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要离刺荆轲
但事实究竟如何呢
后世的b乎有一句名言:想问是不是再问有没有
先说李陵是不是冤屈委屈
这肯定是有的。
但有一个问题:汉大将为匈奴所俘者,李陵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旁的不说,他的祖父,飞将军李广就曾为匈奴所俘。
但李广利逃回来后,朝堂论罪,只论其丧师之罪,而没有议论和关心李广是否叛变、投敌更没有人以李广被俘的事情来攻击他。
可能,李广被俘逃回的时间太短,无法做证据。
那么,高帝时,燕王卢绾与韩王信的例子,就更是铁证如山了。
卢绾与韩王信,叛变投敌,而且是带着军队投敌,甚至给匈奴人当带路党。
论罪行、影响力,这两位十倍、百倍于李陵。
然而,他们在汉室的宗族家人,及其祖宗陵墓甚至在长安的宅邸。
汉室和刘家,一根毛都没动
反而,温情脉脉,不断派人去联络卢绾、韩信,终于,太宗时,弓高候韩颓当率部反正,先帝时,卢绾后人率部归义。
若这两人距今较远,不能算数。
那么赵破奴父子呢
匈河一战,赵破奴父子尽丧汉家两万精骑,父子二人为单于所得。
他们在匈奴单于庭,被扣押、软禁的时间长达数年,直至李广利发动天山会战,终于觅机逃回汉家。
在这期间,有关赵破奴父子投降匈奴,为单于臣子,甚至给单于筹谋划策的传闻从来不绝。
但
天子、朝堂,始终没有加罪赵破奴宗族家人。
甚至,依旧给与赵破奴老母及妻小俸禄,依旧准许他们留居长安,享受将军家属待遇。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单单是李陵,为什么会是他在战败被俘后短短数月,就宗族被诛
李陵自己自然是满腹冤屈,多次对汉使以及苏武等悲戚哀怨,甚至做了许多诗赋,来表达自己想当忠臣,却被命运推到了如今局面的情感与心理。
可惜,李陵忘记了,他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那浚稽山中,五千江夏亡魂,那些死战不退之士,那些为了他甘冒锋矢,不顾生死的部将们。
成安候、前都尉韩延年,是李陵的生死之交。
兵败之时,韩延年与李陵约定,共赴死难。
结果,韩延年英勇战死,鲜血就在李陵面前流淌。
而李陵却在至交好友的尸体面前,在匈奴单于身前,翻身下马,跪地请降
再想到,在这之前,李陵所说的那些话,慷慨陈词的那些内容。
李陵自己不觉得羞愧吗他对得起那些在他的言语下,随他战至最后一息的江夏将士们吗
还有,李陵自己委屈满满,但浚稽山中被他泄愤而杀的那些军妇们就不委屈了不冤枉了
当然,这些其实都是细枝末节。
李陵悲剧的真正缘故,张越其实早就知道了。
性格
他得罪了几乎所有人
开罪了几乎全部人
他在酒泉、武威练兵,和李广利天天打官司,闹到天子面前,不止一次两次了。
每一次,李陵都说贰师将军打压臣朝中某些人,嫉妒臣丞相与贰师将军同流合污。
他总以为,自己有才华,有能力,所以地球应该围着他转。
典型的中二思维。
于是,他落难之日,墙倒众人推
所有人都过来踩他一脚,除了太史令司马迁等少数人外,朝野上下,一个给他说话、解释的人都没有
更遇到了公孙敖这样的人,其悲剧命运于是早已笃定。
张越在心中想着这些,已是有定计了。
李陵的性格,倨傲而自大,又脆弱而敏感。
他或许才华横溢,或许军事天赋杰出。
但有这个性格弱点,注定了他将天生为人所制只要熟悉他的为人,就完全可以牵着他的鼻子走
就如浚稽山之败,表面上看,李陵败于为匈奴重军围困,又被叛徒出卖。
但实际上,败于性格
他太骄傲,也太自大了
一个连将军衔都没有的年轻人,却不肯给李广利当后勤官。
不知道要学习、积累经验,总想着一步登天,或许君前夸下海口,信誓旦旦,拍着胸膛立下军令状,不顾客观现实。
于是,即使其不在浚稽山为匈奴所围,也一定会在战场上,为匈奴所败。
无他,准备不充分,积累不足够。
又没有做好敌情准备,贸贸然就带着五千之士出塞。
没有战马,靠着双腿,跋涉在浚稽山的崇山峻岭之中。
这不就是告诉匈奴人我很好打,快来打我吗
或许,李陵根本没将他的部将、士兵们的性命与前途放在心里,他所思所想的,或许从来都是建功立业,光耀门庭。
五千勇士,五千个家庭,在他眼中,或许只是他建功立业的工具而已。
就如同他在浚稽山中,为了发泄,于是尽杀军中随行妇人,还给这些可怜的女子,安上一个军妓的污名
故而,其性格必是自大自信,却又自卑自怯,他为人必是素有大志,却又极易屈服。
看似矛盾,实则合情合理。
如今,张越面对李陵。
他麾下有十万大军号称,刚破大宛,灭其社稷。
又是已为西域匈奴摄政王,位高权重。
以其骄傲,以其性格,张越知道,李陵一定会迎战的。
他也一定会在疏勒,摆开架势,寻求与张越决战。
这是他复仇的机会,也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我只需要考虑,李陵会在那里用什么战法做什么布置来面对我”张越心里想着,思考着。
但,在他身侧的常惠,却是犹犹豫豫,徘徊不定。
他看着张越,思虑再三,终于道:“将军,有一事,末将不知道该不该说”
“嗯”张越随口道:“常校尉尽管直说无妨”
常惠咬着嘴唇,轻声道:“犬子威,赖将军不弃,用为保安曲之军候臣上次回长安时,犬子来拜见,与臣言说:旧年,天子诛李少卿宗族,彼时,少卿之妻王氏有身孕在身,故不得行刑,得以收押掖庭后王氏生有一子,时掖庭令为张奉,奉旧得少卿之恩,于是托其子与言少卿从弟禹,禹惧天子,不敢收系,后此子为长安章城尉李钦所养,视若己出,钦,故丞相乐安候蔡孙也”
张越听着,目光灼灼,问道:“果有此事”
“末将安敢欺瞒将军末将得知后,亲往钦家所居李氏旧宅见之,果见一稚,年方九岁,容貌、神态皆肖少卿,于是报与霍公、张公,霍公、张公也都去看过,都说乃是少卿之子无疑”
“那校尉可曾问过那李钦”张越追问道。
常惠摇摇头:“末将哪敢霍公、张公亦不敢多问”
张越点点头,道:“这样做是对的”
若李陵果有遗腹子在世,若贸然揭露,无论是对那个孩子还是当年那些掩护其、保护其的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欺君之罪,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这个消息,对张越来说,却是意外之喜
两军相交,自古以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为打击对手,动摇其信心、军心,什么办法都可以用
别说这个事情是真的
就算是假的,张越捏造一个,也是毫无心理压力的。
想了想,张越就对常惠道:“劳烦校尉,书信一封,将此事与经过、缘由,原原本本写上”
“李少卿在匈奴已有近十年了若其得知,其妻为其留有一子在汉,该有多高兴啊”
“这个事情,咱们不能瞒着他,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张越咧嘴笑了起来。
至于李陵得信后,信还是不信信多少张越都无所谓。
他需要的是一个契机,一个引子,若能借此动摇李陵心智,让其作出错误判断,出现失误指挥,自是最好不过,没有也没有关系。
毕竟,张越还没有想过,一战而灭西域匈奴。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愿意他真的想覆灭西域匈奴的话,那他就不该率军来此了。
他如今该在吐鲁番盆地与塔里木盆地里,找那位不知道藏在那里的都隆奇单于谈心
比起在这里硬刚西域匈奴主力,毫无疑问,抓到那位都隆奇单于要轻松的多。
甚至可能不需要费多达力气,就可以将那位年幼的小单于带回长安,然后送去龙城与他的叔叔虚衍单于一起谈谈心,叫那位虚衍单于好好开导开导,将这位小单于引领上汉家君子的光辉大道。
如此,李陵的大军,将不战自溃。
所谓十万兵马,立刻就要分崩离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那样做的话,在汉室还没有足够把握和足够的资源经营西域的今天,等于是给乌孙人的崛起提供天然的便利。
西域匈奴一垮,乌孙人就会立刻崛起,然后要不了几年就会成为汉室的心腹大患
所以呢,张越此战的战略目的,不在于消灭李陵。
而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认清楚现实。
乖乖的,主动的成为汉室与张越的手中刀。
这就好比有一个熊孩子在班级里调皮捣蛋,作为班主任,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引导、开导和教育,而不是简单粗暴的辱骂、体罚甚至勒令其退学那太不负责了
也不符合大汉帝国,诸夏文明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
而常惠带来的那个消息,非常关键
这意味着,除了拳头之外,张越还拿到了一根叫那个熊孩子听话的棒棒糖。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节 疏勒会战(3)
夜深之际,李陵站在油灯前,看着手中的信件。
信是汉人斥候用箭射给他派出去的瓯脱骑兵的。
写信人是常惠,李陵看了,也确实是常惠的笔迹。
但内容,却让他徘徊至今。
“吾有遗腹子留世”李陵皱着眉头,心绪难以安定。
他看着昏暗的灯光,不由得想起了老母、妻儿、兄弟以及父祖。
陇右李氏,曾经的光荣与荣誉,仿佛在他面重现。
一门双将军,祖孙皆名将!
自其祖父李广、李蔡兄弟开始,陇右将门的首领,就是成纪李氏,而成纪李氏最出名的则是飞将军李广。
在他有记忆开始,所见所闻的,皆是乡党父老的尊重与拥戴。
无论是谁,只要见到他,都会说:“那是飞将军的嫡孙,我们陇右人的希冀所在啊!”
于是,他从小就承载着整个李氏甚至陇右将门世家的希望。
而他也没有辜负乡党与宗族的希冀。
十五岁就选为郎官,为天子羽林卫,十八岁就被拜为侍中领建章宫监,成为天子身边的侍卫大臣。
于是在二十岁时,他率八百轻骑深入匈奴腹地数千里而还,天下震惊!
于是拜为骑都尉,天子亲自命丞相与少府,从江夏、下邳为他选拔五千名良家子,交付与他,由他训练。
那时,天下人都在吹捧他。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未来必可为大汉军方领袖,继承和发扬父祖的伟业!
可惜……
浚稽山一战,丧师败亡,五千江夏健儿,埋骨群山。
随后,他的宗族,包括将他抚养、教育长大的老母,以及从小青梅竹马的发妻及子女妻妾乃至于家臣,皆为汉所诛。
李陵永远记得,当宗族被诛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撕心裂肺的哭号了整整三天三夜,直至昏厥。
待到醒来,他便提刀将那个据说被误传是他的降将李绪一刀斩杀。
此后十年,尽管他已重新娶妻生子。
但,他还是经常会梦到成纪老家的故里桑梓,梦见老母爱妻,梦见长安故居门口的桃树与李树。
“难道这就是大人常常与我梦中相见的缘故”李陵忍不住想了起来。
对他来说,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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