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剑诛魔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空留尘缘叹
若非事先已依凭外物确认了薛青的身份,否则,光凭这形如骷髅的脸,姜逸尘和刘启均难辨识出这是何人。
似是感受到了一抹微光洒在脸上,或是听闻到了那声凄厉的嘶吼,那紧闭的双眸极其费力地撑开。
眼前之人,他看不清,只是个模糊的血影,但既然未在他身上多捅几个窟窿,想来是友非敌。
他张开口,想告诉来人,敌人尚未退去,正藏于暗中,伺机偷袭来援之人。
然,即便姜逸尘已将耳朵凑到薛青嘴边,仍未闻只字片语。
只觉耳边之人轻吐出气,而后便是一冰凉之物贴靠在了他的侧颊。
姜逸尘愣住了,眼角边不知何时已噙着泪花,他不敢任之流下,也不敢动弹一分,生怕抽身而退后,便只能接受薛青已死的事实。
一旁的刘启不愿见到姜逸尘如此自欺欺人,还是将他拉开了。
身子被拉扯着向后退去,姜逸尘却不敢抬眼看向薛青,后撤数步后还是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果然,薛青已疲惫地垂下了头,合上了眼,垂落的长发重新遮住了他的面容。
姜逸尘是被刘启强行拽上黑将军的背上的,即便已穿过了山洞,再瞧不见薛青的身影,可他的眼睛依旧一眨未眨地看向后方,薛青所在的方向。
不多时,二人一马便来到了潇湘谷,谷中和外边一般,同是一片死寂。
天上的黑云愈来愈厚重,压抑得连负重二人疾驰都不在话下的黑将军也喘起了粗气。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雨滴落地之声和黑将军的喘息之声,也总算是给这静谧的氛围增添了一份难得的声响。
映入刘启眼帘的情景和谷外大多情况并无二致,数具黑色尸体间,夹杂着数个身着不同衣衫,可辨识出大致身份的岛上居民。
姜逸尘对刘启不甚熟稔,并不意味着刘启对潇湘谷内陌生,刘启显然认得霍隐娘,在一众尸体间并未瞧见霍隐娘的身影后,便径直往霍隐娘所在的木屋走去。
“小尘!快进来,你娘有话和你说。”刘启的喊声被雨声盖过大半,可在姜逸尘耳中却清晰无比。
还在马背上怔怔发愣的姜逸尘,片刻间便闪入了他曾经生活了十余年的温暖的家中。
霍隐娘确实在屋中,她倚靠在桌脚边,眼睛是闭着的,看来并无半点生息。
“隐娘是自我了断的,她还有些气息。”刘启一手轻探着霍隐娘鼻间的气息,一手搭着她的脉搏,郑重对姜逸尘说道。
见着霍隐娘腹部那柄泛红的匕刃后,姜逸尘不疑有他,赶忙凑了上去,手中顷刻间泛起极寒之气,直接贴在匕首与霍隐娘腹部的交接处,让伤口凝结,当务之急,自是不让血液再往外淌,而后才摊开她的一只手,以掌对掌,为之注入内息。
只有让霍隐娘苏醒,有了主观求生念后,才有望保住她的性命。
在姜逸尘满怀期待的注视下,霍隐娘并未让他失望,吃力而又缓慢地眨巴了下眼睛,醒转了过来。
“娘……”积蓄已久的痛楚伤悲终是在此刻爆发,随着这声呼唤,泪水同雨水搅浑了少年的面庞。
在刘启的帮忙下,霍隐娘另一只手触碰到了姜逸尘的面颊,费劲地开口道:“尘儿……你,不该,不该回来……”
“不不,尘儿该早些回来,尘儿该早些回来,娘你别说话,别说话……”姜逸尘加快了体内霜雪真气的运转,为他提供澎湃的内息,而后用右掌传导入隐娘体内,左手抓着隐娘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生怕那只手一旦离开他的脸旁后,便会没了温度,再也抬不起来了。
泪水失了把持,肆意留入姜逸尘的口中,是那般咸涩,那般苦楚。
“三儿,你说咱留这婆娘性命,还在这守了个把时辰了,才等来两条小鱼,是不是有些不值啊”一尖细的声音在房间回荡,可木房中不过三人,难不成这人还会隐身,或是精通那隔空传声之能,而听其语意,显然还有第五个人在场。
“是哦,好像有些吃亏。”紧接着,一粗壮的声响同在房间中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如鸡啼一般,尖锐、刺耳、短促,姜逸尘一生之中,绝未听过如此难听的笑声。
而这笑声显然也不属于先前开口的两人,便也是说敌方至少还有一人!
“虾米钓小鱼,小鱼诱大鱼,小鱼或许只是来探探情况的,真正的大鱼,仅凭我们仨估计还收拾不来,先料理了这两小的吧。”笑声止,那声音出语连珠,更如鸡啄般咯咯不停。
接二连三地冒出的声响,令姜逸尘和刘启心中一沉,对方的意图已然明明白白地告知了他们,这是诱敌上钩,守株待兔。
而霍隐娘本想用自绝性命,造成已经死亡的假象,以拖延时间,侯来救援者,以将相关信息告知,谁知
第一三零章 喋血雨战
地煞门,天煞十二门中堂主人数最多,可实力却排在最末的十二分舵之一,在此次由多方势力合谋共取西山岛的偷袭行动中,自也只能干些边边角角的小杂活,比如说作为先头冲锋的炮灰,或是负责扫尾、埋伏的脏活累活。
贪嗔痴三煞,地阖星九刀流傲九刀、地强星扫把鸡吉六儿、地暗星锥心锤冷三儿三者被遣往潇湘谷的方向负责埋伏来援的道义盟之人。
三人在七十二地煞中的实力算是中上乘,此次西山岛之行,同来自地煞门的十个堂主已有五人殒命,其中有两人的实力是排在他们之上的,此次偷袭行动可算是风险与利益各半,只需挨过最后这一天半日,那他们仨在门中的地位自是要再提高些许,名利双收近在眼前。
于当下而言,三人眼下只还需解决两个麻烦,一个不是麻烦的麻烦,或说两个难言麻烦的麻烦。
一个是不愿接受自己亲人已断绝生息事实,正失魂落魄的少年。
一个是手无寸铁、势单力孤的中年船夫。
唯一的麻烦,还是折掉他们同伴冷三儿一臂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已再也睁不开眼了。
刘启并不擅长器刃,常年与江湖河海打交道的他,手脚倒是利落灵快,在水中更称得上是浪里白龙,然,在陆上,在江湖武斗方面实难有所作为,独面贪嗔痴双煞,实难有活路。
见今日恐难活命,刘启也无半分退意,他只希望身后还未尝尽世间滋味的少年莫要在这重击之下,便丧失了砥砺前行的动力,“小尘儿,隐娘到最后一刻还在为你的安危拼命,不管怎样,她的仇,你必须,要为她报!”
话音一落,刘启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刘启如大鹏展翅般迎向吉六儿和傲九刀,没有半点儿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是用蛮力将二人给扑出木屋之外。
三人落地的声响在大雨声中泛起了不小的波澜,却不知是否动摇了后方少年的心神。
吉六儿左手的鸡爪刺在刘启的右肩,而右手的鸡爪则扎入了刘启的心头,可是他却难以动弹,即便傲九刀率先从刘启的右臂的钳制下挣脱,并挥刀砍去刘启的项上人头,他还是费了不少气力方才推开了身上那厚重的尸身,沾惹了一身腥味。
嫌恶地瞥了几眼身首异处的刘启后,傲九刀和吉六儿便挪开了视线。
雨下得更大了,而那滴滴落雨仿若坠雪,令寒意迅速漫延,不出片刻便笼罩了雨中的人。
寒意愈来愈胜,傲九刀和吉六儿似乎从未感受过这等寒冷,竟不觉打起了哆嗦,他们不禁往屋内看去,那女人静静地倚靠在桌脚边,安详而宁静,可那少年却见不到影踪,不知为何,二人都觉着心中升出了一丝恐惧。
呃!
扑哧!
恐惧让傲九刀和吉六儿时刻保持着最高警觉,这两个声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的,可他们依然辨识出来当先一声应是由人发出的闷哼声,而后是剑锋入肉之声。
“三儿!”两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奔入房中,而后从那破碎的木墙上往外看去,冷三儿不知何时已立身而起,二人并未漏过其黑衣遮掩下那狼狈不堪的惨状,尤其是头巾被除去之后,脑门上那醒目的血洞。
见此情景,二人脑海中已能大致联想出并未亲眼见着的画面,冷三儿暂时忍住了疼痛站立起身,却遭回过神来的少年数道剑气急袭,猝不及防下,冷三儿只来得及运转真气护体,然,先发而至的剑气显然优势占尽,轻易破去冷三儿尚方才成型的护体内劲,而后在冷三儿身上留下了道道伤痕,当然,这些伤口于常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之人而言绝难致命,最终还是靠着那洞穿头颅的飞剑终结了冷三的性命。
果然,在落雨的拍击下,站立的冷三儿并未支撑多久,便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啪嗒!
本便壮实的冷三儿倒下后拍击起了一层水花,毫不亚于惊涛骇浪拍击在礁石上后溅洒四方的浪花。
带着片片殷红的水花在傲九刀和吉六儿的瞳孔中绽放,是那般绚烂夺目,美丽不可方物,他们本可以沉浸在这份美景中,静心享受,可他们却没忘记,倒下的是他们并肩作战多年的同伴,而除了冷三儿外,那个少年依旧未在他们的视线中出现。
当一滴滴水珠在他们眼中凝结成冰霜后,他们的脊背发凉,比先前在屋外淋雨都凉。
那个少年出现了,携着剑,旋着身,绽放出比那水花更为刺目袭人的七道剑影,直朝二人杀来。
少年投射来的目光被他自身散乱的头发遮挡,二人毫不怀疑,若是与之目光相对,那他们很可能还未被杀身便已先被诛心。
叮呤哐当!
数下击碰后,二人退身离开木屋,暂避锋芒。
被二人抵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后,姜逸尘便耗尽了先机,也给了二人一丝喘息之机。
 
第一三一章 玉碎剑折
求死之人若是心念未消,绝不会轻易倒下。
姜逸尘也绝不会先于两个仇人倒下。
他很清楚自己支撑不了太长时间,他必须尽快了结了傲九刀和吉六儿,而要想尽快了断,那便只有一个方法。
示敌以弱,以身为饵,以命搏命。
发现姜逸尘气力不济,已是强弩之末,傲九刀和吉六儿立马飞身而上,吉六儿身法更快,刹那间便已欺身近前。
吉六儿左爪卡住了姜逸尘的剑,正当他暗自欣喜能用右爪了结姜逸尘的性命时,却发现脖颈处传来了人生难以承受的剧痛,呼吸不得。
“欲擒故纵,天殇折梅手,果然,还是疏忽了。”吉六儿心中暗叹。
姜逸尘左手并未受制,在吉六儿右爪到来前,他的左手已出,一缩,一进,一波,一折,顷刻间便卸下了吉六儿的喉结。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吉六儿出手的右爪虽失了准度,但力道未减,依旧是抓了出去,不论如何,他还是能用最后一份力给姜逸尘制造些麻烦的。
只是吉六儿并没想到,他最后的一番努力,最后的一爪反倒成了傲九刀毙命的诱因。
吉六儿的一爪顺着姜逸尘脸上的伤痕抓下,直接撕扯下了姜逸尘脸上的大半面皮。
那一刻,姜逸尘只觉眼前的世界全然被染红,脸上传来的疼痛痛彻心扉。
然,疼痛并未让姜逸尘忘却仇恨,**上的疼痛再为难以忍受也抵不过心中的痛楚,他还没完成复仇,便不会就此作罢。
在被红幕浸染的眼帘中,姜逸尘还是寻找了傲九刀的位置,霜雪真气外放,锁定住不远处敌人的身形。
从吉六儿攻向萎靡不振的姜逸尘,到吉六儿临死倒地前抓向姜逸尘的一爪,须臾间的情势变化,令傲九刀应接不暇,而接下来眼前的一目,却将他吓住了。
傲九刀见过极丑的人,他的同伴吉六儿便是一个,吉六儿长着一张鸡嘴,着实难堪入目,可他从未见过比眼前的少年还要丑的,脸上除了血还是血,他甚至已分不清这人是否有眼睛、鼻子、嘴。
傲九刀被姜逸尘渗人的模样吓得目瞪口呆,也吓得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被姜逸尘一记流星式洞穿了心脏。
一剑毙命,可姜逸尘手中的剑却并未停下,他只知道他如今做的再多也换不回隐娘、刘启、薛青和西山岛上的百来条性命了。
姜逸尘在咆哮,紫玉龙鳞剑在嘶吼,它在傲九刀的身上不断抽离刺入,次次贯穿而过。
不多时,傲九刀胸腹部已被捅成了马蜂窝,即便早已身死道消,可他却不能同他的两个同伴一般,安静地躺下。
渐渐地,紫玉龙鳞剑已无法从傲九刀体内带出那一条条延绵不绝的红绸了,想来是已经流干了。
而姜逸尘也终于是两眼一抹黑,倾倒而下,包裹他的却不知是雨水、汗水、泪水,还是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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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深,落雨未止,西山岛上一简陋的木屋内,地面上满是尘埃,却落下了些许沾湿带土的印痕。
屋中除了铺满尘埃的桌椅之外,唯有一支不知从何处翻倒出来,已被点燃的残烛,和一个孤零零的老人。
老人躺在椅间,发丝散乱,身上有些许着湿,单手拖着脑袋,闭着眼,呼吸均匀却缓慢。
许是外间的雨声过大,老人并未能听闻来人靠近木屋的脚步声,但虚掩的屋门已被推开了,他不需抬眼却也知晓来人是谁。
来人摘下了身上的蓑衣,取下了佩剑,随意丢在屋外,已是懒得拍去衣上的雨水、血水,便踱步进屋,往常间稳健的步伐在此刻却显得有些压抑、沉重。
老人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脚使不上劲。
老人想开口,却也无力说出那两个字,“如何”。
老人心中很清楚,现在的西山岛上会是什么情况,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最终,老人能做到的只是放下了手,正了正身,睁开了那双锐利的眸子。
“留在岛上的无一脱身,无一活命。”南宫雁不过是说出了老伯早已预料到的实情,“大伙的尸身都规整到了一处,待明日天晴时,再一一安葬。”
“这些老兄弟在岛上也活了一二十年了,依凭各自喜好,给他们寻处好地方安歇吧。”老伯牟足了劲,终是得以开口,只是气息有些微弱,似是疲惫到了极点。
“也只能如此了。”南宫雁另寻一把椅子,咚的一声落座。
“来了多少方人马”老伯问。
“该来的一个也没落下。”南宫雁回。
“倒是没有半点意外。”老伯道。
“意外的是这个节骨眼把握得真是紧凑。”南宫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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