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闻谈

    这场火比火锅店里的那场爆炸还要旺，几人站在村外看着这景象，只觉得热气扑在脸上有些睁不开眼。

    可能人都是这样，面对末日之景时会变得非常平静，几人都是那样站着，就连平时总絮絮叨叨的小锦也不说话了。火舌从最开始向四周蔓延，到后来整个村落葬身火海，他们目睹着这一切，心中情绪复杂。

    “那些人为什么会愿意被用来养蛊。”小锦问。

    “因为毒蛛赐给了他们永恒的生命。”竹青缓缓道，“我怀疑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或者更久了。”

    “我听说过这种蛊术，蛊虫会让衰败的脏器一直运动，只要虫在体内一天，他们的生命就多了一天。”墨皓语气平静，“这才是水神说得饲养。”

    “什么饲养”竹青昨天那时候是睡着的。

    “没什么。”墨皓不想解释。




千里奔袭解救冼婵
    w市的管理局炸开了锅，天陵尹家的人不断施压，致电的人级别一步步变高，昨天还是下面小辈讨公道，现在已经是死者的母亲——尹家的女主人亲自致电了。

    月之从进山之后，手机信号一直处在时有时无的状态，她本想给上级报备，但实在是发不出去消息，后来为了省点索性关了机。

    等处理完这大火，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有没有遗漏后，先前约好的钟夷山管理局派了车来接。还是先前那司机，看着面前巫蛊村被夷为平地，脸都吓白了。

    刚出了深山，月之的手机经历了信息大爆炸，信息栏只显示“99”，可从手机的未响应时长来看，应该远不止这个数。

    “怎么了”竹青听到月之那响成一片的提示音，从前座回头问道。

    “手机还在卡，应该都是局里发来的。”月之面露担忧，“我猜是尹家施压了，所以上面要找到我们。”

    “他们会不会找到冼婵了”小锦凑近看了一眼月之的手机，手机上仍是未响应。

    存星挤出个笑容，语气尽量放的轻松：“不会吧……谁会想到在那儿呢”

    “你们在说什么”司机问了一句。

    众人噤声，话题向别的地方扯去。

    司机将他们送到最近的机场，时间也不多了。他们无心说话，迅速散开各自去找排队人少的地方办理托运，机场里人来人往，月之的心里却是冰凉。

    刚才所有的信息都加载出来了，她从上往下翻，是各种各样的催促和威胁，划到最底下，是处长的一句话：

    “有目击者看见了死者的情人，你们迅速赶回。”

    月之的手拼命颤抖，差一点手机就掉在了地上。她赶快拨通处长的电话，拨了两次后处长接通了。还没等处长开口，她先把蛊虫和巫蛊村的情况讲了一遍，力证冼婵的清白。

    “那你们多久能找到凶手”

    “钟夷管理局已经在查了，只需要知道下蛊的人是谁，凶手就知道了。”

    “多久”处长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这个得看这边局里的效率！现在在放年假，速度肯定不如平时的快。”

    “我要现在就给尹家一个交代。”

    “可是……”

    还没等月之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怎么了”竹青托运完行李过来找月之，只见她面色苍白身体僵硬，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愣在原地。

    “局里的人可能发现冼婵了。”月之嘴唇哆嗦，脑子里疯狂运转，“我们必须快点赶回去，你和墨皓带着存星去局里拖延时间，你们俩法力高，存星是正式职工。我和小锦赶去家里，万一还没被发现，我想办法带她们离开。”

    “好。”

    存星他们也过来了，月之简单叙述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和任务分配，几人往候机室跑去。

    月之只能祈祷w市管理局的速度慢一点，钟夷管理局的速度再快一点。只要他们拿着证据回去，这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连最闹腾的小锦都不说话了，她皱着眉在看工作群里大家对这个事情的讨论，修行者说那只猫妖该死，妖则是闭口不言装作看不见。小锦在群里说冼婵是无辜的，却惨遭众人围攻，职责她空口无凭散布谣言。

    存星张了几下嘴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氛围，可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他的心中也很难受，只怕是无人相信他们的话了，大家都只想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而且巫蛊师这三个字离大多数人实在太遥远了，就算真的发布了这条消息，也会有人怀疑是管理局故意隐瞒，随便找了个东西太搪塞过去。

    太难了。

    存星摇摇头，闭上了嘴。

    w市管理局那边已经动手了，他们找到那名目击者，把目标直接锁定在了夭儿小区的周围。管理局想找人不是什么难事，除却那些豢养的鸟儿，各类住户的资料要调出来也轻而易举。

    大家都知道，找到冼婵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争的就是这个时间。

    月之这边度日如年，在飞机上没一个人合过眼，每一个人都死死地盯着钟，看数字从0到9一个个的变换，每往后数一个数字，救下冼婵的希望就更渺茫一分。

    空气里的气氛已经相当紧张，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过会儿下了飞机，由小锦把行李送回家，竹青和墨皓去管理局，月之和存星直奔妍儿的家。

    冼婵和姒雪按照先前的交代，把家里的窗帘全部拉得紧紧的，不让一丝光透进来。再家里也不敢开灯，就着手机光和猫的夜视能力勉强度日。

    冼婵也想过让姒雪离开，可每当她刚露出这个意思，姒雪就立刻制止了她，理由很简单，姐妹过命的交情不能在这时候断了。姒雪住在这种环境毫无怨言，倒还是经常鼓励冼婵，每每冼婵丧气时都是她用尽全身解数，使冼婵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会没事的对吧冼婵是无辜的。”月之看了眼竹青，把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竹青点了点头，手覆上了月之的眼睛。

    好不容易熬到了飞机降落，月之打开手机，管理局没有更新行动的进展，看样子应该还没有找到她们。

    月之心中暗喜，回头看了眼墨皓。墨皓会意，一只燕子划破天空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原处的天空。竹青看着唇边划过一丝苦笑，在路边拦了车追墨皓去了。

    存星和月之也拦了辆车，存星看了看小锦，小锦此时肩上背着手里拖的，行李快将娇小的她淹没了。小锦却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不必管她。

    此时也没时间多说什么，存星和月之上了车绝尘而去，跟司机交代了好多遍十万火急，可以付双倍价钱还能帮他把驾照扣的分加回来。那司机怕也是个赛车手出身，带着他们一路狂奔，连闯几个红灯，惹得身后喇叭声连连。

    在飞机上竹青就把蛊虫分了月之一只，若不巧正撞上了，月之还有件能拿出手的物证。月之就算再急，这路上的时间也是必须要耽搁的，她坐在后座双手合十，将那装有蛊虫的证物袋捧在胸口。本令人作呕的蛊虫这时看来竟都亲切了些，毕竟这是替冼婵证明清白的东西。

    “钟夷管理局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存星问。

    月之点点头。

    这个时间是真的选的好，管理局最早都是初五才上班，现在值班的也没人愿意快马加鞭地办事，都是能耗一天是一天。

    虽让人心烦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月之他们没拿到上面的文件，钟夷管理局的人也只是凭交情办事，能答应就已经不错了。

    月之心急如焚，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车刚停稳她和存星就一前一后冲了下去，五张面值一百的钱从前车窗掷给司机，头也不回。



遇险
    楼道里很安静，安静的不正常，并非那种无人之境的静，而是冥冥中有什么在压迫，月之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她和存星来不及等电梯，也顾不上什么楼道的监控了，念着口诀以极快的速度跑上楼，几乎是脚不沾地，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到了目的地的那一层，还没转过弯，月之已经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修行者气息，那气息杂乱且浓稠，应该是好几个修行者挤在楼道里。

    月之慌了。

    她冲了出去，果真楼道里站了六个修行者，他们统一是管理局的着装。门已经被打开，他们只是站在门外没进去，应该是屋里还有其他人。

    空气里有细细的血腥气，月之慌了神没觉察到，存星却是闻了个清清楚楚。存星已经知道迟了，放缓了步伐最终愣在了原地。

    那些管理员认识月之，都没有出手阻拦，预想中的冲突没有发生，月之出乎意料的畅通无阻。

    到了门口，那股血腥味已经相当浓郁了，月之猛地推开门，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她与姒雪对视了，姒雪漂亮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神采，在月之进门的刹那倒在了地上，月之觉得心上的某个地方被重重撞击了一下。

    一瞬间月之有种不真实感，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嘈杂的忙音，姒雪倒下的身体被无限放慢，她几乎可以看见姒雪那缎子似的头发在空中飞舞。

    姒雪在想什么她不知道。

    姒雪看见她了吗她也不知道。

    月之只能看见自己被倒映在她的瞳孔中，一点点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姒雪死了。

    她的心脏被贯穿，一击致命。

    “为什么杀了她！”月之扑过去抱住姒雪的尸体，那人形在她怀中渐渐冰凉变成了猫的模样，小小的一只，四足上的雪色好看到不行。

    “她没有杀人啊！”月之把那小猫抱在胸口，将脸深深埋进她的毛发，眼泪融进了她的身体，却再也无法让这死去的妖变得温暖。

    领队的是个面生的男性，他用冷漠又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凶手也已伏法。”

    月之惊恐抬头，正看着有人将角落里另一只猫的尸体装进袋子里，那猫月之很熟悉，就是冼婵。

    “猫妖冼婵杀害被害人，猫妖姒雪是帮凶。”

    “姒雪不是帮凶！她什么都没做！”

    “以冼婵的法力，她一个人杀不了被害人，一定是二人合力。”那男人的声音冰冷到可怕，像什么没有感情的机器。

    月之站起来，以风一样的速度抓起男人的衣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喷出火焰将他灼烧殆尽。

    “你好好看看，是蛊虫。”月之冷笑着，把撞有蛊虫的袋子举到男人眼前，一字一句道：“有人给冼婵下了蛊，是钟夷山巫蛊村的蛊虫。”

    男人挑了挑眉，用手指剥开那证物袋，看着月之忽得笑了起来，表情玩味：“那你说说，是谁下的蛊。”

    “钟夷山管理局已经在查了。”

    男人突然发难，全然不顾管理局不得对同事出手的规矩，一巴掌扇在了月之的脸上，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月之没想过男人会罔顾规定，对她出了手。这一下月之毫无防备，直接倒在了地板上，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视线模糊。

    “我是天陵山管理局的人，来自尹家。”那男人拍了拍自己的手，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我来给少爷讨公道，顺便看看云阑山管理局里都是些什么废物。”

    “你……”

    月之趴在地上，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这男人的修为极高，估计在尹家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从外表上来看已经是个中年人了，比月之修行时间长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该感谢我，替你们收拾了着烂摊子。”男人瞟了月之一眼，满脸嘲讽，“把这两只猫带走，用绞肉机绞掉吧。”

    绞肉机……

    月之脑子里还是发懵，眼前闪过姒雪和冼婵那姣好的面容，还有令所有人都动容的姐妹情深。错的本是尹家那花心的少爷，杀人的则是蓄意挑起争端的祸患，姒雪和冼婵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也是毫无反抗能力的芸芸众生之一。

    她们……凭什么就这样被轻易剥夺了生命，她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谁敢带她们走。”

    月之从地上缓缓爬起，她把玉白剑拿在手上，将包裹着的黑布扯了下来。

    男人回头，看了眼月之，又看了眼玉白剑，目光锁定在玉白剑上：“哦你想怎么想”

    外面传来打斗声，还有身体撞击墙壁的声音，应该是存星已经开始解决外面的人了。方才存星一直在门外，他们姐弟心意相通，存星又怎会不知月之想要做什么。

    “还有帮手”男人嘴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我说，不准带走她们。”

    玉白剑出鞘，一瞬间月之法力外溢，丰盈的内力汇聚于玉白剑之上，那剑上不知材质的矿石，被激出了夺目的光芒。

    “是好剑，可惜跟错了人。”

    男人也不是个废话的，说话间两柄短刀已经出现在了手上。那刀不俗，在男人手中发出微微红光，还有细微灼烧发出的“滋滋”声。月之感觉房间里的温度升高了些，心下已了然，这男人的天赋必然是火。

    玉白剑在月之手中微微颤抖，她知道那是剑对战意的回应，自锻造至今，这该是它的第一战，也是月之长到如今，真刀真枪的第一战。

    莫名的，月之对玉白剑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此刻无人能救他们，唯有将生命交付给彼此。

    月之紧盯男人的眼睛，想从那里读出他的下一步行动，男人却是身体本能反应比脑子快，脑中还未出现什么，刀已经劈到了月之跟前。月之向后闪躲，这一下被男子占了先机，月之只觉脸上微微灼痛，应是为刀气所伤。

    男人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或是点到为止的意思，右手刚劈完一刀，左手已立刻跟上，月之抬手用剑鞘挡住了这一击。虽是挡住了，但月之的手腕被震的发麻，她已经完全摸清了与男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实力差距。

    月之退出去半米，左手拿着剑鞘挡在身前，右手持剑点在地上。

    “好剑，这世间能铸出此剑的，仅欧冶一人。”男人把刀收在身后，向月之一步步靠近，“你是欧家的嫡系倘若如此，我倒是乐意卖欧家一个人情。”

    月之借男人说话的空当，用剑鞘做掩护，抬手便斩下两剑。男人却是气定神闲，月之都没看出他是如何出的招，两剑都被男子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