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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夜话之短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飘来飘去的影
“绣儿怎么不出来?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嫁她哥,不配当她嫂子啊?”
洞房花烛夜,三媚气呼呼地说。
“怎么会呢,你别多心,是她婚事的原因,她不愿意嫁、、、、、、可我这个哥却拿她的彩礼娶媳妇,这下好了,花了罗老爷的彩礼,绣儿不嫁也得嫁了,我真不是人啊!”大壮说着说着自责悲伤起来。
三媚哂笑一声,别假慈悲了,你要是真疼她就不会娶。
“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吗!”大壮突然愤愤地说。
三媚没言语了,心里却美滋滋的。
一开始郭嫂子是不同意二壮这枚婚事的,她说三媚妖里妖道的,不是个过日子的,可架不住二壮喜欢,只好勉勉强强同意了。
半晌,三媚说:“绣儿是脑子不开窍,要是我,我早同意、、、、、、”突然觉得这话不妥,慌忙掩了嘴。二壮瞪着她,突然笑了,那是一种轻佻浮薄的笑,他捏捏三媚的脸,说,罗老爷年纪大了,有些方面他是满足不了女人的,三媚,我不会让你后悔嫁我的。说完,把三媚压在身下、、、、、、
西屋里,绣儿枯坐在床沿上,她的眼神空洞洞的,在昏暗的烛光下依稀可见脸上的斑斑泪痕。“你穿红衣嫁人,我穿白衣死人。”她突然叨念了一句,起身来到柜子旁取出一件白袍子,穿上,然后缓缓走出房门。
二哥的房里三媚低一声高一声的叫,绣儿朝那边看了一眼,看到窗户上趴着个人。“大哥,回屋吧,别看了。”绣儿看出是大哥,这个憨笨懦弱的哥哥正在听墙根儿。窗户上透出的光把他的脸照得黄澄澄的,这个黄澄澄的脸上满是猥琐的笑。
大壮从窗户上下来,慢腾腾回自己屋去了。
绣儿从院子里找了一根很粗的绳子,拖着走出家门,她穿过树木荫郁的小路朝河边走去,她的白袍子在微风中轻轻舞着,手里拖着的绳子窸窸窣窣刮拉着地上的草木,多日沉闷室内,此刻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半个月亮挂在天上,仿佛一只乜斜的眼睛、、、、、、
第二日,郭嫂子命令三媚给绣儿送饭,绣儿足不出户,都是端了饭放在门口的,一天一顿。三媚气呼呼地说,吆!我刚过门就支使起我来了!
你就去嘛!放在门口就行。吵什么!二壮说。
三媚倒是听二壮的话,真的端着碗去了。来到门口,把碗往地上一蹾,“六姨太!吃饭了!”她尖声尖气地说。
所有人都听到了,二壮过去把她拽到一边,低声训斥,干什么你!你别yīn阳怪气的,她真成六姨太的那天看你还敢不敢,到时候你还得巴结她呢!一句话,让三媚如雷轰顶,是啊,绣儿真成了太太那天,就是这个家的靠山了,谁不得听她的?连自己也不例外,虽然她不服气绣儿,但她得在金钱面前低头。她都有点儿后悔嫁进来了,自己一心想当太太没当成,不想当太太的却成了太太,以后逢年过节,绣儿珠光宝气的回娘家,再看看自己的寒酸样,多么没脸,多么讽刺。可事实是绣儿真的会嫁吗?
三媚闷闷不乐地回自己屋,通过窗子朝绣儿的房门望了一眼,房门紧闭,那碗饭孤零零在门槛旁,几只苍蝇在上面打转。
饭后,大壮,二壮,郭嫂子,郭老爷子都去地里干活了,只有三媚在家,刚过门的新娘子暂时不用干地里的累活。但三媚的想法是,她不仅现在不干,以后也不干,她可不能让太阳把她晒丑了。
三媚坐在床沿绣花,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在白sè的手绢上游,她盯着手里的鸳鸯,突然想起了绣儿,那天,绣儿就是绣的一对鸳鸯。她的视线又越过窗户看向绣儿的房门,房门依然紧闭着,那碗饭依然在门槛旁,只是苍蝇越聚越多,就要在里面下蛆了。三媚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和绣儿一块儿长大,绣儿的脾气她摸得透透的,绣儿倔强,宁折不弯,有时还钻牛角尖。她放下手里的活,来到院子里,慢慢向那扇门走去,“绣儿?”她轻轻敲了敲门,叫了一声,没人回应,三媚又把耳朵贴门上,里面静得出奇,仿佛没有人。也许出去了吧,三媚心想,没再理会,端起那碗饭走了。
家里人中午不回来,郭嫂子带了一篮子馍和几碟菜,午饭就在地里解决了。整个下午,三媚都在睡觉。
晚饭的时候,家人围在一起,郭嫂子的脸yīn沉沉的,她是不高兴三媚,闲在家里,晚饭也不做,还得她亲自动手,都累了一天了,娶了个妖女,一点儿用处也没有,还多了张吃饭的嘴。
绣儿晚饭不吃,也就没人想起她,三媚把早上的事忘了,郭嫂子则秉着她倔让她倔去,倔够了就不倔了的想法。
二壮一回自己屋就抱着三媚亲个不停,他说他想死她了,三媚岂不是也一样,都年轻血旺的,干柴遇烈火。两人从晚饭后一直折腾到半夜。当两人回味着余温各自躺开来时,忽听的窗外“扑哧”一声响,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谁啊?”三媚悄声对二壮说。
“大哥,别理他,他快疯了。”二壮说。
“我怎么听得是个女人的声音?”三媚狐疑着。
二壮寻思了一下,含糊地说:“是啊,我好像也听得像个女人的声音,可是不能啊、、、、、、。”
三媚好气又好笑地说:“是绣儿吧?反正不会是你妈。你哥你妹妹真有意思,一个想女人想疯了,一个想汉子想疯了,可了不得。”
“别瞎说,绣儿那么老实怎么能干这事,肯定是听错了。”二壮讪讪的。
三媚突然想起什么,他凑近二壮说:“你说你大哥快疯了,我觉得绣儿也快疯了,今天我给她端的饭她没吃。”
“明天我让我娘敲开她的房门看看,可别出什么事,你呀,也开导开导她,毕竟你们朋友好一场。”二壮说。
“我不去。”三媚撅着嘴说。
二壮冷笑一声,你不去?她出了事,你就没事?到时候罗老爷把聘礼全要回去,再把地全收回去,咱们家喝西北风去啊?
一句话又点醒了三媚,她突然低声啜泣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多!连我爹这回也要失算了。绣儿会嫁吗?她那个脾气,我看悬。我一直以为她是装的,没想到她来真的,看来这天下真有不爱财的人啊,不,她不是不爱财,她是怕罗老爷那个狼窝。
三媚辗转反侧睡不着,这场婚姻,她忽略了绣儿的重要作用,她没想到这么麻烦,如今已是他们郭家的人,暂时幸福美满,但愿不是昙花一现。
大壮上个厕所的空儿就看到有人占了自己的位置,弟弟的窗户上趴着个穿白衣的人,明亮的月光下,那件白衣像一团白影子,他知道这是绣儿,昨天晚上她就穿着这件白衣服。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妹妹,妹妹没看见他,她突然笑了一声,离开窗台,向大门处走去。她又要出去了,大壮想,昨天他就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妹妹天天晚上去干什么?一个大姑娘晚上能去干什么,还不是找汉子,爱听墙根,熬不住了,不去找汉子去干什么。大壮偷偷跟上了绣儿,他想她决不能让绣儿胡来,她就要嫁给有钱人了,不能让哪个愣头小子骗了去,她关系到这个家的财运,关系到他能不能娶上媳妇。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弟弟一样娶上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抱着夜夜笙歌。快了,快了,娘已经让梁媒婆物sè去了,他马上就要有媳妇了,绣儿啊,你可千万别在这个当口出事,和你幽会的小子是谁?我要把他揪出来,打到他叫我爷爷。
大壮想着想着,拳头攥起来,他觉得他马上要见到那个愣头小子了,他跟着绣儿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只是绣儿走得好快呀,他一个壮小伙子差点被她落下,他想虽然他在地里待了一天,但他一点儿也不累,其他人都干活,他只是捉蝈蝈,他的力气都存着呢,可即便这样也跑不过一个小女子,真是惭愧。大壮盯着妹妹白sè影子,妹妹像是在飘。忽然,妹妹白若纸的影子不见了,他撞上了一个沉沉的东西,他揉了揉眼睛,苍白的月光下,他看到那是一具吊在树上的尸体、、、、、、
大壮疯了,这回真疯了,被妹妹吊在树上的尸体吓疯了。
绣儿的坟墓堆起来那天,罗老爷要回了所有聘礼,收回了全部土地,老郭家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乡村夜话之短篇 第72章 绣儿的魂(三)
绣儿的死使罗老爷大发雷霆,他发誓不会放过绣儿,即使死了也不会。花匠黄有才也受到了牵连,谁让他是郭老爷子的亲家呢,不仅被辞工,就连现住的小院也不能住了,现住的这座修葺整齐的小院是罗老爷看他干活勤恳又会说话,故赏给他的,现在下令收回。黄有才只好同老伴儿顾婆子收拾收拾回村最后边那座土房子里去。面对芜杂简陋的土房子,黄有才连连叹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几天后,黄有才和顾婆子撵着毛驴北上贩水果去了。
郭老爷子在家也连连叹息,只嘟囔没有富贵命,土地也没了,稀粥都要喝不上了,苦恼了几天,终于想出个活命的营生——弹棉花。想当年,他爷爷懂这门手艺,爷爷和nǎinǎi走街串巷,挺挣钱的。本来想把这门手艺接着往下传,可是郭老爷子的爸爸好吃懒做,把这门手艺给丢了。弹棉花是个jīng细活,又脏又累,一条棉被弹出来,整个人全身上下粘满了棉絮。郭老爷子从小爱看他爷爷弹棉花,还说,长大了也要弹棉花,不幸的是,他爷爷在他成人之前就死了,这门手艺也就后继无人了。还好干活的家伙还在,大木弓,木棰,铲头,木磨盘,全都在柴房堆着呢。郭嫂子曾几次想把它们当柴火烧了,幸亏郭老爷子极力阻止,没想到,如今还真派上用场了,虽然技艺不jīng,甚至可以说从没cào练过,但郭老爷子相信凭着看在眼睛里的技巧,总有一天能在手上生巧的。
绣儿头七过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郭老爷子和二壮开始行动了,郭老爷子扛着弓,二壮背着磨盘,拿着木棰、铲头,两人兴致颇高,向四邻八村进发。这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家里冷清下来,郭嫂子和三媚守着家。
大壮整天蓬头垢面,满野地里跑,饿了就摘野果子吃,渴了就喝水沟里冒着绿泡的生水,困了就往草垛里一钻,他唯独不敢去河边,那是妹妹吊死的地方。有一天傍晚,天麻麻黑了,他经过一户人家,看到栅栏里侧的院子里晾着一件白衣裙,白衣裙在燥热未消的空气中静止不动,他突然惊恐地后退,转身大叫着跑了,他想起了那晚,那个月光苍白的夜晚,妹妹吊死在树上,白袍子在燥热未消的空气中静止不动。
郭嫂子的两个孩子一下子死的死,疯的疯,在沉重的打击下,她变得沉默寡言,形同枯槁。她还是每天在葡萄架下坐着纳鞋底,只是没有那样专心了,她时常jīng神恍惚地望着架顶上那灿若金子的光斑喃喃自语,悔啊,悔啊、、、、、、
三媚在绣儿下葬那天也掉过几滴眼泪,但终还是愤恨大于悲伤,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只剩愤恨了,她鄙视绣儿的小家子气,鄙视她没有愿意过大富大贵日子的志向,恨她的死,她害得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她是多么自私啊!
三媚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一个人在家可待不住,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天敌婆婆,她就更不愿意在家了。这天,她对镜梳洗了一番,准备出门去找她的发小柳枝儿玩。当三媚穿过院子的时候,葡萄架下的婆婆发话了,你小姑才死几天啊,你就穿红戴绿的,真是不懂人事。三媚眼睛往葡萄架那儿一瞟,讽刺道,真是个好小姑啊,让大家过这么好的日子。说完,扭动腰肢朝大门走去。郭嫂子背后开骂了,妖jīng!丧门星!都是你!绣儿被你克死的,大壮被你克疯的!三媚怒气一下子上来了,回身尖声尖气地嚷,老不死的!胡说什么呢!是你钻钱眼儿里害了你女儿!你女儿是个没出息的货,好日子不去过,偏偏当个死鬼,吓疯了她大哥!还害得我爹娘背井离乡,可怜我爹娘那么大年纪了、、、、、、说到这里,三媚眼圈儿不禁红了。郭嫂子被她这一嚷,捂着xiōng口歪在葡萄架的木桩上皱着眉直喘气,我要让二壮休了你!她恨恨地吐了一句。三媚冷笑一声,没再言语,出去了。
发小柳枝儿比三媚早嫁两年,嫁到了邻村。柳枝儿是个丑女人,又丑又胖,二十几岁的年纪嫁的是四十几岁的,她男人是个屠户,姓朱,娶过老婆,不知怎么死了,有人说他业障太大,报应到了他老婆身上,因此没哪个女子再敢嫁他,柳枝儿太丑,没人愿娶,两人正好一拍即合,一拍即合只是外人对他俩的tiáo侃,实际上朱屠户根本没相中柳枝儿,他也嫌她丑,娶她也是无奈之举,他年纪大了,只想要个孩子。可是结婚两年来,柳枝儿一直没怀上孩子。他们的婚姻生活也不幸福,据邻居说,朱屠户喝醉了酒就打柳枝儿。
柳枝儿的性格很闷,估计是受太多嘲笑的原因,出嫁之前,无论是在学堂还是在村里没少受年龄相仿的孩子的笑话,就是那些不懂事的大人也揶揄她,渐渐的她就不敢说话了,把自己闷起来,就像躲在了安全的角落。三媚还是通过绣儿认识的柳枝儿,上学堂那会儿,绣儿和柳枝儿就是朋友了,后来绣儿认识了三媚,三媚说绣儿你怎么和这么丑的人玩儿?绣儿说人人嫌她丑,我不嫌,因为她心好。三人天天一块儿玩,时间一长,看顺眼了,三媚也不觉得柳枝儿丑了。
柳枝儿天天闷在家里绣花,她有一双巧手。三媚的到来让她苦闷的生活有了一丝亮光。三媚的到来也让朱屠户眼前一亮,他觉得三媚太漂亮了,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不!是山洞里的妖女,妖女才有味儿,朱屠户一下就嗅到了三媚身上散发的sāo味。这才是女人,朱屠户心里想。
“你嫁人那天我没去,不是我不去,是朱生不让我去,绣儿死了,我也没去她坟前烧点儿纸,不是我不去,是朱生不让我去。”柳枝儿笨拙地说,长期的沉默寡言,使她的语言能力几乎退化为零。
“你都听说啦,没关系,我和绣儿知道你的难处,不会怪你。”三媚说。
这天开始,三媚天天来,两人一起绣花,说笑,情同姐妹。朱屠户十分欢迎三媚,他说:“要天天来啊,柳枝儿一人在家怪闷的。”三媚笑得花枝乱颤,说:“柳枝儿,朱大哥可真疼你啊!你真有福气。”
这天傍晚,三媚从柳枝儿家回来,一进大门,差点和郭嫂子撞了个满怀,郭嫂子正想出去,三媚白了她一眼,闪身让她过去,郭嫂子站在门外四下张望,嘀咕着“绣儿。”三媚听见了,心里“咯噔”一下,回过头来问:“您老又说什么胡话呢?”“我好像看见绣儿出去了。”郭嫂子说,眼睛仍四下里巴望。“绣儿死了,在地府呢。”三媚冷冷地说着进厨房烧饭去了,她觉得婆婆越来越不正常了。
今晚是个漆黑的夜,三媚吃过饭早早躺下了,自从绣儿死后,天一擦黑她就不再出门,都说年纪轻的人死了有怨气,徘徊在人间不肯离去,更何况绣儿是这个死法,更让人觉得害怕,不过,绣儿这孩子不错,死了也没回来闹腾,就连头七那晚也没有,大概她活着是老实本分的人,死了也是老实本分的鬼吧。
也许因为婆婆的一句话,今晚三媚梦到了绣儿,梦里,她看见月亮从云层中出来,在地上洒下了苍白的月光,月光透过窗户把屋里照得斑斑驳驳,这时她的房门无声地开了,一股雾霭吹进屋里,还带来一丝寒气,三媚害怕地盯着门口那团泛着蓝光的雾霭,一角白sè的裙裾出现了,接着一个人出现了,“嫂子~”那个人幽幽地叫着,三媚向那人脸上瞅去,“绣儿!”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着。“嫂子不要害怕,我只是来看看你,你嫁进我们家,我还没叫您一声嫂子呢。嫂子不要对这个家埋怨,事已至此,还需向前看,也请你原谅我吧。我已后悔自己的莽撞,唉~”绣儿说完退了出去,那股雾霭也随她消失。三媚猛地睁开眼睛,“咔哒”的关门声传进了耳朵,她从枕头上抬起头来,望向屋门,屋门紧闭,好像有人刚刚从外面给她关上,那声“咔哒”声是多么清晰而真实啊。难道绣儿真的来过?她看到屋里被外面的月光照得斑斑驳驳,和梦中一模一样。她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了,她大着胆子下床,摸到门边,她记得睡前是闩了门的,可此刻,门栓耷拉着,根本没闩上。三媚重新闩好,哆嗦着回到床上,她想婆婆说的话是真的,绣儿回来了,她刚才不是说后悔自杀了吗?她回来了,她舍不得这个家。




乡村夜话之短篇 第73章 绣儿的魂(四)
第二天一大早,三媚起床来到院子里洗漱,婆婆郭老婆子已经坐在葡萄架下了。
“娘,你昨儿说看见绣儿了,我也看到她了,绣儿是不是回来吓唬咱们来了?”三媚上前说。
“什么?”郭老婆子像是没听清,抬起头来,眼睛木木地盯着她,表情有一股讥弄的意味,说,“绣儿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回来?你一定是看见鬼了。”
三媚见她糊里糊涂的,没趣地走开了。
早饭过后,三媚照例去了柳枝儿家,她把揽的绣花的手工活全带上,又带了几件衣服,她想在柳枝儿家住几天,家里鬼里鬼气的,二壮又不在,她可不敢住了。
柳枝儿对于三媚想留下来的事有点儿犹豫,三媚见她面露难sè,说算了,就让我被鬼吓死吧,其实人比鬼还可怕呢。柳枝儿说不是,然后嘴笨得啰啰了一大堆,三媚听了半天,理清了其中的意思,她是说她不是不愿意,只是她做不了主,这个家朱生说了算。三媚笑了,说,我明白了,你是怕你自作主张他会打你,我去跟他说。
下午2点多钟,朱生卖肉回来了,三媚在屋里隔着窗户望着他,只见朱生把卖剩的一大块儿肉从板车上卸下来,拿绳子绑了,坠入院里的一口水井窖藏。朱生光着膀子,豆大的汗珠在黝黑的皮肤上滑落,他是个膀大腰圆的人,有用不尽的力气。三媚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院里的花架下,鲜红的勒杜鹃爬满了花架,阻挡了太阳,形成一道yīn凉的天棚,三媚摘了一朵放在鼻子下嗅着,心想,只有有钱人家和小康人家才种花,像我家,就种葡萄,可以省下买葡萄的钱。“朱大哥今天生意挺好啊。”三媚冲水井旁的朱生喊。朱生回过头来,看到了花架下的三媚,一时间他没有说话,他觉得站在花架下的三媚多了一份柔情,更迷人了,不禁看痴了,忘了说话。“朱大哥。”三媚又叫道。“奥,奥,”朱生这才回过神来,说,“还行,还行。今晚在这里吃饭吧,我做几个好菜。”三媚款款走到朱生面前,神情黯然下来说:“我有一件事要求朱大哥呢。”朱生死死盯着三媚的脸,这是难得的一次近距离的观察,真是美啊,尤其那双勾魂的眼睛。“什么求不求的,不用客气,只要我老朱能办到的,一定在所不辞。”由于他的注意力都在视觉上,语言就迟缓了许多,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三媚告诉他自己家闹鬼的事并想留下来住几天的请求。“没问题!妹子尽管住!住多久都行!”朱生痛快地答应了。
三媚暂住的几天里,朱生好酒好肉伺候着,两人交杯换盏,眉来眼去。
朱生家有两间卧房,分别设在整栋房子的东西两头,朱生与柳枝儿在一年前就分房睡了,他睡东头,柳枝儿睡西头,现在三媚来了,自然和柳枝儿挤在一起。晚上睡觉的时候三媚感觉特别难熬,朱生和柳枝儿都打呼噜,两人一东一西,遥相呼应,柳枝儿虽然是个女子,但呼噜的响声和力度并不比男人差,更可怕的是柳枝儿因为胖,身上被汗水腌出一股难闻的气味,三媚明白为什么朱生要和她分房睡了,这个哪个男人都受不了,她以前觉得柳枝儿可怜,可现在,她突然觉得朱生才是可怜呢。
这一晚,三媚实在是受不了了,便跑到院子的花架下睡,花架下有一张躺椅,那是朱生平时休憩乘凉时用的,三媚躺上去,立刻有一种舒适解脱了的畅快,呼噜声隔着墙壁遥遥传来,但已经不足以打扰到她了,她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三媚是被一只抚摸她大腿的手弄醒的,她惊恐地醒来,还以为是绣儿的鬼魂来了,她刚想尖叫,那只大手从她腿上转移到她嘴上,“是我。”那人说。黑暗中,她听出是朱生的声音,悬着的心放下来。“朱大哥。”三媚软绵绵叫了一声,扑进朱生的怀里、、、、、、
第二天凌晨,三媚是从东屋朱生的床上醒来的,朱生还在睡着,三媚望着他那张粗犷的脸,她为朱生惋惜,有着征服女人的优势和力量,却娶了一头散发臭味的母猪。
三媚在柳枝儿醒来之前回到西屋,柳枝儿还在睡着,依然打着呼噜。
就是这天清晨,二壮和郭老爷子回家了,他们弹棉花挣了不少钱,凯旋归来。二壮一进家门先去自己屋里找三媚,可并不见三媚的身影,
“娘,三媚去哪儿了?大清早的。”二壮跑到厨房,问郭老婆子。
郭老婆子一听到三媚的名字就不开心,我咋知道她去哪儿了,她天天花枝招展的,好几天不回来了,跟野汉子跑了也不一定。
二壮闷闷地坐在饭桌旁,额上的青筋渐渐爆出来,他擂了一下桌子,咬着牙说,要是敢对我不忠,我杀了她!说完,出去了。
“至于?为一个妖jīng,休了她!”郭老婆子追着他的背影喊。
郭老爷子叹了口气,闹吧,闹吧,这个家算是没有安宁之日了。
郭老婆子说:“现在挣钱了,赶快请个道行深的道士给大壮收收魂。”
郭老爷子点点头。
“哎,你知道吗?”郭老婆子突然诡秘起来,“这几天我总是看见绣儿,她飘飘忽忽的在这个家出出进进。我喊她她也不吱声。”
“又说胡话了。”郭老爷子别过头去不理她。
三媚面对柳枝儿不自在起来,她心虚,总觉得昨晚柳枝儿看见了她和朱生的丑事。
我先回去了,二壮大概快回来了。三媚抛下一句话,逃离了朱生的家。
她没想到她的话成了真的,一进家门,看见了墙角弹棉花的家伙儿事儿。她的心“咯噔”一下,比听到绣儿的名字还要慌还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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