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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有神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水水
再说,小孩天天在家里,安然无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但她还是搬了家。
喂过小孩米汤的邻居可能认为她有虐待倾向,老找机会来探望小孩,渐渐地,邻居眼里出现了困惑。
不是对她,而是对他。
“你得带他去医院检查。”邻居有一天跟她说,“就怕是那些受过辐射的人生的小孩,要真是,你养到后面就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得把自己给赔进去。”
灾后生存环境最大的阻碍,就是个别辐射区域,就跟埋伏在城市周边的地雷似的,防不胜防,经历过幽灵辐射灾难的人们,如今依然谈“辐”色变。
没过几天,小区就入驻了一只医疗队,他们逡巡式为城市居民提供义务身体检查。
说是检查身体,其实就是排查辐射伤患者。
那些排查出来的人会被送往哪里?会被救治吗?还是就像进入养老院,被集中处理?
她在楼上通过网络怎么也查不到相关信息,小孩就在她怀里,她走下楼,几分钟,也许就能知道想知道的,理智也告诉她不能逃避。
可她怕那些答案,怕知道怀里的温暖身躯命不久矣。
他是那么乖巧,除了太能吃,不爱哭,也不爱吵,她工作那么忙,他几乎是自己照顾自己。
想着想着,她就挣扎出了眼泪,胖乎乎的小手就在她脸上抹来抹去,胖手主人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命运,只被她的眼泪吸引。
最后她为那张无忧无虑的小脸破釜沉舟,一口气抱他下楼。
现场结果就出来了,小孩很正常。
她问为什么小孩会长那么快。
“现在的小孩十一二岁一米七大有人在,可长的是外表,内心还是小孩,不要搞歧视嘛。”这是医生的回答。
是吗?
但通过这次惊吓,她也生出了防备心。
随后就搬了新住处,她谨慎为他安排外出接触机会,以及接触的人。
他似乎在她的安排下越长越有些拘谨,她自恃为擅于察言观色的人,却逐渐发现一个尴尬的事,她很难察觉到这几个月大的孩子有情绪波动。
但他今天是真的高兴吧?
进门当她先递过去的是一只波板糖,等着他从地板上起来抱住她腿,在她垂下的脸上落下一个甜甜的亲吻,然后她抱起他亲回去,说些“你真是我的福星”之类的话——落空了,他坐在地板上,打着呵欠,动都没动,与往常相比有些无神的眼睛忽然一亮,却是牢牢锁住挂她手腕上的图书超市的袋子,显然不把她的亲热和波板糖放眼里。
看来下午给他吃太多了。
她回波板糖,带着画册在屋子里转悠,就是不给他,任那小脖子像长颈鹅跟着她转。
“妈妈”看见她拿起衣服要进卫生间洗澡了,连带画册也要带进去,他才奶声奶气地轻唤她。
就见拿着换洗衣服的女人马上丢开衣服,寒冰龟裂,笑逐颜开跨到他面前,把波板糖递给他。
“吃下去。”
小孩第一次吃波板糖,含到嘴里,竟觉得硬,再加上她日常叮嘱他爱惜牙齿,就老实地慢慢舔起来,大人手掌大的波板糖,舔得好不劲。
看那张辛苦舔舐的脸蛋上糊满五斑斓的糖液,她也不给他擦脸,而是露出越来越满意的表情,就像看到一幅千金难买的童真画作。
“可以了,给你。”
画册终于递到他面前,沾满糖浆的手刚要触碰到,就自己先缩回去,用手腕子和手掌之间的肉垫撑着地板站起小身躯,摇摇晃晃进卫生间洗手。
一点也不上她当。
他今天神很不好,以前总是使不完的力,分床睡后,她都习惯早上起来撞见他在客厅那张他婴儿时期用的垫子上,自己打开电视看,比她醒得早,也比她睡得晚。
可能是下午还溜哪去玩了别的吧。
她抱起瑜伽垫上的小身躯,进入房间,轻轻放小床上。
她为他办理了游乐场的月卡,天天带他去上班。
算好了的,一个月,足够他开心,和他接触的一两个人也不至于能察觉什么。
为此,她只跟他说了一个注意事项——
“低调。”
也没跟他解释这个词的意思,告诫的语气也不严厉,说完就把打扮成各种可爱造型意图修饰长相的他,丢在商场叁楼自生自灭,而她则施施然飘走。
下午五点去接他的时候,她能从营业员表情看出他一天的行为,那个营业员藏不住话,可能天天看着他,已经看习惯了,总会主动跟她打报告,他今天干了啥干了啥。
大多都是无伤大雅的小孩行为,他的长相比起其他小孩,要“凶”一点,整个游乐场办月卡的小孩都不会轻易招惹他。
也发生过抢玩具的事,但营业员特自豪地跟她说,她维护着小孩,小孩一点伤都没有。
看得出这个女营业员已经开始真心喜欢他了。
月卡末声,女营业员没有劝续卡,而是告诉她,该让小孩上学了,他每天呆在游乐场,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这么好学的孩子,早点念书有助于资质培养。
最主要的是,游乐场其他孩子都比他小,这种小不是年龄,女营业员看不出他真实年龄,只是委婉表达,他看着有点封闭,不太合群。
“念书吗?知道了,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道完谢,她就接孩子走了。
女营业员看着大人牵着摇尾巴“恐龙”远去的背影摇头,她并不觉得吕虹会把她的建议放心上。
这个孩子,一看就不是吕虹亲生的,这年头,谁会真正为一个非血亲承担太多呢?
远处,图书超市的售货员爆发出咒骂。
她赶过去问怎么了。
售货员一看她,就没好气道:“能怎么?这个月门店卫生又垫底了,老板又该扣我工资了,快看看那个女巫婆给你打了多少分,她儿子天天来借我的书看,也没见给我打高分。”
“哦哦,我都忘了今天考核公布了,我看看——”她低头拨弄手机,然后愣住。
游乐场得了有史以来最高的评绩。
开学前一天,她才拿出一个月前就买好的书包和文具,告诉小孩,他明天不能再去游乐场了,他要去一个充满他这年纪的人的地方。
小孩的表情不太开心。
她恍悟,他再怎么不合群,这一个月在游乐场还是有朋友的。
“学校学校也有燕子姐姐吗?”
燕子姐姐就是游乐场的女营业员。
吕虹顿时淡淡地吃味,这小子,他在这一个月倒是玩的开心,不晓得她给他忙上忙下办理入学都快累成狗。
虽然她为小孩选的那所学校师资力量一般,甚至是她路边接宣传单顺道就被引进去考察,当天就拍板敲定的学校。
但即便现在人口减少,学校生源不足,学校都在破格招生,不限学生户籍地域,也是要求你至少得有个身份,有个户籍啊!
她专门请了两天假,回老家给小孩上户口。
不说现在外出的安全性问题,就光家人那关,就扒了她一层皮,让她露出不太好看的一面。
她善于利用长相,“以退为进”与人交涉,不太擅长和人正面唇枪舌战的,但在家人面前,,她几乎图穷匕见,不惜以断绝关系,自立门户为逼迫,才让“野种”进家里的户籍本。
上户口又花了她一笔积蓄,其中曲折让人长见识,要是之前满足小孩的温饱对她来说还算能应付,那么填补小孩的社会身份足以让她对为人父母之不易,有了具体的认识。
上户口掏出的开支大洞,还是令她返回城市后,感觉钢铁森林重重,无法吸养分,连天都是黑的。
唯一的欣慰,就是念一次小学能够应付他一轮成长吧?她安慰自己。
保险起见,她给他报的叁年级插班生,本来想直接报五年级的。
小孩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发育减缓了,破天荒一个月没有拔个,还是五六岁样子。
入学第一天,她没有加入家长大军堆学校门口接小孩,而是自己下班了,才晃去学校打电话叫他下来。
他第一次拿到手机,老年人专用那种,响了半天才听到他的嫩声气。
“好,宝宝来了。”
就见男孩背着小书包,动作却像个老司机,慢慢踱出教室。
“怎么了?”一直沉默到路上,她问他。
“我不是叫宝宝吗?为什么叫吕竹?”
老师点名,半天没人回应,直到老师带领所有学生齐刷刷看向他,他还是很淡定,老师就请他起来,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宝宝。”他理所当然地说。
“哈哈哈哈——”大人没忍住,当街笑出声,引来路人侧目。
要的就是这效果!
看小孩出丑也算是育儿乐趣之一了。
他见她笑得开心,虽然不懂原因,却被她的开心感染,一丝丝郁闷立即抛到九霄云外,问她:
“妈妈,老师说我有一个大名和一个小名,小名叫宝宝,大名叫吕竹,吕竹是什么意思啊?”
“竹子里蹦出来的意思。”
半天,她没听到小孩的声音,因为其他孩子必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又没封住他嘴,他怎么不问?
一看,就见他嘴巴紧闭,低头看路,思考得很用力的样子。
还是被她关太久的缘故,这孩子习惯独自思考,让他性子活泼起来还任重而道远。
“大名很重要吗?”他忽然问。
“看不见,摸不着,你觉得呢?”
“看不见,摸不着——那——不重要?”他很明显轻松起来,步子都迈大了,踹起的石子令他感到新奇,又踢踏了几下,仿佛那是心情音乐的伴奏,他一路都踢踏着回家。
这么信她?
被他牵着往住处走,她有点恍惚。
名字,名分,多少人一辈子耿耿于怀的东西,她说不重要,就不重要了?
但他当下的模样,就是无比确信她是对的。
以她为天,为地,这,大概就是一无所有的小孩能够回报大人的全部吧。
她有多久没有打从心底笑出来了?曾经的暗无天日还历历在目,正是有他,她才能熬过自我放弃的日子,走到现在,如果有天使,那现在的他,就是天使。
他忽然顿住,视线又投向某个地方。
她刚要问,他想吃哪个小摊子的零嘴,空气中飘来诱人的香气,一个胖胖的穿高校校服的男孩拿着汉堡边走边啃,男孩的妈就在旁一个劲说,慢点吃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再看吕竹,眼睛都掉人汉堡上了。
吕虹便明白,这小孩哪是看上那些小摊小贩的东西,这条街有个外国人开的西餐厅,打着手工和原产地材料的旗号,消很高,吕虹从来没去吃过,但她听说过。
上次他也在这附近探头探脑,恐怕那时狗鼻子就闻着味儿了。
太能吃了。她在心里龇牙咧嘴,正打算查看进去吃一顿的具体花,却来了电话,她见来电名称显示,愣了愣,转而一笑,摸了摸小孩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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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有神明 邪恶1
“小红,我以为你不肯见我,呜呜,我太感动了。”男人隔着原木餐桌,握住她的手。
吕虹露出迟疑的表情,最后还是没有缩手。
眼前的男人——刘同贵,变得好年轻,好耀眼,衣服全是低调奢侈系,以前他不戴手表的,现在手腕上也有一块足够闪瞎她这个工薪阶层眼睛的名表,更别说他那心打理苍蝇落上去都会打滑的头发。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来求婚的。
“自从上次你一声不吭走了后,我就担心你不会再见我了。”
“是你没有联系我,一个电话也没打。”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弃跟他歪歪缠缠,她的演技不是使用在这种地方的,挥了下手,叫来侍者,“让我点个汉堡吧,我朋友今天陪我来的。”
她点了餐后,对侍者指了个方位,那模样像是开酒送合眼缘女士的餐厅骚客,还别人买单的那种。
侍者点点头。
刘同贵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只看到藤萝植物的屏风。
“现在是什么把你吹来找我呢?”吕虹的声音引他不得不转回来。
“我们拿到了。”他郑重地说。
“拿到什么?”
“你寄给我们的东西,当我拿到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寄的,虽然你署名的大府区的那名使者,但我知道,只有你,只能是你。”
“这半年来我没联系你,就是因为我在忙,我们整个工作组都在围绕它打转。”说到“那件东西”,刘同贵的表情就充满了惊叹,口中若悬河,“你能想象吗?小红,可能我会因此转入生物领域。”
“现在转领域不觉得浪?人一辈子做好一件事就很了不得了。”
见她态度很轻描淡写,甚至带着一丝不屑,刘同贵马上就急了,“那是你不知道——”
她伸手让他打住,“不用再说你的研究了,那应该是保密的,我也不该知道。”
刘同贵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端着汉堡的侍者正从他们桌旁过,她叫住侍者:“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个款的汉堡会这么小,我现在能加东西吗?”
侍者说可以。
“那麻烦帮我加两块芝士。”
“好的。”
“芝士中间加一块菠萝。”
“好的。”
“菠萝上面再加一个溏心蛋。”
“好”
“干脆给我升级成至尊汉堡吧!”
侍者:“好的。”
刘同贵:“”
吕虹合上餐单,喜气洋洋像连续叁天抢到了稀有打折品,问对面男人:“你那位还好吗?”
“谁?”
“还没结婚吗?”
“结婚?我?我没对象。”这句话刘同贵是看着吕虹眼睛说的。
她却笑了笑,好像并不相信,也像并不感兴趣。
那还问?
刘同贵忽然意识过来,她在岔开话题,比以前老练多了。
“小红,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最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吕虹有些惊讶,之前为了吕竹上学的事,她是动过找刘同贵的心思。
端汉堡的侍者路过他们桌位,她就像天线被人拧住,马上又叫住那位侍者。
“他吃了吗?”
“是的,他吃了。”
“那再给他送一个。”
“对不起小姐,我们这款汉堡每人每天限量一份”
刘同贵按住跳动的太阳穴,从钱夹取出钞票,递给侍者,“没关系,请你帮帮忙,把我的那份给他也行。”
侍者看了一眼刘同贵,接过了钱。
“小红,你在搞什么?怎么搞成这样了!”刘同贵痛心疾首。
“我怎么了?”对面女人好笑地问,脸盘子圆润,隐约有双下巴,除了那双熠熠夺辉的大眼,但也不远了,很快就跟菜市场某个擦肩而过的妇女没两样了。
“以你的工作资本,要什么没有!这是你住处附近吧?我看附近都是些老人和小孩,年轻人都不住这个区,你完全可以住更好的,比如住大府”
“对不起。”侍者打断了他们。
“他说他不想吃了。”
汉堡又端了回来。
吕虹立即说:“吃饱了?今天这么快?麻烦替我打包。”
侍者露出为难的神情,“我们的汉堡不能放太久,打包也要马上吃才好吃”
钞票又从斜旁伸进来,“帮帮忙吧。”
这次侍者没有拿,而是冲刘同贵鞠了个躬,“好的,我们知道了,刘老师。”
刘同贵转过头,就见吕虹一脸揶揄的表情,像是为他高兴,又像是事不关己。
“别看了,你喜欢吃我以后经常请你吃,不要撑着自己和你的朋友,小红,你要不要来研究院上班?”
吕虹笑了笑,“为什么要我换工作?你又找人查我的动向了?”
“我是说真的。”
“现在的工作满足我的日常开销,我没有换的打算。”
“那——还有别的地方需要我帮忙吗?只要我可以帮上忙,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
“好啊。”这次她没有拒绝。
汉堡按吕虹要求打包端上桌,侍者提出请求,想和刘同贵拍照合影,不远处,餐厅其他侍者已经在雀跃地排队等候了。
刘同贵签上最后一个名字,抬头,餐桌边已经没吕虹的人影,只留下光光的盘子,连装饰菜也一并消失不见。
餐厅入光的大门口,有个抱孩子的女人停着,素净的打扮让她背影笼罩着一层母性光辉。
“解了手手要洗手,洗了手手要擦手,你看你,手还湿哒哒的。”
“为什么第二个汉堡不吃了?”
“是你说的,好吃的东西要慢慢吃,不能全吃了。”
“啊,你好乖!那我原谅你在我白衣服上按的手掌印,把手擦了,咱们回家。”
小孩从女人肩膀上扭过头,他被女人搂在右臂部位,脖子上挂着小红披风,俨然一副小超人模样,更可笑的是,他头发集中往头顶,形成一个冲天炮造型,但显然盖不住头发稀少的事实。
他的五官深刻,组合出一张在小孩中很少见的“威严脸”,正定定注视着刘同贵的方向。
他是
刘同贵睁大眼,随后眼眶一热,他赶紧低头用手擦拭。
再抬头,那个面无表情像是在瞪人的小身影已随着女人走出大门,消失在转角。
开学之前一个月,吕竹才刚开始认字,进入学校首先需要他攻克的,与其说是学习进度问题,不如说是常识问题。
他就像水蛭,会吸环境信息,接触到广域级新鲜事物,他的认知能力也成几何倍数增长。
学校是小孩接触的第一个社会,相比吸信息,和同龄人的关系反而叫他陌生。
那些小孩最初比较怕他,对他充满戒备心,从他们口中,他得知他在外貌上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们说我没眉毛。”
“你有眉毛,只是颜色浅,和你的眼睛一样。”
“还有没头发。”
“那是你不知道你小时候才是一点头发都没有,现在简直是茂密森林。”说完在他头顶涂抹育发液。
“也没爸爸。”
涂抹育发液的手顿住。
“这个没办法,你确实没爸爸,认命吧。”
“你为什么不给我找个爸爸?”
小孩子童言无忌,但不知道触到大人哪根神经,她忽然不高兴了。
“他死了。”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竹,人生来就是独立个体,没有谁一定非要别人才能活,不在了的人,就不要去想,珍惜眼前人才是正确的。”
她一定没管住情绪,小孩子很敏感,看了她脸好几眼,又赶忙低下头去,照见了她仿若洪水猛兽。
小孩嘛,多接触接触混熟了就会相处融洽的,想她小时候就是人一个,扮猪吃老虎在各种小团体里混得如鱼得水。
于是她“拨冗”面授机宜,教他一些融入团体与人交朋友的“小心机”
看小孩困惑的表情,她就知道比不上她当年,但好歹他学习能力强,不求融会贯通,生搬硬套多少也有点效果的。
也不知是她教得好,还是同龄人的氛围本就激发活力,小孩日渐开朗起来,住处时常回荡着他的笑声,回家总缠着她说今天他学了什么,见识了什么新东西,搞得回家只想躺尸的她有时都会烦他。
直到有一天,人带着伤回来——衣服上全是墨水,头发成了鸡窝,脸上还有指甲印。
即便这样了,他还在大口大口吃晚餐,好像他是战胜方。
一问,他哪打架赢了,他被人欺负,根本反抗都没反抗。
问他为什么不反抗。
“打回去好累的。”他奶声奶气地回答,眼睛盯着肉饺,晶晶亮。
他一岁了,终于开始接触肉了。
而大人却说跟着他吃的这一年,她人都圆了,便很少弄肉给他吃,总是给他钱,让他自己去解决温饱。
“他们好几个,我打不过他们的。”
一听动手的不是一个,而是几个,她就知道这不是孩子之间没轻重的玩闹,而是遇见霸凌了,马上站起来,摸出手机准备打老师电话,“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我没看”
“没看?你当时在干嘛?”
“人家在睡觉觉。”
她满脸黑线。
挨揍时还继续睡觉,任谁也会觉得这是挑衅,下手只都会更重吧?
一看他大口吃东西的样子,跟饿了叁顿似的,她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正午时分的猫,“你的午餐怎么花的?”
男孩嘴巴不停咀嚼,没空回复她。
她气得手都在抖,她教他,要学会和别人分享,他八成是把午餐全部“分享”给那些孩子王了,他的性子,她知道,硬抢他的东西可能行不通,不过跟他来软的,说几句好听的,他通常都会答应。
什么人生出来的小崽子些,拿了别人的午餐钱还打人,是嫌孝敬不够高吗?
“你是猪吗?打你不痛吗?你怎么还睡得着!”
她很少骂他,重点的话也比较少说,爱把喜怒都挂上冷静面具,但纯真的小孩似乎洞悉了她的面具,当她不再一本正经的时候,他就会放松,高兴,与她为之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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