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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沉筱之
流云庄在天平山和灵岩山间的一处平地上,占地辽阔,引山中水入庄,挖玥湖为内湖。
几人驰驱一日,沿途山间野花,红枫飘飞,万年青亭亭错落其间。直至夕阳西下,才见得玥湖水曲折迂回流入宅子,流云庄绵长的白墙黛瓦间沉敛的红木门前站着两人。
穆香香远远听见马蹄疾劲,车轮辘辘,慌忙拍打宋薛的手,紧张道:“回来了回来了。”
宋薛返握住穆香香的手,说:“娘子,此事本是误会,待风儿回来,我们好好与他解释一番。”话虽说得镇定,然而宋薛满脸惊惶显然已胆颤心惊。
穆香香白他一眼,跺脚道:“风儿好骗,桓之你骗得过么?再说了,早年风儿连萧满伊那个冠世美人都烦不甚烦,他这厢挑了南水桃花,别的姑娘,他定是看都不想看了!”
街头烟尘四起,驶来两辆马车,打头的两匹马上,两名男子英姿飒爽。
宋薛捏了捏穆香香的手,急中生智道:“风儿不娶,让桓之娶,如何?”
见穆香香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宋薛又道:“于桓之那模样,姑娘见了准喜欢。杜年年不就喜欢风儿长得俊么,用桓之凑数,不会错!”
话音刚落,穆香香便一脚跺在他脚尖,挽起袖子低声胁迫道:“你作死啊,哪个女人敢打我家桓之的主意?!我宰了她!”
宋薛一脸悲愤道:“亏我还是你的亲夫,亏风儿才是你的亲弟弟。”
此时,面前马匹一阵嘶啸,宋薛还未缓过神来,便听穆衍风兴奋唤了句:“姐姐,姐夫!”
第25章[倒v]
穆香香讪讪朝穆衍风笑笑,半晌憋出一句:“风儿,这就回来啦。”
宋薛眼神闪烁不定,搓着手,也勉强喜悦道:“呵,回来好啊,这就回来了。”
一路风尘令穆衍风本就英俊的容颜更添几分飞扬,他将衣摆一撩,上前给穆香香与宋薛各一个拥抱,还狠拍了拍宋薛的背脊,玩笑道:“我跟小于一月不在,你可没跟着我姐又闯什么祸事吧?”
宋薛听了此言,默默朝穆香香送去一个如临大敌的眼神。
穆衍风自是没看见,他转身便朝马车走去。
于桓之这才翻身下马,皓月白的长衫穿在他身上,俨然一棵芝兰玉树。他瞧见穆香香与宋薛方才的神情,若有所悟地挑了挑眉头,朝二人抱拳道:“大小姐,宋公子。”
宋薛抱拳还以一礼,穆香香慈爱地上下打量了于桓之好一阵子,才伸手招了招:“桓之,来靠近点,让干娘瞧瞧是不是瘦了?”
于桓之立于原地并不上前,眸色镇定地笑道:“大小姐抬爱。”
宋薛嘴角抽搐。穆香香二十有五,只比于桓之大三岁,然而自此魔头入住流云庄,她便成天自称是他的干娘,平白无故给穆衍风扣上顶“干舅舅”的帽子不说,还不许宋薛作于小魔头的干爹。
童四将王七王九从前面一辆小马车中吆喝出来,随即将马赶到道旁。
后面一辆精致雅达的马车缓缓驱来,核桃木毡皮顶,车前男子脚踏金丝履,面冠如玉,相貌堂堂,眉心还长着颗美人痣,他轻巧跳下马车,也自来熟地抱拳道:“大小姐,宋公子。”
穆衍风已迎到马车前,将布帘掀了,冲里面高兴嚷道:“妹子,出来见见我姐和我姐夫。”
穆香香正纳闷这“妹子”从何而来,却在见着眼前人时,猛然惊呆了。
马车内,款款步出两位绝色佳人。一人身着红绸衫,一人身着紫缎裙。一位灵秀,倾城倾国,闭月羞花憨厚傻气;一位俏丽,国色天香,如花似玉咋咋呼呼。
萧满伊下马车时,凑到南霜耳边道:“衍风第一次带我见他家人,我有点儿紧张。”
南小桃花笑着露出小虎牙,闪忽眨眨眼道:“我也是。”
萧伊人愤恨地瞪了南桃花一眼,提着裙子抢先奔到穆香香面前,款款施礼:“姐姐,姐夫。”
穆香香嘴角抽了抽,侧目望着门前石狮子,凉凉道:“受不起。”语毕,她径直绕到南霜面前,仔细打量了两眼,惊艳道:“哟,这就是小霜霜吧?真美!”
萧满伊撅起了嘴,悲凉地瞅着穆衍风。
穆衍风跟宋薛使了个眼色,宋薛立即道:“萧妹子远道而来,自当多住几日。”
萧满伊找着台阶立刻下,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南小桃花瞅了穆香香好一阵,嘿嘿笑道:“大小姐也美。”
穆香香怔了半晌,问:“你唤我什么?”
南霜眼神飘到她身后的于桓之身上,抿嘴笑:“我听桓公子称呼你大小姐。”说着,她又探头与宋薛打了声招呼:“宋公子。”
穆香香隐隐觉着事情有些不妙后,穆衍风爽朗一句“姐,这是刚与我结拜的妹子!”加深了她的不祥的预感。
随后,翩翩江公子又迎上来,火上浇油附和道:“大小姐,宋公子,鄙人姓江,名蓝生,是穆少主与桓公子的好友,亦是南霜姑娘的竹马青梅。”
穆香香脸色很快变了,一旁,宋薛的脸色也由白转青。
流云庄分外庄和内庄。外庄有三进:轿厅、茶厅和主厅。
内庄有五处小园子,穆昭一处,穆香香与宋薛一处,穆衍风一处,于桓之一处,还有一处空余园子用来接待贵客。除去内外庄,还有练武场与小树林。
玥湖水流经整座庄子,楼阁亭台,廊舫桥榭,均傍水而建。
穆香香引众人至茶厅,一路小桥流水,飞檐翘脚,老树古藤,令名震江湖的流云庄少了些霸气,添了许脱略。
江南流云庄虽声名远播,却并非什么人丁兴旺的门派。独独武霸江湖的《天一剑法》令武林众人为之折服。
早几十年,武林内尚有门派势力与流云庄并驾齐驱。后来穆昭将《天一剑法》练至第九重,江湖上除了于桓之的老爹于惊远,再无人能出其右。
偏偏于惊远跟穆昭臭味相投,两人好酒又同为武痴,便结成莫逆之交。
若非八年多前于惊远失踪,暮雪宫覆灭,恐怕此时的江湖不会是一庄独大的状况。
穆昭之子穆衍风,为人虽大大咧咧,练武上却是不世出的奇才。仅二十二岁,他便将《天一剑法》练至第八重,比他爹还早了三年。何况《天一剑法》是从《天一功》这种外功护体的武功谱改编而来,极难琢磨,寻常人穷极一生也难领略其皮毛。
自从于桓之加入流云庄后,此庄在江湖上的地位更加不可一世。毕竟《暮雪七式》与《天一剑法》撞到了一处,足以令所有人闻风丧胆。
江湖上能敌过穆衍风与于桓之的,不出十人,且能敌过他们的,也当是些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所以武林野心之辈无一不希望于桓之因觊觎《天一功》武功谱,与穆衍风反目成仇,两败俱伤。如此一来,他们坐山观虎斗后,便可趁虚而入。
岂料江湖小魔头入了流云庄,竟大刀阔斧地接下了管家一职,流云庄大江南北的生意,与江湖众门派的交际,无一不是清明条理的于桓之经手过问。
武林人瞠目结舌的同时,心中更觉于小魔头高深莫测,江南流云庄诡秘玄乎。
流云庄的弟子一共三十名,且只能将《天一剑法》修炼至第三重,另有丫鬟仆人园丁厨子闲杂人等,均有些三脚猫功夫在身。
剩下的便是几位主子。
流云庄大小姐穆香香,性情完全承袭穆昭,平素尚且和气,为人不太淡定,怒时暴躁非常,宠爱亲弟弟穆衍风,爱护“干儿子”于桓之,对其夫宋薛呼来喝去。
流云庄入赘女婿宋薛,人为墙头草,风来随风倒,惧内,脾气软,优柔寡断,天塌下来也不生气,对穆衍风关爱有加,对于桓之敬畏有加,对穆香香俯首帖耳。
茶厅的中上方高悬“流云庄”匾额。匾下是一副青山绿水的写意画。画的两侧悬着一副对联,左为“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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髻青浓,楼外晚山千仞”,右为“鸭头绿腻,溪中春水半篙”。
万仞青山,碧水船篙,无一不透出几许恬淡宁静,超然世外的风雅,配“流云庄”的庄名倒也合称。
穆香香与宋薛向来游手好闲,从不涉足江湖事,因此将王七王九和萧满伊接来庄上的原因,于桓之并未与之详说。
宋薛唤丫鬟们沏了几盏上好的乌龙茶,边用茶盖播着茶叶,边说着近日流云庄的琐事。简而言之,他的意思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于桓之看出宋薛与穆香香言辞闪烁,前后联系起来想了想,不但猜出其间因由,并且顺便为自己想了个计策阻止穆衍风与南霜的婚事。
前一日,那客栈小二提及公子乙的身份尊贵时,于桓之便想到这人兴许就是穆衍风。毕竟武林中的年轻一辈,若论身份地位,无人能比拟穆小少主。
而今日,穆香香与宋薛见了穆小少主后惊惶失色的神情,更令于桓之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因此宋薛便是当年的公子甲,他与杜年年定亲后,却对穆香香一往情深,娶其为妻。今夏于桓之与穆衍风都离开流云庄的那段日子里,那位杜老爷八成又带着女儿上门拜访,穆香香夫妇冲动之下,便应了杜年年与穆少主的亲事。
结果到了仲秋,江湖上却传起了穆少主与南水桃花私定终身的流言。这一下,宋薛与穆香香便做贼心虚,左右为难起来。
这件事本来无碍,凭他于小魔头的能力,大可轻而易举地将其摆平。然而此事牵扯到另外一件事,于桓之九曲回肠动了歪心思,非要利用利用穆香香和宋薛不可。
当下,于小魔头最大的心结,便是穆衍风和南小桃花的亲事。
穆香香与宋薛,之所以为着杜年年一事发愁,除却南水桃花的原因,更碍于穆昭穆盟主的淫威。
既然于桓之都接到了让南水桃花来流云庄做少夫人的信笺,穆香香与宋薛这两个忠臣狗腿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先前之所以在意江蓝生是南霜的青梅竹马,便是害怕江蓝生将南小桃花拐跑,大计落空后,穆昭迁怒于他们俩。
且,穆香香与宋薛一面要解决杜年年的事,一面又要让南霜嫁给穆衍风,可说是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而他于小魔头,扮演的角色,自然是借帮忙安顿杜年年一事,迫得穆香香与宋薛站到自己一头,支持自己将小桃花娶进门。
而至于穆昭那边,他大可先将生米煮成熟饭,来个先斩后奏。
一顿晚膳吃得清淡,众人仿佛各有思虑,说了寥寥几句应景话后,便匆匆吃罢回到自己厢房。
南水桃花与双面伊人住在专接客人的沁窨苑的东西厢房。
江蓝生因与于桓之不和,便住进了穆小少主的枫和苑。
南霜回屋后,掌灯研磨,铺纸提笔,她离家数月,对南九阳甚是思念。托腮想了半晌,一行簪花小楷盈然呈于纸上。
——爹爹,我自万鸿阁亲事不成后,居凤阳二日,市井热闹,欢喜非常,我甚喜之。后乘船月余,小阳春时,方至苏州。烟柳画桥,粉墙带瓦,碧波流水,一番景致,有生之年定要与爹爹一同赏之。
——另有:爹爹,我竟遇到了于桓之,他果真很好看,比当年还好看。
第26章[倒v]
翌日晨,南霜将才起身,便听门外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敲门声。
来者是萧满伊,她这日穿了身湖蓝锦缎裙,外套着白茸茸的小袄。裙摆上的金丝绳端悬着两个白绒球。
南小桃花轻呼了声:“呀,真好看!”弯身便要去捏那两颗绒球,萧满伊及时跳开,拍了下她的手,上下瞧了她一眼,皱眉道:“你为何不换衣裳?”
南霜抬起袖子,前后舞了舞,笑道:“我最喜欢这身。”
萧满伊“哼”了声,绕过小桃□直入屋,边走边道:“你这样使不得,昨日舟车劳顿,穿了的衣裳定是要换的。”说着,她又转头盯了南霜一眼,指着她那身红绸衣愤愤道:“成日穿这身,喜庆得跟待嫁姑娘似的,真不招人待见!”
小桃花颠颠跟这她进屋,听了这句话,有点羞涩,腆着脸道:“诚然我是位待嫁姑娘,待嫁有一阵子了。”
萧满伊脚下一个踉跄。
南霜垂目歆羡地望了阵萧满伊的百褶裙摆,抿了嘴干干道:“萧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女儿家都喜欢漂亮衣裳别致首饰,萧满伊自是瞧出了南小桃花的心思。她蹲地将她的储物箱打开,挽起袖子颇为炫耀的露出那条并蒂杏花链子,见南霜又吞了口唾沫,萧满伊才道:“早晨有人来报,说杜老爷找着杜年年了。”
南小桃花喜道:“这是好事啊。”
“好个头!”萧满伊瞪着她,气鼓鼓地说:“等下杜老爷要带着杜年年一同拜访流云庄,你赶紧得将这身红衣裳换了,打扮打扮压过那小狐狸精的气焰!”
南小桃花,听了此言,眼睛眨了眨,嘿嘿一笑便换衣服去了。
若先前几人还对公子乙的身份有怀疑,那杜老爷带着杜年年上流云庄拜访一举,便足以令所有人猜到穆衍风就是公子乙。
萧满伊势必要铲除杜年年这颗绊脚石,可惜她现在名不正言不顺,而南霜不一样,南霜与穆衍风有婚约,可以轻巧将杜年年这等无名小卒摆平。萧满伊让南霜打扮,是要来一招借刀杀人。
南小桃花聪明,萧伊人这些鬼心思,她猜得丝毫不漏。
所以,当她换好橙色长裙白短襦后,似无意地与萧满伊道:“杜年年与宋大哥的亲事,三年前不就了了么?”
萧满伊梳着南小桃花那头墨色青丝,随手拾了朵头花比了比,漫不经心回了句:“是啊。”
“可是这年杜老爷忽然旧事重提,不会很奇怪么?”
萧满伊手里动作一顿,细细思索,果真如此。奇怪的地方有两处:其一,按理宋薛与杜年年亲事告吹,杜年年至今未嫁,流云庄是她应当避嫌的地方,怎会忽然在三年后,随其父一同造访;其二,杜年年喜欢穆衍风,表面上说得通。但四年前的英雄会,杜年年随杜老爷出席,实际上是见过穆衍风的。若她喜欢,杜老爷早该在与宋薛亲事告吹的风头过去,便上门说亲,怎会等到穆衍风与于桓之恰恰不在的时候?
简而言之,一切虽看似顺理成章,实际上却十分突兀。
往往,一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的话,起事者定然另有所图。
萧满伊皱了眉,撅着嘴帮南小桃花盘发,少顷又问:“那依你看,该怎么做?”
南小桃花对着铜镜里,挽起的双垂环髻甚为满意,抬手摸了摸,嘿嘿笑道:“你手艺真好。”萧满伊一把拍下她的手。
南霜咝咝吹了吹手背,道:“昨日穆大哥和桓公子定然猜出了实情,他们不动声色,一定想的是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
南霜点了下头:“嗯,顺水推舟,请君入瓮。”
午过,秋日更深,玥湖水冷,水面浮萍枯叶错落,泉石千回。沁窨苑伺候的主丫头唤作离萍,一路带着南霜和萧满伊朝外庄的主厅而去。
流云庄外庄茶厅接待常客,主厅接待贵客。此次,于桓之与穆少主决定在主厅接待杜老爷父女,便已然有了应了这门亲事的意思。
离萍沿途将流云庄山重水复的楼台小榭,说与南霜二人听。
漫说此庄占地之广,寻常人住上月余,也很难足遍各处,就是这假山复小桥,流水复花圃的格局,便足以令人眼花缭乱。
南霜独独对离萍提及的一个庄外弄巷感兴趣。却说那条弄巷在去后庄不远,离于桓之的晖雨斋很近。巷子长而深,两侧都是青石板墙,苔痕斑驳,藤萝缠绕,窄小仅容许一人通过。
待二人到了主厅,于桓之等人已与杜老爷父女周旋有一阵子了。
因这次造访的根本目的是亲事,穆香香与宋薛坐在正厅主位,其余人分坐两侧。又因杜老爷造访的名目为闲聚,南霜萧满伊也可参与其中。
秋高云阔,清风凉凉。
杜老爷杜平川瞅着穆衍风的模样,越发像狐狸看鸡,越看越稀。门外,萧满伊尖声咳了两声,杜平川还未反应过来,杜年年忙起身招呼,唤了句:“萧姑娘。”她的目光朝萧满伊身后移去,见了南霜,似是一怔,半晌才唤了句:“南姑娘好。”
南小桃花的眼神在杜年年身上转了几圈,她五官虽非极美,但清丽可人,一袭白纱洛衫,更衬得她肤色白净如洛水仙子。
杜年年的语气虽和气,但眉目中,却有几分孤傲清高,令人实在难以将她与其为情为爱不管不顾的作风联系到一起。
南小桃花跨入门槛,招呼道:“杜姑娘好呀。”说罢,在于桓之左手边寻了个空座儿坐下。
于桓之正在喝茶,垂目慢慢小呷一口,很惬意。
杜平川见各方主角儿粉墨登场,便拉开帘幕开始唱戏。他瞟了眼杯中茶,悠悠拨着茶叶,说道:“乌龙青茶,上上之品,应产于闽北一带。若我没记错,宋公子当是闽北人吧?”
宋薛也持盏和笑:“杜老爷好记性。”
杜平川道:“哪里是好记性,当年宋公子与小女年年合八字时,那真真是分好姻缘,只可惜……”
穆香香尖锐地咳了两声,高声唤来一名丫头,吩咐道:“快入冬了,怎么不见烧银碳?”
那丫头错愕道:“回大小姐,苏州暖和,往常烧银碳都要待到……”
“今年天冷,小风儿凉,吹得我冷飕飕的。”穆香香边说,边朝宋薛使了个狠眼色。
宋薛讪讪笑着。杜平川见状不疾不徐,只悠然又道:“然有时塞翁失马,小女虽错过了与宋公子的姻缘,我将少主的八字与年年的八字合了,才知道何为天作之合,何为鸳鸯眷侣。”
纵然江湖儿女多豪情,但当爹的在女儿面前说这番话,寻常女子也早羞红了脸。但南霜朝杜年年望去,却见她神色沉凝中带有几许坚毅,丝毫没有羞赧之情。
南霜正欲收回目光,却在心中一怔,又抬头猛然朝杜年年瞧去。
白如雪的肌肤上,小巧的唇鲜红如血,眸子里似有异光。杜年年虽安静漠然,但却有丝不易觉察的戾气萦绕周遭。
走火入魔之兆。
南霜的武艺师父陶浅曾对她说,人走火入魔,有三种征兆:最下层的,经脉逆行,性情暴躁;中层的,行装古怪,为人诡秘;最上层的入魔之兆最为变幻多端,有人血色褪尽,戾气外露,却不易觉察,有人的形容甚至会发生变化。
这三种走火入魔,下层的,只需停止修炼武艺即可;中层的,需要废去全身武功,甚至从此残废终身;上层的,一旦入魔,必死无疑。
一般说来,武功的强大程度,决定了走火入魔的层数。杜年年此番,是最上层的走火入魔,换言之,她定然私下修习了某种名震江湖的武功,并且命不久矣。
南霜走神片刻,回神时,萧满伊脸色已惊得煞白,穆香香与宋薛满脸喜色,穆衍风正道:“只是我与杜小姐并不相熟,江湖上蜚语流言良多,亲事一事,何不等风头过去了,相处一阵子再议?”
杜平川今日造访,本提了十二分精神,打算背水一战,岂料穆少主所言,句句正中他的下怀,忙连声道:“少主说的十分有理,十分有理。”
“果真有理。”门口传来戏谑的声音,正是姗姗来迟的江蓝生。
他持扇敲手,目光四下扫去,给众人抱拳施礼后,反客为主,朝杜年年笑道:“不若杜姑娘先入流云庄与霜儿和满伊一同住着,也好跟姐姐们熟络熟络?”
姐姐一词,一语双关。南霜与萧满伊长杜年年一岁,理应是姐姐。然而杜年年若嫁了穆衍风,更应当唤明媒正娶的南霜一声姐姐。
杜平川听了此话,拍案叫绝:“好主意!”
杜年年此时也起身,深深看了穆衍风一眼,款款朝江蓝生施礼:“那便听公子所言了。”
江蓝生拱手浅揖,笑道:“好说好说。”他自眼风里又望了于桓之两眼。
江公子哥抢南水桃花,对手有两个,一个是穆少主,一个是于魔头。他利用杜年年解决了穆衍风,却算是帮了于桓之。
自始至终,于桓之除了寒暄话,只字未发,他高深莫测地坐在厅堂中,沉静自如地看完了这出细,至多只在南小桃花招呼丫鬟替他添茶水时




一色春 一色春_分节阅读_22
,眼梢动了动。
江公子哥自凤阳城的去信,终于这日到了京城。
南九阳骂骂咧咧地撕开信封,说江蓝生这小子,平日脑袋激灵,怎得这次去寻桃花儿,都不带只信鸽随时为他老丈人通风报信。
然而当南九阳展开信笺,将信读完后,脸上的神情竟然由愤怒转为狂喜,他举手拍桌,信纸被他揉得皱成一团,啧啧道:“我家桃花儿出息了,竟直接杀入了流云庄内部,把那俩小子整治得服服帖帖。”南九阳喜滋滋地扬眉,伸手将衣袍一拂,对旁边的丫头招呼上:“来来来,把我的压箱底的官服拿来,我要约着江兄一同进宫见皇上喽。”
乐极生悲。正当此时,门外连滚带爬跑来一个小厮:“不好了老爷,老爷不好了,东街那老先生又杀来了!”
与此同时,有一人阴森森从屏风后绕出,开口清淡冷冽吐出两个字:“进宫?”
第27章[倒v]
入冬后的流云庄别有一番景致。红梅白梅交错盛放,泉石泥径上霜色薄薄。
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枫和苑的兽脊上,穆衍风不在,江蓝生将白绒扇在十指间翻转几圈,左手的食指拇指含在口中吹出一个响亮的哨音。
信鸽扑翅而下,歇在江蓝生的手腕,白羽飘落。
京城天水派的老爷小姐都嗜鸟。曾几何时,一大一小在京城城郊众星拱月般遛鸟,是京城人津津乐道的一线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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