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偷偷写文
韦寒绝叹道:“……只怕未必。”
陈则铭转过目光,看到架子上挂着的重锦斗篷,出了会神。
文人哪,总是爱以己度人,萧谨的性格他异常清楚,萧谨对他的依恋他也早有觉察,只是始终不曾往情爱上想。那样一个赤诚少年,能有多少恶意呢。
他有些不以为然。
韦寒绝看出他的不在意,立刻止住了话题。
独孤航在京中没有府邸,跟随陈则铭入京后,一直住在陈家名下一处宅子里。
那宅子少有人去,只过几天才来个老妇人,领着人打扫一番,于是宅中多个把人,也不易为人知晓。
灯下,青锋似水,湛湛生辉,一点寒锋直指杨如钦喉间。
房中只他们两个人,却杀气满溢,几乎要涨破这间屋子。
杨如钦虽然尚称得上从容,脸却到底有些白了。
独孤航站在剑后,冷冷瞥着他,这个人一出剑,便如同变了个人,再不是那个可以随意哄骗的少年,那种锐气带着某种尖利之处,似乎直指人心深处,不自主勾起人的惧意。
“魏王的处境已危如垒卵!”
独孤航看着他,那目光几乎要射到他心中去。
杨如钦在抵抗惊惧的同时,要再来伪装自己实在就有些勉强。
他想说,朴寒被调回的意义,想说,那个少年皇帝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这是坐观虎斗,想说,陈则铭对付不了萧谨身后的杜进澹。然而,他掩藏不了自己最后的私心,他等了这么久就是等朝中君臣夺权大乱的这一天,他很兴奋很急切,因为时不待人。
独孤航是个很直接的人,他的眼神便似乎透过那些借口,看到了他接近他的最终目的之上。
在他露出口风时,他已经拔剑,然后用剑尖指着杨如钦,威逼他把那句请求咽了回去。
“不要违背你的诺言!”独孤航就是在明明白白警告他。
于是这些规劝分析的话杨如钦都没来得及出口,独孤航不给他机会,他惧怕他的巧舌如簧,索性封了他的口。
杨如钦露出嘲讽之色,“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大人死吗?”
独孤航出人意料的坚定,“这个时候,大人的身后便更不能起火。”
杨如钦意外了,这是什么,是简单,然而这种简单在关键时刻却显出些大智若愚的味道。
独孤航道;“其他的事情,大人会处理好。”
杨如钦大笑,越笑独孤航越不安,杨如钦笑得喘息不休,“处理好?陈则铭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低声道,“……他完了!”
独孤航的面容猛然冷冽起来,他瞪着眼看着杨如钦,从紧闭的唇间恨恨蹦出一个字,‘“滚!”
杨如钦慢慢退后,把自己从剑锋下安全抽离,独孤航不再看他,尤带年少之气的脸上流露出的是烦乱和担忧。
杨如钦退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独孤航垂头立着,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杨如钦悄悄绕回来,到他身后,突然伸手拥住了他。
独孤航反射性的钳住他的腕,正要反击,杨如钦在他耳边低声道;“又会血雨腥风了,……你要自己小心!”
独孤航怔住,松开手,杨如钦撤臂,绕过他,出门去了。
杨如钦心中不是没挫败感的,折在这小儿手中,他有些阴沟里翻船的自嘲,不过他还有别的目标和事情,这种关键时刻哪里容得了人自怨自艾。
这些日子,严青带着部下四处搜他,他想象得到为什么。
朴寒被陈则铭贬出京,一腔怨气没处撒,得势后又弄不倒陈则铭,手边恰巧有陈则铭的旧将,不压他压谁。严青本来信了自己忽悠,派兵加强守卫皇帝,辛苦一番,不但没得好处,反立刻被降了职,就是那股怨气也足够让他掘地三尺,把自己找出来。
不过现在不用他费力气了,杨如钦就要堂而皇之在他面前出现。
很快杨如钦被捆成粽子带到严青面前。
严青一见,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再看着对方笑得那个一如既往的卖弄高深,不由得更是牙痒痒,立刻叫人去拿棍子。
《将军令》偷偷写文 v第 41 章v
41、杨如钦倒在地上,抬头张望的样子让人不自禁想起蚕蛹,很是狼狈。
严青看着大笑不止。
拿刑具的兵士很快奔回,严青接过棍子在手掌中敲了敲,踱步到他身前,“杨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如钦挣扎翻过身,仰躺着往上看他,道:“也没什么,不过风云将起,来问问旧友队站得可对。”
严青一时半会没会过神,听明白之后,脸色突然大变,立刻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所幸此刻身旁都是几个亲信,这才松了口气。
愣了片刻,回味着这句话,心中翻涌惊疑不定,连忙低头去瞧地上那人。
杜进澹是个最讲究步步为营的人。
这么多年官场打拼,他奉行的便是谨言慎行,没十成把握在手的事他从来不做,没看出上意之前的话他绝对不讲。
可凡事都要成竹在胸也是件难事,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尽力把住一个稳字。这亦是他纵横吏道数十年的经验。
比如此刻,他便能完全确信自己已经实实在在把住了萧谨的心思。
萧谨面上那不是阴沉,而是苍白,他到底不似萧定那般能喜怒不形于色,只拿眼死死盯着匍匐在地的太医令,忍不住重问了一遍,声音中悲愤惊疑,诸味纷呈:“朕与皇兄当初的症状果然相同。”
那老医师跪答:“启禀万岁,当初废帝低热,万岁是高烧,同有体热不退,药石无效的特点,总体而言,其症有所不同,可也有相似。老臣看来,病因可能同出一脉,也可能……”
萧谨哪里还有耐心听他啰嗦絮叨,怔怔坐回座上,半晌不能言语。
杜进澹躬身道:“万岁……”
萧谨抬头,虚弱道:“纵然是毒,也不能断定便是魏王所为!”
杜进澹低声道:“这个自然。”说着命内侍将太医令领了出去,待那些人出门,又跪下来,“万岁,臣有本要奏。”
萧谨心中早是惊乱不已,理不请头绪,无力道:“……左相大人,明日朝上奏吧!”
杜进澹俯身,坚持道:“臣参的是魏王!”
萧谨闻言转过目光看他,定定地不做声。
黄明德连忙下阶,将那奏本接了过来。正要递给萧谨,萧谨扶头,“择紧要的讲吧!”黄明德扫了一遍,低声吟读。
杜进澹这本子参的是陈则铭拥兵自重,笼络人心,并拿萧谨当初箭射小宫宦,陈则铭出手阻止为例,道魏王在宫中尤如此,在宫外更当何如。奏章最末更是骇人听闻道,众臣入宫拜万岁,出宫拜魏王,已成惯例,长久如此,天下当只知魏王,不知万岁矣。
黄明德读毕,将折子合上,郑重放到萧谨身前御案上。
萧谨盯着那奏折,半晌不开口。
杜进澹道:“万岁,尾大不掉啊,如今的局面尚有回旋余地,可若再这么拖将下去,将无法可制魏王,届时危及的终将是陛下,请万岁三思!”
待杜进澹退下,萧谨将那奏章收在袖中,到了寝宫尤翻看不已,面上神色游离,终不能定夺。到夜间,萧谨无意中询问黄明德,“那毒,到底会是谁下的?竟然能下到朕的饮食中,实在可怕……”
黄明德叹道:“那样多的奴才试食都无事,显然下毒的人与万岁独处时间极多。”
萧谨怔忪,“那为什么他又住手,饶了朕一命?”
黄明德也不明所以,“恐怕他另有他意?”
萧谨听这话,追问:“他会有什么缘由?”
黄明德道,“或者是看陛下尚不足为患,只是警告?”
萧谨抱头道:“朕糊涂了,朕给他那样大的权力……”说到此,他又醒过神来,直直盯着黄明德,“连你也觉得就是魏王?”
黄明德连忙跪下叩头,“老奴怎么敢武断。”
萧谨想呵斥他,却终究没了那种心情,退到床榻上,又摸着那奏章边角,心中难定,如此怔了良久,才望向黄明德:“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黄明德一直跪着,不敢起身,此刻闻言作势思考半晌才道:“老奴小时候未入宫前,见过驯虎玩蛇的把戏,当时老奴年纪尚小,见识也浅,猛一见以为是神仙下凡。那杂耍班子演了十七场,老奴便在帷帐外偷看了十七场。最后观望清楚,才发觉那猛兽均是去齿拔爪的,这才想明白……若想避免猛兽反噬,非如此不能侍养。”
萧谨怔忪,黄明德却俯身下去不再说了。
萧谨等了半晌,面上渐渐露出恍然之色。
萧谨将杜进澹暗中上的奏折留中不发,私下召见了他三次。
之后,虽然依然不肯接受魏王单独觐见,但君臣对答间的颜色却缓解很多,后又因黑甲军平定豫州部分地区贼乱,萧谨对陈则铭再行封赏,对朴寒的找碴参劾,太明显过分的也会驳斥。
外人看起
将军令 分节阅读_56
来,之前那段微妙期已过,很显然两人是重归于好了。
百官都松了口气,不用再考虑站对站错的问题了,私下也各自庆幸不曾有什么过激行为。
陈则铭却心中忐忑,每次求见,黄明德会亲自来辞,温和解释万岁心情不佳,又或者事务繁忙。拒绝的理由层出不穷,陈则铭的心只觉得步步踏空。
韦寒绝更是笑容不减,一语中的,“万岁若真是芥蒂全消,为什么还不曾将殿前司朴寒拿下马?”
陈则铭闻言只是笑,“朴寒除弹劾我之外并无大错,为什么拿他?”
韦寒绝看着他,“大人真的不明白?”
陈则铭笑而不答。
韦寒绝话语间并不挑明,但隐隐听着,怎么听怎么象是劝他及早自立的意思。陈则铭心中知道这少年是急自己所急,但他只能装糊涂。
韦寒绝分析的是形势,他没看到过陈则铭的内心。
萧谨是陈则铭反掉萧定后一手扶持的,萧谨成功了,才是陈则铭的成功。反了提携自己的君王,又反掉自己拥立的君王,他还怎么取信天下。谁会相信他并没有野心,史官会如何描写他的一生,他怎么去见九泉下的父亲。
陈则铭在夜间一个人的时候,忍不住要摸自己的后脑勺,哪里到底有没一块骨头,名为反骨。
他总是叹息着垂下手。
抚摸那重锦斗篷,他还抱着希望,萧谨不是萧定,他一定会留下回旋的余地,于是自己能做的还有很多。
《将军令》偷偷写文 v番外三v
番外三
那一夜,京中有灯会。
这样的夜晚,从不出门的女眷们可以光明正大上街。于是相应的,登徒子也多起来。
孩子也多了,这是个热闹的时候。
无数各色的花灯悬在半空中,沿着道路流淌下去,一长串宛如星河,道旁檐下灯火通明,不时有人探头张望。此刻这两旁的房价奇高,几乎是非权贵不能登楼。
小贩四下游动叫卖,他们非常积极,据说有时候还能碰到京尹亲自派发的红包,往来如织的行人都喜气洋洋。
于是此刻虽然是夜间,却比平常白昼还多了几分喧嚣。
杨梁跟在萧定几步之外,这是个很好的距离,他一眼便可以看清楚萧定身旁穿梭而过的所有人,一个不落。萧定身旁只带着一个小内侍,这样的微服私行实在是不安全的,但他说服不了气头上的萧定。
“谁是君谁是臣。”
萧定冷冷的一句话,足以让他哑口。
萧定会拿君臣之纲来压他,那便表示他已经气到某个程度了,杨梁就不该再说。
然而那是条人命,无辜者的生命,他实在不能不说。他会良心不安。
雨突然就下了起来,两旁行人开始匆忙奔走。
雨点打湿了纸扎的花灯,烛火一盏盏的灭掉,等回过神,路上的人锐减,昏暗了许多,方才那喧天的热闹似乎就是个梦境,转眼即逝。
萧定回过头来寻找他,杨梁疾步奔到他身边,用袖子遮挡住他的头,将他拖到屋檐下。那小内侍也赶紧跟过来。
雨更大了。
这是家民居,屋檐不宽,萧定却不肯让开,杨梁不得不与他肩靠肩叠靠在一处,他们相互看了一眼。
彼此的温度透过有些湿润的衣料传过来,腾腾而上的热气中,带着些暧昧的气息。萧定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腰,杨梁转过头的时候,双唇几乎要触到他的鼻梁。
他有吻下去的冲动,屋檐上的雨水滴下来,滴在他另一侧的肩头上,那猛然一凉让他清醒了许多,于是他忍住了,这便叫耳鬓厮磨吧。
行人虽然少了,窗前却还是不时有人往外探一探,他们默契地调开头,似乎是拉开了两者间的距离,却在外人看不到的暗影里握住手。
那小内侍识趣地与他们隔远些,对着外头张望雨势。
两人的手掌都是干燥的,萧定紧了紧手指,杨梁默然不语。
他仰头注视着檐沟间落下的那缕缕丝线,全神贯注,……如果他能看清楚的话。
看了一会,他终于忍不住调回头,萧定的眼如同兽在暗中发着些微光,直直看着他。他笑一笑,转开头,隔了片刻,再回头,萧定依然在看他。
就在一次次对视中,他们似乎渐渐重回到少年时光,这仍旧是那个外面塌了天,却能浑然不觉的懵懂年龄,他们不觉柔情满溢。
杨梁伸出手,几乎要触摸到他的脸,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回来。
屋檐外头,行人撑伞而过,杨梁调头望着雨幕道:“我去买伞吧。”
萧定怔了怔,果然轻轻松了手。
杨梁冲出几步,到了街角才敢返身看,萧定始终看着这个方向。
雨太大,看不清楚表情,朦胧中望去,萧定的身材比当年高大了很多,可轮廓上还是有那个落魄太子的影子。
杨梁不禁心中一软,那口一直没散的憋闷之气居然也淡了。
逍遥丸是种□,可它带着毒性,你怎么能拿它给陈则铭吃呢?那青年不够无辜吗?
可陈则铭到底是被自己救了,并不曾留下病根。
这样挣扎着的自己,他是鄙视的,然而他还是不能克服自己想要原谅萧定的冲动,他憎恨萧定这种无端的狠毒,更憎恶自己的毫无原则。
他还忍不住要想的是,他们是怎么做的呢,萧定……,这样的念头稍纵即逝,他低下头,不愿再想。
然而,世事总是如此巧的,他买了伞回来,另一个屋檐下头居然站着一对少年男女,他不经意的走过,那少年男子却讶然开了口:“……杨兄?”
他应声转头,看清楚了才不得不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
陈则铭知道萧定也在此地时,脸色立刻变了。
杨梁看着这七尺男儿居然露出惧色而不自知,心中有些了然和怜惜,可更多的是愧疚不安。
他想了些什么啊,这男子是被迫的,他无意于此,勉强屈从,对一个男人而言,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羞辱了吗,他却还能生出嫉意。
从这一天开始,他刻意走近了陈则铭,哪怕萧定暴跳如雷,变本加厉,他还是觉得该全力把这份罪孽减少到最小。
他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疏远陈则铭,萧定的怒气会平息,他伤害他人的欲望会收敛起来?然而他实在不能确定。
萧定受的压制太重太久,这强大的压力一旦放松,他便放纵了自己的利爪,将伤害过或者敢于触碰自己的人都撕咬得遍体鳞伤,死无全尸。这股犀利的恶意,什么时候能消除呢?陈则铭已经卷进来,没人护着这年轻人,他能撑到几时,杨梁想不出。
他只能尽力而为。
在他们的人生中,什么样的做法才最正确?
这样的问题,在此刻,谁也没法给出真正的答案……
《将军令》偷偷写文 v第 42 章v
42、又过了一阵,豫州最终大捷的消息终于传来,号称歼敌十万。江中震整编战俘后,立刻领军回朝。
大军行到途中,封赏已经颁下来。陈则铭身为枢密使,论功行赏自然又是头功。这一次连他两名姐姐也被封了夫人,得了无数锦锻马匹。就哪怕他那个鲜有人见过的小妾,也赐了宫花首饰。
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外人都道陈家是祖上厚德,以至于荫及子孙。任谁也看得出,陈家权势早盖过京中各路亲王权贵,足够称得上如日中天不可一世。
陈则铭的两个姐夫虽然也是官宦之后,却都资质平平,科举不中,原本各自花钱捐了虚职。陈则铭得势后,自然有人上赶着巴结,将他们一路扶持上来,现如今也都是二三品的大员了,实在是平步青云。
这日,两家一同回陈府探亲。四乘大轿,浩浩荡荡,随从人员从街头排到街尾,引了无数行人观望。有权当用,这是俩姐夫的共同体会。
陈则铭闻讯出迎,看到这架势也有些无言。
进到院中,姐姐姐夫们忙着比赛打赏,看谁出手阔绰,下人也跟着满面春风起来。
正要进屋的陈则铭见之一怔,收回了已经跨过门槛的那只脚。
周遭明明一派祥和,他却竟然有些隐隐的不安。
古往今来,多少功臣因得了天宠,太过得意忘形而遭杀身之祸。看看眼前,哪个脸上刻着的不是忘形两个字?
萧谨的赏赐一波接一波,实在带了些波涛汹涌之态。
从前的萧谨也不知节制,从来都有恨不能倾尽所有的趋势,可那时候他一心拉拢自己。如今少年天子分明是气头上,这一幕便有些欲盖弥彰的古怪感觉。
厚恩之下是福是祸,谁能知道。
陈则铭很快上表,自叙无功,不敢自居,金银封赏该拿去犒劳黑甲军士,以显示皇恩浩荡,而自己已经受朝廷重用,鞠躬尽瘁原是本分。
萧谨在龙椅上听了这话,半晌不做声。
远远望去,少年天子的面上突然显出少许类似黯然的神情,最后却还是点头应允了。
几日后,西域来朝,进贡十匹汗血宝马。
萧谨立刻赏了陈则铭一匹,圣旨上说,宝马赠英雄,次日围场狩猎请魏王务必骑此良驹前来护驾。
陈则铭接过黄锻,心中那块石头才算是真正落地萧谨终于愿意与自己私下见面,那便表示他已经解开心结,准备与自己面谈。
……这便够了。
萧谨那个人的性子他太清楚,他唯一怕的便是这孩子年少无知,被人利用。
或者是因为前几日的上书,让萧谨终于意识到他近来的谨言慎行和低头臣服的明朗态度,才去掉了那点愤意。
不管是与不是,陈则铭都有种雨过天晴的轻松只要见了面,他就能说服他。
那马驹四肢修长,步履轻盈,一看便不是凡物。陈则铭端详半晌,心中狂喜,命人将它带下去喂草料。顾伯唯恐其他人伺候不周,坚持要亲身上阵照料这匹御马。
陈则铭笑一笑,任他去办。待周遭安静,下人们各自忙活去了,陈则铭坐在堂上,却是一阵阵的后怕。
若不是这圣旨来得及时,自己会怎么做?
猜疑真是天下最可怕的东西,每天夜里,他不能入眠,反复思量如今自己的处境,和进退的问题。
若萧谨露出调兵的意思,自己会怎么做。
他满背的汗,心中庆幸不已,他没听韦寒绝的进言,全因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萧谨对他是不能这么绝情的。
幸好他押对了。
从萧定执政的当年开始,他的不甘心已经促使他做了许多事情。然而,那些事情就全是正确的吗?
他不知道。这种不自信导致他在可能到来的第二次选择面前,突然迟疑不定裹足不前了。
可当他接到这封带着和解语气的旨意时,他猛地意识到,死这个东西自己是不在乎的,他只是希望自己不要死得毫无价值。
如果萧谨希望,他可以把手中的权势还给他……那本来是他萧家之物。
陈则铭叫人备马,他要立刻进宫面圣谢恩。
他不能等到明天,一整夜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正要上马,一个人突然从旁边走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定睛看到,韦寒绝已经对自己行了一躬,一鞠到地。
陈则铭有些讶然,还不及说话,韦寒绝抬起头,从来憨笑不断的脸上早没了那种藏拙的笑容,“韦寒绝前来拜别千岁。”
陈则铭这才真正吃惊了,丢开缰绳,上前一步,拖住了那少年的手,“公子突然说这种话……莫非是我怠慢了公子?”
韦寒绝道:“千岁一直很客气。”
陈则铭道:“那是下人得罪
将军令 分节阅读_57
了公子?”
韦寒绝近来的进言他不用,是不能用,不愿用。
可他也不愿因此怠慢了此人。这其中固然有重才之意,可也有惧怕之心。韦寒绝对他的劝谏,若有第三个人知晓,那便是板上钉钉的谋逆之罪,全家当斩。
须能将此人一直困于府中,他才能放心。
韦寒绝依旧摇头,只推说老家有事,如今不得不回了。
陈则铭追问不出缘由,又见他去意已决,只得失望作罢。
他沉吟许久,叫顾伯拿来银两要赠给韦寒绝。
韦寒绝笑道:“小人家中虽然不是富豪,可到底是官宦人家,哪里需要魏王再给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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