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豹事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半熟小桃
陈淇汤将车速放慢,突如其来的惊心动魄平稳下来。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有点解救成功的自得,“哈,你问我,这事儿不是你最清楚的吗,当年可让他一通好找都毫无收获呢。”对上她的目光,他又老老实实关心起路况来,“这地方可是说多了去了,我是有求必应吧,你倒说说该怎么谢我?”
岑迦笑骂了一句,“开好你的车!”她遮住眼睛,克制眉毛不要为逃亡的狂喜而扭曲起来,浑身都是颤抖的,她多么想大口呼吸夹雪的冰冷空气,冻住她莫名盈满的眼泪,再也别想,再也别见——接着,就是一瞬间的事,他们感受到了强大的、几乎失控的冲击力,车身向公路旁的绿化带撞去,她清晰地看到陈淇汤的手脱离了方向盘,而她则猛地向前扑去了。会死吧,他不会让我死吧,还不如死吧。雪花像黑白电视失灵一样扑满现出裂纹的前窗玻璃,晕眩压过了痛感,啊,又输了。
在昏过去前,感受到一双手臂将她捞起,是她永远、永远逃不开的一双手臂,一个圈套,一句诅咒,“姐姐,你想去哪里啊。”
花豹事变 水洞天
水漫上面,绽开晕满杀机的窒息。在眩目的余震中,掀起眼皮只看见湿濛黑意,吸饱水液的绸罩贴面催化出失序的纯情。嗅到用惯了的香波味道,氤成一张网黏附住活的感官。很密很烫的水蒸起雾气,既像一回周到的清洗,也是小小浴室里意外的涨潮。
像是一条被打捞上岸的人鱼,维持湿润才能使鳞片鲜艳,岑迦用水淋淋的手撑着上半身向后摸索去,想逃开,后背却贴上一堵瓷砖墙面,她记得他们的浴室错落着蓝白与铜绿的小色块,是打散了的拼图不讲规矩地乱乱排列着。墙上凝起的水珠被她的皮肉挤碎,渗入脊椎骨一溜儿冷意,玻璃碴似的。
扑面的水粒子中和掉温度差,却怎么也消化不掉她的恐惧。
睡裙被打湿,黏在身上像一张糯米纸,半化开的,她紧张地揪紧袖口,话在晕眩中生成得比蜘蛛产丝都迟缓,“……沉,沉圆?”
一只手碰上颈间,以极缠绵的手势在两块锁骨中形成的凹陷间轻点,搔得她颤抖起来,接着,沿着水线下滑的过程走上胸脯,隔着那层浇到透明的睡裙画出一个圆圈的形状,岑迦觉得这是在将自己解构,吐息都屏得断续起来,怕被他捏碎吗。可对答的声音是如常的轻慢,因水汽而隔出失真的甜意,“是我啊,姐姐。”
“我们回家了。”
墓园,逃跑,换车,陈淇汤,撞击。这些词条将昏过去前一秒看见的玻璃裂缝黏合起来,岑迦却为自己的完好而惊怖起来。哆嗦着手要去取下眼罩,却被顺势挟住手腕逼上墙,抓着她的手分明秀细,却让她的喊叫都变回软弱的呜咽,“疯子,你做什么了?是你撞过来了对吧,我明明——陈淇汤他……唔!”
手指在她讲出这个名字的下一秒填入口腔,几乎就要将余音按碎在她体内一般抽插起来,更像溺水,口涎没出息地渗出,消融在使皮肤蒸红的热水里。内壁黏膜酸涨得就快含不住那根异物,他在重现她在自己身上施过的淫刑,却浑身割肉的痛感,“姐姐要逃吗,这是要我的命啊。哈哈,我的死活无所谓对吧,那又何必在乎别人呢?”
喉管脆弱地闭拢,又在他的侵入下娇娇敞开,他缩回手指,捋猫后背一样摩擦着岑迦的舌面,听她含混着哭声的干呕,脸红了,怪可爱的,很难受吧,我都这么乖了,“不许叫他名字啊,我已经,已经很嫉妒了。”
将濡湿的手指撤出,滑过她在水流下被分割得些许扭曲的脸庞,水痕很快消融,沉圆想如果自己也能失踪在姐姐的唇舌中该多好。他吻上去,带着一点恨意的暴烈啃咬,血气充盈在齿间,岑迦也多了一道和他一般的情色伤口,竟像凭空连接的血缘标志。她毫无配合的自觉,偏偏扭动皆被变形为催情的讯号,害他们颠簸着滚上瓷地面,珠零玉碎地溅起水来。
吻好像是过渡氧气,怎么却使两人都快溺死。
岑迦失了疯般地去踢打她,四肢却被妥帖压拢,恨不得将她钉在身下一样,她带着哭腔一遍遍问,“陈淇汤,你告诉我陈淇汤怎么样了……”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
“我多想恨你,姐姐,我明明该恨你的,”在命悬一线的间隙,她的眼罩被扯散,灯光稠散在水势奔流中,她看见沉圆蓄满泪的红眼睛,偏又笑得滟滟的。她想,也许是水吧,滴滴答答地落到她的面上,这下他们都变成湿透的狗了,“不是说和我回来吗,不是说结婚吗,原来都是骗我的啊——”
“你还要骗我多久才足够?”剥下睡裙的动作像一场恋恋的退潮,所有的隐瞒随着裸裎的过程而下沉,最后会消逝在下水道,他分开她的腿,以莲蓬头冲刷那本能微张的下身,那里随着水势的变化而翕张,翻起红黏丰腴的肉壁——忽而残忍地碾上那颗熟豆蒂,要将指腹嵌进似地将它变为扁平的标本,是惩罚她的器官对意识的叛变,“你只有身体不会骗我啊,姐姐,我只被你的身体爱着。”
在震悚的快乐与苦痛的来回切割中,岑迦只觉得自己被重构成两片,她看到自己金鱼裙尾一样柔曼地扭腰,仅一滑就吃进去他的整个儿,密集水流不断迭加清醒与失控,动物性的砝码一块块堆起来,再坍塌成理性的废墟。
她呻吟,哭喊,阵阵地笑,抽搐着高潮,她说不要了,说就是那里,说我要杀了你,说我们都疯掉了,她在沉圆身上留下青,紫,红,好斑斓的颜色,他在她体内射出来,耸动时不知是想顶坏她还是在哭,“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这样了,姐姐。”
我只能。
整个世界都浸在水里,从浴室里被捞出来时却仍觉得濒临失水。岑迦浑身湿泞地半死在沉圆怀里,想到断裂的莲茎,烫破的丝绒,她掩住面,眼眶竟还能榨出多余的水分,只是很快在他手掌蒸发。
被沉圆置回床上,柔顺得一只泥偶般经不起摔打了,皮肤还有些水汽萦绕的战栗,她想维系他们的共震也许正是同一种战栗,谁先从这无休止的爱怖中冷却下来谁就将久长地脱身——嘴唇被撬开,她就要机械地迎舌供吻的前一秒,微苦的糖液送上来,变冷的巧克力呛得她坐起咳嗽。沉圆替她顺背,猫背骨被一块一块敲过,柔情的手势使祸心活像一个例外,“姐姐要的我都买来了,我很听你的话吧。啊,哪怕我再想杀了陈淇汤,他也被好好地安置在医院里呢,估计只是脑震荡吧,我会替你去探望他。”
“警告他不要再插手我和姐姐的事。”
“姐姐,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吗?你知道的,我会答应你任何事的,何必介入其他不相干的人呢。我们的小秘密只属于你和我。”他带着她慢慢躺下,压过来的半身让岑迦再次感到肉贴肉的窒息,她的逃跑也许只是这个圈套上无规律的一次波动,和撞击一样只会增添几处划痕与凹陷。他爱的是各种各样的姐姐,乖的,美的,凶悍的,与他捉迷藏的,想置他于死地的。他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宝贝,感到无比心安,要吻她,和她做爱,千千万万次。
岑迦惨然笑笑,至少可以恨得更加心安理得一些,“你疯掉了,沉圆。”
他笑,后背在月光的映照下淤青森森,豁开的新鲜伤口露出肉来,她看不见就好,“是啊,疯掉也只知道爱你,姐姐。”
逃跑只是一桩定格的往事,已去追回的难道不再是他,已被追来的从来便不是她,无所谓,怀里抱的那具是他爱着的躯体,她爱不爱,无所谓,爱从来不是被爱的提供新一份爱的缘由,但至少可以使他将她长长久久地留低。
花豹事变 甜甜圈
他以为自己会死。
虚空中生成的蛛网结构将天花板分割成阖眼前的玻璃镜面,骨节像在散架儿后又生拼硬凑起来似的,阵阵地钝痛着。陈淇汤的眼皮因突然暴露在光亮中而吃力掀开,那个人影就紧跟着现身,每一步节奏都与病床上的他无关,只能任输液管里的点滴融进体内一样,被动接受着。
“淇汤哥,你醒了。”热水缓缓注下,匀满一杯,却只是捏在手心任不可见的尘粒黏浮在水面,不去润一润他焦到起皮的嘴唇,“多亏你替我护着姐姐,害你受伤了,很痛吧。”
陈淇汤喉管挛缩,对着那逆光而坐的人勉力笑笑,要去接那只纸杯,虚握着的手却不可察地向后退去,整个儿罩进晦暗里去,他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去看那张脸,是笑着的。
“岑迦她——”
“姐姐只是受了惊吓,被我送回我们家里去了,”沉圆维持着一贯轻缓的语调,倒像小锤一样频率稳定地一下一下敲在陈淇汤脑后,开凿似的钻着疼,他看着那张因痛觉而些微形变的脸,笑意随着杯缘上下陷的裂纹而加深,“肇事车已经在搜捕了,你的车我也当场联系保险来处理了,淇汤哥,你安心休养。”
“不要再为姐姐费心了。”
陈淇汤想起他们多年前第一次握手,那时的沉圆瘦伶得教他看上去像一只放在地板上尾巴尖和四肢一起打颤的狗,明明是在他们家,却处处都透着惧怕生人的怯劲儿,他想这样的继弟会被岑迦欺负坏吧——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闯入领地后的警惕,他看岑迦的眼神竟是带着痴的——他用病号服衣袖按住光斑晕晕的左眼,轻蔑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你姐存着什么心思。”
沉圆一愣,失手般将那杯水打落在地,纸杯已快碎开,滚了两圈儿瘪下身。他耸耸肩,鞋尖碾过那滩水液再轻巧地撑起身来,忽地伏近病床,像燕子穿堂挟着难防的狠意,“原来淇汤哥也知道啊,难怪,只有姐姐不懂我的心。”
窒息感涌上,漂亮的手袭住陈淇汤的脖颈,虎口处有着青紫的细细血管绽开,舞步似的纹路,怎么都该款款牵起女伴的手竟蓄满杀机。在失神中他听见沉圆依旧带笑的声音,力道逐渐地收紧,“既然知道就别插手,横在我们之间这么久,知道自己多碍事吧,识趣些滚远点,不然下次就不只是一辆车和脑震荡了。”
陈淇汤挣扎起来,“你——果然……和她说的一样,疯子!”
“不疯你就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啊,我怎么能,”指节在攥到发白时摹地松开,他注视着那个大口呼吸的,可怜的人形,如今是罩在他身影的阴翳之下了。想起雨幕,游戏机,溅泥的鞋袜,他像狗一样环伺了太久,为了姐姐,他情愿,“我怎么能让她再一次离开我?”
讨厌,像蛋糕上有一角被苍蝇停留过的,奶油表层发生皱缩感踞上他的心。可偏偏是他不忍吃下去的一块,如果割掉脏掉的部位他也要被刀割肉般痛起来。
“你知道,你帮不了她的。”他耸耸肩,要抖落什么似的,“我可不是在做什么坏事吧。”
监测仪不正常地哔哔响起,护士赶来时看到看护人正面色平静地接热水,而病人大声咳喘着。“淇汤哥应该还需要休息吧,等下我会再续上一段时间的费用。”看护人将纸杯稳稳搁上床头柜,萦绕的白气却如冻结一般,他对病人关切又疏离,转身告别的动作都维持着好教养,“安心养伤吧,还等着你平安出院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姐姐,姐姐。手指在电梯按键上轻巧地打着拍子。胃口从服药后就渐渐变差,甜食的戒律更是在学舞后刻在舌面了一样,可心情太好,绕远路为姐姐订到了限购的甜甜圈,糖霜与碎巧不健康地厚厚匀满表皮,香味透过纸袋,唤活他心底在枕头下藏铁皮糖盒的小孩子。会喜欢吧。
在车上时,他替岑迦尝了一只,咬下一个缺口,齿间就净是化不开的甜意,逐渐结成黏厚的膜堵在口腔里。想到不能一回家就去吻住姐姐了,难免伤心了一会儿。从前她也会以这种借口来回绝他的索吻。
我替你吃啦,你不许告状。那时候岑迦更无赖些,一小盒岑周川出差捎回来的点心说是任他们分,她来回比量,剩给沉圆的只有尝个新鲜滋味的一口,还特意现到他跟前去吃,酥酥屑屑掉落,还得他去清理,清理后想去讨一个吻,又被她说腻得发慌躲开了——起初还有些馋的,可当另一种欲望滋生之后,味觉退化了似的,倒情愿将整份都让给她吃,只盼望着她能发发善心嘉奖一下自己的好表现。
“我吃不下。”
可如今岑迦试着绝食。
见他献宝似地将甜甜圈逐一摆在盘里再端上来,她没有动作,身下的沙发竟像一个据点,她得时刻提防着在这一周以外的讨好,怕意志被空瘪的胃袋给消化掉做补给。
也要不时地投弹示威。
“你以为我是给点儿甜食就能听话的小孩吗?”她拿起沉圆咬过一口的那只,再掷出一条抛物线,啪,稳稳地落在垃圾桶里。
中间那个洞好像他损坏了一部分的心。
他好脾气地去抱她,去吮那只沾上几粒糖粉的手指,舌面一缠一裹就融化了,哪怕岑迦一使劲儿就有使口腔黏膜出血的风险,他也只是含混着道,“没有啊,我知道姐姐从来都不会听话——没关系,我一直很听话就够了吧?”
“我也替你去看你的同伙了,哦,陈淇汤,”这个名字瞬间使怀里还在挣动的身躯僵下来,他不紧不慢地在她的指周留下一圈艳情的齿痕,也许不必测量他也烂熟她该戴的戒指的尺寸,“他还说我是疯子啊,真是和姐姐说得如出一辙,怪让人嫉妒的。”
岑迦猛地将手指撤出来。
她逼自己集中精神,笑得冷冷的惨淡,“现在又在拿他来威胁我了吗?我爸,陈淇汤,接下来又有什么值得你来绑架我?”她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肚皮,第二拳却被那人的手慌乱地攥起来了,“是这个吗?”
哪里那么快的怀上小疯子,只是不想她受一点儿疼。他常常陷入一种甜蜜的忧虑里,类似发痴,一个有着两个人血缘的小孩,是不是会是泡在坏水儿里长大的,又漂亮,行凶时怕要比姐姐更眼睛不眨。尽管来来回回地想象着,却又不愿生育之苦降临到岑迦身上,更不想姐姐被新的生命占有——他们欠着的时间,实在太多太多。
还太早了。可他笑着,总爱说些教人后脊发凉的话,这算不算是一种高明的报复。“我只能靠威胁的手段啊,怎么办,我实在无耻,坏透了,是不是?”他将甜甜圈送到她口中,任色素和香精自欺欺人地发酵甜度,轻盈的,他破了一个洞的心被她咬碎了,在她的身体里再度完整起来吧,“恨我是恨不完的,先放一放,吃一点东西吧,姐姐。”
花豹事变 番外/藏尾巴
节前宋春徽买了很多汤圆,码齐了各种口味的一摞装进冷冻柜里。岑迦实在想不通主妇怎么都对有序收纳这门活计如此上心,费劲儿倒腾了一阵才找到被掩到里层的冰激凌,旋开盒盖时冰粒跳上刚擦净的桌面。
她是不会取抹布来收拾的。宋春徽总是将家务做得那样周到,她幻想的被继母支使着系上围裙擦楼梯的戏码从未上演过,养得她总要举起瓶来瞅半天,才能通过晶体颗粒的松散程度分清糖与盐——岑周川说了不下十来回她这样,以后成家是不行的,可沉圆总是一面替她扫净烂摊子,一面说是爸爸宠的啊,姐姐是咱们家的公主。
你就知道替她说话——岑迦挖空了冰激凌中心,冻出冰碴儿的奶油体稠稠地滑进喉咙里,顶绵软的一团,她来不及咬牙切齿就融掉。她用他护着自己了!到底还是他总爱装成摇着小狗尾巴的乖家伙,总来讨好她和岑周川。他们都被他骗了。
想起他按照深浅繁简一律用防尘袋隔装好的舞蹈服,总藏在书包深处拉链夹层里的铁皮糖盒,以及来到她房间里总被擦得瓶体通亮的香水,她看向烧开水拆了一包汤圆下进锅里的宋春徽,早有四只碗一溜儿摆好。
到底是遗传吧。
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穿好外套,将空掉的冰激凌盒端起,扔进个新垃圾袋里,拎起来就往外走了,岑周川看着她又得念叨她浪费。没办法儿,她哪里肯顺手将各个房间的垃圾桶清空了。
要不是非得寻个由头出去,她恨不得轻手利脚地揣着兜就走了。
下了一夜的雪,扫开的路很快结上一层新冰,被踩得化成脏兮兮的冰泥。冻鼻尖的冷,她将自己半张脸缩进高领毛衣里,还隐约能够看见呼吸渗出来的稀薄白雾。走得脚下打滑,讨厌,错过情人节的人还要她出门来接,等等,她才不要和他过情人节。
“姐姐!”
她听过这样的脚步声,不规律地吧嗒吧嗒着,别人家带着狗出来玩雪,那小动物也是这样在雪地里撒欢儿的。她当即转过身去,做出往回走的架势,结果深一脚浅一脚的,半步子没迈出去就险些一个踉跄。
被人从后面捞起来了。
“姐姐,你真的出来接我了,”沉圆背着一只很大的行李包,倒还有余力将岑迦拢在臂里走得飞快,他想尽快亲她,抱她,弥补情人节却在外地演出的缺口,“昨天你不接我电话,我难过得不行,以为你不会像说好的那样来接我——结果你来了,我好高兴。”
“我出来丢垃圾,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儿?”她挣脱不开,一路被他带回楼里,甚至被捉着手指按了待上的电梯键,好不容易松开,他还像只雪蓬蓬的狗凑过来,又冷又密地堵住她的去路,两人身上又沾上新的雪粒,化在皮肤上幽幽的冷,“姐姐骗人,我知道你想我的。”
岑迦一个闪身进了电梯,挂件儿似的小尾巴也摇摇着挤上来。门关之后,几乎不给她讲话的余地,一双唇就忙不迭地送过来,揽在她腰上的手收得害人窒息的紧,她不自觉地踮起脚来,舌尖体验到久违的热度,要一口口吃掉彼此似地吮住,她觉得当真被狗拱了满怀,快要招架不住了。
怎么就那么想念。
电梯数字一个个快要逼近他们的楼层,拾取残余的清醒,岑迦利起前齿磕上在她口腔里使坏的舌,听着他“嘶”着恋恋收回去,脸也说不上是冻红的还是怎么,委屈又窃喜着,像进入戒断期又在口袋深处翻出最后一粒糖的小孩。
会撒娇,会卖乖,会耍无赖。
“姐姐吃了甜的是不是?你怎么算好我回来的时间的?”小孩抛出的问号能够组成一部关于姐姐的百科全书,他的话总会在小别后变得多一些——对着她是这样。就这样一路进了家门,来不及去向父母打招呼,卸掉行李包就又围过来了,恨不得蹭蹭她的膝头,岑迦只觉得他看着她,就是化出无数个吻逼向她的全身,“姐姐也想我是不是?姐姐,情人节——”
岑迦瞥他一眼,也抛出一根驯养绳似地圈牢了遍地撒欢的小狗,不许他太得意忘形了,“你的尾巴要露出来了。”
桌上汤圆早都盛好,是为了顾着岑迦吃不来烫的提前为她放凉的,“小迦先吃,圆圆再等等。”宋春徽留下这句话又进厨房里张罗了。
岑迦吃不多,四五个晶莹剔透地卧在汤碗里,糯米薄皮儿底下滚着圆墩墩的芝麻馅,咬破时还有烫意,但与方才那个吻比起来,嘴唇上的烧灼感倒也不觉得多么痛。
她看着岑周川向沉圆问这次演出的具体情况,摇尾小狗又变回顶顶老实乖顺的人,回答起来像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但再出色的小学生都有不会的题——他的那碗汤圆端上来,他吹了吹再往里送的,可还是被烫到,腮颊都给涨红,偏偏眼睛因泛泪而格外亮,不中用,又无辜得很。
是被她给咬的那一下子,舌面破掉的。
“这孩子,早知道该叫你妈也像给你姐姐准备一样,提前盛出来会儿的。”岑周川也心疼起来,岑迦心说就会赚可怜,这一家都要叫他收买了,父亲就又调动起她来,“去给圆圆倒杯凉水,别就知道坐着。”
岑迦懒得理他,将碗一推,慢悠悠走了。
岑周川很有些尴尬,要起身去接水,倒是沉圆先拦住他,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爸爸,怎么能让姐姐来做这种事呢。”
沉圆回到房间时,姐姐正背对着门坐在床上,床单仅因她坐下去的那块下陷出些许褶皱,岑迦的存在就像他生命里的唯一那么点儿失序,于是欲望变得走形开来,并逐渐要膨胀出摧毁的力量,他情愿信不破不立,于是他觉得,她在便是拯救。
地毯踩过与跪陷的声音同样轻柔,与小狗脚印在雪地上蹦着跳着的痕迹不一样的,在沉圆不在家时,岑迦常常觉得自己的心上有一块犬形的缺失。现在看着他跪下来,头试探着蹭上自己的挚爱,后颈骨漂亮地隐进毛衣绒线里,脆弱地被织物覆盖住,突然觉得心里涨满了。
“姐姐。”
他想说情人节礼物在包里,想说,以后的情人节都让我陪着你过吧。
“被烫到了还那么多话啊,”可是姐姐的吻来得更快一些,舌尖的痛感倒被搔得心脏狂跳,这是给他的礼物吗,好开心,可怎么能这么说,算了,算了,姐姐说什么都对,“我才不会和你过情人节。元宵节快乐才对,圆圆。”
他觉得些微缺氧,一定是昏了头了,要不为什么骤然如此伤心却只想多吻一些。他想要的不止这些,连个像样的纪念日都没有的关系——可是该怎么办,既然一开始就决定做姐姐的小狗,那是不是就不再有做情人的余地。
他呜咽一声,只将上半身高高直起,使她为他俯下身来的姿势更方便些,跪得有些痛了。姐姐,姐姐,可能这一辈子都学不会藏好尾巴了。
花豹事变 裁缝尺
沉圆不再关着她了。
他的工具箱里有一把小锤,取来当着岑迦的面将那只制作精妙的脚铐给敲得裂成好几块,丢了,她只冷眼看着,知道他从来都很会装乖的骗人,说不准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将她再收拢。
但又有些懊恼起来,设想过一万次出逃被抓后的惨相,可当他总带着笑将蔬果汁递过来时,倒不如服毒般难咽了,只是为他的万全在握而胃部翻涌起来。
“姐姐虽然骗了我,但我不能像你这么不守诺言呀,我都是言出必行的,”沉圆在镜前比量着新为她买的裙子,手势轻缓得岑迦想象不出他驱车撞上来时的狠意。“只是姐姐不让我放心了,与其让死物弄得咱们都不舒服,我想还是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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