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喜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风流二少
娘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为了女儿,为了唯一的骨肉,她愿意承受一切惩罚,只为娘家能够伸出援手,助孩子一臂之力。
汲善虽身受刑痛,心里却百感交集。
爹爹若真不认她,便不会对她施行家法。所以鞭子虽然抽上身,她却高兴,因为这代表苍老许多的爹爹心里,一直有她这个女儿,并非真如当初那般绝情,彻底扫她出门,与汲家断绝一切关系。
看孩子哭得眼泪哗哗,汲善蹲下身,心疼地抱住她“乖,羽儿乖,阿娘回来了,羽儿不哭”
“阿娘出宫为何不跟羽儿说呜呜阿娘不知道羽儿也会担心的吗呜呜”洛麟羽积压二十天的情绪爆发了,“阿娘偷偷摸摸的走,不让羽儿知道,呜呜是不是哪天不想要羽儿了,也这么悄悄离开羽儿”
“羽儿,”汲善闻言,眼泪直流,“阿娘怎会不要羽儿阿娘谁都可以不要,甚至不要自己的命,都不会不要羽儿”
“阿娘,嗝,不许阿娘,嗝,说不吉利,嗝,的话,”洛麟羽哭得厉害,一是释放多天来的担忧,二是实在心疼这个愿为她付出一切的女人,“阿娘要永,嗝,远陪在,嗝,羽儿身,嗝,边。”
定涟见她哭得直打嗝,不待汲善吩咐,便连忙倒水递过来。
麟羽小殿下长这么大,宫人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得如此惨兮兮,虽然皇后娘娘回来,她们应该高兴,此时却个个面带忧色,谁都笑不出来。
汲善接过茶盅,亲自喂那不停打嗝的小人儿,待她喝完欲抱时,却扯动了背上的伤口,不由轻“嘶”一声。
定涟连忙驱散所有宫中下人。
“阿娘”洛麟羽顿时嗝也不打了,直直看着她,“阿娘你怎么了”
“羽儿乖,阿娘没事,”汲善忍着疼痛强笑道,“阿娘只是连日坐马车有些疲累,羽儿先回去睡觉,让阿娘早点休息可好”
“那,那阿娘你早点睡,”洛麟羽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羽儿明晚来陪阿娘用膳。”
“好。”汲善在她湿漉漉的小脸儿上回亲一下,温柔道。
定涟正要送她,洛麟羽却定定看着她道“我自己回去,你好好照顾阿娘。”
定涟看着小殿下那哭得通红、却似藏深意的眼睛,愣愣止步。
出了洛坤宫,洛麟羽目视揽月宫方向,心中生起了莫名恨意,对父皇也有一丝不喜。
这之后的连续几天,洛麟羽都撇下师父去洛坤宫吃晚饭,但又不会待太久,因为讨厌的五彩鹦鹀学会了一句新词儿阿娘,嗝阿娘,嗝阿娘,嗝
洛坤宫的宫女太监都背着皇后娘娘和小殿下偷笑。
因为准备充足,官府及时开仓放粮,朝廷又下拨赈灾款,各地大小不同的旱情并未造成饥荒,裁剪宫中用度以节省开支的洛觜崇,松了一口气。
然而,注定的灾难,依然躲不过去。
十一月,西北部还是发生了瘟疫。
消息传来,整个朝堂都炸了锅。
能以奏折形式禀给皇上,基本上已是大面积发生的确定之事。
若只有几人得病,即使症状相同,在没有确诊的情况下,地方官也断不敢只将猜测之词呈给皇上。
朝中大臣的脸上皆是震惊。
皇后娘娘的梦虽未被皇上在朝上提起,却早已经过宫内小道消息透露出来,百姓听晓的人不多,官员,尤其是高级官员,却是没几个不知道的。
之前各地发生大大小小的旱情,因皇上防患于未然的暗中操作,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所以令人感受不大。
如今却是颇觉神奇,难道皇后娘娘生了麟羽小殿下后,有了国师般预测灾情的能力
虽说瘟疫还是来了,避无可避的来了,洛觜崇心里却并不慌之前所备的一应事物,着人带队送过去便是。
然而,之后的事,却让他再度坐立不安起来。
由于之前的密旨督令,地方官不敢掉以轻心,第二道官折送达时,便说已查到最初发病的人,应该来自边境大正国与黄石国的边境。
奏报发出时,当地县令已将病患集中隔离,并召集境内医师进行诊治;
郡守则已在去往边境的路上,打算亲自查证,找出病源。
朝廷重视,皇上更是亲下密旨,地方官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敷衍。
恰恰相反,他们还要做出积极行动,做给朝廷看,做给皇上看。
到第三道奏折快马加急送入京城时,已查到病源源头边境那边的黄石国白茅郡,已连续两年发生旱情,百姓家无存粮,草根食尽,连树皮都给剥吃了。
眼看要活不下去,朝廷的赈济又迟迟不到,离两国边境较近的百姓便想往大正国寻求活路。
但在寻求活路的路上,百姓因太过饥饿,已经易子而食,最后连老鼠死尸、野兽烂骨都抢着吃。
境内过关尚且需要公验,何况跨国
边关守军不准身无任何证明的流民入关,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黄石流民急了眼,跟守边士卒起了冲突。
最后,黄石国流民虽被成功挡在了关外,曾与他们发生撕扯的几名士卒却渐渐发病,然后开始传染。
这一传染,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两千守边军卒全部染病,死亡无数,只剩奄奄一息几人,无力传书报信。
边关顿时失控,前期未死的和后期新来的黄石流民疯了般破关涌入大正国,此时,边境内外已是死尸占道,男女老幼皆有。
地方郡守自称因惜命而心有防备,虽前往调查,却未曾下过马车,随行尽皆染病,唯独他尚安好,能书笔报禀。
县令报于郡守,郡守自然是报于州官,州官上达朝廷,最后才被放在龙纹御案。
经过这来来回回的层层传达,虽无人敢扣压迟缓,但到第三道折子呈现在帝王眼前时,已是腊月中旬。
出乎意料的疫情形势骤然严峻,轩然大波在朝堂掀起,应对之策分成两派,一方主张边关不可无人,应立即增军支援;另一方则认为流民已经入关,瘟疫已经扩散,此时增兵,只会徒增死亡,当前最重要的,是派出更多医师,协助控制瘟疫。
洛麟羽收到消息时,却首先带人冲入议政大殿,在所有人处于惊诧愣怔之时,不由分说地将洛觜崇拽出龙椅,热水、皂晶跟上,最后是一碗汤碗递到了皇帝嘴边。
第72章 鼠疫
旋风般冲进来的小殿下身后,除了几个腿脚麻利的太监,还有太医院院正和十几位太医,以及他师父玄华道长。
净手、消毒、杀菌
洛觜崇被数人轮流呈情后,乖乖喝下那碗汤药,随后由太医用布帛将奏折层层包裹、殿外焚毁,并急令所有接触过最后一本奏折的官吏全部隔离观察。
已被传到议政大殿的御医署最高长官胡署正及十几名御医,分析说此次瘟疫不简单,应该是史上仅发生过两次的鼠疫。
太医院院正淳牧风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洛麟羽肃着小脸儿斩钉截铁道“不是应该,而就是鼠疫”
洛觜崇皱眉“羽儿不要胡言,瘟疫非小事,若判断错误,后果不堪设想。”
“孩儿不敢妄言,”洛麟羽脸上没有丝毫平常的嘻哈笑意,“鼠疫的最初症状,便是发热、寒战、头痛、身体疼痛、虚弱、恶心及呕吐。十二时辰后,呼吸短促、咳嗽并伴有血痰。孩儿所言,皆有医史记载。”
他转头瞟了一眼胡署正、淳院正“医者从心,要实事求是,怎可模棱两可既已认为必是鼠疫无疑,为何不直接肯定”
胡署正微微垂眸,心有不屑,淳院正却老脸一红,惭愧低头。
立在一旁的玄华道长默默看着小人儿。
“当年同治皇帝每在办完朝政、向两宫请安完毕后,便穿太监便服、带着心腹出宫去娼寮寻欢作乐,另有负责任的太监知悉后苦心劝谏,同治不听。太监暗报王爷,王爷因自家长子浪荡有名,反被动怒的同治讥讽。王爷无法,只好禀奏太后。太后劝说,同治不悦,伤了母子之情,劝说无果的太后迁怒于皇后,嗔怪皇后不能劝阻皇上。”
仍然稚气的童音飘扬在议政大殿,响在每个人耳边,却都听得满心疑惑现在在讨论瘟疫,尽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再说了,你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皇上吗可也没听说皇上出宫去过心悦坊啊还有,同治是谁史上有这个皇帝吗
洛觜崇的脸黑了黑,正欲出声干涉,洛麟羽却已接着道“妓院何其乱没多久,同治就染上了花柳病,最后死在御医手上。”
此话一出,胡署正就必然要问“那是为何”
“因为御医怕事,不敢说皇上得的是花柳病,扯谎说他得的是天花。既是天花,议方之时,自然是按天花下药诊治。”洛麟羽定定看他一眼,“如此,胡署正觉得会是什么结果”
胡署正默然不语。
洛麟羽替他答道“自然是送了同治皇帝的命。”
这回,所有人都明白小殿下的意思了,但不明白的,仍然是同治皇帝到底是谁。
“鼠疫传至人体后,并非立即发病,而是先潜伏数日。具体几日发病,皆看受染之人抵抗力的强弱,弱者快,强者慢,”
洛麟羽的目光从众臣移到胡署正脸上,定住,“鸡陂郡郡守亲下疫区寻找源头,其精神可嘉,必得封赏,但他是否被染疫病、是否潜而未发,谁又知道你们轻描淡写,不郑重道明其中厉害,让人忽视轻心”
他猛然厉声“若父皇因你等语言而受耽搁,出现不妥,你们该当何罪”
洛觜崇面色大变,看向自己的手。
胡署正及所有御医全部噗嗵跪倒,深埋着头不敢言语。
被吓到的众臣及太医惊慌之下,呼啦啦跪倒一片“天佑吾皇”
“微臣愿以性命担保确认,此次瘟疫乃是最可怕的鼠疫,”淳院正终于忍不住高声道,“求皇上下旨,速将所有感染者完全隔离,疫区封城锁道,万万不能再扩散,否则京城都将危矣”
说罢,叩头不止。
洛觜崇也怕了,史载两次鼠疫,哪次不是成千上万的人染病而死最大的那次鼠疫,直接导致一个国的灭亡。
他正要开口下旨,洛麟羽却冷冷开口“淳院正的意思,是将疫区的所有百姓都抛弃不管、任其自灭吗”
淳院正道“殿下,非微臣心狠,而是鼠疫根本无药可治。史上两次鼠疫,第一次,是被隔离的疫区病人全部死绝,疫病方止。第二次虽说有药物,”
他叹了口气,“据微臣考证推理,其实,最后终止疫情扩散的,并非药物,而是城封人绝、疫病无处可传,才消失的。”
一语出,满殿哗然。
“说来说去,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孤立无援直到死绝,”洛麟羽小脸儿冰冷,“淳院正是否想过,如果疫区有你的亲人,你会怎么办也一起放弃吗”
洛觜崇双拳握紧“淳院正,无根无据之事,慎言。”
“微臣不敢惑乱人心,”淳院正低首,“但微臣愿意带着药品前往疫区一试,能救一个,是一个。”
洛觜崇身体微微前倾“可你刚才不是说”
“只有前往疫区亲自试验,才能知道史载药方是否有用,也只有接触病人,才有摸索求实的机会。”淳牧风道,“微臣已这般岁数,即便摸不出个成就,也不过一条不值钱的老命,望皇上恩准。”
洛麟羽轻嗤。
洛觜崇有些不满地看向儿子。
“父皇莫怪孩儿,”洛麟羽躬身拱手道,“孩儿只是觉得”
他微微扭身看着淳牧风“若真是个一无是处的老家伙,孩儿倒不反对他去送死,反正没用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瞬间,众臣脸上,表情不一,纠结的纠结,扭曲的扭曲,赞同的赞同。
洛觜崇道“那羽儿的意思是”
洛麟羽道“他之所以说史上所载药方无用,是因为缺一味药,少一味药。”
众臣犯懵,洛觜崇也糊涂了,缺一味药跟少一味药有什么区别吗难道不是同一个意思
“当然有区别,”洛麟羽哼道,“缺一味药,是方子里的药,有一种生长在高山悬崖,极难采摘,即便是皇家药库,也没有存货;少一味药,是书籍破损,导致药方残缺不全,看不到药名。”
“哦”洛觜崇看向淳院正,“果真如此”
“微臣无能,”淳院正低头埋首,“微臣惭愧”
“所以你就觉得对不起父皇、对不起百姓,干脆赴死谢罪”洛麟羽轻哼,“愚臣”
洛觜崇低喝“羽儿”
“父皇,”洛麟羽一撩小衣摆,跪下,“儿臣知道缺少的那味药是什么,也能将两种药采摘回来,请父皇应允,让儿臣与师父为父皇分忧”
“你、你们”洛觜崇看向玄华道长。
玄华道长躬身行了个道礼“贫道愿为皇上分忧。”
“你武功好,朕自然知道,可,”洛觜崇又看向儿子,“你又如何知晓缺失的方中药是什么”
“因为母后梦中有提示,”洛麟羽神情缓和许多,“孩儿根据提示想到的。”
众臣一听,立即来了兴趣,个个竖起耳朵。
洛觜崇忙道“什么提示”
“母后梦见一团黑色的雾气,和一截折断的桃枝,”洛麟羽道,“孩儿通过数次组合,得出断疠草。”
淳院正喜道,“断疠草确实有治瘟止疫之效”
可随即又垂下老脸,哀声道“只是这药,怕是已经绝迹”
“我师父知道哪儿有”洛麟羽看向洛觜崇,“还请父皇准允孩儿随师父一起去采药。”
洛觜崇怎么可能答应“你尚年幼,去有何助朕劳玄华道长采回即可。”
洛麟羽以退为进“那孩儿陪淳院正去疫区帮忙治病”
洛觜崇俊脸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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