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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艾玛
外面有人敲门,陆克寒起身,顺手给她把外套套上,她的眼神凉到麻木。门还在敲,已经敲得够谨慎了,陆克寒骤然一下子大力地踹到旁边的箱子,又一脚,踹翻了茶几。哐当的巨响过后,他深吸一口气去开门,不过开一条门缝,压着嗓音低低交代几句。
片刻后有人拿了女款的新衣服过来,他抱着她,手把手地给人换衣服。
珺艾始终没拿正眼看他,终于正眼一次,又是个让他十分不舒服的问题:“你以后准备怎么办?怎么跟峯哥交代?”
陆克寒忍着一口气:“不要跟你自己过不去,也不要跟我过不过,温珺艾,做大哥的劝你不要再纠结这些可笑又无谓的问题。你跟少峯干,跟我干,有什么区别?他就是第二个我,我就是第二个他,只要你想跟着他过一辈子,你也要跟着我过一辈子。这很难理解?”
“只要你不再做出什么对我们兄弟不利地事情,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再计较。你吃的穿的用的,想要多少钱,都可以开口,我能亏待你?”
“呀,”珺艾叹笑一声出来,是真笑:“原来你愿意跟人分享一个女人?”
陆克寒已经不想再谈了,同时认为她的表现已经趋向神经质。
抱着她上了汽车,大手揽住她的身子:“就算你今天不找我,我回头也会去找你听阿正你中午没吃饭,现在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珺艾根本坐不住,身子全部力气,她的神和灵魂已经被抽空了大半,想了半天,脑袋都要挖空了,还是找不到答案。前路蒙上一层大雾,她完全不知道该要如何进行。还剩最后一口气,她揪住男人的衣领,低喘着问:“为什么非要一起?我和峯哥我和他不能再有其他人。”
陆克寒握住她的手本是心软一片,听了之后恨不得缝住她的嘴:“你闭嘴,这事轮不到你来决定。”
在一家私房菜的馆子里,陆克寒非逼着她喝了一碗肉丸汤,到点看看手表:“接来想去哪里?不准说回去。”
他想了想,叫人稍了口信出去,也不用她回答,载着珺艾到了电影院。
荧幕散发着幽幽的光线,好莱坞的大片开始放映,硕大的百来个座位的影厅里空空如也。两个人僵尸一样坐在正当中最好的位置,看着屏幕里男女调情卿卿我我的桥段,陆克寒紧绷的胸口舒缓下来,握住珺艾的手,十指扣进去拉过来,凑到她的耳边讲话:“以后我有空了,多陪你出来逛逛,怎么样?”
他已经做好女人总是抗拒的准备,男人嘛,应该更有意志一些,不能因为有情绪就把人丢在一边。
珺艾慢慢地转过头来,眼角含着湿,盈盈地波光闪闪,陆克寒看得有些呆,错觉中她这一刻美的惊心动魄。
他忍不住想要去吻她,做好了准备她不愿意,他还是要吻,埋下头弓着腰去将就她的身高,对上软而滚烫的唇,胸腹间一片连绵的荡漾。
荡漾不过半分钟,也许连十秒钟都没到,他诧异地感觉腹部插进一道冰凉锐利的物件。
说实话这一刻他没觉得疼。
珺艾慢慢推开他的肩膀,陆克寒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手掌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腕,抽搐的嘴角边竟然带着一缕笑。
仿佛在笑问,这就是你想做的?
黑白光影打在他的正脸上,打在她的侧脸上。
低迷的音乐悠悠地盘旋在影厅里,珺艾将刀拔出一截来,这是刚才在餐馆的后厨里顺来的水果刀,干净明亮锐利。
男人始终握住她的手腕,但是没有使出阻挡她的气力,她不去想为什么,再慢慢地重新插入。
陆克寒终于吐出一口血来,再她要进行第叁下的时候,吐出几个字:“够了,小艾,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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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千刀的挨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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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传 94.中部大结局
实际上在消失的第二天,也就是预备踏上临县去采买家具的火车时,珺艾被人抓到投到了阴暗潮湿的监狱里,宪兵大队专门用来刑讯的乱党分子的地下监狱。
有人太过迫不及待。
虽然陆克寒已经让雅雯闭嘴,且冷森森地威胁过她,但她一向是过于骄傲和自负的,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和能力。在她的角度,温珺艾已经犯下滔天不可饶恕的大罪,放浪淫贱残骸手足死不足惜,整个的就是一份索命害人的贱货,大哥是被情感蒙蔽了,根本没办法理智的处理问题。再放着温珺艾不管?她要害他到什么时候?
温珺艾在她们内部的名单上,已经是可疑份子。要怎么处理,如何处理,操作空间巨大。
雅雯很满意自己处事的利落和机智,方方面面的安排,秘密通报日方珺艾的嫌疑,本来就是恐怖的白色氛围,宪兵大队怎么可能放过珺艾,当然是立刻搜查把人拎回牢房。
日方有自己单独的私狱,且只是日日缉拿中的一个小插曲,消息跟警察署这边并不共通,在她看来是万无一失。
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乱党嫌疑犯,进去就是完了,抗不了两天。
万无一失也有算有遗漏,上帝偶尔就是喜欢开开玩笑,好的时候变坏,坏的时候也有生机,反正不会让人全心全意的满足,全看他的心情。
宫本真未官升一级提前回了苏南,他在重庆的确有功,缴获处决了一批掩人耳目的地下乱党,顺着线索查回苏南。其实他可以不用回来,在重庆的机会更多,苏南嘛就是一根食之无味的狗骨头。可以啃,但是啃下来也没太大价值。不过是他在体系内过于找人恨,有人假借查案之名把他踢回来。回来面对的第一份名单里,这么巧,偏偏让他看到一位旧相识的名字。
他觉得很有意思,手指咚咚地在名字上面敲,怎么看都不太可能跟这些事搭边的人竟然誊在刑讯待处决的白纸上,难道是他看走了眼?打电话叫副官进来,前后询问一通,更加有意思,施施然地摆驾抵达脚下的牢房。
乱糟糟的稻草里蜷着一具乱糟糟的躯体,的确是糟了些罪,不过部门这些人大都听闻了他要回来的风声,知道这位狡猾手辣还能忍的长官有那么点个人偏好——不喜欢看到手下用强奸的方式来对待女犯人,所以这一批进来的女人,算是撞了狗屎大运。
宫本挥挥手指,副官鞠躬立刻打开牢门。
一步踏进去,宫本半蹲下来,仔仔细细地觑了珺艾一遍,衣服被鞭子抽开了花,血水已经凝固成黑色。
牢房里味道着实不太清新,他尽量忍耐下来,片刻后捉起珺艾凉凉的右手,笑着望向那双全然失去本色的猫瞳。
“你醒了,还好吗?”
虽然周身都处在痛苦不堪的痛楚中,可她不太在意,神上已经超脱了这些,从某层面上,她甘愿受这些苦。
她还认识宫本,勉强笑了一下,神情轻松:“还好,你怎么在这里。”
宫本笑笑,无奈的摇头,他对珺艾遭受的肉体之苦倒没所谓的同情,只是感慨:“你怎么这么笨。”
珺艾借着他的手劲坐了起来,宫本倒不嫌弃地,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珺艾摇摇头,她是有底的,自己突然被日本人抓,这种事大概只会跟一个女人有关系。但是她是谁的名字也不说,男人的名字,女人的名字,前者碰都不能碰,后者讲了,又有什么意义?安雅雯料定了就算她怀疑也不敢讲,以为姓安的是一家人,事业上果真没有牵绊?
她在宫本怀里很清醒,难得地获得了平和:“不知道,很突然,我也不知道。”
反反复复地说了那么几句,眼神再次混沌起来。宫本看她是有些失心疯了,很明白一个女人在囚牢中的处境:“你睡,我回头再来。”
到底是没有什么确切无疑的证据,加上珺艾没有案底,人际关系还算干净,至于亲属关系最重要的一环是安少峯,这人身份敏感不宜大动,算来算去,并不是清缴范围里重要的环节。宫本有自己的偏向,偶尔的施舍和怜悯之心,他愿意在可行范围内稍微任性一下。
于是第四天清晨,他将自己的大衣外套裹瘦弱伶仃的珺艾身上,亲自送她出来地牢。
给女孩子礼一礼鬓边的乱发,亲昵地点点她的鼻子:“下次可要小心,那时不一定能帮上你。”
这样的行为对他来讲是暗含兴味的,自己有能力掌控他人的命运,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自得之心。
珺艾也是笑,觉得他挺开心,顽童似的。
唇边梨涡上的笑维持了许久,很纯粹,很安逸,什么都不想,这也许是苏南给她的最后一片纯净。直到宫本转身进了大楼,她漫步目的地拐了个弯,被几个虎视眈眈的男人给压上了汽车。
这些人眼里全是嫌恶,有人拿着手枪把玩,有人愤愤地盯视。她又进入了另外一个境地,什么都不想,也想不起来。一个字都不说,更不求饶。
汽车十万火急地开到火车站,在月台边一间窄小的通讯室里,身后的男人重重一推,进门就看见立在窗台边的高贵气质的安雅雯。
她默默地看着她,安雅雯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完立刻擦拭自己的手心:“真是脏了我的手,不过你放心,我最多也只能这样。”
对,她不会亲手杀了她,怎么处理温珺艾都可以,但就算要让她死,也不能死在自己手里,还是那句话——弄脏她的手。
“你怎么打算的?还想回去?我劝你别做梦了!”
“不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进了日本人的监狱,既然是宫本亲自、众目睽睽放你出来,温珺艾,你注定了要背上叛国通奸的罪名!”
“至于你其他的罪名,光是想想,都要让人恶心欲吐。”
“你还有什么脸回去?”
“知道你回去的后果吗?你真的看重二哥吗?你知道你会怎么连累他吗?”
两个男人看似护送实质看押地,将珺艾推上蠢蠢欲动的火车。
其实不用推,她可以自己走上去。
这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两边,直过了几个站,进行了口头威胁和手枪威胁后,下站转头回苏南。
终于只有她一个人了,某些感知渐渐地回来。
窗外是一片恢弘的落日余晖,大片绿中带金的田野,渺小成黑河的松树带,偶尔瞟过的袅袅炊烟。
她终于想起要看苏南最后一眼,可是看不到了,早就看不到了,跟光阴一样一去不复返。
摸了摸眼角,干燥又皲裂,唯独少了湿润。
她是睁着眼睛的,可是在心里已经闭上,仿佛有人在她耳边轻笑:如果我走了,你会怎么办呢?会来找我吗?
好些话其实是不能说的,好些俗气的可笑又封建的行为大抵也是不能做的,比如分梨。最好不好分,谁知道什么时候真的就分了?
最后反过来还要怪罪一颗好好的水灵灵的梨子。
前头 那句话是谁说的来着?她渐渐有点想不起来,只是知道那话已经成了可笑,那人没走,她却走了。
对面忽然爆出一阵呱呱咯咯的声音,乱叫的童音,像哭也像笑。
她把脸转过去,胖嘟嘟的大白婴儿在妈妈鼓囊囊的怀里乱抓乱叫,仿佛能够察觉到她的视线,对过眼来,是一双黑白分明富有童真的大眼睛。
真可爱啊,她想,真的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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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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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传 1.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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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传 2.久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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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传 3.一种依恋
真是恍惚到一定程度便没法说话,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一团团黑色的鎏金沙从头顶灌下来,脚也踩在上面,上下颠倒,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晓得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一概的往下拽,拽得很深,于是行动全是不由自主。
伍先生还有一位姓梁朋友,刚从证券所赶过来充当司机,叁男一女往一辆汽车里挤。温宏坐副驾驶,珺艾跟伍先生坐后头 。
要去的地方不算太远,刚好错过下班高峰,很顺利的就到了江边一家粤菜酒楼。
正是上座的时候,他们挑了楼上靠窗的雅间。
珺艾从头到尾也没主动讲什么,正德以为她在生人前不大好意思,主要是今天太过凑巧,本来约了她,另外两个又约他,谈点金融上的事。两边都要搭理,干脆就攒一块儿。他是比较信任自己两位朋友的人品,相信不会因为珺艾作为一个来上海独立谋生的女性而有歧视。
冷盘和蒸菜上来一圈,热菜还要再等等,伍先生跟朋友谈话时,不忘体贴入微地给珺艾倒茶夹菜。
“这位是老周记家的孙女,”伍先生自觉地这样介绍更合适,九成是为了顾及珺艾的处境:“周小爱,大家叫她小爱就好。”
原本是正常的边吃边聊,对面那头忽的掉了一只茶杯,摔得清脆,大家看过去,温宏抽了蓝格子的手帕,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指,极其养尊处优的做派,道一声不好意思。
看他总是冷淡的神色,伍先生意识到今天的安排大概还是有些不妥,笑着凑来跟珺艾低声解释:“你别看他这幅样子,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珺艾紧捏着筷子,半天也没把蒸得软烂的凤爪给夹起来:“奥,我想也应该是。”
他们在这边交头接耳,那边更是一点半分的兴致都没,连姓梁的去跟他讲话,也是十分的不顺畅。
好在大家都是应酬惯的,总能制造一些气氛出来。热菜全部上来,满桌子琳琅满目,都是非常干净悦目的菜色,中间一大盘子鲜红橙黄的大闸蟹盘踞在那。伍先生起身拿了一个,去掉蟹脚翻开蟹壳,露出肚子里金碧的黄,这才转到珺艾盘子上。
一顿饭吃得辛苦又尴尬,本来还有后场,也就算了。姓梁的去开车,伍先生去结账,珺艾和温宏隔着两米站在沥青的马路边。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朝那边看过去,温宏几乎是拿背对着她,露出很狭窄的一道侧影,鼻子是那么英挺,嘴唇带着寒意地抿着。
其实...还是微微的有些惧怕,像极了少年时期,这人突然从外地回来,听了她在学校里的荒唐事,给出的长辈似的严肃的面孔。
至于后面那些,光阴成了最好的滤网,那些沉重的激烈的挣扎...已经过了这么久,仿佛也显得过于幼稚和荒唐。
在梁生把汽车开过来时,温宏已经走了,一字不说一句不留地叫了汽车自己走了。
正德送珺艾回去,下车后叫朋友先走,倒是陪着她在沿街走了一段路。
“今天对不住,是我安排得不好。”
珺艾笑了一下,并没接话,想是也不会有下一次,不用表现得太积极。
回了老字号,老周正歇息着,眯着眼睛看一本古兰经译本。人老了,就喜欢研究这些。
珺艾转头进到后厨转移灶上的热水,不由自主,脑子里全是温宏。很能理解他从头到尾冷硬的态度,大概还在恨她,恨得不能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可是..可是那也是大哥啊。
这夜几近失眠,辗转反侧地致使身下直接铺在地板上的床垫不断地发出声音,几度怀疑自己并不是真的漫无目的地流落到上海,毕竟当时的车票,是往福建去的。怎么从福建又折了回来,已经不太记得。
大概人在最迷惘的时候,总会习惯回头去思念自己的连着血脉的父母辈,父母于她是毫无可想的必要,但有一个人,大概还是有必要也没法挥去的。也许就是基于这样下意识的心理,她才会辗转着到了上海。尽管没指望真的跟人见上,但是光想想,这个曾经是家里的顶梁柱的大哥,也在同一片土地上同一片天空下,大概也是安慰的吧。
如果后面他们没有发生那一段...但那是不可能的,他还是恨她,而她现在也不再是温珺艾,跟谁都没关系,只是老手艺人周老的孙女周小爱。
次日老周起得晚了些,起来后一天的神气也不太好,珺艾拉着他坐下,一顿捏肩捶背讨好他。
老周好几下的骨头都要被她捶散了,立刻制止了珺艾:“你呀,你一个人睡不好,也连累我这个老家伙。”
珺艾脸上臊了一阵,几天后抽空跑去常常光顾的中药铺子,要了些艾灸,又跟店家聊了好久到底该怎么用。
兴冲冲地跑回店里大喊:“老爷子,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一个清脆而大的嗓门,简直瞬间贯穿了小小的裁缝铺,包括里头的周老和来了老半天的客人。
男人刚脱了西装外套,着一件羊绒的薄灰马甲,立在镜子前让老周量身。老周把软尺了起来,语重心长地叹气:“小爱,下次进门你可要敲下门。”
“...自己家,还敲什么门....”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只因立刻识别出男客的侧影,化成灰也能轻易认出来,认出来就是一拳重击,打得她在空中左右摇摆天人交战。
“今天眼神不太好,你来,帮温先生量下尺寸。温先生,您不介意吧?”
温宏背对着刚进门的珺艾,对于这个提议,既没点头也未摇头,就那么高矜地站着,仿佛等人立刻过去服侍他。
老周当他默认,朝珺艾招手,一下不够招两下,招魂似的,终于把她的魂给招回来:“动作快点,温先生等着呢。”
珺艾立刻进入学徒兼大丫鬟的角色,快步利索地把几包牛皮纸包地中药搁到桌上,但是拿了软尺到了温宏的侧后方,无端端地再一次卡壳。这时老周已经出去了,似乎是在翻找客人要的料子,隔着厚门帘自言自语。
“那...”她总想着要说一句话,就算他只是客人,她也该说句话,只是喉咙里卡着鱼刺,微微动一下,就疼得不行,额头上也冒出一层虚汗来。这人拿侧脸对她,矜贵而锐利的下晗,跟她离得是那么远,心理上的威压瞬间把她打击成一根蔫巴巴的梅干菜。
温宏从镜子里扫了她一眼,根本瞅不出是个什么情绪,珺艾不得打了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那...我开始啦?”
软尺和手臂在他后背上伸展开来,手指触到柔软的衣料,更像是被什么给电了一下。
总是这短短的过程太让人心焦,再短,他妈的还要到前面去量胸围,腰围,臀围,大腿。男人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上,陌生而熟悉,熟悉从记忆的深沟里源源不断地冒头,心脏砰砰剧烈的跳动,想要一头去撞死的心也有。直到她半跪下来量腿长,才能喘出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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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传 4.忍耐许久
温宏留下定金就先走了,周老从后面出来,抱住一卷浅灰的布料,疑惑地推一把眼镜:“温先生走了?”
珺艾弓在台面上,拿笔在草纸上记录数字,心神全部在,一连地写了好几行好几排,老爷子跟她说话,她也是很迟钝地反应过来:“什么?哦,走了呢。”
仿佛不太确定,抬头又朝帘子那边看去,一道似是而非的虚影从那里过,正是温宏撩帘低头离开的动作。
那影子一晃就没了,于是她肯定地点点头:“走了。”
老周摇着头,把布料抱了过来:“还没给他看呢,先生是说下次再来么?”
温宏到底有没有说话,说了什么,珺艾总是拿不定,于是只能敷衍地点头,看那定金已经压在铜尺下面,想必是一定要做一套衣服的。
温宏要做什么款式在她回来前已经大体跟老周讲过,老周做起事相当认真,沉浸在严苛的工序中,每当这时珺艾也是一样,她无比的喜欢这样氛围。那种安宁地沉浸在自己的手艺中,世界的一切外在都没关系,哪怕一颗炮弹突然地炸下来,他们的手还在裁布刀上,在缝纫机上,在挑细选的金线上。何其又不是一种幸福。其他的幸福都难以追求时,这种幸福便成倍的贵重起来。这种贵重都是老周给她的。再一抬眼,老周花白的长胡子一撮地吊下来,下巴得很紧,眼睛也眯了起来,珺艾连忙过去给他捏肩膀,问哪里不舒服了?
这时又想起自己买的艾灸,非要拉着老周去后面的木板上上躺好。老人家是很有自尊的,就算是已经认了孙女共同生活,但是该注意的细节他全都注意,从不袒露什么。当珺艾折腾着让他小半个干瘪下去的肚皮露出来时,他也不挣扎了,也许再挣扎,也挣扎不过半条腿埋进黄土的事实。
艾灸这头点燃,冒出一丛丛的白烟,跟巫术和古典典籍的玄秘法令似的,在肚子眼上盘横。热源要依依的贴近关节和穴位,珺艾头一次做,位置不对还要老周来讲。
他的声音是苍老的、温和的、温驯的,人走了一辈子快要抵达终点时,儿子先去,身后并无子息,要靠一位半途中认的亲人。屋内渐渐没了讲话声,老周眼角也许有湿润,珺艾看不见也不去看,有些人的眼泪不能看。她埋着头,总觉得或许有人,以后老了也会像老周一样,给人留下来的一定是眷念和尊重。到底是谁呢,茫茫然的一片空。
“你该找个丈夫。”
老周恢复了日常的语气,是一副宽容的宠爱。
珺艾撅撅嘴:“比起丈夫,我更想跟您多学点东西。”
老周躺了片刻起来,拿起床头的旱烟烟斗,他抽得少,也是为了省钱。人省了一辈子,早就惯了。
“有丈夫才能有孩子,小爱,你是很喜欢孩子的,自己生一个不好?”
当然好,非常好,怎么会不好。但到底都是空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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