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有神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水水
城市以及周边,病毒影响,很少能见活的植物,也不可能再种得活粮食,所谓的地下城市,不过是你争我抢的苟延残喘人间地狱。
博物馆出去的那部分人,之前被小王子锦衣玉食哺育,接续不上外面的险恶,出去之后就像小白兔出笼,折损了大批人后,幸存者紧急聚集在一起,连夜走出地面求生。
不用猜,都知道,他们是出于奔赴第二个“博物馆”的期望而来的,听他们语气里的失望就知道了。
更大失望还在后面。
这片街区的巨人,可不是小王子那样的多情种子善良货。
吕虹冷眼旁观,她有种预感,这群人不会是第一批,只要他们站稳脚跟,紧接着什么妖魔鬼怪都会进来。
于是她等着,等着巨人出现。
他最不喜欢被打扰,也与她心灵相通,她的喜好,就是他的喜好。
等着等着,等了半天,等到那群人走出葵花地,走进了商场大门,可巨大身影,也没有出现。
吭哧吭哧爬上叁十层顶楼。
平日里巨人都会接送她,抱着她像超人攀云顶攀上顶楼,作为二人每日必做的情趣项目。
这次他干脆销声匿迹,面儿都不出现,生怕吓到闯入他地盘的人类,却放任她爬了半个多小时的楼梯。
前后待遇落差让她不得不思考背后的原因。
“你怎么可以认两个使者!”
累成死狗的人全身是汗,顾不得形象,就跑去沙丘阴暗交界处怒吼。
没有使者的引领,那些人怎么可能进得了巨人设的力场?
这儿只有两个人类,一个是她,一个是老太太,领人进来的是老太,也就是老太,也是亚当认可的使者。
吼出之后,她愣住,沙丘是巨人的床头,巨人会躺在沙丘形成的阴影里,去抵御白天的太阳光,到了夜晚,沙丘就会流动成相反的山坞,他就睡在月光里。
阳面和阴面都没人。
她抬头,头上天光大作,蓝天白云再次出现。
巨人正在屋顶边缘,为进入他领地的人开辟适应的气候,表达着他的接纳。
吕虹也平静下来。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站在距离他最远的对角线那头,她蓦地住泪眶,眼里浮现坚毅,转身下楼。
撒撒娇,巨人通常都会满足她的小心愿,例如长头发,上下叁十层楼,想吃的难以获得的食物(只要他能听懂)等等,或者说他会很乐于满足她的心愿,所以真正过分的要求,她从来不会提。
神的眷顾并不属于一个人,还属于很多人。
他已经做得够多了,动植物样本库,无致命病毒无过量辐射的环境,充足的食物,这都是人类延续文明的基础,而不是归某一个人类所有,作她的小家庭,成为颐养天年的资本。
接下来就是人类自己的事了。
越来越多的流民进入大府街区。
这个城市的人似乎经过了大挑选,剩下的人都有资格自由进出巨人所设保护区,他们都是使者。
这次和博物馆那次不同,巨人挑选与人类内部挑选,看上去是两种面貌,巨人的挑选直接造就文明,而人类内部挑选,只会在黑暗中反复无常。
这些人进来第叁天,就在商场建立自治委员会。
此后伴随着有序的资源分配和资源开拓,两项事宜成为区里的人日益关注的重点,不分年龄,共同关注——
自治委员长的竞选,与巨人面对面的对话。
举头有神明 熊猫丛林
“我们身体不是男人的对手,但灵魂是!”
“想要获取平等的地位,平等的资源,而不是成为男人附庸物,让男人左右你的思想你的行动,我们女人必须赢得选举!”
商场门口的小广场,台上致辞的女人发表完演说,下面响起热烈的掌声,大部分来自于在场的女性。
女候选人退下来时,男性候选人立即上前与她握手,他身着简陋衣服但竖了立领,营造出衣冠楚楚气质,脸上满是包容政见的笑意。
“谷博士,你说得太好了!”
女候选人回握,却一句话都没说。
现在大府街区容的人口里,男性多余女性,这还是曾经的博物馆保护区专门庇护女性的结果。
按照女候选人谷博士的演讲公开所说,城市受灾与外界隔绝时期,形成弱肉强食环境,女性在过程中大量死亡,是造就男女比例悬殊的主要原因。
博物馆保护区的巨人最终因庇护人类女性而死亡,这让人类感恩戴德,所以她竞选的最大筹码,也是她的承诺,避博物馆保护区的悲剧再次发生,她当选后会主持有效的“巨人接触”项目,并且据说她已得到大府巨人唯一接触的使者的支持,预见未来她会在两个文明合作之路上大展拳脚。
对于人类来说,最好的结果,无外乎能从此走上在巨人庇护下繁衍生息的道路。
以谷博士领头,针对犹如诺亚方舟的小型保护区制定的管理发展方案,神似动物园饲养大熊猫,也被称为“大熊猫生存法”,不过大熊猫已不是从前的大熊猫,而是是曾经的饲养员,人类自己。
人们无比渴望将“饲养员”这根接力棒,交到巨人手里。
但在交接之前,人们必须自己承担起饲养员的责任。
如,固定而频繁的体检,按照身体素质分配相应的营养餐,再结合年龄、心理类型、曾经的社会身份与社会关系,分配住宿带。
这都是女候选人谷博士推动的街区人口管理条例。
她最主要的竞争者,那名男性候选人,曾是和平时期区政府的工作人员,深谙民心管理那一套,日常走街窜巷,展现如同居委会大妈的亲和力,用平民化的语言,宣传自己的理念。
但在街区现几千人口的素质管理上,男性候选人从来没有提出强有力的观念,相反,据说他当选后,会采取“自由养民”的政策,让人们自行发展。
相比之下,女竞选者谷雁卉就格外强势,张嘴就是“统一行事”“不许搞特殊”,她还呼吁大力发展科学与宗教,按男人的话说——“这婆娘成天想着化学阉割我们”,所以谷雁卉在男性群体中,预见得票率并不高。
但她对当选志在必得,似乎也不在乎他们手中的票,不下一次向委员会提议对男性居民实施铁腕管理手段。
导火索是从强奸犯的一次行刑开始的。
大府居住区主要分为两个居住带,商场和核工业地质局家属楼,住在家属楼的都是以家为单位行动的人群,单身人士则居住商场,除此之外,还有部分人散落居住建筑的旮旯缝隙里,试图逃避自治委员会的管理,比如每日必须参与的强身健体训练,街区义务劳动等等。
大府街区在地球上来看虽小,但它容纳的几千号人却不是省油的灯。
其中一名男性“流民”袭击了义务劳动后夜归的“家庭区”妇女,但闹得不大,因为那名妇女的丈夫私下和强奸犯达成和解,
这让自治委员会的女性成员大为光火。
按照大府保护区治安规定,居民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当场处死强奸者,并且事后不负刑事责任。
那名男性流民被押出藏身的地下室,一路不停叫着“我没有碰她”“她老公能证明”“老子女人多得是”,众人一见,这人模样确实不差,穿着打扮更是一身名牌,虽然衣襟揉乱得不成样,有眼力的就知晓,哪家富二代沦落此地了,倒是看不出是采花的。
众人不知道的是,人给押进自治委员会进行阉割,审讯的问了他几句,这人本性暴露。
“她老公都不在意,要让她出来当婊子,你们介意你们怎么不代替她?”
一箱酒哐当放地上,揭示了这人侵占集体资源,在地下车库私囤大量烟酒的违规行为,而这些物品,都是自治委员会刚成立没多久,特意从街区所有资源里挑拣出来,禁止居民触碰的成瘾性物品。
那人瞪着一排执行人,“你们不要的东西,我拿了又怎样?有的人就不想长命百岁就想早点死,你们管得完吗?”
说这话时,这人又是呵欠又是流泪的,某种瘾犯了,受害者的老公与他臭味相投,缄口就是受了他的烟酒贿赂。
坐落在巷子里的矮房子,老旧窗户能时不时传出里面的动静,就听男人声音扯高到天际,隔老远都能听见——
“谷雁卉——谷雁卉——你生儿子没屁眼!——你这个死八婆——批厚欠人操的——”
喧哗里,执行人低声问:“树那边有反应吗?”
“没有。”
“那就是允许的,动手吧。”
那日行刑的惨叫声,让天上都聚集乌云,漂浮在街区所有男性居民的头顶。
商场一楼地面,耸立着火车车厢般的箱房,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两叁百个房间,人们只用了半个月时间,从附近建筑群拆解建材建造了这里。
箱房供给单身,没有家庭的人居住。
临近竞选之日,谷雁卉的竞选团队日日在这里聚集。
“奶奶,我是人类学家也是心理学家,预估不会错的,侯是个没担当的人。”
“以侯的性格,他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他身后那帮人不是吃素的,一旦让侯竞选成功,我们女的到时候处境不堪想象。”
“奶奶,你是最早进入这儿的,说起来巨人认可的其实是你。”往旁边瞟了眼,“侯他们一家都是你带进来的,他们也尊敬你,要是你肯投我一票,很多男的都会打消疑问,跟着你投票的。”
“阳极必阴,阴极必阳,男人怎么可能任你打压。”老太边嘀咕边应承了她。
然后谷雁卉又转向老太身边烤炭火的女人。
“和巨人取得沟通联系,还得靠你。”
“向日葵。”女人回答。
谷雁卉一愣,“我知道那片花地是他种给你的,但开路得从那儿过,必须要铲平,你要理解和支持委员会的工作。”见女人还是一贯地不理睬,心高气傲的她有点不悦了,他们填平那块路面的时候,巨人都没有反应,可见也是默许他们的开拓行为。
“我相信你可以理解,你是个现实的人,不会像个小姑娘似的,以为这儿所有东西都归你,别人一样都碰不得,我说得对吗?”
看她还是不吭声,谷雁卉不得不说:“好吧,我答应,我当选后,街心背后的那块地会找个名义拨给你。”
“你的随身刀现在就可以归还你,但枪不行,违禁品仓库最深的地方锁着,谁也拿不到。”
女人这才从炉子边起身,跟谷雁卉去了外面。
“这次看来我们赢定了,博物馆的事不会重演,开心了点吗?”谷雁卉吐着烟圈看向对面的楼房。
那曾经是栋写字楼,如今盘踞着多户人家,以及男候选人的支持者,谷雁卉的反对者。
“没想到我俩会在‘男人的事’上达成共识,我那套‘大熊猫理论’,里面的‘大熊猫’,其实是指我们女人,说我们圈地自萌也好,甘当奴隶也罢,想要不灭绝,没第二条路可走,只有抱紧巨人大腿。”
“那些男的,打心底看不起巨人,他们对没有亲眼见证的事物,是没有敬畏心的,也不想想,这儿连无毒的空气,都是巨人给的,他们怎么不停止呼吸呢?到头来还不是靠我们女的去抱大腿,他们才能活着。”
“男人就是祸害,博物馆混进一个男的,就搞死那么多人,这次绝对不能再让男人拿到话语权。”
这般偏激的话,自然平日是从“理性与柔情并重”的谷博士口中听不到的,可见二人私下没少“交流”。
谷雁卉转过身,倚着空地的围栏,望向更高的商场背面大楼,眼前烟雾遮罩,视线迷蒙,不知她到底看往了哪里。
“你真不应该下来,人间太苦了。”
“这不是最苦的。”
“那什么是?”
谷雁卉手中的烟被拿走,在地面掐灭,谨慎地拿纸巾包裹住,再揣进兜里。
“禁烟令是你下的,马上就要竞选了,不能这时候被人拿住把柄。”
“还好,制定规则时我留了一手,被发现也就只在训练馆加练一天而已,抽烟可以解压,我这儿还有,你试试?”谷雁卉说着就往兜里掏烟,但又停住,睇视着她,“还是算了,你也不适合抽烟。”
眼前人长着柔软温和的脸,乍然看上去挺清纯的,一双大眼在说话时目光坚毅,显得有情有义,可这都是假面目,这人比谁现实,果不其然,就听她开口——
“再不下来,这儿都得给你们瓜分完了,那我得什么?付出却没有回报,这才是最苦的,我不想再经历这种事了。”
这话却听得谷雁卉格外顺心,勇于面对欲望,人从这里才开始变得真实。
“吕虹,你的行为在心理学上有一个原型,叫‘嫦娥’——抛下男人追随欲望的女人。”
吕虹笑了笑,“我没得到过,怎么叫抛下?”
“他为你建了一个保护区,这还不叫得到?”
“我比较想要人。”
“那就别想了,他们突然出现,也意味着他们会突然消失,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现在所做是白功夫,第一入侵者——第二入侵者——人类,并没达成稳定的叁边关系,这就是证明,日后情况还有得变。”
“刘同贵之前说过,他们可能不是为我们而来,他们的出现,跟半年后八爪鱼出现有关联的可能性更大,我们无法知晓这种可能性是什么而已。”
“但没办法,我们不预先遏制住内部混乱,再像之前防空洞,博物馆那样内耗,等不到水落石出那天,人就先自灭了。”
说这话时,谷雁卉脸上有深深的疲倦。
“对了,还没问你,我们什么时候能上去见他?”
吕虹没有回答。
谷雁卉嗤笑,“你该不会还在担心我抢他吧?”
她揽住吕虹的肩,像两个相依为命的人。
“见到他,我最想问他,为什么是郭钰?”
“我发小是个娇生惯养的人,本性并不坏,刘同贵说,她是当时在场最没用处的人,这就是她的死因?我大概一辈子都接受不了这个理由。”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我想不通的事,比起谁该死,我更倾向于接受,那晚当时在场的人都该死,你,我,刘同贵,我们都有几率死亡,但我们死期没到。”谷雁卉眼里闪过狡黠,“包括他。”
“我还记得你说这儿死过一个巨人,说的就是他吧?”
吕虹想了会儿,才想起当初为了应付交差,胡诌过羽衣的来历,说常去的地方有巨人陨落,满地碎片。
她打了个冷颤,表情立即慌了。
谷雁卉却安抚性地揉她肩膀,“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说,你这样不尊敬他,都没事,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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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城市名片酒店大楼,如今外墙爬满藤萝植物,古气森森。
在它下方,仿若千年老树的树根和墙基融为一体,所有枝叶往一个方向探出,迎客松的姿势,树干上,铭牌已嵌入树体。
每日能见度最高的时间,坐在树荫下的人会看见树体缝隙中铭牌的闪光,残缺的字迹证实这就是本市风景区的那棵着名古榕树。
定是巨人怜爱这棵古树,怕它在恶劣的环境里不得终老,才移植此处吧。
树冠一面挂满贡灯,一面吊着塔香,树须上牵着零碎的红包,无一不是一颗火红的“感召领悟”之心。
人们聚集在这里除了烧香供奉,还将此处当做活动中心,连小孩的课堂也在这里进行,可谓使出十八般技巧,只差锣鼓喧天,逗引神仙出来。
奈何酒店入口被巨榕封闭,他们只能在叁十层楼之下,瞻仰神迹。
每天,蓝天白云都会从楼顶上方的天空,日出一般飘出来,那样洁净明亮,血日在那背景之上,都成了可以忽略的点缀。
吕虹站在楼下,跟其他来朝圣的人一样,仰视着见不到分毫巨人影子的大楼顶部。
他还是和博物馆主人有区别,他接纳,但并不亲近人类。
不过她有预感,有着强盛肉体需求和好奇心的他,迟早会走下神坛,去亲近,接触,他的信徒。
被人抱在怀里,捧在手心,直上云霄高人一等的感觉确实很爽,就是一旦摔下来也会很惨。
她一直很清醒,想要什么,能得到什么,即便一年前还奢望遮眼,但这一年的经历见闻足以令她冲破迷雾,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永远活在现实。
趁还没摔下来,她自己先跳吧。
正午时分,树根下的泥土表面反射出泠泠银光,这是人们争先恐后围观的神迹之一,再过一会儿,水就会渗出地面,以树根为中心,就像以它作为连通酒店顶部的管道,流出来的水渗入到街区任何能积水的地方,包括人工修筑的蓄水池。
目前为止,喝过这水的街区住户,无一人生病,唯独吕虹还在用食物配额换取一桶桶饮用水,隔叁差五住处搬,别人异样目光看她也不动摇。
她不想跟其他人一样,消耗他的能量,能为他节省一点算一点,况且......要是知道那是“巨人肉汤”,可能是手,也可能是脚“泡”出来,估计也没几人能喝得下。
别人顶礼膜拜,她则来到树根段,首次俯身细看那根段处的沙土,不觉呼吸急促。
他竟然用身体的一部分去培育一棵树!他可真大方!
身后骚动起来,她马上移开,退回到人群中去。
一组穿着防护服的人带着工具箱来到古榕树下,出示证件后疏散开人群,绕古榕拉起圈警戒线。
他们是由各行各业的经验人士组成的“开发组”,保护区里任何拓展都由他们开启,可以称他们为有着基础科学修养的“施工队”。
吕虹早知道,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尝试跟巨人“打招呼”。
就是这个招呼,不算太友好,因为是她提的案,在自治委员会办公室摆了好几天,谷雁卉了不少口舌,才让审批通过。
施工队开始在树干上打洞。
这群人想尽各种办法,又要照顾信众情绪,又要不毁坏古树,起初用了些不算粗暴的开洞方式,后来升级到喷火枪,都对树根段形同废物,开的任何角度的切口一旦出现,眨眼就会快速愈合,火苗扫射,点不着树的一根汗毛,还引来一片谴责。
辛辛苦苦劳碌两小时后,这群开洞的操作员与工程师们不得不意识到,压根就是巨人拒绝与他们接触,立了道生物门锁专程挡人来着。
等人工走后,吕虹又绕出人群,偷偷拿出军用刀去戳了戳树,一道口子,嗖地就拢。
连她都不肯见?
她又戳了几刀,无一例外不是迅速愈合。
皱眉,他会不会不知道是她?
动手拧了把大腿,没有眼泪,于是低头想了想过去受过的委屈,瞬间眼泪盈眶,大滴大滴打落沙土。
有反应了——小孩瞪着童稚的大眼对上她梨花带雨入戏哭泣,忽然转身呼叫家长,“妈妈那儿有个奇怪的人!”
她眼泪水龙头一样立马关上,迅速撤离。
不见就不见!
“快看水!”
没走远,幺蛾子又起,她回过头就见所有人往树根导入水渠的部位围拢。
每日正午流出的“生命之源”,本该清澈透底的水体,忽然变为墨汁般漆黑,人群弥漫着惶恐不安的氛围,一个女人穿出来,径自蹲到渠边,手伸进谁也不敢触碰的沟里,巍颤颤掬了满掌心的黑汁。
手钻进水里的刹那,她脸色微变。
树荫的斑点光打在白皙的手掌,有人发现了异样,“好像不是纯黑,有点像深红......”
见她没事,胆大的也跟着去摸那水,那人手刚伸进去,就一屁股坐地上,“有温度!......还是粘的!这是什么!”
闻言,人们纷纷去好奇地去试探手感,抢先碰水的女人穿出人群,神色惊疑不定。
她和巨人之间有一个血誓,“做命运共同体”,她那是顺应气氛,一时冲动而下的誓约,意思意思做了形式,并没有用血,等于这个誓言,只完成一半。
漆黑如墨,实际深红,带着比人类血液更低温度的手感,那是他的血,早不涌出晚不涌出,偏偏这会儿涌出,仿佛在指责她,背信弃义。
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指责过她的,就是头上这位。
没由来地,她忽然想起,商场的游乐园从她下了叁十层楼后,那儿的两个池子就一夜之间干涸。
心往下沉。
她在这儿的朋友只剩谷雁卉和老太太,心中困惑只能向谷雁卉倾诉,平日老在商场和自治委员会之间来回的人却不见踪影,她意识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明天就是竞选日,谷雁卉的对手却不急了,街区没再见到他们走街窜巷的身影。
想起来,两天前他们就没动静了。
这帮男人就这么认命了?
终于有人今天见过谷雁卉,告知谷博士去了街区边界,看上去要去做调访的样子,一如往日。
这时已到夜晚,奇怪的是整个街区还亮如白昼,人们在街上,能眺望到边界处以外的黑暗昏沉与内部的光明形成鲜明分割线。
“现在天还没黑,人可能还在外面走调。”委员会其他人松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
人们的常识中,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是光明和安全的象征。
“必须找。”谷博士的助手小姐却不这么认为,随着时间加长,已到夜里九点,还没找到谷雁卉,她脸色很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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