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闻谈

    冼婵坐在沙发上还是没动。

    “还愣着干嘛！走啊！”姒雪把衣服扔到冼婵身上，“把衣服换下来，你身上有血。行李我帮你收，你去洗个澡立刻就走。”

    冼婵看着姒雪，无奈在眼里慢慢发酵。

    “姒雪，我能去哪儿管理局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这天空中飞过多少只鸟儿，地上走得又得有多少只老鼠，这其中哪怕只有一个是管理局的，我都跑不掉。”

    “那你等死吗！”

    “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们呢”有声音从门外响起。

    “谁！”

    姒雪一声呵斥，指了指卧房里的衣柜示意冼婵躲进去。冼婵虽嘴上说着任命但心里还是怕的，听到声音后腿便软了，跌跌撞撞地往衣柜里去。

    “管理局除夕凶杀案调查组，月之。”

    姒雪听出了这个声音，就是先前来调查的那个女人。她看了眼房内，冼婵已经关上了衣柜。

    姒雪深吸一口气打开门，门外站着月之和竹青。月之站在前面，竹青拿着一份饺子跟在月之身后。

    “你们这是”

    “刚吃过饭，这会儿来继续忙工作了。”月之笑得客气，“姒雪小姐，我们可以进去吗”

    姒雪自然不愿意，可此刻若推辞，那也太刻意了。

    她将二人迎进屋，因为是独居也鲜有人拜访，一时没有拖鞋也没有鞋套。

    “就这么进来吧。”姒雪说道。

    二人也不推脱，穿着衣服进了屋，被姒雪邀请着坐到沙发上。

    “除夕夜还要工作，你们可真辛苦。”姒雪话里有逐客的意思，“只是你们愿意工作，不见得别人愿不愿意被打扰。”

    月之想说什么，竹青却先开了口，

    竹青笑得温和，姒雪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姒雪小姐很年轻，可能有些事情还不太了解。”

    “什么”

    “绝大多数妖在我面前是无处遁形的。”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竹青环视一周，目光停在了姒雪的卧房，“有人懂。”

    冼婵在衣柜里瑟瑟发抖，她几乎能感觉到竹青的眼神透过衣柜看见了她。可竹青很快移开了目光，她心里稍微安慰了些。

    月之见姒雪不说话，又补了一句：“竹先生的意思是，不管是草丛里还是垃圾桶里或是衣柜里，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话音刚落衣柜的门被撞开，一道黑影掠过从客厅的窗户跳了下去。

    姒雪心中一惊，竹青却恍若无事一般看着姒雪笑得平和。

    不一会儿，楼下一声猫叫传来。姒雪冲到窗边往下看，却见一个黑衣男子手中正拎着一只猫。那猫正奋力挣扎，通体黑色确是冼婵无疑。

    姒雪“扑通”一声跪下了，挪到竹青脚边匐下身去。月之被这阵仗吓到，竹青却是坐在那儿不偏不倚。

    “这其中必有隐情，冼婵绝不可能杀人！请您明鉴啊！”

    姒雪磕了个头被月之拉起，她本想挣脱月之再次跪下，可能是真的疏于修炼，被月之扶住动弹不得。

    “我需要冼婵完完整整地把事情讲给我天，除此之外我别无办法。”竹青说道。

    门开了，墨皓正抓着冼婵的案子将她拎起来，许是挣扎累了，那猫已是一动不动。墨皓手一松，猫应声落地，一个人类女性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蛊虫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实话实说。”墨皓看着冼婵哭得梨花带雨，面上却无半点怜惜，还是紧盯着她随时准备出手，怕她再逃了去。

    存星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示意可以缓缓了，在冼婵面前蹲下身递给她一张纸巾。冼婵也没有推辞，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又结结实实哭了一场。

    这哭声听得月之心烦意乱，她本就觉得案件有蹊跷，现在见到冼婵后更觉不对劲。冼婵身上的妖力很弱，大概只与小了她一半的小锦差不多，而那死者法力纯粹又极高，根本不像能被冼婵反杀的模样。

    月之将心中疑惑与竹青说了，竹青也觉得有理，可眼下冼婵的状态实在不适合问话，大家也就只能等着。

    “冼婵小姐，您还是把具体情况跟我们说说吧。”小锦有些不耐烦，本来除夕要工作就够烦人了，正吃得好好的突然又要出门，她态度怎么都好不起来。

    冼婵抬起头泪眼模糊，看了小锦一眼面色不善又看了眼墨皓更是恐怖，于是往月之身边挪了挪。

    她抽噎着把先前说于姒雪的话又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脑子一懵再一醒就这样了。

    关于失去意识这件事情确实值得怀疑，不排除是中了幻术或是被精神操控了的情况。可无论是以上哪一种，血迹明明白白是沾在冼婵身上的，幻术和精神操控也无法留下痕迹。

    “万一就是你杀的呢根本就没有失去意识这回事。”小锦问道。

    月之先摇了摇头：“从双方法力悬殊来看，我觉得很难。”

    “趁死者不备呢”

    月之突然抬手向墨皓劈去，左手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扎向他的腰间。事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小锦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墨皓已经牢牢抓住了月之的两只手。

    “应该不存在这种趁人不备的可能性。”墨皓松开月之，月之将小刀收进口袋。

    小锦耸耸肩表示默认了：“可这个不好查啊，光凭这些根本没办法证明什么。”

    这也是目前最难的问题，就算他们都知道冼婵杀人是有隐情的，可这证据板上钉钉的却是是冼婵动的手，往上必须得对管理局有个交代，往下也得对妖和修行者有个说法。

    月之又是一阵头痛，差点忘了死者是天陵尹家的人。现在通讯设备这么发达，尹家那边应该已经知道儿子死了，只是现在可能正在伤心，还没来得及向管理局施压要他们迅速破案。

    “你在尹家有熟人吗”月之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竹青。

    竹青摇头：“天陵山距这里一千多公里，我怎么可能有熟人。”

    很有道理……

    “那如果找出阿婵中了幻术的证据呢”姒雪问道。

    “幻术是不会留下证据的。”竹青耐心解释，“幻术不是用毒，它只存在于那一瞬间而且仅仅作用于精神世界，无迹可寻。”

    “对了，手机！”小锦突然惊叫一声，“之前是有人把死者出轨的照片发给了她，而且还问她想不想报仇！这个能不能证明是被引导的”

    “能证明，但是我估计无法找到那个人，做了事儿不可能还保留账号。”月之答。

    竹青也是这样想的，可还是从存星那儿要来了手机。

    他心里有种预感，树妖案刚结束这边就又出命案，两边或许会有关系。而且以树妖案的结果来看，如果背后有人谋划，那么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舆论，意图挑起两族的矛盾。

    这边命案已经闹得很多人知道，倘若再公布是妖干的，先前妖族撒在修行者身上的火，修行者必会以千万倍还回去，特别是这次死的还有天陵尹家的人。

    竹青心中有些不快，这背后的人藏得太深了也用得好手段，现在难以搞从前屠杀的那一套，便用一桩桩命案逐步瓦解两边的信任。当务之急，他们必须证明冼婵的清白。

    竹青和月之正看着冼婵的手机，冼婵突然面色苍白捂住嘴，身体踉跄。

    “怎么了”姒雪扶住她，冼婵状态却没有好转。

    她冲到洗手间扶住马桶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呕吐物从她嘴中吐出，胃液的酸味从厕所中传出，众人来到了门前。可奇怪的是那酸味很快就被另一种气味给压了下去，那竟是一股异香，浓郁却不彼此，在此时闻来分外诡异。

    冼婵吐完了，下意识想按冲水按钮，却被竹青上前打断了动作。竹青看了一眼便招呼其他人也过来，一堆呕吐物中几条紫色的虫子正在翻滚，那虫子模样奇怪不似寻常，背上人眼似的图案更是瘆人。

    “这是什么”月之想用手去拿，可想了想似乎不妥，于是让姒雪去拿了双筷子。月之用筷子将那虫夹到证物袋里，那虫竟还是活的，被筷子夹住我奋力扭曲，差点就掉在地上。

    竹青又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就是能证明冼婵清白的证物，她被下了蛊。”

    “蛊”

    众人一惊。

    “是，这蛊虫非常稀少，被服用后就可以短时间内法力增加数倍甚至数十倍，而且会变得嗜血，失去理智。”竹青看了眼冼婵，“和冼婵小姐的情况完全相同。”

    姒雪扶住冼婵，脸上又再次充满希望：“那这蛊虫是哪里来的”

    “蛊虫从前是普通人类用的，后来被修行者学去并借着法力发扬光大。蛊用好了可以救人，用在歪路上就是催命的毒药。”竹青看着冼婵，表情有些抱歉，“对不起冼婵小姐，你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这种蛊虫会在一瞬间增加你的法力，也同时在透支你的生命。”

    冼婵面色再次惨白，哆哆嗦嗦地问：“那我还可以活多久”

    “最短三个月，最常不超过一年。”

    冼婵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姒雪忙扶住她将她安置到沙发上。

    “到底是什么人要我死！”冼婵盯着竹青，眼里满是怨恨，“您一定要查出来，是谁要害死我。”

    月之蹲下握住冼婵的手：“他们不是要你死，是要让你杀了尹家的儿子，这背后牵涉太多，实在其心可诛。”

    “您要替我报仇。”冼婵反握住月之，“我死了不要紧，我不能白白去死。”

    姒雪忍不住背过身暗自流泪，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外面烟花又响了起来，现在是凌晨十二点，除夕夜过去，新的一年来临。有人举杯欢庆也有人相拥而泣，此刻的冼婵被下了死亡通碟，她已经没有以后了。

    冼婵起身，从背后抱住姒雪，将脸埋进她的脖颈：“没事的阿雪，我已经活的够久了。”

    姒雪此时已是泣不成声，转过身来抱住冼婵再也不压抑泪水。

    月之看着这两姐妹心中不忍，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抓出背后的人。竹青看出了月之的心思，手搭上她的肩，往怀里揽了揽。

    “所以这个蛊到底是哪儿来的”小锦问道。

    竹青简单安慰后放开月之，将那证物袋再次拿起来：“来源不清楚，但曾经这个蛊在钟夷山一带发展至鼎盛，钟夷山脚下甚至有一个巫蛊村。至于怎么下到冼婵身上的，将虫卵放到饮食中，或从口鼻直接吸入。”

    小锦看向冼婵：“你和死者一般是一起吃饭吗”

    冼婵摇头。

    “那看来目标就是冼婵了。”月之说，“我们明天往钟夷山跑一趟。”

    “明天是大年初一。”存星回忆起自己曾被月之剥夺过休息权利的日日夜夜，“初二去不行吗”

    “不行。”

    存星哭丧着脸订机票，钟夷山附近没有机场，得先到城市里的机场再转车去。

    小锦说：“我建议冼婵去个安全的地方，这里肯定不能待了，但是……我一时半会内想出来哪里安全。”

    “去夭儿家吧，自从她走后家里一直没人，这么久也没人去找过她。”一直没说话的墨皓突然开口，直接将一串钥匙交到了冼婵手上。

    众人有些意外，墨皓却十分坦然，面上也没有什么无奈的样子。月之还是猜测早上是发生了什么，他总觉得墨皓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可实在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先前问过一次被墨皓拦回来了，也就不好意思再问。

    冼婵和姒雪也没有推辞，接过钥匙表示会好好打理屋子。冼婵似乎已经默认了自己命不久矣，可冼婵还在一遍遍的问还有没有方法。

    竹青说命不久矣那就是真的活不长了，月之不忍打破姒雪的最后一丝希望，说自己会去钟夷山再谋些法子。姒雪千恩万谢就像救的是她的命，冼婵看着姒雪只是笑得无奈，这其中人世间最后的牵挂也不过就这么一个姐妹罢了。

    月之说机票已经订好了，局里给报了销。尹家那边实在是快了些，刚才已经一个电话到了局里给儿子讨一个公道。本来出差机票是很难报销的，这下却是什么耽搁，速度之快恨不得今晚就把月之他们给送走快去调查。

    又交代了几句后众人退出了房门，竹青用他的权限，将这附近和夭儿房子附近的管理局监控调松散了些，虽然猫善于隐藏自己，可还是怕事情有个万一。

    “这是晚饭当夜宵了吗”小锦显得没精打采。

    月之将小锦搂进怀里，从口袋中掏出个巧克力棒塞进她嘴里：“别难过啦，回家给你煮汤圆吃，甜味的。”

    小锦装作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小姑娘还是好哄，吃着巧克力棒脸上就已经没什么怨怼了。



前尘似你
    候机室里，小锦靠着月之的肩膀还是副没睡醒的样子。

    “钟夷山这个名字我们前段时间是不是说起过”月之趁小锦起来的空当抻了个懒腰，“我总觉得熟悉。”

    “是，水神清河出自钟夷。”竹青答道。

    “你认识吗”

    “听说过，不熟。”

    想来也是，云阑和钟夷隔了那么远，确实很难攀上关系。

    “冼婵和姒雪已经住进夭儿的房子了，应该没被发现。”竹青看着手机，手机里是冼婵传来的照片。她们两个都是细心的，夭儿的房间上了锁，其他的旧物也都集中在卧房里放好了。

    墨皓只是看了一眼没去管，“嗯”了一声算是表示知道了。

    “我们这次去会有收获吗”小锦还是有些困困的样子，起来活动了下脖子又靠到月之身上去了。

    竹青也说不好，但是目前来说除了这条路别无他法了。

    “现在修行者多数学习的是控物和符咒之术，控物就是月之和存星这种，用某些力量将已存在的东西效果最大化。尹家那位学的是符咒之术，是借助符咒来提升自己。”竹青解释道，“巫蛊之术也曾流行过，只是后来人类难以掌握，于修行者来说又有些鸡肋，所以传承渐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