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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人长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wjane
嫧善寻了一位妇人问清了祭生居的位置,便去了。
其实那祭生居也不过是几间石屋,外面用大小不一的石头垒了一圈权作墙。
她是从石屋后面走来的,绕了一圈方找到门,正要进去时,被门内跳出来的一个东西扑了满怀——
原来是一只小狐狸,似乎刚成年不久,被猎户的弹弓[2]打中了一只腿,跑不快,只能跳着走。
嫧善抱起这只瑟瑟发抖的小狐狸,推开一扇咯吱作响的木门——
甫一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血腥味与动物的腥臊味。院中置着大大的石桌,每一处缝隙都沾着鲜红的血,一层又一层血迹堆迭着……
那石桌本有用铁凿铁斧凿出来的一些沟壑,但如今那块桌子,俨然一块天然无雕饰、毫无杂质的血红玛瑙。
桌上横躺着一堆看不清种属、但仍有骨架的肉。
未流尽的血,在石桌上堆不住了,便顺着桌沿成线状地往下淌,在地上汇成小溪。
嫧善一低头,那血已被她踩在了脚底。
有人在她身后中气十足地问:“道姑来此作甚?”
嫧善此时却发觉怀里的小狐狸似乎不抖了,又生怕它死了,忙低头一看,原来不是它不抖,而是自己的手比它抖得更厉害。
她听到自己颤着声音说:“我来,买肉。”
血液在她体内不停翻滚,又无声地流淌。
[1]大概是老鼠之类的算是食物链的底层,如果大型食肉动物都被捕杀殆尽的话,对农作物的生长、气候环境、什么的都会有很大的影响(我就是瞎编)。
[2]古代的猎人打猎时为了不对动物的皮毛有损伤会用特制的弹弓打在动物身上,打得准的话,既可以让动物在短时间内失去活性,还可以获得完整的皮子。这玩意儿古代就叫这么个名字,弹弓。
每天都拍着电脑说求求你了让剧情动一点吧,但是每天好像都在原地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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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人长久 嫧善(二十九)寻亲事
嫧善(二十九)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来,那人走得极快,声音又重。
嫧善视野内出现了一个粗布衣裳、稍有胡须、叁角眼、招风耳、头发凌乱、微佝着背的普通乡野村夫。
她定了定神,行了一礼。
那村夫问:“道姑来买什么肉?”
嫧善不答,举了举怀中的小狐狸,说:“这只狐狸是方才跑出去被我捡到的,不知可否将它卖与我?”
那人本在那张血红的石桌上翻看那一堆被剥皮之后的肉,闻言,便将小狐狸从嫧善手中抱过来,捏开嘴看了看牙,又在全身摸了摸,在它脖子附近徘徊几下,只听到“咔嚓”一声,小狐狸连一声完整的“嘤”未来得及哼出来,便垂头死去。
嫧善还未来得及反应,怀中便被塞入一只尚温热的死狐。
石屋内另走出来一男子,一身黑衣,身形轻便,手中转着一把长刀,笑说:“吓到你了吧?不过此村中不卖活物,还请道姑见谅。”
嫧善盯着怀中的狐狸不知所措,她在思索要不要叫那村夫也尝一尝生生被折断喉骨的滋味。
黑衣男子又笑道:“道姑怕是不会料理此物,祭生居可代为料理,您是要肉、要骨,或是要皮子?剥皮一百钱,剔肉去骨叁百钱,若是要将皮子制成毛毯或是别的,依您的要求,织工有其价位,不过叁四百钱。”
招风耳出声问嫧善:“道姑买不买?死狐叁百钱。”
嫧善不出声,招风耳伸手拎起死狐后颈,脚在地上拨来一木盆,不知荒废多久,其底部积着厚厚的泥沙与枯枝,死狐被他随意扔进木盆中,“咚”一声,木盆随之趔趄一下,又被落下的狐狸压稳。
不知是枯枝折断了,或是小狐狸身上某一处的骨头断了,嫧善听到了轻微的一声“嚓”。
尘土飞扬之间,那只狐狸的头耷在盆沿上。
黑衣男子见她不答话,便转而向那招风耳说话,极快地说了一句什么,引得那招风耳哈哈大笑。
嫧善蹲下去把小狐狸抱起,忍耐着,说:“叁百钱,我买,不去骨、不剔肉、不剥皮。”
黑衣男子笑嘻嘻,招风耳提步往石屋去。
嫧善假意掏荷包,目中眸光微闪,那招风耳在地上摔了个跟斗,头直直撞在了石墙上,声音之大,那屋内不知有什么动物,竟吓得它低低地鸣咽了一声。
招风耳咒骂一声,被黑衣男子扶起,摸了摸头,竟然没破,只是肿起好大一包。
黑衣男子关切几句,叫他回家拿冷水和鸡蛋敷一敷。
招风耳走了,嫧善掏了钱送与那黑衣男子。
正此时,祭生居外忽然一阵喧哗。
“金子,你道哥哥今天出去打了一头什么回来?”随着一阵爽朗笑声进来了一声问候。
那黑衣男子闻言转身,面露惊奇:“吴家哥哥今天猎了一头大虫回来?”
另一人说:“不止呢,还有两只幼貂、几只野兔、一头雄狐、两头母狐呢。”
嫧善转身时,正见他们四五人用木板抬着一只大虎进来,那大虎被粗绳死死绑在木板上,此时双目紧闭,但鼻头还在翕动着,显然是被他们用什么方法弄晕过去了。
他们将大虎抬进正面的一间石屋内,不知在做什么,间歇可以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一声的老虎的呻吟声。
院中的几人将肩膀上的麻袋卸下,倒出里面的东西,果真有几只狐、兔、貂。
其中一只野兔腹中鼓鼓,若不是吃撑了,那必然是有了身孕。
嫧善自知无权阻止他们,毕竟此地祖辈以此为生,那些猎物亦是他们辛苦筹谋之果,得来不易。
只是她实在看不得一只身怀六甲的野兔要被人活活捏死——
“可否将这只兔子卖与我?活的。”
手中捏着野兔的黑髯男子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方才没人告诉你吗?甘泉里村从不卖活物,您这位道姑发善心也未免来的忒不是地方了,今次也不妨明白些告诉你,您来的这地界儿是猎户村,可不是什么道观佛寺。”
那人话未讲完,嫧善身后忽然有妇人道:“哎?今儿怎么这么热闹?居然能还有道观的姑子来?请来做法事的?”
话说毕,人已到了嫧善身前。
是一张皱纹遍布的笑脸。
她看了一眼嫧善之后,转而向身边的几位男子说:“做法怎么请了一位小娘子来?”又转向嫧善问:“莫不是娘子道行有过人之处?”
方才的黑髯男子经此一打岔,似乎忘记了要将野兔捏死之事,正此时,石屋内出来一人将他叫了进去。
另一短胡须蓝衣男子正在清点猎物,顺便回答道:“咱们村哪还需要做什么法事,世上若真有妖魔鬼怪、轮回转世,咱们村子早就被这些飞禽走兽的魂魄吞没了,岂会一代一代繁盛至今。”
妇人听后,拍着大腿笑几声,回应:“你说的极是。”
说毕弯腰捡起一只幼貂,窝在掌心揉捏几下,却突然停顿一时,回头瞧了几眼嫧善,略带狐疑问道:“道姑可是浏河观的阿紫姑娘?”
嫧善怀中正抱着冷掉的狐狸尸体在思索解救之法,闻言下意识便点了头。
院中突然寂静下来。
那妇人又问:“你师父便是那位无尘道长?”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嫧善不答,只好又点头称是。
院中又是一阵寂静。
连石屋内大虎的呻吟声都听不见了。
嫧善心中不安,问妇人:“娘子询问家师可是有事?”
妇人依旧是一副热情的模样,笑意却未达眼底,“哟,是家师啊,还是家夫啊?妹妹你也莫要羞怯,他们出家人不好说道,你若是有意,来找娘子,娘子替你们说和说和也使得,咱们女人家,寻男子傍身天经地义,但是不能随意引诱那、出家道人哪,毁了自己清白不说,还惹得世人耻笑,更重要的是,会遭天打雷劈的啊。”
这位娘子所言虽然与事实并不相符,但嫧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辩驳,只好装死不论。
院中似乎又恢复了繁忙,大虎在屋内继续呻吟,几个男子正将打回来的猎物围圈在铁笼内,似乎有一只狐狸醒了过来,趴在笼内,眯着眼睛盯着嫧善在低低地吟叫。
嫧善一手抱着怀中的狐狸,一手掩在袖中偷偷施法,用法术将几只还活着的野物罩起来。
此处情况不明,只得先保住性命再说。
嫧善还在思索如何带着那一笼野物逃跑时,却听到身后那几个围着笼圈的男人在议论:
“若是当了和尚道士都有一大把女人追上门来,那我也指定出家。”
“就你还是算了吧,你杀孽太重,佛门可不收你哈哈哈哈哈。”
“不过这位无尘道长也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徒弟伺候在侧,那白日夜里的,还不美翻了?你们猜猜,那只会诵经看病的小道士一夜几次?”
“嘿嘿嘿嘿,若是我,还不干他个十来八次的?”
“哟,你可别夸海口,只怕是你连一次都交代的不清不楚的。不过,你们说那小道士能不能看的住那小姑子?看她脸小眼吊,生就一副骚样儿,那两人之间到底是谁先按耐不住的也难说哪。”
另一人回说:“你可罢了,你不夸海口,今年野物如此多,你也只是抓了一只有了身孕跑不动的野兔。”
之后便是一连串不怀好意的哂笑,听得嫧善直犯恶心。
身边的娘子直直拉了她在那张“红桌”边拖了两张墩子坐下,嫧善觉得那石桌瘆得慌,便将墩子往前拉了拉。
“阿紫姑娘啊,你也别怪我说你,女孩子家家的,咱不做那落人口实之事,听大娘的话,与那人断了,大娘与你好生找一个又俊俏又能干的。”
嫧善此时却好似不认生了,弯了一双眼,笑眯眯道:“娘子,我觉得这位大哥倒是不错,很合眼缘。”
那娘子顺着她白生生的手指看过去,是方才说她脸小眼吊骚样儿的,那人穿了一身半旧的短打、黑色布鞋,一头乱发扎得毛毛躁躁,形体倒是不错,但身长五尺,下肢只怕不足一尺半。
娘子尴尬地笑笑,欲打个圆场,那边那位五尺男儿已回过头来,嫧善这才看清,此人吊梢眼、宽颌尖额,塌鼻厚唇,青腮大寤,倒把世上之丑陋集于一身了。
五尺男子问:“齐娘子你找我?”
原来这位娘子姓齐。
还不待齐娘子说话,嫧善便展出灿烂笑脸来,将怀中的狐狸放下,站起身说:“这位大哥,齐娘子劝我从良,意欲说与我一个好郎君,便是你了,不知你可愿意?”
那人却瞬时手无足措起来,涨红了脸,只说:“啊,这样啊,多谢齐娘子了,我……”
嫧善掩嘴一笑,那人便连脖子都红了几分,一手摆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身子摇晃着,愈发显出几分丑陋来。
齐娘子站在两人之间,连声“说笑说笑”。
嫧善不领情,往前跨一步,直盯着五尺[1]男儿,“大哥不嫌弃我脸小眼吊,一副骚样儿吗?我成婚之后怕是还得继续在浏河观修行,不知大哥能不能接受?若是大哥住腻了甘泉里村,也可搬来浏河观与翠微山同我与师父同住,翠微山中野物颇多,大哥也好一展才能,叫我与师父见识见识百里闻名的甘泉里村中好男儿的猎技,你说好不好?”
院中先是寂静片刻,复又大笑一片,那位五尺男儿的脸几乎涨成了紫色。
齐娘子忍着笑将他推走,软言安慰了嫧善几句,“他们男人也就好逞一点嘴上的能,实际上胆子与咱们妇人家大不了多少,你别往心里去。”
嫧善但笑不语。
石屋之中老虎的呻吟声越发大,一声一声的,听在嫧善心里,只觉得它是在求救。
嫧善往那石屋里瞧了又瞧,齐娘子拉着她胳臂说:“不必害怕,只是与那只大虎喂了药,叫它醒来了,并非对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嫧善听了此言,暂时将心放下。
想起了来意,便问:“齐娘子,今年村里打回来最多的是什么猎物?”
齐娘子笑吟吟说:“今年不敢说,但近来打的最多的便是狐狸了。”
嫧善倒吸一口凉气:“狐狸?这是为何?”
齐娘子以掌托脸,思索着说:“一是因为今年雨水少,许多山上的活物都下山来寻水喝,狐狸一般晚上来,所以咱们的人都提前打好了陷阱,就等它跳呢,再一个便是今年流传的一个方子,说是狐肉与生姜同食可转胎,所以许多药铺与诸多大户人家中都要狐肉,若再说,还有一个缘由便是在蔡州,今年蔡州打了仗,地方荒芜,不知为何狐群泛滥,所以驻在那处的官兵都以猎狐为乐,不少狐狸都逃窜到咱们这地界来,所以今年猎狐尤其多。”
嫧善听的云里雾里的,先捡着一个最听不明白的问:“转胎是什么意思?”
齐娘子凑近了,一副你知我知天地知的姿态说:“就是可将女胎转为男胎的法子,那世家大族之中,多的是妇人要转胎,今年种生姜的都发了大财了,轮也该轮到咱们猎户了。”
嫧善又问:“那齐娘子可知道此话是从何处流传出来的吗?”
齐娘子摇摇头,“这就不知了,此事虽流传甚广,到底也算是闺中秘事,哪有人轻易说出来的。”
“那齐娘子可知蔡州又是如何?”
齐娘子看她一眼,耐着性子说:“不就是那样嘛,官兵闲着无事,便以猎狐取乐,倒是逃了不少狐狸,但听说那地还是有许多狐狸,将士们都猎不过来。”
[1]五尺大约一米六六到一米六七。
今天也是剧情没有动弹的一天……




岁岁人长久 嫧善(三十)蔡州
嫧善(叁十)
嫧善最后还是没能将那一笼野物带走,但那只怀孕的野兔被齐娘子做主送了她。嫧善当然也送了那几位嚼舌根的男子一点礼物——
听说那晚上几位男子在家突然全身痛痒难耐,直直痒了一黑夜,第二日晨起饭间,突然又不痒了。
村中的老人都说他们怕是在山上遇到什么邪祟了,搅弄得村里叁四日不得安宁。
但这些尚不算大事,暂按下不论,嫧善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若说甘泉里村的猎户上山打猎可算作是为了养家糊口而不得已为之,那么蔡州的官兵猎狐则完全无理可言。
嫧善先将死去的狐狸送至翠微山腰埋掉、将野兔放生,又回去竹屋内拿了些银子。
方要走,又看到了上次她翻看过无尘的衣箱还未整理妥当。
衣箱内顶上是两件道衣,下面是无尘之前买的长衫直裰,再下面依旧是他惯常穿的道衣与中单,上次被她翻乱的两件道只是被她草草迭了迭,箱子还未上锁。
原本只是打算回来那些东西就走,可看着这一箱衣服,万般柔情霎时涌上心头,出门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开。
便扯了一把椅子坐过来,仔仔细细将箱子内的几件衣服重新迭齐整了,四四方方地放进箱中,又去她房中将无尘之前做与她的香包拿了几个来放进那顶衣箱中。
如此,这一箱衣物中,便不止有无尘的味道了。
还有一只小狐狸的味道。
未免他今次回来还如上次那般胡乱找不到她,走前嫧善在他屋内的桌上留了张纸条,用茶壶压住一角。
将家里四处的门窗都检查过一遍上好锁插,带了新的斗笠与荷花簪,方才离开。
她先往浏河观去了一趟,与新任的观主打了声招呼。
出来时遇到了张流。
他近来个子窜了不少,身子也比之前壮实,观里本有不少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他来了,大家都欢喜他、爱找他玩,所以近来他眼看着比以往开朗许多。
嫧善见他玩闹了一下午,身上都是泥点子,便笑着打趣他:“今日不是小流儿,你是小泥孩儿了哈哈哈哈。”
他似是害羞般低了低头,也吃吃笑了,台丹看过来,摆了一方手帕子过来将他脸上的泥污擦净。
如此看着,他一张脸仍旧黑黢黢,但红润的可爱。
嫧善将他衣帽正了正,弯腰问他:“小流儿,想不想家呀?”
张流敛了笑,摇了摇头。
看来仍旧是不爱说话。
嫧善也不计较,笑着同他说:“你家中还有母亲与祖母,若是想家了,叫上观里的师兄带你回去瞧一瞧,回去时记得向惠良师兄报备,他会给你些碎钱,你好带着路上买糖吃,也可以割块肉带回去与母亲祖母同吃。”
惠良便是新任的观主,最是稳妥,也最得留青喜爱。
张流复又笑了笑,有些怯怯开口:“我以为你要把我赶走了。”
嫧善哈哈笑两声,不想他忧郁寡欢,还是笑说:“怎会?惠虚同我说,你夜视极好,不点灯也可视物,这样神功,可是咱们浏河观内独一份的呢。日后若是咱们观里穷困潦倒没有火烛,夜间怕是还得依仗你呢!”
张流毕竟年幼好骗,捂嘴吃吃地笑。
台丹笑时惯常掩嘴,他时常跟着台丹,这些小动作倒是学了个透彻。
正好厨娘出来叫说可以开餐了,嫧善便拍拍他后背,“去吃饭吧,多吃些,长得高高壮壮得好。”
张流敷衍地作了一揖便跑去了饭堂里。
台丹从厨屋内出来,端着一盘菜,见嫧善还在门口站着,便走去碰碰她胳臂,“一起去吃饭吧,你前次说好吃的拌野菜今日做得多,陈姨娘说你若是喜欢吃,叫你带些去山上存着,待无尘师叔回来一同吃。”
嫧善摸摸她发髻,“你去吃吧,我不吃啦,今日事急,我需得快快的走了,拌野菜叫陈姨娘留些与我,我应当很快回来。”
台丹笑笑,手端正菜不便,于是只用额头在她掌心蹭了蹭。
“那你快快的回来,我近来闲着无事,帮你缝了几双袜子,不知你喜欢什么花样的,我帮你绣上去。”
她手中那一大盘菜实在又多又重,嫧善便替她托了托,“你帮我做了袜子呀?那多谢你,待我回来穿新的袜子。若说图案的话,只绣狐狸好不好?你知道原因的。”
台丹似乎是除了无尘之外,唯一一位知道她真身的人。
“好,那就绣狐狸,每一双袜子都绣狐狸!绣成你的样子,我见过的。”
嫧善回:“多谢我们台丹,我定来取。”
饭堂内惠虚正出来,嫧善将他叫住,“惠虚,你来把这菜端去饭堂吃,太重了,台丹一个人端不动。”
惠虚轻答:“好嘞!”
正是日落之时。
近来秋至,午后的阳光柔和了许多,连带着傍晚时分的气温,都降了不少。
但夕阳仍旧是温柔,如同果子店里的柿子糖,橘黄的,绕着一圈红光,又亮又暖。
嫧善站在观门前看了一回日落,恍然有一种老友重逢、各自光荣的感觉。
不由得感叹一句“日落当真好看的紧呐”。
待无尘回来,要同他一起再看一次翠微山的日出,已有几月未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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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州离此地并不远,兼之嫧善有法术在身——她与无尘学术法这些年来,别的学的马马虎虎,只缩地为寸这一法,倒是常学常练,如今已是炉火纯青。
故而,她夜间从尚甘县出发,到蔡州时也不过子时。
此处果真如齐娘子所说,荒凉无比。
盖因战事方休,蔡州城内仍可闻得硝烟之味。民居毁之殆尽,城中只剩城郭堡垒尚还算建筑。
遍地可见兵士驻扎的帐篷,战马甩尾打喷,篝火只余零星火苗,火堆边碎着许多酒壶,燎了几滴火星滋滋地燃着。
嫧善又走了几步,见一处地方的火堆甚大,闻之,有燎毛与烧肉之味,想来此处是造饭之所。又走几步,借着摇曳火光看到了一颗榆树下喷溅的血。
吹来一点夜风,榆树后似乎飘来一些毛絮。
她伸手抓了一把,拿到火光下,是棕色与褐色羼杂的毛发。
她当然识得,那是狐狸毛。
原来那树下,正是官兵平日里杀狐拔毛之地。
她又想起方才在火堆之前闻到的烧肉味——
悲恸袭来,竟叫她站立不得,险些摔进火堆中。
回过神来时,已是泪满湿襟。
流过一回泪,在篝火前拍拍脸又重新振奋起来。
不知此处还有没有被关起来的狐狸,她得趁夜黑去找找。
四处张望一番,又凝神去听,果真在东南方向听到了一点似有若无的呻吟声。
顺着声音寻去,真见一间瓦房内置着几所铁笼,笼内的狐狸形容不堪,毛发被血凝成结块,各个瘦弱伶仃,呼吸清浅,只余呻吟。
嫧善左右环顾见无人看守,便试着轻轻推了推那扇有些陈旧的木门——推开了。
瓦房内扑面而来一股难闻的气味,不知这些可怜的狐狸被关在此处有多久了。
她本想直接进去,又怕屋里的狐狸见到人会惊惧吼叫,所以先在门外变作狐狸——
如此也方便,软垫踩在地上无声无响,不易惊动士兵。
笼内的一只狐狸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微微睁眼瞧了瞧,又阖上。
按说狐狸皆是夜间狩猎、白日睡觉的,此处被关押的狐狸不仅在夜间半点不清醒,还毫无惊觉之意,想来是伤处所致。
变作狐狸之后的一处不好就是,手脚不太灵活,起码在解开缠绕在铁笼上的锁链之时是如此。
嫧善后腿瞪直,两只前腿将那根不知几多重的铁链绕来绕去,就是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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