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那成熟沉稳的面孔,那只没有瞎了去的眼睛却有一丝惶恐,但渐渐隐去。
他对我说:
“不可。”
“我快及笄了。”我对他道。
这些年,我早已能控制自己吃人的欲望,偶有上山打柴的村民,我也不会对像以前一样想要弄死他们。
“最近京城不太平,”师父忧虑道:
“我担心你的安全。”
恰好这时,师娘在外逗完兔开门而入,她听到我与师父谈话,黯然道:
“随她去吧。”
师父还想说什么,但这是我第一次和师父撒娇。我变成一只猫,蹭着师父的裤腿。
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他们担心我来到人间祸害人类,毕竟我生下来就是吃人的怪物。
“我不会祸害人的,”我向师父和师娘解释,道,“这些年来我早已没了嗜血之气。”我喵喵叫着,我知道师父能听懂我的话。
师娘看起来欲言又止。可她想说话的样子被师父挥手间打断。
师父看起来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是担忧地看着我:
“阿瑟,你年纪小,所以万万记住,人类是最不可信的。”
“人类?”
“对。”师父道,眼神看向山林草木:
“人类,有的时候比妖还要可怕。”
我似懂非懂地听着,离开之前向师父要了一大壶他们调制的药引。
“我若是还想食人怎么办?”
“女妖及笄之后,便会控制自己的食人之欲。”师父如此道。
离开时是个清早。我向后看去,师父与师娘似是没有起来,仍在梦着周公。我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们。长大后总有一些事情要独自面对,我边走边想。
只是我没想到天会突然下雨,我便想要寻一个能够避雨的地方。
我人在山腰,想着应该跑回家去拿把伞再出门。可我在这山林之处隐隐约约却听见脚步声。那脚步声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离我越来越近。
我退了一步,便听不见那脚步声,我继续向前,那人也继续向前,我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那人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地。
我隐约只知道抓住了什么东西,是那人的衣襟。而后那人纵身一跳,裹挟着我跳到了另一个石壁上。
我听到轰隆隆的响声,回过头,山顶倾塌,洪水经过,遍地狼藉。
身旁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姑娘,小心。”
我回过头,看见他的脸。
他说他叫苏世锦。
*
第一次见到苏世锦,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绝不是冲动或是我体内的激素在作祟,绝不是我心心念念十四年不吃肉的血腥气而作祟,是我真想嫁给他,我确定,他是我的人。
他问我:
“姑娘,你还好吗?”
我转过头看着山顶,哪里还有家的身影?
那间茅草屋应是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到了山脚下,可是师父和师娘呢?他们怎么样了?
我想要回去,可是苏世锦握着我的手腕:
“那里危险。”
我甩开他,没想到眼前这男子还真是顽固不化:
“你从哪儿来?”
“怎么会在这片山中?”
我只觉得这个叫苏世锦的人烦人得很:
“和你有关系吗?”
他眼里有受伤的情绪,我意识到我可能说的过分了,恨不得转移话题:
“我的意思是,公子你的人来了。”
我指向他的身后。
他看也没看自己背后,问我:
“那在下能否问姑娘的芳名?”
我觉得这个人好烦:
“林瑟。”
苏世锦身后的人走了过来,他们的声音显得很吵:
“公子,可无碍?”
刚才苏世锦和我在泥地上滚了一圈,他的身上也变得脏脏的,但是依然执着地问我:
“你真的没关系吗?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府整理仪容。”
不不不!
我又不认识这个男子,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执着。再看他身后的人,也像看个怪物一样看自家主子。
不过我低了低头,自己的身上好像确实不怎么干净。我天性喜净,看到自己身上沾了这么多泥土,不由得皱起了眉。
“你这副样子,不好见人。”苏世锦向我解释。
呵。我看着这个愚蠢的凡人,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需要换衣服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舔了舔唇,实在想不出什么脱身的妙招,只希望他们快点儿离开,我好变成一只猫。
但是苏世锦还是立在那里。
我瞪了瞪他,却听他道:
“我怕姑娘有什么难处,想不开。”他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向山顶看去:
“毕竟,这也没什么人家。”
我是妖怪,放了我我自己就能把自己身上清理干净。难道需要尔等凡人来帮我?但我还是勉强道:
“我没有难处,我只是来……”我转转眼珠,实在想不到什么好词:
“看看风景。”
“姑娘要去哪?苏某或许还是一路人。”
我诧异地看着他。
我没有经历很多人情世故,自然只觉得苏世锦的反应很怪异,具体是哪儿怪异,却说不上来。
很多年以后,我回想那一天,便早已明白,所有看起来带有善意的接近,都是别有目的。
杀了我,救赎我 (锦)02
苏世锦问不出来我的住处,便把我当作孤女,在了他的府中。
他的府邸有两个深深的大字“苏府”。
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的府中人烟寥寥,但是规模很大,当时我只是觉得稀奇,才跟了过来。
这时,一个低眉顺眼的仆从走了过来,恭敬道:
“林姑娘,请随我来。”
我乖乖地跟过去,心里想的却是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总有个感觉,这个苏世锦不是善类。
令我惊讶的是,我在这个府中好像失去了所有法术。
我不能变成动物。
我试了试自己的灵力,可是自己没有了灵力。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想要出门,却被关在了这个地方。
我以我贫乏的想象力思考我目前的处境。这个苏世锦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他是做什么的?
另一边。
苏世锦的部下也搞不懂他们主子在想什么。
好几双眼直直地看着他,苏世锦被他们看得心烦意乱。
“公子,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带人回来。这个小姑娘倒也没什么特别,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苏世锦顿了一下,而后开口:
“你们知道张寒致吗?”
“当然知道。他是前朝的将军,可是不都说他早就过世了吗?”
苏世锦闭了闭眼:
“他没有去世。”
别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近几年我发现他的踪迹,就在那归吾山。这个姑娘也是那座山的人。归吾山以妖境闻名。我想她也许知道些什么。”
“最近京城总是发生掏心案,作案者手法残忍,莫不是张寒致做的?”
苏世锦迟疑道:
“还不能确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女子是妖。”
他看见了林瑟头上的光环,那是一只猫。
众人哗然。
“既然这是个女妖,公子为何不及时把她处理了?”
“我自有打算。”苏世锦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二十年前,苏家被人灭门,杀人手法和如今的掏心案异曲同工。人们传得沸沸扬扬,此事是由叛国将军张寒致所为。可是有人说亲眼看见张寒致的尸骨,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苏世锦之所以幸存,是因为当时他被一个奶娘抱走,千辛万苦才活了下来。
他不知道京城里的掏心案是不是那女妖所为,可是这些年作为驱妖的国师,他都见妖杀妖,毫不留情。
圣上把“掏心案”交给苏世锦处理,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众人无人不知苏世锦性情乖戾,却不知他为何在这女妖身上破了戒。
其实他只不过有一个第六感。
这女孩和张寒致有关系。
*
苏世锦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皱起了眉头。
“你是什么人?”
但是苏世锦一改在山上的作风,他沉沉地看着我,带了几分审视。他派人拿出了一幅画像:
“这人你可曾见过?”
画像上的人是我的师父。
“不认识。”
苏世锦看着我。
“你最好不要说谎。”
我是下意识地遮掩师父的去向。师父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只是记得师娘好像是个妖,可是师父是人。既然我下山,那么我也不能给师父添麻烦。
“你随我来。”
*
我未曾想苏世锦会带我逛集市。
街上门庭若市,十分热闹。
“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苏世锦却没有看我,他自顾自问道:
“这么说,你从小就生活在归吾山了?”
“是。”
他似乎在琢磨什么,我问他:
“怎么了?”
苏世锦摇摇头:
“没什么。”
我总觉得他有心事,但也不好询问什么。
我的手攥紧了离开的时候拿的一个壶。
苏世锦似乎也注意到了:
“你一个女孩子,带着壶做什么?”
“喝酒。”
我扯谎道。
我其实想买小瓶子来装药引,这样能方便点。
“你是来带我买东西的吗?”
“自然。”
“那我要这个。”我指着一个小金甁道。
他把瓶子买了下来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没有勇气和他对视。我想到,自己是妖。而且——
他身上有股清冽的味道,让我想要扑上去,茹毛饮血。
我跟在他身边默默地走着,这个时候忽然撞到了一个摊位。
我慌忙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在抬眼的那一刻却看见有什么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个做泥人的地方。
我指给苏世锦看:
“苏公子,你看那个泥人!”
苏世锦手里拿着一把羽扇,他慢慢地摇着,一看就是心不在焉。
我拽拽他的袖子:
“你看呀!”
他合上了羽扇。
面前是一个老婆婆。她穿着褐色的布衣,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了。
旁边的凳子上坐着的大概是老婆婆的儿子。
老婆婆看着我走到她前面,手里的泥巴竟在顷刻间变成了一个人形。
我感到惊讶,便驻足看了许久。
她捏的泥人真有灵性,好像活物一般。
那老妪的儿子大概也是天命之年,笑道:
“你们这对儿感情真好。”
说话间,那老妪便把泥人点上了眼睛。
我刚想解释,忽然手被人轻轻握住。
苏世锦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雕刻好的两个泥人。
那女的分明是我,另一个泥人的小模样眉宇清雅,鼻梁高挺,嘴唇微敛,却皱着眉似有心事,分明就是我身边的某人。
我在惊讶于这些民间人的手艺时,却听到苏世锦低沉的声音:
“这些多少钱。”
“六文。”
苏世锦松开我的手,面无表情,好像刚才牵我的另有其人。
他给了她一两:
“不用找了。”
我们继续并肩而行,我问他:
“你为什么把一个大银元都给她呀?”
苏世锦的脚步停了下来。他道:
“你觉得有些东西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吗。”
“不是吗?”他们人间不是用钱来买东西的吗?
他回过头,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我:
“不是。”他顿了顿道:
“有些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
我们恰好走到一个裁缝铺前,老板娘热情地招呼我们,我感到有些不习惯,可是苏世锦却把我推了进去。
他看了几匹布,而那老板娘再给我量体裁衣,我有点受宠若惊:
“你要给我买衣服?”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随手拿起案子上的竹简,看了起来。
苏世锦明显对我感到不耐烦。我不明白,既然他不愿和我出门,为何又要带我过来买东西?
“衣服多久可以做好?”
“叁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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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救赎我 (锦)03
苏世锦和我从铺子里离开的时候,我隐约感到在我的后方有个白影。
他好像也感觉到了,因为我看到他也回了回头。
他眯起眼睛:
“林瑟,你在这边等我一下。”
“你要去哪儿?”
他朝着反方向走过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一双手拍了拍我的肩。我回过神来,看见一个漂亮的男子好奇地看着我。
他穿着白色的绨袍,眉飞入鬓,桃花眼上挑,唇红似血。
他如同仙人一般,说不出的漂亮。
我总觉得他就是方才一晃而过的身影,但是我和他并不熟络,所以也没有多问什么。
“这位兄台,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漂亮男子吞了吞口水:
“林瑟。”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好奇道。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是谁。”他得意道:
“你是妖。”
我的瞳孔放大,抓住了他的领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
漂亮男子却显得很镇静。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引导着我松开了他:
“别担心。这么奓毛做什么。我和你是同类,你师父叫我保护你。”
“你也是妖?”
他哼道:
“那是当然。”
“你是什么妖?”
“狐。”
“那——你叫什么名字?”
“徐立川。”他邪邪一笑,看着一个方向:
“对了,你离那个苏世锦远点。”
“为什么?”
可当我再看着徐立川的时候,发现他凭空消失了。
“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头,被苏世锦的声音吸引过去。
他疑惑地看着我:
“发什么呆?”
“你去哪儿了?”
“以为见到了熟人,于是去看看。”苏世锦很明显不愿多谈。
“哦。”
我慢吞吞地走在苏世锦身后,想着徐立川的话——他叫我离苏世锦远点,为什么呢?
*
是夜。
我住在苏府的偏房里,靠近树林。
我的双手托着下巴。这可真是个寂寞的夜晚啊。
这是月圆之夜,所以我把新买的小瓶子拿了出来,往里面倒了药引,而后一饮而尽。
我原本是想睡的,可是一阵清扬的音乐便从窗外飘了进来。
是用瑟弹的。
我陶醉于音乐中,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乐声竟然愈加婉转悲凉,仿若一个泣女在诉说衷肠。
我终于忍不住了,穿上鞋袜,从屋子里走出去。
我学瑟已有十余年的时光。从我记事起,师父便教我弹瑟。他说,女孩子一定要有可以傍身的本领,不要依附于别人。于是从小那些花样我都学过,什么刺绣女红,我甚至还会作诗写字,但这些爱好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弹瑟了。
声音是从大院靠近树林的方向发出的。
那是苏世锦住的地方。
不会是府中的哪个丫鬟吧?丫鬟没那么大的本事。
难道是苏世锦的妾侍?我印象里,苏世锦的府里好像没几个女眷。
当我走到大院的时候,看见了他,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像死去的鬼魂般吓了我一跳。
苏世锦显然也看到了我。但是他并没有理会我,而是继续弹着锦瑟,他手中的弦被他一拨,仿佛带有了魔力,嘈嘈切切,却让人感到哀伤。
他以快速弄弦拨出的声音为结尾。我没有听过这个曲子,但是他的结尾丝毫不显突兀,只是有种伤凉之感。
他端坐在那里,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你为什么弹这个曲子?”
他没有说话。
苏世锦穿着白色的袍子,看上去竟然有些弱不禁风。
“乐调有点伤凉。”
“哦?林姑娘还对锦瑟有了解?”
他的语气有点嘲弄,但我没有理会,只是认真道:
“只是略懂一二。不过听也能知道,苏公子的琴技绝对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了。”
苏世锦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我:
“怎么说?”
“你开始弹奏的调调和汉乐《花间调》很像,但是明显不在一个旋律。也就是说,只是给人的感觉类似。而这个调子我并没有听过,我猜大概是公子你自己作出的。你方才的尾是即兴之作,虽说与前调衔接并不突兀,可是总体转折太快,因为,”我停顿了一下:
“你不想让我听到原曲的结尾,对吗?”
我认真地看着苏世锦,不放过他任何表情。眼前男子忽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懂的倒是不少。”
“不过音乐不就是用来互相欣赏的么?你其实不必避讳我。”
他合上了琴。
“那个结尾,你不会想听。”
“苏公子的乐声这样一流,难道你不是京城里的乐师么?”我猜道:
“可是你为什么弹这个调子呢?真是看不出来,你有心事?”
他抿了抿唇:
“时间不晚了,林姑娘还是早回罢。”
“我也会弹锦瑟。”我忽然道。
苏世锦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脱口而出的同时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真的不是想要炫耀,而是……道不明的一种感觉。好像是想证明,他会的技能,我也一样会。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有时间林姑娘可以指教琴艺。苏某告辞。”
我没想到,苏世锦第二天就抱着锦瑟,到我的偏房来了。
平日里我有早起的习惯,一大早看见他出现在我的门前,竟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等你教琴。”
我还以为他只是一句无心之言,没想到竟做了真。
“林姑娘还没有用早膳?”他问我:
“我吩咐厨子给你端来。”
我有些受宠若惊:
“公子真是个好人,我竟无以为报。”
“教我琴便是报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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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救赎我 (锦)04
苏世锦告诉我去苏府旁的树林等他。
我用完了早膳,撑得饱饱的,走出门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仆从。
我天性自由友好,本想与那仆从说声早,结果他看我的眼神仿若洪水猛兽。
我感到纳闷,可是也没有多想,便从苏世锦告诉我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他早早就坐在了这里。
其实以一个外人来看,苏世锦自然是长得极好的。他有很有灵气的丹凤眼,吊着眼尾看人的时候不比徐立川逊色。他动作矜贵,穿着考究,而眉宇间总有着淡淡的傲气。这样的人,不应该总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包括现在。
苏世锦没有什么表情,他轻抚锦瑟,轻声道:
“你来了。”
他指着他旁边的凳子:
“过来。”
“你都会弹些什么?”
“《圣女果》、《胡桃木》、还有……”
“怎么都是些山川草木。”他不以为然。
“还有……《断殇》。”我轻声道。
说到断殇的时候,我看到苏世锦的眉心明显跳了一下。
“我记得《断殇》,很久以前就失传了。”他漫不经心道。
“是的,”我道:
“可是我恰好有一个复刻的拓本,不管歌曲是否真实,我都是按照拓本上写的曲子来弹的。”
“在归吾山?”
我后知后觉到这个人想问出什么,于是选择闭上了嘴。
他看着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而更显得悠闲:
“不想说也罢。”他推了推琴:
“林姑娘弹上一曲罢。”
“弹什么?”
“就《断殇》。”
其实《断殇》这首曲并不好弹。我只能把谱子记得七零八碎,但是话也和苏世锦说了,我总不好推脱。此刻我很后悔自己的多话。
苏世锦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出来,让给了我。我听话地坐了上去,轻抚着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