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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人长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wjane
于是无尘如法炮制了第二只小老鼠出来,前面那只是青白色,用的是无尘的一件仙袍,新的这只换了嫧善最喜欢的紫色,无尘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只小铃铛,被做成了金色的狐狸模样,绑在紫色老鼠的颈间,嫧善拨一拨,铃铛叮铃铃响。
叫嫧善想起浏河边上的那座青云庙,庙檐下有一爿铎。
浏河四季有风,铎声铃铃,河水凌凌,白云泠泠。
嫧善因灵力不足的关系,人形并不能维持很久,予垣宫中只为她备了一套衣裙。
无尘花了好一番功夫教会她如何穿衣束发。
灵狐心性单纯,不懂得人间荣耻,无尘为她穿衣时偶尔不慎碰到哪里,她只会躲一躲身子,笑说“痒痒”,倒是无尘常常把自己闹个大红脸,还要她来关心:“升卿,你好热吗?”
她的人语学了半成,说得磕磕绊绊。
“不热,衣服穿好才可下地走动,不可以赤裸示人,明白吗?”
后来在翠微山,无尘做这些已算熟练,也学会掩盖自己诸多不可见人之态。
那时嫧善常与他有不算过分的亲昵,他夜半睡不着时也会思虑,是不是自己过于一本正经,将她教的太好了,以至于自己无法对她表露半分不洁之心。
后来那只紫色的小老鼠是何时掉进桌案后面的,无尘已想不起来。
但这两只小老鼠“掉在”同一处地方,倒是他从未想到的。
待此间事了,还得问问她方知。
无尘正将寻木箱安置布老鼠时,仙使来报:“道仙,稽查灵官来了。”
不待无尘将这两件物什放好,来人便将他带走了。
转眼便至迎仙门。[1]
无尘被缚在灵仙树上, 越过低垂的枝桠和洗髓池蒸腾的水雾,看到仙门大殿上有一人负手而立。
无尘隔空低唤一声:“燃灯师兄。”
燃灯回应他:“师父不放心,与天帝求了许久,才允我作了这督刑官。”
无尘道了一声:“多谢师兄,叩谢师父。”
这又是老君于他的好处,想是怕别个督刑会叫他受苦,故而换了与他熟识相亲的燃灯来。
无尘心中不免愧疚。
燃灯见他情状,便知他所想,“你从前在师门之中贡献颇多,离恨天并非无情无义之地,你如今既要走,也合该走得体面些,这是师门的荣耀,也是师父的情谊。”
无尘沉默良久,忽然笑道:“师兄,还记得我未得道前,几乎日日与你松下论道、云间漫游,当时实在是好时候啊,如今却是怎么也不比当年了。”
燃灯见他笑着感叹时光,也松了心神,软了嗓音说:“你我不过追求不同,不必伤感离别,日后若是有时间,还去凡间寻你饮酒,我们依旧谈经论道、话说古今。”
这迎仙门原本是一处极乐也极悲之处,得道之人经此成仙,极乐;仙者由此堕凡或陨落,又是极悲。
无尘得道之时,老君极乐。
他方从迎仙门走过,便见老君领着门内弟子在迎仙门处摆好筵席,老君上座,笑意盈盈,燃灯提酒上前,“恭贺!往后就是师弟了,论道我论不过你,但辈分你论不过我,还请师弟饮下这一壶酒,日后你便是师弟了哈哈哈。”
话语方落,人群中一片笑声。
白鹤童子来得迟,送了他一柄玉制拂尘,说是见老君常手执拂尘,威武得很,故而亦送他一柄,要为他增增气势。
无尘走到老君面前跪坐拜师,老君笑呵呵扶他起身,承了他斟的一杯酒,连花白的胡子都能看得出来开心。
今日他要离开此地,洗髓池水冷如冰窟,一点一点将他与离恨天之间,扯开了万丈深渊。
水汽氤氲之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往日仙门盛况,离恨天众徒举杯共饮,那一句“恭迎升卿道仙“犹在耳旁。
正满怀感叹时,他忽然感到似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
不是洗髓之痛,这般牵引,前时也有的,是那次——
是嫧善去救那位叫台丹的女子时……
那次嫧善险些着了凡人之道,差点被人所伤。
捆仙索缚着他,洗髓水沾身,他仙骨一半已无,但他怎么能等?
嫧善有险!
燃灯见升卿在洗髓池里渐渐安静下来,便也去观刑殿内坐了下来歇一歇,可他还未闭上眼,却听到洗髓池边一阵骚乱。
池水突然沸腾起来,灵仙树枝叶飞了漫天,灵官仙使乱作一团,有几人往迎仙门下追去……
燃灯本在洗髓池另一边站着的,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飞身越过洗髓池,池中已无人。
他将目光落向一边的仙使,仙使瑟瑟回答:“本来一切无事,但升卿道仙与您不说话之后不久,突然变了脸色,我本以为是洗髓之痛,后来他突然从池中起身,挣脱捆仙索,一路奔着人界去了。”
燃灯蹙眉盯着洗髓池沉思片刻,只身飞去了凌霄宝殿。
/
蔡州。
瓢泼大雨不断落下,原野内林木舒展、花草勃勃。
蔡州长战,故此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又兼本年旱灾疫病齐发,更是叫此地百姓苦不堪言。
这一场雨即使来得有些迟,好歹是来了,所以雨方下起来,城内便响起了一片欢呼。
蔡州城外的校场内,却与城内境况不同。
几个兵士在追一只断尾赤狐。
兵士里有举棍的,有扛刀的,有挥红缨枪的,也有赤手撒腿追的。
再看那赤狐,后臀只剩半只绒尾,鲜血滴答,顺着雨水在地上蜿蜒处它逃跑的痕迹。
雨水模糊它的眼睛,狂风吹起它的皮毛,黄泥沾湿它的伤口。
它四爪之间嵌满了污泥,脚下雨水成坑——
前路未知几何,脚下黄泥结壳。
许是体力不支,赤狐越跑越慢,很快便被身后拿刀的人追上,那人蹙眉挥刀,风随之起。
一个拿着棍棒的人在后面吼道:“先别杀,将它活捉了。”
又一人补充说:“刺史大人方才说他喜欢这只赤狐的皮毛,要作一件大氅的。”
持刀之人只好将力泄了,紧追几步,拽紧赤狐背上的皮毛,提在手中,如提着一只水壶。
身后那些未追上的人,见赤狐已得手,抹一把额间雨水,啐一口,往回返。
天公此时却不作美,一阵疾风呼啸而来,众人只觉眼前一条黑影闪过,不自主地转身瞧,却见那持刀之人直挺挺躺在泥地里,大刀四分五裂,手中空无一物。
又叫那狐狸跑了?
有人走去踢了踢倒地的人,“作甚呢?起来了!”
脚下的人丝毫不动,似乎无知无觉一般。
又一人走去弯腰摸了摸地上那人的鼻息,惊恐抬头,“没气了。”
几人正六神无主之时,似方才那般的疾风又刮来了。
不过瞬息之间,持棍举枪的几人皆无息倒下。
又过了一夜,营中发现几人不见,去往校场中寻,却只寻见了几具尸体。
几人全无外伤,仵作验不出死因,大夫看不出病痛。
营中有一老将士,在旁幽幽开口,“猎狐多了,总有来寻仇的。”
自此,蔡州流传了好一阵鬼怪狐精之说。
人皆说狐性本残,竟伤人性命,于是猎狐更甚,只是此处再无活狐可猎。
有人怪哉,但世事多变。
活狐少见,虫蚁便多,蔡州连着几年都遭了虫灾,连年不丰。
官兵苛税重徭,百姓食不果腹,饥荒连年。
有人又叹:“流年不利”,却从不有人反思前因,只会抱怨后果。
[1]迎仙门:这个地方是我瞎编的,查资料好累,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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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人长久 嫧善(三十三)相见
嫧善(叁十叁)
翠微山竹林外。
时已初秋,竹叶飘零如雪。
竹林一季无人打理,杂草早已遍地。
林外石桌石凳上积了厚厚一层枯叶,中间有人一袍青衣,险如青竹成精,夭夭落地,
林中人并不在意石凳上半尺来厚的落叶,随意择了一凳子坐下。
于是枯叶吱吱响起。
无尘打竹屋内出来,老远见着此间人,便打了深深的躬,道一声:“师兄。”
燃灯偏头瞧他一眼,摇一摇头:“你不必与我行此大礼,也不必再叫我师兄,你我如今已非同门。”
无尘却仍旧将礼行完,也择了石凳坐下。
燃灯低头理衣袍,语气颇淡,“升卿,我今日奉旨来此捉尔归案,尔可服罪?”
无尘垂手应了。
又说:“师兄,前日是我莽撞,未曾告知师兄便离了洗髓池而去,不知可有连累师兄与师父?”
燃灯依旧语气淡淡:“不必如此,我受君之命,必忠君之事,君命未竟,天帝降罪实是应当,幸而天帝仁慈,许我捉你将功折罪。”
无尘站起身深深一礼,“我叫师兄受累了。”
燃灯见他如此,气不打一处来,倏忽起身,广袖扬起一地竹叶,面带愠色:“升卿!你可是被那屋内之人蛊惑了?不过区区一只狐狸,也值得你如此为她?便是她身涉险境,你告知我一声,难道我不受你之托去救她?”
无尘浅浅笑一声,“师兄,她不比旁人,必是要我来救的。”
燃灯咄咄逼问:“她有何不同?”
无尘郑重其事:“她是我的结发妻子。”
燃灯只说一个“你”字,被他理直气壮一句话堵着,火气不知如何发,竟生生逼得通红一张脸。
无尘伸手从院内取来一杯茶,递与燃灯。
燃灯见他竟还动仙力,满面讶然,“你洗髓未竟便擅脱灵仙树,如今竟还用仙力?”未待无尘答话,他却又恍然大悟道:“你今日稳坐此间,该不会屋内那只狐狸的伤是你用仙术救治的吧?”
此话越说他越觉得心惊,说毕便拉了无尘的手要为他诊脉,无尘却将手缩了回来,惨惨地笑一下,“师兄既已知道,诊脉也无用。”
燃灯也随他将手撤走,起身绕至无尘身后,无尘知他要做什么,方要站起时却被他按着肩头,“你我师兄弟,不要见外。”
只见燃灯将掌中蓄了力,灵力凝结于右掌,徐徐渡入无尘心口。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无尘脸色眼见好了许多。
“师兄,实在不必如此,我如今仿似一个无底洞,便是灌再多的灵力也不过几日的功夫。”
燃灯一面顾着手下的力道,一面回他:“一日说一日罢了,你如今难道还看千年不老吗?”
二人无话。
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燃灯收了手,又探了探他体内的仙法,撑两叁日是有余的。
无尘起身松了松筋骨,向燃灯作揖道谢,被燃灯半途截住。
二人并肩面西,背手而立。遥遥青山,青青竹林,林间两人,身量相当,一青一靛。
秋风微起,青竹飘零,落肩头、落发顶,或盘旋空中,或轻落成堆。
今日阴天,天地一色,更添清肃 。
燃灯伸手任一片青叶落于掌心,遥望陌陌远山,开口时音色如同天际传来那般:“升卿,你我相识,细数不过千年,但愿千年之后,我们还能一同青松下饮酒、梅开时着棋,还能品茗作画、点茶吟诗。你前日说再无那样的好时候,不过是仙界事多繁忙而已,你既已决心不为仙为道,日后自然闲时多,那便是,日日皆好日了。若我提酒来见你,你可不许拒我门外。”
无尘笑:“师兄,乐意之至。”
燃灯回首瞧了一眼竹屋,于怀中掏出两方瓷瓶交予无尘,“一瓶与屋中之人,一瓶是与你的,可解你一时之痛。”
无尘伸手接了,眸中俱是不解,燃灯解释:“师父知晓那位嫧善前日所遭,特意取了这一瓶药来,可救她命,只是断尾是无法了,若是再早些还有转圜余地,那截断尾在泥地里放了许久,早已不能用了。”
无尘垂眸摩挲两瓶药,哑着嗓子道:“多谢师兄,也替我谢过师父。”
燃灯在他肩头轻拍一下,“此药吃下,她长命百岁是无忧了,区区一截尾巴而已,你劝慰着些罢。”
无尘:“我知晓了,多谢师兄。”
燃灯又说:“今日本该叫你回天宫的,我且再容你一日,明日日落之时,我在此地专为候你。我观天帝的意思,是要你受九九八十一年的雷刑,我先与你透个口风。雷刑受害不深,想来天帝知晓你与嫧善之事,便是拿这八十年来惩罚你的。这一日尽量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八十一年而已,倏忽也就过去了。”
无尘又是道谢。
燃灯自出了竹林,驾风而去了。
无尘目送燃灯走后,将自己那一瓶药饮尽,药瓶在他手中顷刻间化为齑粉。
他自竹林外回到屋内时,听到了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呼痛声。
不及思考,便飞身进了屋内。
床榻边,嫧善白着一张脸,在自己身上乱摸。
听到声音,便抬头望来,见是无尘,表情松快了不少,却转而又布满阴云,双眼渐渐蓄起泪来。
还不及那泪水掉落,便被无尘拥进怀里。
“哪里还有不舒服吗?”
嫧善将自己埋进他胸膛,蹭掉泪痕,答:“后面痛。”
无尘将她抱起,分腿坐于怀中,摸索到她后臀处,那里只剩一截断尾,长长的绒毛打了结,洗不掉、解不开。
尾巴截断之处,已被作了处理,包着厚厚一层白纱布。
无尘舍不得去摸那包了纱布之处,一手顺着她后背,一手只在绒毛打结之处轻轻抚着。
嫧善身上的伤是早被无尘治好了的,只是断尾之痛不比余的,纵使无尘将全身的法术皆用来为她止痛,可当她从剧痛的梦中醒来,发现醒着更痛时的绝望,还是叫她在见了无尘之时,不由得委屈涌上心头。
她一张脸全捂在无尘怀中,“无尘,我以后都没有尾巴了。”
声音不复往常清亮,从无尘胸膛处闷闷地流出,伤痛委屈之意溢于言表。
这一句话在无尘听来有如千针万刺,将他一颗心扎得稀烂。
他自是知道她有多看重这一条长尾的,每日里就算不洗脸,也要打理一番尾巴。
她曾许多次问过,“无尘,你喜欢我的尾巴吗?”
她说,尾巴是狐狸最美丽之处,亦是狐狸身涉险境之时的挣敌武器。
如今,她最引以为傲的、美丽的武器没了……
正待无尘思虑着如何劝慰她时,她却突然坐直了身子,双眼仍旧红着,脸上却带着笑,“不过没关系,好歹算是捡回来一条小命,还救了不少狐狸哩!”
无尘此时觉得自己似是浏河内的一尾鱼,她哭时,自己被搁浅沙岸,不得复生;她如今笑了,自己被扔进水中,那救命的清凉河水却似浸了毒药一般,生生将自己五脏六腑都撕裂了。
便是被撕裂他也无可奈何,她笑了,那红的眼、朱的唇,如霞光的颊,在手心轻扫安慰的断尾,便皆化作滚了蜜的利刃,扎进了他心头。
心痛又如何,自己永生都甘之如饴罢了。
于是也随她一同笑起来,又擦去她掉落在下颌处的一滴泪,将她拥进怀中,顺势去亲了亲嘴边她小巧白皙的耳垂。
失落之感在前两日已将他打的落花流水,如今失而复得,他反倒后怕起来,“嫧宝,日后若是无万全的把握,切不可鲁莽行事,如果如此再来一回,你倒不如直接取了我性命去。”
嫧善自知理亏,此番若不是他来得及时,自己只怕要命丧蔡州校场中了,于是也不敢造次,忍着身后的痛,轻轻在他后背处拍一拍,“知道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呼噜呼噜毛,无尘吓不着。”
前些时日,她在山下游走,见一位妇人将受惊了的小儿抱在怀里,便是如此哄玩的。
无尘被她无厘头的话逗乐了,埋头在她颈窝里笑出声来,反手又将嫧善在身后作乱的一只手捉至嘴边,轻咬了几下,权作惩罚。
嫧善便装作被咬得极痛的样子,“啊呀,好痛好痛,无尘你耍赖,趁我病便欺负我!”
无尘早知她在耍宝,反而牙齿更使了一点劲儿在她食指上咬出一个清浅的牙印来,却不放开,仍旧含进嘴里轻吮着,只拿一双红了的眼睛盯着她。
嫧善被盯了一时,心中犹如大锤擂鼓,跳个不住,似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在他嘴里的那只手,食指与中指并作一起,与他缠将上来的软舌一同戏耍,你来我往,你追我赶,本是极乐一事,相对而视的两人却都红着眼。
分别已近一季,相思却在见面之时犹浓。
嫧善忍不住倾身去吻他,吻他前额、吻他眉眼、吻他鼻尖、吻他双颊,也吻他一双紧抿的红唇,她又念:“无尘,无尘……”
不过是他来凡间时随口取的名字,却被她一遍一遍、辗转反侧地念着,如唤珍宝。
无尘微仰头亲她,也低声应着。
不知何时,二人已换了姿势,无尘倚靠着床柱,一手揽着嫧善的腰,另一手护着她后臀尾部,两人双唇早已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嫧善跪坐在无尘怀中,双手似是紧张一般攥着他胸前衣衫,无尘则是微低头噙着嫧善双唇,吮进唇齿间,轻咬慢舔,半分都不得松,又将舌勾着她的,如秋风落叶,翻飞起舞,待嫧善觉得舌根有些痛时,无尘仿似亦有知觉一般,转而去欺负她一双朱唇,又吮又咬,又舔又抿,直欺负得那一双唇有如夏日樱桃、秋日荔枝,映着窗外夕阳,是水润润的红。
可无尘还是不舍松手,两人双额相抵,呼吸交错,连心跳都近乎可闻。
嫧善本是笑着的,此时被他亲的那一双桃花眼中噙着两朵泪花,越发可怜。无尘却眼见着笑起来,是喜悦,是欢愉,是失而复得,是劫后余生。
他笑一下,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吻,于是扶起她下颌,在红润润的唇上轻啄一口,继续笑,又亲一下,又笑出来,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
今日本是阴天,却在日落时分,西山边氲出一段浅蓝的天与橘枳一般的大太阳,配着丝丝缕缕、翻覆着的云朵,便是极美的一片夕阳景色。
无尘依旧一身道衣、一支素簪。他怀中有一只浅眠的狐狸,被长袖掩住多半,几乎只剩下一颗圆溜溜的头,双眸阖着,鼻翼翕张。
前日下过雨,林木间的花草上还残存着雨露,布鞋走过,鞋面上便晕出一圈湿痕,无尘步态轻盈着,道衣被风扫起一角,也浑不在意,只是秋风来时,将怀中的狐狸更掩在长袖之下,不叫她受一点风。
说是去看夕阳,嫧善睡了,无尘也不急,缓步从小径上了山,寻得一处挡风之地。
夕阳已只余一线橘黄,将将散出的一片蓝天在极艳的夕阳映照下,却显得更透亮、幽微。
嫧善在无尘怀中兀自睡得香甜,他在崖边的巨石上独自看完今日的最后一点日落。
晚间的秋风更凉,他如今的身子已不比当初,便是连风都可随意侵他。于是日暮降临时分,他摸了摸怀中狐狸的体温,提步下了山。
未几,山腰竹屋内烛火晃晃。
嫧善缩进被中,看无尘站在窗边拿剪子挑灯。
火星溅了一点,发出一点微乎其微的“哔啵”声,接着烛火如飞燕起舞一般,秀气地恍惚着,空气之中似乎有一支看不见的柱,叫那着红衣青裙的“飞燕”不断攀着高升。
无尘转头见嫧善醒了,便去摸了摸她额际,不烧。
“今夜可有想吃的?我去做。”
嫧善捉住他一只手塞入脸下枕着,无尘顺势坐在床边抚她的发。
嫧善想了一时,眼眸亮晶晶地,“吃鸡仔粥吧。”
无尘笑着在她脑后轻拍一下,“先睡一会,很快就得。”
嫧善大伤未愈,体力大不如前,醒时也时常浑噩着,听他如此说,便乖乖掩了掩被子合上眼。
恍惚之间,似乎无尘在自己发间吻了几次。
梦中连附骨之痛都似乎有无尘替自己抚平了。
《关于我把第叁十叁章改了五六天还写不满意这件事》
(我拿word写的,最终换了文字的颜色,换了最显眼的红色,才勉强写得差不多)
遇事不决,先念“升卿”(希望他能保佑我)




岁岁人长久 嫧善(三十四)
嫧善(叁十四)
嫧善一梦千里,一时在山下深巷内捉猫,一时又与无尘于黑夜里同行,又一时,蔡州那把如噩梦般的长刀又携着猎风而来,眼见着就要将自己的尾巴削去了,长空之中忽掷来一柄拂尘,将那长刀隔下。
嫧善回头一看,见是留青一身简朴道衣,眼角带着久别重逢的笑意。
“道姑,别来无恙。”他还是如往常一般行礼问安。
嫧善转身瞧了一眼自己的尾巴,分明长得好好的,却痛的厉害。
留青又说:“道姑自该珍重身子才好啊。”蔡州的校场内,分明风雨交加,他来时必是风尘仆仆的,可他袍角鞋面上,却不染半点尘埃。
嫧善分明觉得自己应了,却不闻音色。
留青还觑着等她应答,见她长久不语,只好挥手作别:“道姑,想你渴睡得厉害,我便不叨扰了,这翠微仙山我此生只得来这一次,得见您一面也心甘了,烦请代我向师叔问好,我这便走了。”
任凭嫧善在身后如何声嘶力竭,却分明长空之中无一丝声响,她眼见着留青一步一步走入浏河观的后山,隐入山林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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