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

她到监狱的时候，李江北的车就已经停在那了。她在会见室外等候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李江北，而等到她进会见室的时候，李江北也不在。
那时，柳慕江自然而然地认为，李江北是去探望壮壮爸爸的，可她漏掉了细节，为什么从大门到会见室的这一路，她都没有见到李江北的人影。
他去监狱到底是干什么呢？
*
小护士很守时，半个小时之后就回来了。
听到她推开会客室的门，柳慕江立马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小护士看了看侧躺在沙发上熟睡的柳慕江，轻轻地走了过去，摇了摇柳慕江的肩膀。
“柳小姐，柳小姐。”
在她的摇晃下，柳慕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望着她。
“我怎么睡着了？”
小护士站起身来。
“大概是太累了吧，高医生已经回来了，你都没听见么？”
柳慕江摇了摇头：“大概真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就躺下睡着了。”
小护士笑了笑：“还是要好好休息呢。”
柳慕江坐起来：“会的，那我现在去找高…启明了。”
小护士端起桌上空着的白色瓷杯，点了点头：“好的，高医生在他办公室等你呢。”
*
柳慕江大学的空闲时间，除了和孙琦穆至厮混，都花在了学校的戏剧社上，几乎每一场戏她都不会错过。
柳慕江喜欢看人演戏。
人生如戏，有谁是完完全全地表现自己呢？只有愚蠢自私至极的人才会把自己的全部摆在其他人面前，就像在动物世界中，把自己的弱点全部展现给猎物的蠢东西。不展示，尚且还要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顽强负隅地苟活，展示出了，答案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我们从一出生就学会了看眼色，再小的婴儿也能感觉到别人的情绪变化。在后天的培养中，我们不知不觉地接受了各种条条框框，按照指示给自己原本的面孔覆盖上了一层又一层不同的颜色。
人生来都是戏子，只是有演技优劣之分。
桐城大学的戏剧社还不错，拿过本市的几个中等比赛的第一。一堆少男少女在台上开心地蹦蹦跳跳，偶尔脸色阴沉下来，扮演着与人间疾苦毫不沾边的痛苦。
柳慕江当观众当了两年，第叁年的时候，她就不去了。因为那一年，戏剧社大换血，新招来的人演技都烂的像是从书上扣下来的似的。
柳慕江在桐城大学看的最后一出话剧是《雷雨》，久负盛名的经典。
舞台上的雷电交加的效果做得不错，可舞台上的鲁侍萍，看上去总那么的不对劲，软绵绵的，连原本人物的憎恶，悔恨纠缠的情感，十分之一都没演出来。
柳慕江听着“鲁侍萍”对着周老爷的一句句质问，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坚持看完了那一场，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演戏是需要天赋的，没正经学过演技的人也有可能是好演员。
柳慕江是一个好演员，她从不以自己的虚伪为耻，她自小就学会了虚伪，活到现在，虚伪才能保护她，毫无保留的交代的后果只能是灭亡，区别只是死的难看或者体面。
但好演员也有累的时候，她必须选几个人作自己的防空洞。
陆雱是，而她一直以为高启明也是。
但是她错了，一个人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高启明或者是李江西，都不再重要了，柳慕江重新戴上自己的厚厚的面具，把枪藏在自己背后的手里。
柳慕江面对高启明时的表现很正常，她都忍不住要给自己打9分。
谈话结束了，高启明也没发现她任何的异常，只是照旧嘱咐她一些事项。
柳慕江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全都答应下来。
在临走之前，柳慕江装作突然记起的样子，拍了下脑门。
“对了，下个周我不能过来了，我要去趟泰国。”
高启明的眼角在听到“泰国”这两个字的时候，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动作很小，可柳慕江还是注意到了。
高启明没问她去泰国的理由，柳慕江也不打算多说。
她对着高启明挥了挥手：“我走了，高医生，下次再见。”





荒芜 七五
陆雱从泰国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忙之前落下的工作。
他这次去泰国，虽然没有直接抓到肖显，但也算收获不浅。
第一个收获是有关肖显的下落，第二个收获是有关内鬼。
陆雱赶到尖竹汶的前一天，肖显不知从哪里收到了消息，连夜跑掉了。
如果不是有内鬼人通知了肖显，他怎么会扑了个空呢。
但，哪怕他跑掉了，陆雱也从其他人那儿打听到了关于他的许多信息。
陆雱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肖显的下落，是因为肖显的身份早就改变了。
他还拿着中国公民身份，可他早就不叫“肖显”了，他现在的名字叫“仇立”。
十年前，“仇立”到了尖竹汶时，十分落魄，连一句泰语都不会说。
那时候的尖竹汶也很落后，压根没有游客，大家靠打渔为生。仇立很快融入了当地生活，靠打渔养活了自己，没两年娶了一个当地女人，生了个女儿。过了这么久，他已经完全适应当地的生活中了，大家都理所当然地把他看作是本地人，除了几位长者还记得他中国人的身份，几乎没有人会把他当成外国人。
听到这些描述的时候，陆雱几乎不太相信。以前那个西装笔挺的肖显现在居然靠打渔为生。
据当地人的描述，“仇立”很聪明，他没花多久就可以用泰语与别人进行交流，融入当地的生活也没有任何问题。
关于这点，陆雱确认，这的确是肖显的作风。在陆雱的印象里，肖显的确很聪明，他对语言的敏感度比普通人高，学习一门语言更容易些，肖显会英语，德语，法语，国内各地的方言也都说一些。
但陆雱想不明白的是，拥有了巨款的肖显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按理说，他手里的钱，买下尖竹汶都绰绰有余，何必缩在一个小角落里把自己整成落魄的渔民。
这个结果和陆雱预想中的差太多，但好在一切都开始变得清晰。
以前的肖显是孤家寡人，而现在的“仇立”有了家庭，还有了一个女儿，拖家带口的，他根本就跑不远。
人有了软肋以后，被打败是迟早的事。
肖显的软肋是他的家庭，那他的软肋呢？
陆雱放下手里的笔，看着手机上柳慕江最新发来的消息。
“言言，下班以后到607来找我，我等你哦。”
下面是一间酒店的地址。
就是他们时隔多年重逢之后，她把他睡了的那间酒店。
*
柳慕江再次和陆雱重逢之后，总是有种错觉，时间比之前走的更快了。
不知不觉，她和陆雱在一起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500天了。
柳慕江没有把他们确认关系那一天当作纪念日，反而是把重逢之后的那一天当作纪念日。
在那一天之内，发生了很多，她遇见了陆雱，睡了他，又抛弃了他。
无论这是个好的开始，还是个坏的开始，都是他们关系的开始。
柳慕江把玫瑰花瓣揪下来，扔到床上。
她的手一扬，整片整片的红色就落到白色床单上。
柳慕江也想免俗，为什么有关爱情的一定要是玫瑰呢，娇惯得她比其他花都要高贵，价格都要高出一截，难道其他的花都不配铺床了么？
可是她一想象，陆雱光着身子躺在这满床的红色花瓣上，她满脑子立马都堆满了黄色废料，掏卡付钱的手都迫不及待。
柳慕江把花瓣铺好，又把酒从包里掏出来，倒进自己带来的杯子里。
估算着时间，陆雱应该快到了。
果然，柳慕江刚倒好酒，门外就传来了“咚咚”的声音。
柳慕江把自己浴袍的肩膀往上拉了拉，小跑着去打开了门。
门开了，陆雱站在门外，双手捧着比柳慕江买来铺床还要大的一束红玫瑰。
柳慕江看着陆雱，和他怀里那束大到离谱的玫瑰花，歪了歪脑袋。
“嗯？”
“纪念日快乐，江江同学。”




荒芜 七六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荒芜 七七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谈到梦的起源和梦的刺激因素。梦的刺激因素可以分为内在因素和外在因素，其中内在因素又可以分为内在机体因素和内在心理因素。外在因素和内在机体因素经过长久的实验，已经可以总结出成熟的经验，但心理内在因素却至今未有定论。虽然我们也许不相信命运，但冥冥之中，梦也许会给出你一个清晰的方向。
柳慕江花了大价钱买的玫瑰花瓣，现在却都躺在垃圾桶里，连被践踏的痕迹都没有，一片片完整地迭堆在一起。
柳慕江在陆雱的折腾下，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里，一秒深入睡眠。
*
梦境中。
柳慕江回到了小时候，她又变成了扎着双马尾去上学的叁年级小学生。
那一天，是学校年级混战的日子。
身边的同学从早上来到学校，就开始讨论中午即将来临的混战。
具体因为什么而引起的混战，柳慕江也记不清楚了，但具体的形式她还记得。
混战在全校范围内进行，不分年级，不分性别，只是一通乱打。
混战最开始是由谁提出的，或者由什么引起的，柳慕江也不记得了。但她还记得身边的小朋友谈起这件事兴致勃勃的表情。
小朋友们多无知，连打架的理由都不清楚，就兴冲冲地拉好了架势，准备投入到一场莫名的战争中。
那场混战参与的人数很多，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一帮人趁着午休的时间，乌央乌央地挤在操场上，绿色的校服连成一片，从远处看去像是进了萝卜地。
那场混战，柳慕江没参加，不是因为她不想。那时候的她也和其他小孩子一样，没有成熟的理智，全靠着刚发展起来的那点脑子做事。柳慕江没参加，是因为她害怕，如果把她参加混战被柳廷方知道了，后果比她在混战里受伤还要可怕。
于是柳慕江落单了，她就站在操场边上的围栏外面，看着里面的小朋友互相揪辫子，扯衣服，你给我左脸一下，我挠你右脸一下。与其说这是一场混战，倒不如说是一场小朋友之间幼稚的撕扯。
最终，这场混战以全校批斗大会结束，校长的胡子都被气歪了，每一位参与混战的学生都被叫了家长。
经过排查，加上每一位同学一环扣一环的举报，学校最终查到了罪魁祸首——是柳慕江他们班的一个男生，一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的男生。
据他坦白，他引起混战的最初意图，只是因为马上要开家长会了，而他的成绩又实在太差了，他害怕被自己的父母责备，便想了个“混战”的由头，把事情搞大点，这样父母的重点就不会关注在他的成绩上。但他没想到，混战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帮小学生在情绪的煽动下，混战的规模越来越大，整个学校的学生就真得遵守了约定，在家长会的前几天进行了混战。
他的计划进行的实在太过顺利，比他想象地还要顺利多了。
当他说出真相的时候，所有的家长和老师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他愚蠢的想法感到悲哀。他试图制造更大的麻烦，来掩盖学习成绩不尽人意带来的责骂，这简直是蠢到极点。而可怕的是，居然有这么多人盲从。
真相既简单又曲折。
时隔多年，柳慕江早就把那位男同学的名字和长相忘得一干二净了，而现如今，在这样一个幸福的晚上，她突然又梦见了那一片操场和操场上一丛一丛的萝卜头。
古怪得很。




荒芜 七八
柳慕江早就从乔伊然那得到了陆雱去泰国的全部信息，她定了去泰国的机票是在这周日，但根据先去打探消息的人传来的进度，抓住肖显恐怕比她原本打算的要快。柳慕江担心错过日期，再次让肖显逃跑，把机票提前改签到了周五。
在这之前，正好赶在小年那天，她打算带上陆雱和孙琦还有穆至聚一下。
柳慕江察觉到陆雱对穆至的态度古怪，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一次因为穆至情况特殊，柳慕江没多想。但陆雱之后叁番五次地找借口拒绝和孙琦穆至的聚会，柳慕江就不得不疑心了。
“你是不是对孙琦或者是穆至有什么意见？”柳慕江窝在沙发上，问陆雱。
“没。”陆雱连眼睛都没从电视上移开，一点撒谎的诚意都没有。
柳慕江抬起腿踹在陆雱的小腿上。
“嗯？”陆雱终于舍得转过脸。
“既然你没意见，那今晚就按原定计划，去孙琦家一起吃火锅。”
“我…”陆雱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这边柳慕江就捂住了耳朵。
“不听不听，言言念经。”
*
聚会吃的还是火锅，孙琦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准备好一切。
柳慕江和陆雱在家里挑了一瓶红酒，又在超市买了些零食，大包小包地拎到孙琦家。
孙琦还是那个孙琦，一张嘴就损人：“哟，陆总今天终于有空光临寒舍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陆雱没接话，他本来就理亏，孙琦又是柳慕江的朋友，他能说什么。
柳慕江看着陆雱吃瘪的样子，笑了笑，踢了一下孙琦的脚。
“闭嘴吧你，赶紧把东西都支好，我饿了。”
孙琦撇了一眼柳慕江，对她护短的行为表示不屑。
“穆至在里头准备呢。柳慕江，不是我说你，你每次都这么不地道，赶着饭点才来…”
孙琦还在后头嘟嘟囔囔呢，柳慕江已经自动屏蔽了他的话，进厨房找穆至去了。
穆至已经把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端上桌就可以吃了，但只少了一样——宽粉，柳慕江不愿意了，她吃火锅必备宽粉的。
“我想吃宽粉，木木。”柳慕江对着穆至哀怨地撒娇。
“对不起啊，江江，我明明记得买了，可能我记错了。”穆至不好意思。
孙琦正摆着筷子，看着柳慕江那副样子，抬手直接从后头给了她后脑勺一下。
“将就一次!”
柳慕江撅嘴，老大不愿意。
这时，坐在她身边的陆雱一言不发，默默地站起来，往外走。
孙琦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动作，问：“哎，吃饭了，你去哪啊？”
陆雱拿起在茶几上放着的车钥匙，回头：“去买宽粉。”
柳慕江原本撅着的嘴瞬间放下了，她拉开椅子，蹬蹬蹬地跑到陆雱面前，挽住他的胳膊。
“我和你一起去。”
柳慕江把陆雱的大衣递给他，又拿起自己的大衣披上拉开门就往外跑，身后孙琦还在说着什么，她也都假装听不见，
*
孙琦家楼下原本有一家小超市，但老板着急回家过年，提前关了门，陆雱和柳慕江只好开车去稍远的大超市买宽粉。来回5公里，也不算远，整个过程才花了15分钟。
柳慕江下了车，一只手里拎着从超市买回来的宽粉，还有冰淇凌，另一只手牵着陆雱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前面停着的车突然打开了灯，灯光明亮刺眼，柳慕江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陆雱只是微微地偏过了头。
车门打开，身穿黑色大衣的穆启从车上走下来。
“好久不见。”




荒芜 七九
柳慕江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看着对面的穆启，脸瞬间沉了下来。
自从上次见到穆至被害成那样子，柳慕江对穆启的厌恶完全上升成了生理厌恶。
柳慕江这些年看过不少爱情动作片，其中不乏重口味的。每次碰到打着“亲兄妹”“亲父女”这样标题的视频推送，柳慕江都会瞬间关闭页面，她对乱伦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上天送给你亲人，是为了让你珍惜。这世上能发生性关系的人千千万，偏要逮着自己亲人发泄生理需求的，不是人，是动物。
柳慕江不对穆启和穆至之前的事做评价，因为那时候穆至愿意，穆至愿意和穆启怎么搞那都是她的自由，柳慕江不是上帝，无权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但是现在穆至不愿意了，穆启还强上，那穆启就是连畜生都不如。
穆启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柳慕江和他见了几次，他的衣服颜色从没换过，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需要黑色来掩盖自己身上的肮脏。
“你来干什么？”柳慕江问穆启，语气很冲。
礼貌是对人的，而穆启不算人。
穆启的手肘还撑在车门上，他的脸在逆光里模糊不清，但柳慕江也能猜到，他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他对穆至都没有好脸色，何况是一直给他找茬的柳慕江。
“我来看自己的妹妹都要经过你允许么？怎么，柳总这么忙还有时间扩展业务？还负责调节家庭关系？”
柳慕江没闲工夫和穆启在这打无所谓的文字战争，她的火锅还在楼上煮着呢。她拉着陆雱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离穆启不过几步远。
近距离看，穆启那张脸更令人作呕。
“我再忙也比不上穆处啊，日理万机，老婆还大着肚子，居然还有时间跑到这蹲点，偷窥自己妹妹和妹夫的生活。到底是出于对家人的关心，还是因为…你就是个变态？”
柳慕江知道穆启的弱点在哪，他最恨别人提那个被他借着上位的老婆，那会提醒他吃软饭的事实。
果然，穆启的脸色变得更黑了，几乎融入黑夜中，除了那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柳慕江想象中的反击迟迟没到来，穆启突然笑了起来。
“柳慕江，你知道么？论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哥’。”
柳慕江只觉得突然开始论资排辈的穆启好笑。
“你配么？穆至都不认你了，你算我哪门子的哥呢？”
“看来你还没告诉她，我们早就认识？”穆启又开口了，只是这次不是对着柳慕江说，而是冲着她身后的陆雱。
“我算你哥，那你女朋友叫我一声‘哥’也不过分吧，言言？”
柳慕江在听到“言言”这两个字的瞬间，“唰”一下地转过头，她看着陆雱，瞪大了双眼。
陆雱没有回应，只是把柳慕江拉到身后。
“穆启，别太过分。”
陆雱的话给了柳慕江又一击，他和穆启果然是早就认识。
穆启什么态度，躲在陆雱身后的柳慕江看不见。
但陆雱的话她却是听的一清二楚，所以，陆雱和穆启早就认识，那对穆启和穆至之间的事，他也都清楚么？
所以他才那么抵触孙琦和穆至在一起的画面？为了穆启？
“你为了女朋友连哥哥都不认了，啧，有点伤人啊。”穆启嘴上说着伤心，但声音中伤心的情绪一丝丝都没有。他的话随着哈气，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陆雱没再回答。
接下来，柳慕江听到了车门关上的声音，穆启离开了。
车子从柳慕江身边开过的时候，她隔着车窗玻璃和穆启短暂地对视，他的眼睛里有胜利的光芒。
穆启走了，他出现这一次好像只是为了给柳慕江找点麻烦，目的达到了，他也没必要再继续呆下去了。
散在她周围的光终于消失了，柳慕江的手还被陆雱握在手心里。
陆雱转过身，他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解释，可他没发出任何声音。
柳慕江没甩开他的手。
刚刚她满心惦记的那个她偷偷放进购物车里的大盒巧克力冰淇凌，现在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只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和穆启早就认识？”
“是。”
“多早？”
“很早。”
“比我们认识还要早？”
“嗯。”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和穆至之间的事？”
“不是。”陆雱顿了顿，“我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但是不知道是他妹妹。”
“那上次我带你去见穆至，你总该知道了吧？”
陆雱没说话，他默认了。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就认识那个人渣？”
陆雱在听到了“人渣”这两个字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的小动作都被柳慕江看在眼里，柳慕江更生气了，他在为穆启打抱不平么？
“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穆启有他的苦衷…”
苦衷，苦衷，每个人都有苦衷，谁没有苦衷，但坏人的苦衷却总是那么多。
柳慕江的情绪变得激动，她甩开陆雱的手。
“所以他没有强奸穆至么？还是说是穆至活该？就应该被那个垃圾伤害。”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雱试图再次抓住柳慕江的手，被她躲开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事情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我之后再和你细说，我们先上楼好么？孙琦和穆至还在等我们。”陆雱双手握住柳慕江的两个胳膊，试图把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