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闻谈

    墨皓从口袋里掏出存星的手机，这是他先前收起来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刚打开手机，又是铺天盖地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谁捅出去是存星和月之负责的此次案件，一堆消息轰炸他求真相。

    “我需要说出真相吗”墨皓问。

    “你先前知道巫蛊村吗”

    墨皓摇头：“我们可以上传巫蛊村的照片。”

    “在所有人相信你说的话之前，他们会先怀疑你的图片是不是后期合成的，在这种时候你说出这个答案，是不是想欲盖弥彰掩盖什么。诸如此类的有很多，存星一个人势单力薄，没人会完全相信他的话。”竹青靠在墙上，眼睛没有离开自己的手机。

    “那还是等管理局发声吧。”墨皓找到了科长的联系方式，把先前竹青半建议半威胁的话表达了一下。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月之换上了宽松的病人服，人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竹青扑过去，想握住月之的手却又不敢。

    “我们先把病人推进病房。”

    医生拉开竹青，竹青和墨皓只能跟在后面。刚才竹青粗略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已经被缝合了，衣服下面疑似有绷带的痕迹，应该是断掉的骨头已经被接好，但还是需要固定住。

    好不容易进了病房，医生把输液袋安置好，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竹青从那医生的身上感觉出了蜘蛛的气息，心里安稳了许多在这么多的妖里，蜘蛛的缝合能力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竹青连说好几声谢谢，将医生送出了门。病床上月之看着竹青，这世界在她眼中又清晰起来了，她艰难地转动头，却没有看见存星的身影。

    “存……存星呢”

    月之突然想起来意识失去前的最后一幕，她绝不会看错，存星冲进了门直面那恐怖的男人。

    竹青上前握住月之的手，声音中尽是心疼：“他没受什么伤，现在在隔壁躺着。”

    “那后来……我是怎么得救的”

    竹青侧头和墨皓交换了一下眼神，墨皓走去了别的位置，示意一切都听他的。竹青心中早已想好说辞，他答得流畅：“是墨皓先赶到拖住了那人，我随后去救下了你们。”

    “那我又欠了你两条命。”月之嘴边扯起一个笑容，“我的剑呢，可有帮我拿回来”

    “小锦已经去了。”

    “冼婵和姒雪……”

    “交给小锦去安葬了。”

    月之的眼珠转了转，好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闭上了眼，不一会传来轻微的鼾声。身体的伤可以被外力医治，可精神上的疲惫只能自己恢复。

    竹青握住月之的手不放开，静静坐在床边就那样看着她。不刺眼的阳光从外面洒进来，照在竹青的脸上柔和了他的面容。他的目光柔和，像水一样倾泻，所有的温柔都完全汇集于月之一身。

    墨皓见状退了出去，把这短暂的宁静完全交付给二人。他走出门拿出存星的手机，科长还没有回复消息，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网站上的帖子又多了一倍。

    他坐到走廊的椅子上，风有些凉意可他并不畏寒。一瞬间他耳畔似乎有幻听，他听见了人的窃窃私语，他们各自在看不见的地方膨胀着**。他猛地向走廊另一边看去，屈指可数的医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说话，这楼道里极其安静。

    墨皓收回目光后晃了晃脑子，此时的他不想独处，有些事情只能先回避。他站起身又看了眼走廊的另一端，依旧无事发生，随即调整好情绪往存星病房走去。




他？
    存星坐在病床上正在眺望窗外，见墨皓进来他收回目光，看着墨皓笑了一下。

    “在想什么”墨皓拉开椅子坐下，顺手倒了一杯水。

    “在想外面应该乱成一锅粥了。”

    “你想得没错。”墨皓把手机递给存星，存星却是看都没看就压在了枕头下。

    “不想知道发生的事情吗”

    “什么事”

    “夭儿家里的事。”墨皓感觉有风吹进来，起身去把窗帘拉上了。

    存星摇头，神色与平时不太一样，但墨皓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记不清了，既然我能把月之带出来，应该是吃了蛊虫吧。”

    “你不怕死吗”

    “我的修为比冼婵深厚，一会儿的功夫不碍什么事。”存星笑了一下，像一幅晕染开的泼墨山水，有种奇怪的风轻云淡。

    墨皓本是来打算安慰的，可看着存星这副样子，好像不需要什么安慰。

    “月之她还好吗”

    “已经出手术室了，正在休息。”

    “那就好。”存星点了点头，又将头转向窗户那边，却忘了墨皓已经把窗帘拉上了。

    “你刚才在看什么”

    “云阑山，这里能看见云阑山。”

    “你看云阑山做什么”

    存星笑了一下：“就是想看。”

    墨皓觉得存星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一时半会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把存星的异常当成了是还没恢复好，不再深究。

    “对了，我和竹青统一了口径，是他救了你们，你不要提蛊虫的事儿。”墨皓交代了一句。

    存星点头，他那副样子和竹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相似，但具体哪里相似，墨皓还是说不上来。

    “你是不是累了”墨皓问了一句。

    “嗯，是有些累了，你帮我把窗帘打开好吗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墨皓终于感觉出存星哪里不对了，他整个人变得沉静了，坐在那儿波澜不惊的样子简直和竹青一模一样。

    往日的存星是活泼，整个人身上有一股青春之火在燃烧的热情，单是看着都能感觉有什么在迸发。而现在则是深沉的，就像一池湖水在那儿，你看着他他也看着你，你扔下去一块石头他也会有回应，但你永远无法丈量深浅。

    “你确定你还好吗”墨皓又问了一遍，“月之受伤和你没有关系，你更没有做错什么。”

    “我知道的，谢谢你。”存星的回答还是滴水不漏，把墨皓给说愣住了，特别是最后“谢谢”两个字。

    墨皓已经把窗帘拉开了，存星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转过头，靠在枕头上继续注视着云阑山的方向。

    “那我先走了。”

    “好。”

    墨皓退出房间，从门上的小窗子又看了一眼，存星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像一尊没有七情六欲的雕像坐在那儿，他身上突然多出来的“静”的气质，使墨皓心中升起诡异。

    月之还在睡觉，竹青一直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月之睡相不太好，明明都打了一身石膏却还是会蹬被子，每次蹬完被子后被疼得一哼，但也没有醒的迹象。

    竹青倒是有些享受这宁静的一刻，他看着月之的脸一直在笑，那笑容温柔至极，仿佛把全世界的蜜糖都融化在了那一双眼睛里。

    “竹青。”墨皓在外面喊了一句，声音不大但竹青应该能听见。

    竹青把月之的手放进被子里，动作极轻，又掖了掖被角，确定她暂时不会着凉。等处理完一切后站在那儿看了一会，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看得是深情又认真。

    “快点。”墨皓催促道。

    “什么事儿”竹青走了出来，把门轻轻带上，又把墨皓拉去了一个稍远的地方，才开口问道。

    “我觉得存星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他太静了。”

    竹青一挑眉：“可能是累了需要休息。”

    “我活了四百年，我不是个傻子。”墨皓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竹青仍然是敷衍的答案，“你能不能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墨皓真的打不过竹青，这时候真想上去冲着他的头来一下。存星那边一定是有什么不对，这边竹青一个劲的装傻，他们还得一起瞒着月之蛊虫的事儿，这一个骗一个的，都是些什么毛病。

    “行吧，我不问了。”墨皓终于是没了耐心，挥手让竹青回病房去，自己坐到了走廊上等小锦的消息。

    他是实属无奈，一个吃蛊虫吃傻了，一个谈恋爱谈呆了，只有小锦这小姑娘还吭哧吭哧的到处跑办事了。

    云阑山内，坐在树上看手机的山神突然感觉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手机都差点掉了下去。

    云阑山深处的信号着实不怎么好，每次想玩儿个手机都得爬到树上才能连上些信号。自从w市把信号塔铺到这边后，她终于不用整日闲得数飞鸟了。本来山神的力量就源于生灵，无需自己修炼，和平时期她在这深山里真是百无聊赖。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纯钧也上了树，揣着把剑坐到山神身边。

    “我也有。”

    “那肯定就是他了。”纯钧掏出手机，界面上是看了一半的小说，内容大概和武侠相关。

    山神望着原处抻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玩手机：“气息还太微弱了，得再等等。”

    “猫妖杀人的事儿你知道了吗”

    “看见网站了，有些人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需要我出面吗”

    山神摇头：“这倒是不用，有竹青在身边我挺放心的。”

    “化神池到底是个什么规则，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纯钧放下手机，剑还是揣在怀里。这么多年他剑不离手，吃饭睡觉都得带着。

    “我也不知道，也没见有谁告诉我啊。”山神点开网站，看了看还是气不过，“我们云阑山可不认这些傻子，来十只猫妖都杀不掉尹家的这位好吗”

    纯钧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竹青他们已经去过巫蛊村了，事情还在继续调查。如果管理局不给他们帮助，我就亲自去一趟市里。”

    “竹青也有几天没传消息来了，说不定真得你跑一趟了。”

    “你不去吗”

    “不想去。”

    “万一可以见到他呢”

    山神想了一想，还是没改口：“不是时候。”



初吻？
    天陵山范围内，h市管理局办公楼中，一位衣着得体举止优雅的妇人正坐在局长办公室喝茶。

    那妇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一头黑发正气地盘在脑后，修长的脖颈上带着一条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项链，她虽是坐在沙发上却没靠着，腰背挺得笔直。

    “我已经收到消息，我儿的事情顺利解决了。”那妇人轻呡一口茶，朝着坐在对面的局长笑了一下，“辛苦您了。”

    “哪里的话，办事查案是我职责所在。”那局长也回应了笑容，虽面对着尹家现任家主，却也是不卑不亢。

    妇人点点头，话锋一转：“我收到家族的消息，这事情还另有蹊跷，有人查出了蛊虫的存在。”

    “这……”

    “我不介意杀错人。”妇人放下茶杯，看着局长的眼睛，“但我要一个真相。”

    局长也放下刚才的官腔，看着妇人沉默了，一时二人无话，互相打量着对方。那妇人面相上看起来与普通有钱人家的夫人没什么不同，可眼睛里总藏着些锐利，不难看出平日里杀伐果断的作风。

    尹家的现任家主叫尹双，是个女人。她从父亲手里接过尹家，又找了个男人入赘生下她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死在冼婵手下的那个负心人。所以她的愤怒不难揣测，没有直接炸了云阑山管理局，已经算是仁慈。

    “我会派人调查。”局长说道。

    “树妖案是谁查的”

    “云阑山管理局的调查组。”

    尹双面色缓和几分，笑了一下：“那就把这件事也交给他们，别的我不管，我只要一个结果。”

    还没等局长回话，尹双已经站起了身，一旁等待的秘书忙为她披上大衣。站起身穿了高跟鞋的她更显身姿挺拔，从小腿的轮廓到下颌线的弧度，是那种每一寸都被精确计算的完话便扭头出了办公室，转身瞬间身上的香水味被风带起，钻石耳环为荡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就连高跟鞋旋转的姿势，都如同芭蕾舞者的艺术献礼。

    “这个女人……”

    等尹双走远，局长向后靠到了椅背上，嘴中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可能是骂人的脏话。

    尹双走在管理局的大楼里，不时就有人来向她问号。尹家家大业大，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嫡系弟子不少旁系更是数不清。就这天陵山管理局保守估计，70％的工作人员应该都和尹家沾亲带故，实际有关的应该也占到了50％。

    这天陵山管理局，就像是尹家的大本营。

    “你把车开到对面街角，我自己走过去。”出了管理局的大门，尹双回头对秘书说道。

    要求虽奇怪但秘书不疑有他，按照吩咐往停车场去了。尹双看着秘书的背影消失在原处，又抬头看了眼监控，笑了一下后往远离监控的地方走去。

    “猫妖杀人的事情接着查，要查出蛊虫背后的事情。”尹双打了个电话，那边的人很快就接通了。她没有叫对方的名字，直接开了口。

    “继续查对我们没有好处，组织一旦被发现，我们也将陷入危险。而且根据我们的协议……”

    “谁会真的遵守那个协议。”尹双笑容讽刺，“事情是他们做的，谁下的蛊就抓谁，弃卒保帅还是硬抗到底是他们的事情。”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照我的意思去做。挖出妖族之间互相陷害，就能更加调动起修行者对他们的厌恶。我们的协议是一起做事，可两边都在各自争人心，况且……”尹双的眼神变得凶狠，“周游的血书也是他们自己加的戏码，一群妖在人类的地盘苟活，竟也懂得玩弄人心那一套了。”

    电话那边的人应下了，尹双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假装随意的四处张望，然后像刚发现车已经到了似的，往车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