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瞰雾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盛林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笑容。他张了张手臂,坐到易渺对面:“那先说荀庭的事情,你现在想知道的问题,我都能给你一个答案,包括连荀庭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在荀庭身边待了很久,有些事情知道倒也正常。易渺很想叹气,但还是忍住了:“你说。”
“第一件事是贺敏的车祸,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其实这本身也不重要。贺敏的连环车祸和荀庭确实没关系,贺敏的舅舅的确涉及了那桩毒品的案子,但这很正常,因为这个大案牵扯到了很多你们这个所谓的圈子里的人,”盛林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表四分五裂的表盘,“贺敏的舅舅和丁大业都是那个组织在线下发展的联络人,其实他们已经很有钱了,但毒品实在是太挣钱了,也很容易就让人踏进去。”
贺敏出院之后因为大脑损伤转去了国外治疗,易渺在她住院时去看过几次,她都昏睡着。虽然一直想弄清楚车祸的事情,但荀庭对这件事始终避而不谈,她只能通过自己的渠道私下里打听,一直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因为事情被警方注意到了,他们的上家才会动手除掉这两个可以作为重要证人的联络人。贺敏是被殃及的,丁大业倒是死有余辜,贺敏的舅舅五年前也该死的,”盛林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那个组织的黑色背景在缅甸和越南都有相当的势力,本来那个陈玥也要死的,荀庭通过荀义的关系将她保了下来,条件之一就是他们希望通过荀家的力量把毒品市场再扩大一些。”
江市和周围几个大城市里盘踞着从解放年代以来就有的深厚势力,其中荀家就是最有背景的一家。荀义上一代有很大的背景,到现在也是不可说的程度。他这一代发展着便成了周围最有势力的家族,因为根基深厚,做事又不是太张扬,所以警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
毕竟毒品这种事是荀家从不肯沾的,其他那些问题就被选择性忽略了。
“荀庭不可能会同意这种事,他是不会被威胁的,”易渺听到这里,冷淡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吧。”
“你说得对,但是在那场组织内部分裂的火拼之中,双方站队时贺敏的舅舅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故意将同样作为联络人的赵启推出来做了领头羊,事后一方的势力进行清算时,自然就杀了当时站错队的赵启,而这一切都是当时在场的荀庭默许的,”盛林笑了笑,“你也知道,赵启养了赵煊堂二十年,不是父子胜似父子,这也就是赵家和荀家恩怨的暴发点。”
“荀庭没有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道其中的关系是正常的,你说他默许了,我不认同这一点,”易渺移开目光,声音淡淡的,“赵煊堂更没有理由把赵启的死算在荀庭头上,是赵启自己当初禁不住利益的诱惑做了联络人,赖不到荀庭身上。”
人为了某一件事偏执到一定地步以后是必须要找一个人作为宣泄点的,赵煊堂或许就将那股仇恨放在了荀庭身上。假使哪一天真相大白了,他也不会相信荀庭的。
有些人就凭着一腔恨意活下去,突然没了目标,人甚至会发疯。
“我知道你会维护荀庭,所以我也没有打算就这么说服你,”盛林向前坐了坐,声音蓦然温柔下来,伸手摸了摸易渺的脸颊,然后看向她的眼睛,“所以我要把你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生活。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准备这么做。”
易渺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好像都上了一层蜡一样令人恶心,不过即使这样,她也没有生气,只是看向盛林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睛:“荀庭会找到我的,而且是24小时之内。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不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逢迎 (1788)
易溯在监控录像前一遍遍拖动进度条看着易渺被装进车里的几秒,再返回去看易渺被捂晕时的场景,手背上暴起了一层青筋。他直视着屏幕摘下了耳机,铁青着脸回头看向已经在周围找了无数次的保镖。
“要你们是干什么的?”即使已经尽量压制怒火,但声音里还是泄露出怒意。
失职的人自然不敢多言,刚后退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唐紫抓着包跟在荀庭身后小跑着过来,因为着急连头发都没怎么打理,卷起的发丝乱糟糟地蓬在脑后。
荀庭没有说话,但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阔步走到监控录像前,抬头看着这片显示着小区各个地方监控录像的屏幕。史明带着一群人跟着走进别墅,更是大气不敢出,这么多年什么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荀庭脸色这么难看。
接到电话时荀庭正在公司开会,他拿着手机没有说话,蓦然阴沉的目光扫过与会的每一个人。史明被看的寒毛直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荀庭已经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易溯,渺渺出事的时候正在和我打电话,她带着手机,能不能定位……”唐紫焦急地走上前,话还没说完,看到桌上那只屏幕碎裂的手机时顿时噤了声。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即使平时再冷静此刻也忍不住眼眶发热。
“渺渺那么机灵,就算被绑架了她一个人说不定也能逃出来,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法跑步……”唐紫想得心里发紧,攥紧了自己的手机,“怎么办——”
因为易渺现在怀孕了,身体的状态是不可能和平常时候比的,任何一个小的差错都有可能让她出现危险。正因为清楚这点,所以才着急。
“荀总,这是带走易小姐那辆车查到的车牌信息,我们已经沿着小区出口的两条主干道的每一个路口查这辆车的行车轨迹了,但……路口太多,我们需要时间,”站在易溯身后的保镖在电脑上调出那个车的影像,“套牌车,车主信息也没用。跟着找下去确实在两条路以后找到了那辆车,但是中间这辆车没有停过,不知道人是怎么消失的。”
两个路口的距离,人就像蒸发了一样,在最后停留的地方只拍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甚至都很难通过体型辨认性别。
荀庭目光盯着电脑屏幕,看着那辆车在路口出现的几十秒钟,低头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他把在路上编辑好的文件发给易溯,再度抬头看了一眼那辆车:“车从小区出去以后走了向东的那条路,在从上一个路口红绿灯进入下一个路口的这段没有监控的时间里他带着易渺下车了,转移到了另一辆车上。这条路上有两家大型商超,你们现在去查一下超市门口的监控,两个小时以内我要知道结果。”
易溯打开手机里的文件,应该是荀庭在来的路上画的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他在车上时就已经看了传来的那段奇怪的监控录像。一般的车经过这个路口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不会超过叁十秒,当时不是晚高峰,排除事故的因素后车只能更快通过,但这辆车却用了叁十几秒的时间通过了这段路。
只能是他们在途中下车了,然后换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来开这辆车。
“易溯,你现在马上用工作室的账号发布易渺失踪的信息,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荀庭的语气停顿一下,漆黑的眸子盯着屏幕上停留的最后一个画面,“我来配合警方,这件事必须在24小时以内解决,否则易渺会有危险。”
他觉得不会让那样的情况发生。
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手臂紧绷着,也许是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局面让他脑中有过短暂几秒的空白。仅仅是想象易渺现在的处境就让他难以冷静,他闭了闭眼睛,从易溯手里接过烟,按动了一下打火机但没有点燃。
咔哒一声,他收起打火机,睁开眼睛看向唐紫。
得到指令以后的人都急着出去了,屋内没有人说话,只有监控录像的画面再闪。
“唐紫,”荀庭看着她,没有用以往的客套的称谓,语气反而熟悉了许多,“你可以帮忙吗?”
“这时候了你还问我帮不帮忙,有我用的地方赶紧说啊,”唐紫急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
“我希望你能让赵煊堂二十分钟内滚过来,顺便转告他如果他能帮忙,我会把他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他,”荀庭语气没变,漆黑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他一直想做的事情,我也可以满足他。”
唐紫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马上拿着手机转身跑了出去。
易溯看着她在门口打电话的身影,眸子轻轻动了动,坐到了荀庭的身边。
怒气和焦急在此刻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攥着易渺遗落的手机,轻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也许是强撑着太久,他的语气终于松动下来,声音带着别人从未听到过的那种脆弱,像铅块一样砸到人的耳边。
“荀庭,我就易渺一个妹妹。前二十年里除了我妈,她是我最爱的人,”易溯声音低了低,因为无力而让声音有些颤抖,“你要让她完好无损地回到我身边。”
逢迎 结束(2769)
梁遇泽盯着热搜上那个“爆”字看了几秒,嘴里没忍住吐了几个脏字。他从沙发上抓起外套,拿起车钥匙就窜了出去。赵煊堂家离他现在住的地方不远,他开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他在车上望了一眼别墅区里那幢唯一没有一点灯火的别墅,咬着牙下了车。
赵煊堂平时开的车还停在外面,他刚下车,正准备锁车门的小弟回头看到了他,包也顾不上拿就立刻撒腿开溜。梁遇泽咒了一句,几步上前一脚将那人踹倒,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赵煊堂呢?”梁遇泽喘了一口气,凶狠地拽了拽他的衣领,“他人呢?”
“我们老板几个小时以前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消息,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对方抱着头蹲下来,“唐小姐也打电话问过,但是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老板去哪里了,公司还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
梁遇泽看他不像说假话的样子,暴躁地撒开了手,转身上了车。
外面的雨快停了,易渺睁了睁眼睛,望向一直坐在角落里盯着她的那个人。
虽然感到很不舒服,但眼下有其他的事情要考虑,她没对这种眼神表现出过多的抵触。她向后倚在椅子上,想起盛林刚刚说过的话。
他说如果她不同意留在这里,他会和她一起死。
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命好像都算不上命了。她本来想从这个角度出发劝他好好活下去,但是转念一想又没有这个必要。他已经病得不轻了,别人说再多的话都不能挽回,她现在唯一要想的是怎么拖住他。
“我要喝水,”易渺抿了抿唇,声音轻了一点,“我也饿了。”
盛林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刚喂过她吃东西她就会饿,再看向她的肚子,不禁点了点头:“我是听说怀孕的人经常会饿,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随便吧。”易渺的语气像极了在和一个普通朋友对话,她看了一眼地下室门顶开的那一格小小的窗子,将目光移了回来,“嗯……还是清淡一点的好,你说想和我在一起,总不能让我一直吃速食吧?”
盛林闻言苍白的唇颤了颤,又好像十分不好意思的一样搓了搓手:“好,我出去弄一点,你等着我。”
易渺看着他出门的动作,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她放松片刻,再度抬头看向门顶那扇狭窄的小窗。整个地下室都是密闭的状态,只那扇门上开了一道不明显的小窗。她眨了眨眼,再度看到小窗的玻璃上多出一个激光红点。
刚才就注意到了,只是盛林在这里,她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将他支开。
“有人吗?”易渺喊了一声,看着玻璃窗上的激光红点又移了移,卯足了力气再喊了一声,声音都有点哑了。
果然,这一次红点迅速地移动又停下。
易渺没再出声,紧盯着那扇门,这次外面传来了开锁的咔哒声。因为不知道开锁的人是谁,她心跳如擂锤,汗水顺着脸颊一侧向下淌。
门随之弹开,穿了一身黑衣的男人探进身子来,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圈,然后几步跑上了前。他戴着棒球帽,但易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从一边的工具袋里找出一把特制的钳子,十分熟练地剪断了她脚上的铐子,双手绕到她身后将绳子解开。
“受伤了没,能走吗?”他扶着易渺站起来,向门外看了一眼,“商场外面荀庭的人已经查过来了,我找到这里的时候来不及叫其他人了,这个地下室的入口很复杂,需要费不少事才能进来。我们得快走,盛林是想拿你威胁荀庭,而且到最后也不会留你的命,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报复荀庭的。”
易渺掩饰不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被绑的时间太长,她双腿瞬间麻木地软下去,被他一把扶住。
她借着他手臂的力量吃力地向前走,忍不住喘了一口气:“赵煊堂,算你还有良心。快,他可能随时回来。”
她被束缚在这里已经快八个小时,身上也很虚弱。赵煊堂将腰间的枪塞到她口袋里,一咬牙将她抱了起来,迅速闯出门去。只是刚刚走出地下室,距离他们不到两米的人就举起了手中的枪。
盛林手中提着一个装着饭菜的手提袋,空洞的目光看向他们。他把枪上了膛,目光移向他怀中的易渺,怪异地扯了扯唇角:“易渺,你又骗我了。”
易渺为了不激怒他,已经忍着没有破口大骂了。她扶着赵煊堂的肩要他把她放下来,然后轻轻伸了伸手:“听我说……”
“赵煊堂,其实我和你合作的第一天就知道你不会和我一样走到最后的,你心太软了,像个废物一样,”盛林没有理睬易渺说的话,看向赵煊堂的脸,但是枪口移了移,又偏到了易渺身上。
黑洞洞的枪口逐渐下移,瞄准了她的腹部。易渺顿时咬紧了牙关,伸出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只有这种时候是她最怕的时候,她冷汗顺着脸侧向下流,被赵煊堂拉着挡在了身后。
“易渺,这么多年你都看不到我,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以为我们会有一点故事。但是你居然和荀庭在一起了,还……怀了他的孩子,我想想都觉得可笑,”盛林的脸因为嫉妒呈现出一种扭曲感,枪口在易渺和赵煊堂身上来回移动。
易渺衣服里还夹着赵煊堂塞给她的枪,她动了动手指,听到一声“砰”的一声巨响,子弹擦着墙侧击中了他们斜后方的门。
“别乱动,易渺,我真的会对你开枪的,”盛林哼笑了一声,语气慢了下来,“你要怪就怪荀庭好了,他把我关起来的时候,可不止一次拿着枪对准我。”
“那你有本事去找荀庭单挑好了,”赵煊堂笑着说了一句,“你杀了我什么都证明不了。”
赵煊堂很冷静,他一面在心内计算着时间,一面伸手护住易渺。他与易渺对视一眼,侧头盯紧了盛林的表情和动作,在他低头微笑的一刻迅速从易渺敞开的大衣里掏出枪,一手护着她
蹲下将枪口对准了盛林。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盛林咬牙扣动扳机的一刻也开了枪,然后回头遮住易渺的身体。她被楼道里弥漫的烟气呛了一口,耳边像有巨大的轰鸣一遍遍的划过,在眩晕中被赵煊堂压着倒在地上。
灯碎了一盏,她看不清楼道里的情况,只听到接连两具肉体倒地的声音。那边没了声响,她意识到什么,颤抖着手去摸赵煊堂的上半身,手心立刻沾上一片熟悉的粘腻。她慌了神,听到赵煊堂一声闷哼,趴下去拍了拍他的脸。
“赵煊堂,你……你怎么样?能不能听到?”
接连两声枪声让正在寻找地下室入口的两队人听到,荀庭看着手机里赵煊堂发来的短信,耳边传来巨大的枪声。就只是一瞬间,他眼前弥漫开一片血雾,心好像也被飞来的子弹打碎了,无法名状的疼痛顺着心脏的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甚至连手都在抖,多年来他从未有过这样慌乱和害怕的时刻。
但来不及犹豫,他眼眸通红,和易溯对视一眼,两个人疯狂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易渺借着应急灯微弱的灯光看到了对面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盛林,她连忙低头去看赵煊堂。他黑色的上衣已经被血染透,她眼泪和汗水一起向下掉,伸手摸索着找他出血的位置,想要堵住正从他胸口源源不断向外冒的血液。
但是她刚刚俯下身听他的动静,赵煊堂沾满血污的手指就动了动。他费力地睁开眼,好像是笑了笑,然后艰难地用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腕。
“你不准和我交代遗言,救你的人马上就到了,你有话自己去和唐紫说!”易渺猜到他要说什么,吼了一声,泪水控制不住地向下滑,拼命捂着他冒血的枪口。
她俯身趴在他的耳边,大滴的泪落下来,听他沙哑的声音从唇中发出来。
“糖糖……让她别……怪我了,”他笑了一声,借着猛地咳了一下,“我对她说了好多假话……只说了一句真话。我一直都喜欢她,可惜她听不到了。”
题外
终于要倒数完结啦!
逢迎 太匆匆
他的手指不动了。
易渺压抑着哭声,一只手压住他冒血的胸膛,另一只手去试探他的鼻息。听到身后人不断靠近的声音。她哑着声音喊了一声,风声伴随着急切的脚步声迅速涌来。她低下头,在短短的十几秒后被人从身后大力的拥住。
启用了备用电源,灯光瞬间明亮起来,一边的易溯喘了一口气,扫了易渺一眼确认她没有受伤以后来不及说什么,立刻和赶来的蔺以一起蹲下去察看赵煊堂的伤势。
“赵煊堂……快救他——”
荀庭身上的气息让她鼻尖一酸,他紧紧箍住她的身体,手急切地探过她的身体,好像从上到下确认她身上有没有伤口。她眼前好像有白光在闪,耳侧是他沉重急切的呼吸声。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事,被他沿着脸侧粗鲁地吻下来。
“渺渺,说句话,”他握紧她的手,凑近她的耳边,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急切,“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她应了一声,其余的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拦腰抱起来。外面的光线很足,她被他用外套盖住了脸,从地下室到出商场很长的这段距离她能听到周围被清场后的安静,只有警车发出的一点声音。可她耳中被荀庭剧烈的心跳声占满,他把她抱到车上,没等喘一口气,按着她的脖颈压到自己的怀里。
她睁开眼看到自己满手是血,荀庭不松开她,攥紧了她的手腕。他埋头进她的脖颈,安抚着她的后背。易渺缓了一会儿已经好了许多,她抬起头去看荀庭的脸,沾着血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想要说话眼泪却先流出来:“荀庭。”
她没看到过他这样狼狈的样子。
大多数时候他给人的感觉几乎像没有情绪一样,即使被枪指着,他也能冷静到像无事发生一样。看惯了他淡定从容的样子,她动了动手指,看向他布满血丝的眼眸,轻轻笑了笑:“你怎么要哭了一样。”
他没说话,但眼睛红到像马上要掉下眼泪一样,抱着她的力道让她有种想喊痛的感觉。她知道荀庭要说什么,倾身抵住了他的额头:“你不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她想起盛林单独告诉她的那段话,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无论是谁的错误,什么样的错误,每一个人都习惯性的把这个错误推到荀庭身上。甚至再借这个错误之名,每个人都可以伤害他。他从少年长到至今,没有人告诉他一个正确的答案。
她要告诉他,他从没做错过。
梁遇泽赶到医院时,易渺已经睡着了。她坚持要在手术室外外等着赵煊堂,被强制输了液带回了病房。被绑架的八个小时里她精神高度紧绷,现在放松下来,荀庭只稍微哄了一两句就在他怀里睡过去了。他不好继续在病房里打扰人家夫妻,即使想上前看看也只得知趣地退出去。
他从住院部到了手术室门口,蔺以发信息告诉他赵煊堂正在里面抢救。他看了一圈等在外面的人,易溯,蔺以还有赵煊堂的小弟,唯独少了一个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他向后倚到墙上,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那一头张扬的红发。
妈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人通知唐紫吗?”梁遇泽想抽烟,一想这是在手术室外又忍住了,“她人呢?”
易溯的神情很疲惫,确认过易渺的检查结果完全没有问题后他才短暂休息了几分钟,之后就一直在手术室外守着。给唐紫发过信息后电话打过去就一直是忙音,他本来没想通知她,但赵煊堂直到在被送进手术室之前手里都紧抓着自己胸口的布料。
救护车上的大夫剪开他的外套,他翻过外套里的内口袋,在那个位置发现了一个被血染红的薄钱包。钱包里只有一张照片,即使被裁了,他也能看出是易渺他们一起照过的毕业照。留下的不到一寸的照片里,穿着校服的少年望向身侧的女孩。
毕业照是唯一的合照,他留在身边好多年。
“电话打不通,”易溯揉了揉眉心,“你可以再试试。”
梁遇泽坐到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打开手机。和唐紫的聊天记录里都是一些搞笑的东西,他在对话框里输入,迟迟打不下那几个字。
他回头看向易溯,时隔多年终于和他有一次比较正常的对话。他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表情十分认真:“赵煊堂真死了怎么办?”
以往这种时候,他猜他得到的答案一定是“祸害遗千年”这种话。可这次易溯只是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中的水。
“不会死的,”易溯声音很淡,“他还有事没做完。”
大量的媒体被拦在了医院楼下,热搜榜上这件爆炸性的新闻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喧闹。从刚才开始,媒体,公司,合作方的电话就不停地打到易溯手机上。他一个都没有接,只是安静地等在手术室外。
以前圈里的人凑在一起的时候,赵煊堂是很少喝酒的那一个。他以前的性格和现在的梁遇泽很像,少年轻狂,高中的时候见到他的时候总会不情不愿地叫他一声哥。在这个充满利益又云遮雾绕的圈子里,他很难得的保留了一份只有少年才有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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