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闻谈

    “然后他们都聚集到钟夷山去了”

    竹青点头：“冼婵身上的那种蛊虫很稀罕，不管下蛊者现在在哪儿，肯定都和钟夷有关。”

    候机厅广播响起，众人往登机口去。

    从进机场开始月之就一直在关注竹青，按理来说竹青多年不入世，应该对人类的各项设施不是很了解。可看他换登机牌找候车室都非常熟练，月之一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感叹可能这就是活得太久了吧，总是很快就能适应当下的环境。

    本来小锦和月之坐一起的，小锦非常识趣地和竹青换了座儿，跟月之打了个招呼后就坐去了墨皓和存星身边。

    还有人陆陆续续登机，周围有些嘈杂，现在就说要闭目养神似乎不大合理，月之和竹青就随口聊了起来。

    “水神的名字是谁取的”月之问道。

    “清河吗不知道，水神现世时我还很小，和钟夷的也不熟。”

    “那水神是个怎样的神”月之又问。

    竹青回忆了一下：“长得不错，人很温柔，滔天巨浪于他看来也不过水花一朵。”

    月之脑子里描摹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把平日里看得电视剧和漫画里的人都综合了一下。

    “对了。倘若见到水神，你带存星先走。”竹青突然说了一句，见月之有些惊讶，又补充道：“还有墨皓和小锦。”

    “为什么”

    竹青只是摇头，没有打算回答。

    月之虽有疑惑但还是应下了，可能是水神不喜生人之类的吧，活了不知道多久了，谁还没个脾气呢

    这次是个廉价航空的小型客机，位置狭窄，月之调整了几次坐姿还是不舒服。

    “可以靠我肩上或者匐我腿上。”

    月之想了一下，把头靠在竹青的身上：“就靠一会儿。”

    “好。”

    小锦在后面些一直举着手机，见月之靠上了竹青的肩，赶快提醒存星来看。存星盯着屏幕不住啧啧，墨皓瞟了一眼换了个贴近窗户的坐姿，不再理会他们的兴奋。

    伴随着飞机嘈杂的飞行声音，月之靠着竹青渐渐开始困倦，等月之没了声响，竹青把毛毯替她披上，确认她已入眠后也闭上了双眼。

    竹青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月之在寺里上香，他本不信佛，可每次月之要来祈福他都陪着。月之笃信上天有眼，他却只信事在人为，当月之向上天求一段姻缘时，他只想着要永远陪在身边，他就是月之最好的姻缘。

    可画面一转，只剩他一个人走在大雨里，眼泪和雨水一起淌下，他分不清模糊双眼的到底是什么。他跪在墓前将坟刨开将棺材撬开，然后满身是泥的抱着那棺材里的人，棺材里的人已经腐烂了半边发出恶臭，可他却恍若未觉吻上了尸体的唇。

    “竹青”

    一睁眼阳光重新袭来，月之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脑中也混沌，刚看清面前的人便一把拥入怀中。

    月之惊呆了。

    “竹青……”月之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竹青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反倒是搂得更紧了，紧到月之觉得喘不过气。

    竹青的脸很凉，他把脸埋进月之的脖颈里，大口喘着气。月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见竹青脸上表情有些骇人想叫醒他，月之下意识的感觉竹青梦到了不好的东西，却没想到一个照面间就被他拉入了怀中。

    月之没有挣扎，她觉得竹青此时的情况有些不太对。竹青刚醒时瞳孔有些焕然，这不是月之总会看见的那双眼睛，。不知道竹青梦见了什么，但一定是记忆里最痛苦的事情，如果拥抱可以让竹青好受，她倒也不介意。

    “好些了吗要不要喝水”月之语气温柔，轻轻拍着竹青的背。竹青应该是清醒了，抱着月之的力气轻了些，可还是没有放手。

    “我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走了。”竹青声音委屈，害怕月之消失似的又往怀里搂了搂，头也是用力抵在月之的肩膀上。

    月之有些好笑，说道：“这是在飞机上，我能走去哪儿”

    竹青没说话，又抱了一会儿后送开了手。月之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已经正常了，月之这才放下心来。

    竹青就那样看着月之，面上没有表情可从他眼里分明能读出爱意，同样悲伤二字也如水雾一般在他眼底氤氲开。

    月之感觉心里有小鹿撞了一下，她突然想起电视剧里的一句话：成年人需要诱惑，要么变成猫，要么变成虎，要么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

    从前看着只是一笑而过，可此时竹青这副样子，她想她可能是中了所谓的爱情诡计。

    竹青不知道月之在想什么，他百年如一日的不敢入眠，就是怕有一天会再回到那个场景，如今找到月之了也就放松下来了，却不曾想痛苦再次入梦。

    是了，竹青从前也没说错，他到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月之。月之就是那个爱吃红糖糍粑的女孩，是梦里那个活泼得过了头的人，也同样是竹青魂牵梦萦千年的心头宝。话本子写到俗套的桥段，还是真切发生到了他的身上，他也认了这安排。

    不过竹青心里也有顾虑，比如月之和前世相差太大，除了一模一样的长相，完全可以说是两个人。

    再比如前世的结局并不好。

    甚至坏到成为了竹青百年的梦魇。

    “你相信转世吗”竹青突然问道。

    月之有些惊讶，可还是做了答：“也许真的存在吧。”

    “那你相信所谓轮回转世情定三生吗”

    “这……”月之觉得竹青的问题很奇怪，“两个人相爱是因为共同经历了有了回忆，倘若失去了记忆，那转世了又怎样呢都是新的人了。”

    竹青心中凉了半截，从前他也问过月之这个问题，那时月之答的浪漫，说相信缘定三生、转世不忘。而如今的月之却更显思想的成熟和冷静，与过去大不相同。

    一瞬间竹青有种错觉，或许那个梦就是在提醒他，他的月之早就死了。

    “怎么了”月之摸了摸竹青的额头想看他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试完才反应过来竹青是蛇，就算发烧了也不会从脑门上反应出来的。

    竹青勉强笑了一下，移开了目光。降落提示的声音适时传来，他也正好有了借口结束这个话题。

    “降落的时候要把桌板收起来。”月之见竹青转过了头，一脸莫名地帮竹青处理好了桌板，又替他把刚才解开的安全带重新扣上，“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竹青点点头合上了眼，却不是想入眠，只是脑子里实在太乱了，他需要仔细想想。

    后来直到出了机场站到了阳光下，整个过程竹青都没有说过话，只是在月之询问他状况时笑了一下，而后也再和月之没了交流。

    “他咋了”小锦偷偷问月之。

    月之只能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钟夷山管辖范围内的管理局派了人来接，那人看起来脸色不好，一路上从盘山公路开进乡野小路，路原来越难走，人工修建的痕迹也越来越少。将他们放到目的地后，那司机立刻绝尘而去绝不多停留，月之还没来得及道个谢，就只能看见车的尾气了。

    可能是巫蛊村吓到他了月之只能这样想，那样子实属反常，看着他们的眼神也像看疯子一样，可能是在惊叹于还有人敢点名道姓的去巫蛊村。

    刚下车的时候月之还以为来错地方了，外边看起来就是非常普通的山村。路口有拿着板凳坐在那儿择菜的阿婆，旁边是追逐打闹的孩童，还有几个穿着时髦衣服的年轻人，看起来多半是来体验风土人情的游客。

    “阿婆。”小锦同那正择着菜的阿婆搭了话，“这里是巫蛊村吗”

    “什么”那阿婆耳朵不好似的，偏着脑袋把耳朵凑近小锦，大声问了一句。

    小锦大声又重复了一遍。

    那阿婆突然不动了，脑袋转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看着小锦。她满是褶皱的脸突然露出笑容，咧开嘴尽是发黄的牙齿。

    小锦往后退了一步。

    那老人混浊的眼睛还是紧紧盯着小锦，脸上笑容更浓，表情作的更加夸张，满脸的皱纹像蠕虫一样疯狂扭动。

    “欢迎来到巫蛊村。”

    老人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




诡异的客栈
    阿婆喊得大声，一时间所有人都往这边看来。

    竹青将月之和小锦护在身后，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已经从竹青周身开始扩散，墨皓也化出风刃，抓紧存星的胳膊随时准备出手。

    “被吓到了吧”突然身后传来声音，月之回头，只见一个普通人类正站在不远处。那人走上前，语气非常热情，“我们最开始也被吓到了。”

    “你们是”月之问。

    “来山里采风的，偶然发现了这个村落。”

    “你们住在这里吗”

    那人点头：“这边有专门给游客住的客栈，建得古色古香的。你们来前做攻略了吗要不我带你们去吧！”

    竹青和墨皓交换了一下眼神，竹青散去了毒气，墨皓也收起了风刃。

    “有劳了。”月之客气道。

    那游客领着他们往村里走，门口的阿婆还是紧紧盯着小锦，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小锦往月之身边靠了靠，有些毛骨悚然。

    这一路上只要他们经过，不管是玩耍的孩童还是干活的年轻人，都会停下手上的事情看着他们。他们也只是看着没有更一步行动了，等月之等人走出一段路之后再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他们什么情况”小锦问那游客。

    那游客想了想：“可能是你们人多吧，我来的时候没这样过。”

    月之总觉得心头有凉意，多次调整呼吸后仍是心悸，而后抓住了竹青的胳膊。竹青看了她一眼，手也握上了她的手，面上笑了笑，示意月之不要担心。

    整个村子都不大，大概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游客口中的客栈。那客栈看起来无大多数古镇里的仿古客栈没什么区别，门口摆着秋千和些木制小玩意儿，很是“小清新”的样子。

    “几个人啊”刚进门，老板娘就很热情地迎上来，“要几间房”

    “我建议两间，我看着存星，你保护小锦和月之。”墨皓看着竹青，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又说了句，“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竹青会意，走到柜台前与老板娘登记：“一间三人，一间双人。”

    小锦和月之没什么异议，换作平时可能还需要考虑男女之别，目前这个状况来说，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老板娘玩味地打量着月之和小锦，又向竹青妩媚一笑：“好的先生。”

    老板娘将房卡递给竹青，趁机把手放在竹青手上一阵抚摸。竹青只当是无意，冷着脸看着那女人，眼里有些许寒光。老板娘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放开手却还是看着竹青，媚眼如丝。

    这女人让月之和小锦都觉得不舒服，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竹青领了房卡后带着众人一起上楼，先前的游客也跟着一起来了。

    “我就住你们对面！”那人有些兴奋，“我叫杜乐，是学西方古典音乐的，现在想转行中国民间音乐，所以到这里来了。”

    月之礼貌与他握手，简单介绍了一下几个人。杜乐还想继续聊，月之却礼貌拒绝了，推脱自己舟车劳顿需要休息，小锦也立马装出头晕的样子，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杜乐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说有缘再聊。

    墨皓和存星的房间在楼上，他们还需要往上爬一层，竹青这边先进了屋。

    屋子还算大，并排放着三张床，房间设施也算完整，一次性用品也一应俱全。竹青去检查了所有门锁，浴室的锁有点松动，大门的两道锁都是完好的。

    小锦一进屋就躺在了最右边的床上，似乎很累的样子。

    “被吓到了”月之把行李搬进来，用红外线程序在房间里开始搜寻有没有摄像头，“起那么早，困不困”

    “困。”小锦用枕头捂住脸，“又困又害怕。”

    月之觉得好笑，又检查了一圈后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坐到了小锦的床边：“别怕，你可是妖怪，况且我和竹青都会保护你的。”

    “那你可得跟竹先生说说一定要保护我，到时候遇到危险他拉着你就走了，只剩我一个的话我就只有死路一条。”小锦假装赌气的“哼”了一声。

    月之安抚小锦，回头看了眼竹青，竹青眼神还是有些呆滞，可比在飞机上已经好多了。月之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索性也不再想，打开旅行箱，玉白剑用黑布裹着放在里面。

    像他们这样的人想过安检是很容易的，月之觉得此次行程实在凶险，就把剑也带上了。月之将黑布拆下，玉白剑的光华一下就吸引了小锦。

    “这就是欧冶铸的剑”小锦凑上来，剑上映出她的半张脸，“竹先生对你也太好了吧。”

    月之知道小锦要说什么，忙捂住她的嘴将她又推回床上躺着。而后把剑收进剑鞘里，放到了自己枕头底下。

    “就是有点不方便。”小锦躺在床上侧着头打量，“要是能随心意变大变小就好了。”

    “你以为是如意金箍棒呢”月之说笑道，“你是不是也该找个称手的了”

    小锦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随后将目光转向竹青，“竹先生没个兵器吗”

    “有，只是大多数时候都用不到。”竹青笑笑。

    是什么呢月之也好奇，却没问出口。

    想起了敲门声，月之欲死神，竹青做了个别动的手势，自己站到了门边。

    “谁”

    “吃晚饭了。”老板娘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我们这里有晚饭服务的。”

    竹青朝小锦和月之点了点头，示意安全。竹青看不透这个老板娘是何许人也，乍一看确实是普通人身上毫无妖气，可她看自己的眼神又明显不一样。

    “好的，马上来。”竹青答道。

    门外没有声音，竹青便也没有移动位置，等高跟鞋下楼的声音响起，竹青才重新坐会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