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沉筱之
此言一出,绸缎庄中一片惋惜之声。只因那公子生得太过俊秀,此番他选女子衣裳,定是已有了意中人。
掌柜的选出最好的裙衫,那公子接过,便寻了间空房换去了。待他再出来,已然摇身一变,变作沉鱼落雁的美人,眉目清丽中有妖娆,一身罗裙月衫衬得她顾盼生姿。
杜年年这才觉着这女子有些眼熟,可又记不清在哪里见过,直至她走出店门,隔着雨雾大唤一声:“衍风,你瞧,我换了身衣裳!”
江湖三大奇女子之一的双面伊人,以两件事闻名天下,其一是她跳得惊鸾曲,其二是她自不量力地追求流云庄少主穆衍风。前者令人心折,后者令人鄙视。
彼年萧满伊还且惊且喜地揣着要与穆衍风行走江湖的念头,她时时扮作男装,一边出门寻找惊鸾曲的传人,一边调戏流云庄的穆小少主,自以为可以两全其美。
萧伊人觉着,待自己寻完江南这一带,穆衍风也该出门历练了,到时二人结伴同行,必定是良辰美景无限。
“直到她唤穆公子的名字,我才忆起她是跳惊鸾曲的萧姑娘。”杜年年笑说,“早年一直有小小疑惑困于心间……”她顿了顿,见穆衍风目光深静,复而又道:“为何那日萧姑娘会忽然不惜重金换成女装,而穆公子又恰恰守在绸缎庄门口?”
穆衍风的眼神,从床榻移移向窗栏上的花影,笔挺如峰的鼻下,一双干涩唇慢慢抿了抿:“她时常来流云庄逛逛。姐姐虽表面对她很凶,不待见她,但念她是孤儿,流离漂泊,性子又单纯,便私底下嘱咐下人,若见满伊来庄,不必拦着。”
“那日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了把水墨扇,装作书生模样,说要与我行走江湖。我被她缠得不行,便只好跟她出门走走。兴许是我自己的心情不太爽利,便指着路边的姑娘揶揄她,说女子合该有女子的模样,怎能如她这般。”
“彼时满伊也不气,说是着男装才好与我行走江湖。见我没搭理她,她便央我在路旁等着,说只要我肯等,她便三日都不上门烦我。”
“她刚入了绸缎庄便落雨了。我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换了裙衫在街头唤我,还隔着雨帘子跑过来……”
萧满伊若冷着了,便容易打哆嗦。穆衍风见她浑身湿漉漉的来到跟前,与自己同站在屋檐下,一边哆嗦,一边撩起裙摆拧水,说:“狼狈是狼狈了点,不过衍风喜欢女子装束,嘿嘿。”
突如其来的夏雨,令二人“行走江湖”的计划告催。穆衍风百般聊赖地与萧满伊在屋檐下站了一下午,直到黄昏雨止,日破云出。
萧满伊临别前,与穆衍风挥手道:“三日后我再来寻你。”
谁知以后七日,穆衍风都不见萧满伊人影。他犹疑着将此事与穆香香说了后,穆香香便差人去探望萧满伊。
一曲惊鸾,举世难求。萧满伊跳惊鸾曲谋生,理应富足,但她住的地方不过是一进瓦房,像京城最简陋的四合院。
穆香香听闻萧满伊染了病,这才急忙带着穆衍风赶去探望她。
江南湿气重,青苔屋檐打水,屋内昏暗。萧伊人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桌上还有刚喝完的药,她瞥见穆衍风,忙撑起身子兴奋叫唤:“衍风,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
穆衍风皱眉望着这破旧的房子,穆香香亦是不快,问道:“为何要住这般简陋的屋子?”
彼时萧满伊因前些日子淋了雨,风寒入骨,病得重,说话也沙哑,便没有详说。后来穆香香把她接去流云庄养好病,又问了她屋子的事,萧满伊才道:“我觉着吧,寻个住所,为的不过是遮风挡雨,有一角屋檐,一方软榻便是。真正的家那可就不一样了,要温馨,要和睦,要有小径花巷,要有喜欢的人。我也不是节省那点银子,不过我现下还没有夫婿,江南也不定会长久住下去,花功夫找间好屋子却没人共享,岂不是触景伤情啦?”
穆衍风淡淡将此事说完,目色沉沉望着静卧在床榻上的萧满伊,忽而笑道:“很多事情我以为我忘了,原来记得这样清晰。”
“如此……我也心安了。”杜年年道,她抬目亦看向萧满伊,“我遇见萧姑娘的一年前,曾在武林会与穆公子有过一面之缘。那年穆盟主忽然离庄,武林英雄会临时取消,穆公子年方十八便将担子担下,于半年后召集各路英豪来流云庄,商议盟主之位,由下一次武林英雄会选出。”
“苏悦镖局亦被邀请在内。我随爹爹而来,见穆公子年少气度飒然,令人心折。江湖儿女,素来有话直说,我回家便与爹爹言明对公子的心意,想着等及笄那年,便嫁与公子为妻。孰料十五岁时,却在绸缎庄见着穆公子与萧姑娘一路,这才死了心,答应了宋家的亲事。不料阴错阳差,世事百般折转,最终落到如今的局面。”
穆衍风闻言,也不知如何回答,倒是随之进来的于桓之从旁劝了句:“杜姑娘说的是,世事百般转折,而姻缘天定,前路如何由未可知,杜姑娘不妨走下去,也许有一天否极泰来。”
杜年年眉间微微一动,亦喜亦忧。她修炼暮雪七式走火入魔,虽然于桓之与穆衍风暂且帮她压住了体内煞气,但此煞气终有发作的一日。
于桓之这番话,亦是在劝她不要放弃生之希望,天下之大,总有根治的法子。
杜年年抱拳拱手:“谢桓公子。”她又吁了口气,“天色太晚,我回沁窨苑整理一下,破晓前便离庄。桓公子与穆公子的大恩,我自当铭记于心。此刻别过,但愿后会有期。”
杜年年说完,转身刚欲走,却被于桓之叫住:“杜姑娘,在下仍有一事不解。”
“何事?”杜年年停住脚步问道。
南霜见状,亦猜到于桓之要问什么,便接道:“实不相瞒,杜姑娘入庄一事,我觉着蹊跷,便暗自随人去苏州查了查,这才知道苏悦镖局前阵子失镖了,而所失之物,恰巧是禁宫中的水龙飞天玉。”
“水龙飞天玉与五行秘宝之一的化火符存在一处,以中和化火符的烈性。落天九眼分两类,五行秘宝和四本武功谱,而这五行秘宝,恰恰是助修炼者突破暮雪七式几大难关的关键物。”
“苏悦镖局失镖,表面失的是水龙飞天玉,然而真正失去的,又何尝不是化火符?杜姑娘恰恰又是暮雪七式的修炼者,这两者间不会没有关联。我只想问,这关联为何?”
杜年年是穆衍风邀请到流云庄来的。若方才是于桓之将这番话说出,便令人觉得流云庄诚意不佳,然而南霜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怀疑,反而让穆衍风与于桓之避过了这尴尬。
杜年年沉吟一番,咬唇道:“实不相瞒,苏悦镖局失的镖,的确不是化火符,而是水龙飞天玉。想必南姑娘已然猜到,这次失镖,不过是一场戏,目的是为了让人知道化火符不在宫中,而在江湖。若化火符在江湖,再加上桓公子光复暮雪宫的传言,必定会令所有人将矛头都指向流云庄,而欧阳无过,便会趁机行事,练成暮雪七式。”
见南霜目光仍旧有些困惑,杜年年又道:“也许南姑娘还想问,化火符今在何处,而我,又为何要听命于欧阳无过。”
“我听命于他,是因为年初苏悦镖局失了趟镖,欠了万鸿阁一笔大银子,我爹爹因此事忧心忡忡,我心下很是不忍。欧阳无过于这时找到我,说我只要愿意练一套武功,便帮我们苏悦镖局了了此事。”
“至于化火符…… 怕是欧阳无过已经用来修炼暮雪七式了。”
话至此,杜年年再次吁了口气,目光又移回床榻,穆衍风正为萧满伊掖了掖被子。
萧满伊的左手从被里滑出来,手腕的并蒂杏花链子发出“丁玲”一声响。
杜年年“咦”了一声,“穆公子这是……”
穆衍风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沉然笑道:“她的手受伤了,我帮她敷了药包上。”
杜年年听了一愣,即刻也来到床榻前,半跪下来:“人若……人若过世了,包上也于事无补,反而会令肌理透气不得,倒不如拆了绷带,让血液自行凝结。” 说着,她抬目看向穆衍风,目色若水动了动,又垂眸道:“萧姑娘救我一命,我却未能为她做些什么,这绷带,就由我来拆吧。”
穆衍风的眉宇间有淡淡的惆怅,良久,他点了下头。
杜年年悉心将绷带拆开时,又用手帕沾水,帮萧满伊洗去了掌上的草药渣。当她再次望向那被杏花手链刺伤的伤口时,脸色却遽然大变。
那伤口敷了草药,在一日之内,竟隐隐有了愈合之势。
若人死了,血也凉了,不会再流动,因此生前留下的伤痕亦不会愈合。
“穆公子……萧姑娘,萧姑娘她……”杜年年震惊地瞧了瞧萧满伊,再转头望向穆衍风:“她手心的伤口愈合了,她……没有……”
“你说什么?!”穆衍风骤然起身,似亟不可待,又似惶恐犹疑地俯身朝萧满伊的左手手掌看去,“她……满伊她手上的伤……”
门外风声打檐,屋内烛火隐隐。
“果真如此么?”身后,于桓之忽然问道。
第56章
穆衍风闻言怔住,随即默默地将萧满伊的手移进被褥里,转头望着于桓之:“小于,你是……知道些什么?”
于桓之看了他一眼,只转头对杜年年道:“冬日气寒,若杜姑娘要破晓前离庄,不如先回沁窨苑打点打点,也好休息片刻养足精神。”
杜年年默了默,终是起身点点头,再次于三人道谢,轻声掩门离去。
南霜转向墙角想将灯火拨亮,手却不由抖了抖,一小截灯芯滑落,烛火爆了一声,屋内更暗了。她面墙站了须臾,这才回过身,怯怯问道:“桓公子,烟花她……还活着?”
于桓之垂眸深思的片刻,行步至窗前,将手置于萧满伊的鼻前一探,又为她把了脉,沉然道:“确实是经脉俱损,毫无气息之像。”
穆衍风听了此言,不由变得有些焦躁:“可她手上的伤明明有愈合之势!”
“你可曾探得她是因何而亡?”于桓之淡淡问了一句,等了片刻,见穆衍风不作声,又浅笑道:“还是你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此言一出,一向大咧咧的穆少主的脸竟泛出一丝微红,眼瞧着于桓之的笑容益发意味深长,穆衍风又吼道:“苍天啊,小于,你别逼我!”
于桓之又笑了一声:“既然来者是欧阳无过派来的,那么他打伤萧满伊时,多半使了暮雪七式。暮雪七式的最佳兵器为双刃,但亦可将其化为掌式拳风。萧满伊身上无其他伤痕,而胸口中掌,若不出我所料,这一掌,恰恰便是暮雪七式的其中一式。”
“你说的不错。”穆衍风接道,“我为她验伤时,发现她前胸的掌纹掌风凌厉垂直,内力深不可测,周边却有发散之迹象,与你暮雪七式的第四式颇为接近。”
穆衍风这番话刚说完,屋内的烛火便晃了晃,继而是长久的沉默。于桓之低着眉眼,满脸莫测的神情,须臾他笑了笑:“呵,你果然是为她验伤了。”
穆衍风怒极: “你!”
“穆大哥……”南霜忽而亦走到床榻边,好奇问道,“你瞅过烟花的身子了?好看不?”
穆衍风含悲:“我……”
“既然见过了,便要负责的。”于桓之的声音异常悠远。
穆衍风愤懑:“负责就负责!反正不管她是死是活,我穆衍风必定娶她为妻!”
屋内又一阵静默。于桓之打量着穆衍风,南小桃花瞅着她大哥,穆少主抱着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说你是江湖魔头,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于桓之笑了笑,随即又抬目看向南霜:“霜儿,替满伊姑娘将这话记下了。”
南小桃花最受不了于桓之在暗处看她,那双明眸如月华,照得人发晕。晕掉的小桃花满口皆是:“好啊好啊,记了记了,你长得可真好看呀。”
于桓之失笑。穆衍风抱了一会儿头,复又抬目望着南霜,震惊道:“妹子……”
南霜笑道:“真好,大哥这会儿又像是又精神些了。”
穆衍风一愣,这才意识到说出自己的心意后,现下的心境,确然比先前爽利了许多,释然了许多。
见穆衍风的情绪有所好转,于桓之这才解释道:“幸而伤她的是暮雪
一色春 一色春_分节阅读_46
七式,若是其他武功,恐怕满伊姑娘难逃一劫。”
“何解?”穆衍风愕然。
“惊鸾曲——转月谱。”
杜年年沿湖回了沁窨苑。更深露重,有一道身影飞快闪过流云庄的院墙。
杜年年闻声,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步至窗前,身形迅疾,转瞬便略入草丛树木之间。
枯树下,站着一个身着黑斗篷,手持金环的人,他负手而立,背对着杜年年。
“主人。”杜年年见了他,微微讶异,随即单膝跪地行礼,“主人为何亲自来接年年,莫非……”
那人转过身来,将她扶了扶:“此地过于危险,三角鼎立,我不得不防。”
“三角鼎立,主人是指……”杜年年不由错愕,“流云庄为其一,欧阳无过的暮雪七人为其二,这第三角,又是何解?”
金环人虚笑了一声:“如玉公子,丁蕊,虎头山的八当家,此为第三角。”
“如玉公子?!”杜年年骇然大惊,“他,亦来了?”
江湖上,永远不缺的,便是八卦流言。
在江湖三大奇女子名震江湖前,亦有三大少公子一说,此三人为流云庄的江南少主穆衍风,暮雪宫的少宫主于桓之,还有行踪诡秘难辨,武功路数奇绝的如玉公子。
这位公子姓甚名谁不得而知,行走江湖时,常常带着以薄玉做成的面具,故而人称如玉。
可惜后来,暮雪宫覆灭,于桓之归顺流云庄,如玉公子退隐江湖,三少公子只余一人。江湖中人,多欺软怕硬之流,于桓之成了魔头后,再无人言及当年声名远播的三大少公子,反而常常将三大奇女子的奇闻异事挂在嘴边磕牙。
如玉公子行事本就低调,加之退隐几年,江湖留言日新月异,他的事,便被人抛诸脑后。杜年年却未想到,暮雪七式的动乱,竟将如玉公子也引了出来。
“不错。”金环人道,“这三角,必有相争。你我等人,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杜年年点点头:“主人说的是。”
那金环人默然看了她须臾,转而又抓起她的手腕,为她探脉:“于桓之穆衍风二人,果真替你压住煞气?”
“嗯。”杜年年道,“他二人和萧姑娘为我换得五载性命,因此……因此从今后,若有可能,年年不欲加害于他们,望主人见谅。”
金环人吁气长叹一声:“罢了,我本不该让你与欧阳无过虚以为蛇,又涉足流云庄,历此险劫。你今后便先回苏悦镖局,我将《神杀决》传授于你,你自可修习此心法,若压住内息,莫说五年,十年,几十年的寿命,你也是有的。”
杜年年听后大怔,又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谢主人!”
“起来吧,先说说你这一行有何收获。”金环人问道。
杜年年站起身子,回道:“欧阳无过的情形,主人大致了解。而流云庄……禀告主人,穆昭果真将天一功传给了于桓之,而穆衍风,对冰心诀,暮雪七式的套路,又甚为了解。”
“说结论。”金环人蹙起眉头。
杜年年咬了咬唇,道:“年年以为,欧阳无过狂妄自大,犹不可惧。如玉公子一行人,要争的,怕也不是盟主之位,亦不必太过担忧。而流云庄的形式,怕是于桓之与穆衍风,早已将《暮雪七式》,《冰心诀》心法,《天一功》外功,和《天一剑法》相结合,这些武功互有助益……加上,加上年年为乐骗过桓公子与穆公子,便对这二人说了不少欧阳无过的情况。更为了将他二人的目标转移,我告诉他们欧阳无过拥有《神杀决》,桓公子听了之后,似有抢夺之意。”
“哦?” 金环人眼眸一闪,忽然低低笑了一声:“无妨,有了《神杀决》,没有《转月谱》,谁也无可能成为武林第一。”他顿了顿,又问:“可有南水桃花水镜的消息?”
“没有。”杜年年道,“我与她相处甚久,从未听她提过水镜,哪怕是半点蛛丝马迹亦未寻着。不过年年觉得,南霜此人……”
见杜年年犹疑,金环人拂袖一挥,“说下去。”
“年年觉得,南霜此人,虽个性单纯天真,但亦是深不可测。还有一点——”杜年年抬起头,望向金环人,“她会暮雪七式。”
月上中天,枫和苑内风声簌簌,流水潺潺,却少了白日里的肃杀之气。
穆衍风听于桓之说完,这才问道:“你是说,惊鸾曲,极有可能与转月谱有关?”
“不是极有可能,是一定有关……”于桓之道,“今日下午,霜儿练了惊鸾曲,回屋时动了内息后,一股气流游走于她的经脉间,虽猛烈,却于她的身体无害。彼时,我尚不能断定这是惊鸾曲所致,只能前来一探。毕竟满伊姑娘练了多年的惊鸾曲,却丝毫未有过异样。”
“然而方才,我见她人虽无气息,经脉亦呈俱损之像,可手中伤口却在愈合。这只能说明一点,便是在她承受掌力时,有一股气流护住她,并游走于她浑身上下,暂时封住了她的气门,早成已死的假象。”
“如此可以推出,这气流并非凭空而来。霜儿练过暮雪七式,而满伊姑娘亦是受了以暮雪七式发力的一掌。因此这股气流,必定是被暮雪七式催动而成。”
“天下与《暮雪七式》相关的,有三本武功谱,《天一功》,《神杀决》,《转月谱》。你我二人都知道,《天一功》与《神杀决》,只是外功和心法,独独传闻中的转月谱,有化万物为无形,以无形生万物之力。”
“这股气流,既然不是《天一功》《神杀决》造成,那么它必然跟《转月谱》相关。”
“桓公子是说,惊鸾曲,则是《转月谱》?”南霜听了他这番解说,亦是十分纳闷。
于桓之叹口气,摇了摇头道:“兴许是,兴许只是一部分。”
“为何?”
“你方才提气,这股气流虽为伤及你,亦是令你措手不及。若是真正的《转月谱》,何以这气流会凭空而来,又径自消散?”
“也许是我暮雪七式修为不高,还未能对其应用自如。或者……”南霜咬了咬牙,又道,“或者是因为我修习的心法,亦是《冰心诀》而非《神杀决》,与《转月谱》有冲突。”
“是了,这便是我不能肯定惊鸾曲到底是不是《转月谱》的缘由……”说到这里,于桓之的眼眸中精光一现,“你修习的心法,亦是《冰心诀》?你的师父是……”
南小桃花嘿嘿一笑,道:“他叫陶浅,日后我带你见我爹爹时,我们也去见见他。”
于桓之闻言一愣,须臾点头浅笑:“好,我随你去见他。”
“哎,我说,这《暮雪七式》最初是给将军打仗用的。”穆衍风道,“这些将军不至于落到修炼个武功,还要学个舞的田地吧……”
于桓之点点头,又转头望向萧满伊,道:“少主先用天一功护住她,我帮她将封闭的气门解开……”
穆衍风遇事与他爹一个德行,表面装镇定,心里的欣喜却溢于言表。
于桓之看着他者模样,又沉口气道:“气门虽解开,她却不能及时醒来。”
“何意?”穆衍风大怔。
于桓之道:“她因有气流护体,不至亡命。然而满伊姑娘并不会暮雪七式,此气流封在她体内已久,即便气门解开,气流散去,怕是她的内息已乱,醒不过来。”
“这又怎么办?”
“无妨。”于桓之一笑,“待气门解开,少主且留在流云庄守萧姑娘。霜儿随我下山一趟。”
南霜惊道:“为何?”
于桓之又笑:“将《神杀决》顺回来。”
第57章
在锦州画仙镇歇了一晚,复又前行。走了三四天水路,宽广的旭江逐渐分流,河道渐次狭长,只有两丈来宽。
两岸房屋傍水而建,粉墙黛瓦,别是一番宁静致远的风情。
已至沄州,张伯把船泊在埠头,边系船绳边道:“看小茴姑娘的样子,不适走水路。你们只消上岸沿街走上三四个时辰,穿过梦汐镇就是了。”
沄州的知州府在逐水城,其余有五座城三十六个水镇。这些镇子有大有小,依水流的分道和走向划分。最大的三个镇子是南面的溪夜镇,泉昼镇与河日镇,通称南三镇。因这三个镇子地势开阔,又在芸河边,与恒梁的栾州隔水相望,所以有重兵驻守。
沄州知州除了治理一方水土,还要监管南三镇的军事。近年来,英长泣命人修葺城墙,加防驻军。沄州的北部中部虽是一副安乐自居,太平盛世的模样,南面三镇却风声鹤唳,举步为营。
我们所在的梦汐镇在旭江末流,是通往逐水城最近的镇子。条状构造,窄狭的河道民居蜿蜒悠长。左旁的房屋与河水间有一丈宽的青石街道。街道上方是一家一户的篷子接连而成的蔽日长蓬。
一干人等谢过张叟,随即沿街而行。
沄州风景如画,世情浓厚。河道每隔一段就有埠头,走上一截便有各式样的桥梁,或如蛇形平滑曲折,或如悬虹横亘在半空之中。
洪软边走边看,目不暇给,不禁赞道:“沄州好风光,以前听人说不过尔尔,今日一见,名副其实!”
此刻近申时,往来归家的小船多了起来,船夫手持长篙,站在狭长低矮的乌篷船头,悠闲而行,往来遇见熟人,两船相交时吆喝几声。
水流淙淙,碧波荡漾,扁舟上人闲风静。
李辰檐笑道:“洪兄既然喜欢,不妨多留几日,在下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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