过去给小北系安全带,孟小北手欠,眼瞅着少棠脑袋挨过去,立即上手揉乱对方头发。
贺少棠低声骂:“不知死活。”
孟小北:“给你揉成鸟巢。”
贺少棠笑喷,提醒道:“这个不叫鸟巢,别随便说这个……当你爸面儿不许提老子的糗事,明白吗?”
孟小北小大人似的,黑眼珠精豆子,特跩地一点头:“饿明白!”
孟小北低头说:“安全带太松了,兜不住我。”
贺少棠:“你还太小。”
孟小北有了主意,趁对方不注意猛一往下出溜,钻出安全带束缚,爬上少棠的大腿,动作比猴还利索!
贺少棠把住方向盘,皱眉低声呵斥:“别闹。”
“小狗日的,不要命呢。”
“开着车呢……”
贺少棠骂归骂,牙缝咬着烟,动作麻溜熟练地轻踩刹车,调整姿势,转过方向盘,再一脚油门继续。
他怕小子从他大腿上掉下去,单手解下安全带,绕过身前,把孟小北和自己摞着绑在一起,扣好搭扣。
孟小北一起扶着方向盘,威风凛凛,目视前方道路尽头,男子汉的雄心得到极大满足。
而对于少棠,这也是一种极大满足,是一个男人被人依靠与深深依恋彰显自身重要性时的心理荣耀与满足。所以是个男人都喜欢后代,不仅只是血缘纽带,而是怀里抱着个小子,顿时觉着自己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被个小人儿倾慕着、需要着……
孟小北在腿上固呦一下:“哎呦,有点儿挤了。”
贺少棠:“嫌挤赶紧滚下去。”
孟小北抚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我刚才吃烤羊肉吃太多了,你们部队的饭馆简直太好吃了!少棠你看,我肚子都吹起来了!”
贺少棠笑。
孟小北惊呼:“你也吃多了,肚子不要顶我后背!少棠,你现在也养这么肥,洗澡的时候我看见你肉一颤一颤的!”
贺少棠骂:“胡说,澡堂子里你看的那是我吗!那是姚广利那厮,肥膘一颤一颤的。”
孟小北坏笑:“哈哈……都是大白肚子么,而且你屁股比肚子还要白!白花花晃瞎我了!我没认清楚。”
其实他认的真真儿的,少棠身材偏瘦匀称,腰部精健,屁股很翘,怎么能分不清楚?
俩人从那时起就是这样的相处,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挤兑嫌弃,乐此而不疲。
卡车颠簸在乡间土路上,沿路黄土漫天,山花遍野,两人眼角视线飞向沿途田野里美妙的风景……
就是这次从宝鸡回西沟的路上,发生了一次意想不到的风波。
第十章武斗
那天回西沟路上,正好路过隔壁枣林公社的集市,贺少棠也是心情绝好,心血来潮,带小北赶个集。
附近这个镇子,从五十年代起,就成为西沟农村方圆十几里最大的农贸集市,每月十五固定开市,汇集当地各种农副土产与小商品,衣食用度都有。后来的集体化人民公社制剥夺了自留地束缚了自由买卖,农民手中没有结余农产品,这个集市名存实亡,辉煌不见。
附近村子农民仍然依着二十多年来的习惯,每到十五,就到河边土坎子上溜达,走亲访友,十里八乡亲人一排排蹲坐在岸边高地上,吹吹凉风,谝个家常,手里端一只厚瓷大碗。
当然,也有农民提着手编篮子,谁家多做了几个锅盔馍馍,悄悄与人交换半斤辣子。还有人开始倒卖粮票,蹬个小三轮车,拉一车塑料盆碗家庭用品,厂里职工用富余的粮票去换东西。
少棠用兜里一张皱巴巴的粮票,就给孟小北换来两个黄馍馍、一大把烘干蜜枣和一袋脆辣子。孟小北衣兜都揣不下了,吃得两个腮帮子噎得像只猴子。贺少棠生嚼脆辣椒,嘴唇是鲜艳的红色。
其实当天,贺少棠就发觉村头田埂上气氛有些不对,很多老乡聚在一处,蹲着,后腰别一把家伙,闷头开小会儿,偶尔爆出骂娘声,阵势不寻常。天空现出阴霾的一角,厚实的云层从山巅翻滚着涌向西沟方向,渭河水浪花涌动。
少棠有预感像是要出事儿。他警醒地把孟小北抱起来猴在他肩膀上,背着走。
少棠说:“咱回去了。”
孟小北捏他耳朵:“再玩儿一会,回家没意思!少棠叔叔,咱们去上回你带我去的防空洞玩儿!”
贺少棠拐进村,去公社支书家看看。他把孟小北放在门口石磨盘上,叮嘱,“不许给老子乱跑,我找负责人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啊。”
临分别还习惯性地用手撩一下这小子的脸,真待见。
村户间土路上跑出一群绵羊,咩咩乱叫,一群剽悍的当地人头系羊肚白头巾,穿着坎肩赤着胳膊,黑布鞋趟出一路尘土。
贺少棠问路上的人:“怎么了,你们要干什么去?”
有人嚷道:“杀到他们厂门口堵那小子去!”
“不能让那狗日的跑了!”
有人飞跑回来报讯;“我刚才看见姓段那小子出大门了,他出来了,俺们堵那个小王八蛋去!!!”
“那小子扔了烂摊子,还想走?!他吃饱喝足玩儿够了,把咱们村闺女的肚子玩儿大了,他想颠儿回北京?他想得美!不砸断他两条腿!!!”
贺少棠眼瞅着一群乡民气势汹汹从眼前涌过,忙跟公社的头儿说:“有话就谈,你们这么多人去堵厂门口,何必闹大呢,这是犯纪律的。”
公社支书怒道:“跟厂里那群混蛋没的谈!”
有人站定,回过头盯着他:“……你也是他们厂的?”
“这个人也是北京过来的那帮人,他们都一伙的!”
“这帮狗日的吃俺们种出的粮食、喝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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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河的水,还祸害俺们村里的人!”
……
贺少棠一听就约莫明白怎么一回事,段红宇这浑小子又惹大祸了,走哪都搂不住自己裤腰带,这没出息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傻的,瞅情形不对,冷冷地闭了嘴,沉默掉头就走。
他走了两步,一转过墙角,迅速跑起来,飞奔村口!
他一口气从羊群中挤过去,冲过大槐树,找到村头的石磨盘,呆住了……
少棠焦急地左右看去,满眼是嘈杂流动的人群,提着镰刀的凶悍的村民。羊群受惊四散混乱,黄狗疯狂吠叫。村头汉子们聚集,这就是纠集起来准备去武斗。
孟小北呢?
“小北?”
少棠不敢炸刺儿,压低喉咙喊:“小北?!”
小北?!!!!
村头离制造厂不远,越过河滩,走过几片农田,就是他们汽车制造厂厂门口,有保卫科的人站岗。
那时候随身没有电话,一通手机就能解决的问题,他憋一口气跑出去二里地!
贺少棠不是害怕,不是想逃跑避风头躲那些人,他那天是真急了,心口发慌。
他心里一小半是担心这些里,想着回头怎么跟少棠得瑟炫耀……
少棠沿途跑了不知几个来回,沿着河沟寻找,怕孟小北被人打了,又怕那小子不慎失足滑到河里。
白衬衫遍布尘土与血迹,几乎看不出本色儿。
他踹翻无数人,打出一条路,惨白的脸露出情绪暗涌的潮红,心里甚至已经有不好的设想……倘若今天把那小狼崽子弄丢了,弄没了,这不是他的崽子这是人家孟建民的儿子!回头怎么跟孟建民交待,拿什么赔?!
贺少棠是个倔脾气的。以他的性子,他当时就没有想到先跑回厂去,找到孟建民,告诉建民你儿子走丢了,咱们人多力量大,再借个大喇叭,咱一起去找。在他这种人心里,没有人多力量大大伙替他分担压力责任这种念头,今天要是找不回孩子,他就永远不用去见孟建民了,直接磕死。
他就一趟一趟地跑,一趟一趟地找……
他跑在河滩上,忽然想起什么,顿住,又掉转头往支流处的山坳里跑,一路踩着水和泥。
少棠跑进山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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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掩在牛棚柴火堆后面的防空洞口。
牛棚里静静趴着几头老黄牛,若无其事地反刍,翻起硕大的牛眼瞟他。
木桩铁钩子上,一点黄铜色熟悉的光泽划过眼角瞳膜,随风轻盈晃动。
贺少棠心思精细,小心翼翼踱过去,摘下那东西。
很普通的一挂红色线绳,绳子末端系着一枚打了孔的铜弹壳,做工精妙。
少棠吃惊地左右张望,再低头仔细查看那只弹头,发现上面竟然有字。
他心口像猛地被人戳到柔软处,眼球蓦然就一湿,也是刚才跑太急了,担心恐惧之际骤然松一口气,情绪就从眼里涌出来。
这臭小子……
怎么就这么……就这么……唉。
这地儿就是枣林镇人民公社的防空洞。冷战时期毛主席大手一挥,下的命令,全国深挖洞、广积粮,各乡各县尤其是有战略意义的山川河道附近,都挖有防空洞,抵御可能的外部侵略。兵工厂周围每个村子都挖了防空洞,从来没经历过轰炸平时就荒废着,堆积发霉的杂物……
防空洞内阴冷,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贺少棠锅着腰,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溜边儿走,黑暗中听的都是此起彼伏的喘息,也说不清是谁的喘息。
他拨开打火机。
一抹昏黄摇曳的光芒,照亮人心。
“小北……”
孟小北那精豆子,缩成个湿漉漉的猴子,也贴边儿缩在墙角,精明谨慎地四处张望,等待营救。
“少棠!我在这儿!”
孟小北脸上霍然开朗,露出天真……
孟小北微张着嘴,吃惊得一声都没吭出来。
那是他平生头一回见识少棠与人打架动真格的。少棠就那么一只手薅着他后脖领子,像拎狼崽子似的拎着他,另手拎的是刀,一双眼黑白分明,眼带血丝,暴露出极度的愤怒和凶悍,像一头护小崽儿的公狼。
“棠棠。”
他轻轻叫了一声。他想确认身边这个人。
第十一章决裂
孟小北打小是极冷静和临危不乱的狗肺狼性,即便这种情势,既没哭咧吧也没闹,被少棠薅着衣领拖着走。
贺少棠可能是听见孟小北喊他那声,几镰刀下去砍跑两三人,也未恋战,反身就往洞深处跑。
少棠拿砍刀打架砍人的时候,下手是真狠,一刀下去,孟小北觉着对面那人的胳膊快保不住了……
孟小北可算喘口气:“少棠,饿娘啊,吓死我了。”
贺少棠粗声道:“你吓死我了!!!”
孟小北:“前面出不去!”
少棠:“出得去。”
孟小北:“都没有路了么!”
少棠:“我走到哪,脚底下哪儿就是路!你跟着走!”
少棠脾气明显不顺,口气粗暴。
防空洞越往里越阴湿,空气稀薄,后面的人不敢追了,怕迷路困在里面。
黑暗和紧张让孟小北愈发辨不清方向,只能跟着对方跑。贺少棠挑的都是看起来根本走不通的窄道,恨不得从只有一尺宽的墙缝间挤进去。孟小北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巨大的裂缝吸进去,与少棠一起被万劫不覆的黑洞吞噬……
挤过缝隙,一股鲜润的河风夹带玉米地的清新气息扑入鼻孔,头顶一束亮光撕破黑暗,眼前霍然开朗!
贺少棠从小在部队大院混出来的,见多识广,知晓这类防空洞的门道,知道窄道上台阶、小洞套大洞的原理。少棠从后面托起孟小北的屁股,手脚并用,从一处陡峭的地方爬上去,出去就是河滩。
两人连滚带爬跑上河滩,不用互相打招呼,双双一屁股坐在遍布尖利石子的滩上,筋疲力竭……
孟小北岔气儿了,捂着肚子“哎呦”。
贺少棠浑身松懈下去,眼神都散了,四仰躺在石头堆上,也不嫌硌,胸膛喘出粗烈的气息,半天没说出话。
还是孟小北先爬起来,滚到身边,惊呼:“少棠,你衣服上全是血!”
贺少棠冷冷地说:“别乱碰。”
孟小北倒是不怵血迹:“你怎么了?”
贺少棠猛一翻身起来,脸上还挂着两道血痕,衣服领口咧着,盘腿坐在石头堆上运气:“狗日的,你跑什么跑跑得山沟旮旯里老子找不见你你知道老子来回跑多少趟找你你的脑袋就是一张锅盔里面没长瓤子吗?!!!”
孟小北愕然,被吼得愣住:“……我没跑啊,是我没找见你。”
少棠怒道:“你废话!老子让你在原地儿等我不许走,你他妈听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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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吗?你在石头磨盘那儿等我了吗!!!”
孟小北一晃头:“我……玩儿去了么……”
少棠黑眉白脸,发飙了:“你就知道玩儿,野惯了你了!脑子里就缺根弦儿从来就没让人省心过、就没听话过!老子来来回回跑多少趟找你个小狗日的?我们班的兵要是都像你这样,每回该集合出任务了一转眼你妈的就找不见影了,老子还混不混了?!”
贺少棠刚才是真吓坏了。人群混战中看到许多人被砍、跌倒在地、头破血流,看见段红宇那混球被一群村民拎大刀追砍,从村东头追到村西头,他脑里闪过孟小北瘦小的身躯,天真猴皮的眼……完全不敢想,吓坏了。
这会儿找着人,可消停了,可以算后账了,贺少棠冷酷地一起身,扭头就走。
他这一吼,骂街,觉着自己肩膀后面的伤口,都吼得开裂了,往外洇血,嘶嘶的疼……
孟小北赶忙狗腿地跟上,低着头,不知所措。
贺少棠闷头也不看人,低声道:“别他妈跟着我,丢了我还得对你负责任。”
孟小北愣住,神情骤然失落,平生头一回见少棠发这么大脾气,不是像往常带着宠溺的口气用粗话喊他,而是骂人。
少棠眼底闪过一丝难见的暴躁,压抑的怒气还没消呢。本来也不是斯文人,实在装不出斯文,一路甩开膀子在前头走,后肩膀挂着一道吓人的伤口。
孟小北垂头跟了片刻,突然站住,不走了。
贺少棠回过头:“走啊!”
孟小北薄薄的眼皮斜睨着,倔脾气也上来了:“不走。”
少棠:“赶紧跟我回家。”
孟小北:“你凭什么吼我?干嘛生气啊?我怎么了?”
少棠反问:“我还不能生你气了?”
孟小北噘嘴,眼底突然洇出一片湿漉,说不出的沮丧与难过滋味儿。他亲爹亲妈整天呲他不听话,他从来没难受过,顽皮地听着权当耳旁风。他心里有自己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他对少棠强烈的依赖使他从家庭中逐渐移情,平日也懒得再跟他弟争宠吃醋,也少见再给爹妈惹事,而是把旺盛精力大部分发泄在与少棠闯荡在这片野山沟里。少棠叔叔就好比是他的感情依托,是男孩安放在内心的“偶像”。
所以少棠骂他,他就受不了,伤害了自尊。
我这么崇拜你,脑子里装的不是馍馍瓤子都是你,你凭什么还骂我嫌弃我?
老狼与小狼都是急赤白脸,互相凶巴巴瞪着,都不说话。
少棠是硬气的,孟小北更有脾气。
半晌,还是贺少棠先叹口气,眼底软化出水样:“真怕了你了,你那股子劲儿上来,是不是又得离家出走?”
孟小北粗声道:“你不跟我好了?”
少棠眼底已经笑出来,极力绷着脸,揶揄道:“你赶紧从我这儿出走到你亲爹那儿去,滚回家去!”
孟小北咬着嘴角:“哼……我就不滚。”
少棠无可奈何,歪头笑道:“还赖上我了,烦死你个小狗日的。”
说话间,少棠摸到衬衫胸口口袋,摸出那个小玩意儿,慢慢拎起在空中。
黄铜色弹头,裹着橘红的霞光,在两人瞳膜上都划出印迹,点亮心底隐埋的热度……
贺少棠冷笑:“傻小子,还在那上面刻个‘棠’!你傻不傻啊?”
孟小北迅速接过,挂到脖子上,心里踏实了,知道少棠还是惯着他的,回嘴道:“不行啊?”
少棠嘴一撇,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老子的人,你跟我有多铁。”
贺少棠嘴角缓缓弯出弧度,嘴上不愿意当场承认,那种被一个男孩深深敬仰崇拜时,内心激发出的得意,任谁也无法自持,掩饰不住。他可不是个圣人君子,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大孩子,只是岁月艰难逼人早熟。许多人十六七岁进工厂正式上班,二十岁就是成年人,已经没人再拿他当孩子,只有小北,跟他“哥俩好”,又崇拜他,又喜欢他,又依恋他,又时不时需要他护着……
少棠拉过小北的胳膊,牢牢攥住手腕,踩着河滩上的石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孟小北一路唠叨婆妈,喳喳呼呼的,哎呀棠棠你肩膀上全是血。
哎呦你都不包一下么。
你血都顺着胳膊流下来了!都流到我手腕上了!
……
少年天真,那时亲密无间。
再说当天村民与兵工厂工人持械武斗,当场受伤不少人,厂门口一片狼藉,两排绿化树都被砍秃了枝子。
段红宇那坏小子,平生头一遭落魄到被一群农民手持镰刀铁锹追砍,一路跑进田垄,跌进玉米地一片泥塘里,被一群人围殴。玉米地倒伐了一大片……
孟建民其实当天也从车间里跑出来,手里倒提一根棍子。
孟建民这种人,根本不会打架。他一个技术工人,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是出来找他宝贝儿子的!他忽而想起孟小北跟着贺班长进城了,约莫晌晚就该回转,到这时候还不回来,该不是半道被发疯的村民给劫了,打了……
贺少棠带孩子往回奔。与此同时,孟建民提棍子一路往外找,心都要凉了,两手心冒冷汗,为这皮孩子简直操碎了心。
厂门口路障拥堵,有人砍石头,有人用拖拉机撞击大铁门。
孟建民捡起块儿石头狠狠砸回去,用木棍子开路,也是平生头一回,手上沾了别人的血……他一双眼也慢慢洇出血性的殷红色,被年景逼得,正派人都快要被岁月撕绞着灵魂逼成个土匪。
小北一眼瞅见,中气十足地叫道:“爸爸!!!”
孟建民在人群中听见那声音,如同听到天使召唤,眼眶里放射光芒,一把扑过去,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孟小北被他爸搂得太紧,他爸爸下巴胡茬戳他脸疼,极不习惯,挣脱出来,大声道:“爸爸别担心我。”
孟建民眼眶里有泪,吼:“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孟小北一副不畏天地的口吻:“有少棠叔叔保护我,没事么。”
孟建民一抬头,少棠身上那件衬衫遍布尘土脚印血迹已然看不出本色。少棠脸上的汗水把黄土黏在脸膛上,简直像一尊泥塑的人儿……
贺少棠沉默地望着他父子俩,也说不出一句热乎的话,心里大约也是松一口气,完璧归赵,护着个娃,责任多么重大啊。
偏巧就在这时,段红宇被领头的村民架到厂门口,谈判对峙,讨论他们村那个姑娘,该怎么办。
段红宇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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