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要离刺荆轲
他父亲最缺的就是军队的支持了!
自李陵没于浚稽山后,堂堂的大汉太子,国家的储君,就没有了在军队的支持者。
而哪怕是如候这样的亲信将军,这些年来也有些与太子愈行愈远的架势。
而现在,这些大将,却破天荒的遣了子侄,来向他问安。
这可就了不得了!
往小了说,这表示这些大将欣赏并且看好他。
往大了说,甚至可以表述为这些大将在试探和选择效忠对象!
而无论他们的意图如何,这都意味着他本身地位的提升。
这份恩义,刘进决定将之记在心中。
以后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
定了定心神,刘进坐下来,问道:这几日南陵县可派员来通知张兄了吗?
在刘进想来,南陵县方面,这会应该早已经派人过来了。
毕竟,自己的祖父,对于这张子重的看重,可是非同一般。
就算南陵县疏忽了,太常卿商丘成,也肯定会提醒他们的!
张越闻言,微笑着摇摇头,道:可能南陵县县道,公务繁忙,一时未有空暇来处理吾的事情
不妨事的张越对刘进道:反正,如今距离待诏之日还早
他要去公车署待诏的时间是下月庚子,也就是十九号。
与现在还有二十天时间。
其实,张越也很好奇。
究竟是谁,如此不要命了!
竟然胆敢在这样的事情上拖延。
刘进听了,脸色沉重,他轻声道:南陵县真是胆大妄为啊
他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南陵县,竟然胆敢在这样的事情上搞鬼。
这也让他对于官场的龌龊有了些初步认知。
一个南陵县,就敢在这样的事情上面搞鬼他在心里叹道:可想而知,关东州郡和那些地方豪强,会是怎样的情况了!
同时,心里面,他的老师们给他描绘的美好未来和理想世界,更是出现一道大大的裂缝!
或许祖父说的是对的有生以来,刘进第一次开始尝试去理解和代入自己的祖父的立场。
然后他发现,哪怕是他在哪个位置上,恐怕也只能如此。
面对欺上瞒下的官吏,面对那些盘根错节的地方豪强。
除了杀,还能有什么办法更快的清理这些问题吗?
没有!
只是
难道真的只能靠杀人来解决问题吗?
刘进曾经听说过,二十余年前,酷吏王温舒治河内,一上任就开始杀人。
整整杀了一个冬天,血流十余里,死者数千计。
结果他还不满足,叹道:令冬月益展一月,则吾事成矣!
王温舒这样滥杀,河内郡的豪强固然是被杀光光了。
但无辜牵连者,也极多,冤案不知凡几,河内民心尽丧。
甚至,开始出现了大股盗匪,视法律于无物,穿县过郡,地方法制败坏,秩序形同虚设,民心惶惶。
一时间,刘进的内心更加迷茫起来。
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他的祖父严刑酷法,株连罪犯,已经被证明是失败的。
但,若是放松对地方豪强的警惕和监视,却可能更糟糕。
他有些无所适从。
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了吗?
年轻的大汉皇孙,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看着眼前这个神色迷茫的年轻人,张越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体。
这几日来,他其实一直在思考和琢磨这个年轻人与他祖父的身份。
汉家朝堂上,姓王还有这样威势,能够让驸马都尉金日磾都为之奔走的人家,基本是没有的。
王氏外戚,早就gg思密达了。
当今天子,对他的母系外戚,甚至可以说深恨至极。
这个记仇的皇帝,在王太后死后,宁愿去亲近自己的乳母金氏,也不肯多看王家几眼。
而其他符合条件的家族,也基本都被一一排除。
在除掉了一切答案后,剩下来的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虽然张越自己都不敢相信,但,他却不得不信。
倘若自己猜测的是对的。
那么,眼前此人的身份恐怕已经呼之欲出。
第六十二章 灾难
若是其他朝代,张越是不敢这么去猜的。
但是西汉,却不一样。
老刘家的历代天子,都是些活泼好动的人。
当今天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自建元元年登基以来,凡四十六年,他游遍几乎大半个中国。
去泰山封禅,到长城边塞勒兵,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南至江都,以观长江之险。
甚至亲临黄河决口处,指挥军队堵塞决口。
这还是他公开的巡游史。
那些私底下悄悄的微服出行次数,不知道有多少次!
尤其是年轻的时候。
他经常化妆成平阳侯盖候,在关中到处乱逛。
有时候兴致来了,带着随从卫兵,在野外露宿好几日。
出奇的是,这个在朝堂上杀伐果决,动不动就要杀大臣全家的天子,在微行之时,对于那些冒犯甚至得罪他的百姓,异常的宽宏大量。
关中大地有关这位天子以及他的父亲孝景皇帝微服出巡的故事,多的不可计数。
甚至就连张越回溯的史记与汉书之中,也不乏有着确认这位天子微服的确凿证据。
但,猜归猜,张越终究不敢去确认。
杨修有什么好学的?
司马懿才是正道!
所以,哪怕猜到了对方可能的背景,张越也强行催眠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对这位王公子的态度,也很明确——不主动攀附,不刻意接近,更不会对他特殊对待。
来了欢迎,走了不送。
爱谁谁!
刘进却是琢磨了半天,最终,抬起头对张越道:吾这次正好带了两个颇晓礼仪的家臣,张兄若是不嫌弃,吾可命他们为张兄讲解宫廷礼仪和面圣细节
张越当然也不拒绝,拱手道:有劳王兄
刘进思索了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此番来见张兄,有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
他的眼睛,看着张越都有些发抖的样子。
似乎是既希望张越能够点头,但又期盼着张越拒绝。
张越看着他的神情,心里面也有些狐疑,但拿不准,所以道:王兄请说
刘进却是仿佛泄掉了全身力气一样,长叹了口气,然后拱手问道:吾常闻左右贤才及诸生,皆曰:国朝之事,在于外有征战,内有佞臣,如与匈奴和亲,烹桑弘羊,则天下事毕张兄上次言及匈奴之事,令在下茅塞顿开只是这桑弘羊,张兄怎么看?
他这个问题一出口,他身后的几个随从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就连袁常,也悄咪咪的竖起了耳朵。
刘进则在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悄悄的握紧了拳头。
战争与桑弘羊,是他的老师们在他耳边说的最多的两个事情。
甚至,老师们议论桑弘羊,唾弃和诅咒他的次数,比起战争还要多很多。
在他的老师们嘴中,桑弘羊,这个国家的主爵都尉,盐铁事务的负责人,简直就是坏的脚底流脓,口舌生疮,甚至从小就表现出了邪恶特质的佞臣。
他操纵盐铁,盘剥百姓,不顾国家体统,列市贾肆,与民争利。
真正是可恶至极!
更重要的是他还助纣为虐,拼命的支持国家对外开战。
老师们说他‘闻战则喜,闻胜而歌’。
简直就是天下最坏的大坏蛋,穷尽人间一切词汇也不足以形容他的邪恶。
应该马上立刻烹了他,那么,世界的大部分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了。
以前,刘进也很相信这些话。
是啊,老师们是君子,君子难道会说假话吗?
况且,这桑弘羊确实坏透了!
不仅仅把持盐铁事务,堂堂国家九卿,居然去市场叫卖,丢进朝堂的脸面,此人甚至还摊派利润指标给下面的盐官和铁官。
谁没有完成任务,谁就滚蛋!
其用心险恶至此,难怪上苍震怒,这二十余年来天灾不断了!
但现在
他却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特别是当他发现自己的老师们在战争问题上撒了谎后,他不得不去揣测,他们又在桑弘羊的问题上欺骗了自己。
倘若这是真的
刘进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面对那些他曾经尊敬和爱戴的老师们。
张越听了刘进的话,微微一笑,道:桑弘羊,国家重臣也,岂是我这样的寒门之人所能随便议论的?
不过既然是私下谈论,且是王兄问起,那我就与王兄谈一谈这国家财税政策的问题吧张越站起身来,看着刘进,轻声说着。
自穿越以来,无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张越自己所听到的士林议论。
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一个事情——什么时候烹了桑弘羊啊??
在很多人的意识里,似乎只要烹了桑弘羊,那么国家内部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了!!
张越每每想及此事,一脸的黑人问号。
国家出了问题,杀一个所谓的佞臣就可以了???
这不就是东林党的调调吗?
且不谈,这人是不是奸佞,就一个问题——国家有问题,一定是体制政策出了毛病,这是杀一个所谓的佞臣就可以解决的吗?
更别提这些人还把什么老天爷不下雨,老天下了太多雨,起了蝗虫,发生了瘟疫,甚至地震,都推给桑弘羊。
说起来,‘请烹桑弘羊’这个节奏,是故御史大夫卜式带起来的。
卜式是什么人呢?
一个老好人,一个没有读太多书,因缘际会,爬到高位的人。
卜式死后,很多人就开始跟风。
烹桑弘羊,甚至已经成为汉家的一个梗了。
以至于,有将军领军归来,看到桑弘羊还活蹦乱跳的在朝堂上,甚为惊讶,以为对方早就被烹了。
但桑弘羊做错了什么事情?
当然做错了!
他主持的盐铁衙门,权责之大,超乎你的想象。
除了把持盐铁衙门,主爵都尉还肩负着征收商税平贾均输平准屯田酒类转卖等等权力。
现在的轮台屯田事务以及九原酒泉等地的边塞屯田,都是由桑弘羊在负责。
为了赚钱,这个商人出生的官吏,彻底的不要脸面。
他曾经带着全体治粟都尉的官吏,公然在长安九市叫卖货物。
跟个小贩一样,向百姓推销产品。
他也曾辣手整治和打击投机倒把囤积居奇的不法商人。
更可怕的是,他的领导下,汉室的官制盐铁商品,一度占据了八成以上的市场份额。
将很多私盐商人以及私营冶铁作坊主,打的溃不成军。
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桑弘羊这么做,等于杀了无数人的父母。
特别是齐鲁地区的大商贾和蜀郡燕赵的盐铁商人,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然而
杀了桑弘羊,会怎么样了?
废黜盐铁专卖又将发生什么事情?
别人不知道,张越很清楚!
那是一个灾难!
一个可怕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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