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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艾玛
我的小祖宗!唐万清心里呕上一口气,招手把小健叫过来,电话已经停了,然后又响了。
珺艾无奈地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是被午后的斜阳刺了一下眼睛,抬手挡了挡,头脑像是灌了水似的晃荡两下。她扶了一下桌子,万清问她你还好吧。她说没事,刚才那一瞬好像是错觉,踏着轻快地步子上了台阶,滴答滴答地跑到柜台边接电话。
唐万清立刻换到另外一张椅子上,盯着里头的动静,小艾接电话也不正经,一手伏在台面上撑着自己的脸,脚尖在柜子上踢来踢去,随手把听筒拎了起来,清脆的喂了一声:“您好,这里是温家花园,您找谁?”
对面是一长段的沉默,珺艾尴尬极了,又喂了一声。
然后听见电线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有人在抽烟,很重的吸了一口,呼吸中甚至、可能带些轻颤。
一瞬间她有些站不稳,眼花缭乱地赶紧扶住桌子,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敏感的耳廓在手机着细微电流里夹缠的声响。
缓缓地她觉着天地都在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其实是自己在发抖,手掌在颤,牙齿在磕。
她那么想地,想把电话压回去,可是放不下,一身的僵硬动都不能动。
对面终于发出声音,沙沙地哑,声音很低,低到尘埃中:“小艾是我。”
脑子刹那间就裂开了,心脏也裂开了,大片的泪水不要钱的往下倾倒。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堵着,渐渐的也只有低泣声。
“是我小艾是我,你还记得我么?”
珺艾往下滑去,电话线扯得长长的,她把脸埋起来,单手捧着脸,泪水沿着指缝往下淌。
“别哭小艾,我是峯哥,我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那头拿着无尽的耐心等待她的回应,珺艾眨了眨眼睛,终于喉咙里滚着字眼来:“峯哥,是你吗。”
顷刻间,所有的事像是挥去了上面一层的雾霭,清清楚楚地一幕一幕地展现在眼前。她刻意规避的遗忘的东西,像是昨天才发生,世界骤然大不同,掀开一层又一层,连感觉都全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她累极了,被唐万清一把扶了起来。
唐万清帮她擦眼泪:“你想起来了?”
珺艾喘了两口气,刚要说什么,眼帘一抬,忽的看见大门口立住的身影。
温宏去而复返,掉了一份文件没拿,珺艾接电话的那一刻他刚好已经走到了门口,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一声悲怆的“峯哥”。
获得短暂数月的温暖温馨快乐的温家花园,从这个下午开始坠入冰窟。
温宏敛着气息,笑着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在哪里碰到了?”
珺艾并不是全然地不知道两人发展到哪一步,偶尔的有那么几瞬,她是明白的但也放任了自己。如果非说自己对大哥毫无感情,那是假的,是彻底的虚伪。可是现在要怎么办?他听到了,他分明听到了,不然为什么包含温柔笑意的眼角,已经红得可怕。
他会怎么办?她该怎么办?他们怎么办?
温宏将她从唐万清怀里带了出来,刮着珺艾脸颊上的泪珠:“疼就跟我说,摔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珺艾微微地发着抖,捂住自己的侧腰:“这里,撞到角了。”
到底是谁在配合着谁演戏,根本说不清。
唐万清深吸一口,这般的隐忍以及情义深长,他看着很刺眼,出去抱了小健离开。
当事的两个男女,简直就是刻意地维系着风平浪静,可是到访的朋友也看出气氛不对劲。唐万清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下去,私下里找到温宏。他是最会耸动人心的那个,专挑刺激的说,一点缓冲都不给:“你真要爱她为了她好,就让她走。你这身体抗的了多久?珺艾留下来也是照顾你,万一过几年,最多十几年吧,你要是走在她前头怎么办?她要怎么办?你这身体也很难让她受孕吧,到时候她要一个人孤独终老?更何况你也知道了,她最爱的是安少峯!温宏,你不能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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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传 28.你还能飞?
又过了几天,几个人都不知道是怎么过。仿佛每一秒都不堪忍受,但每一秒都承受,必须承受,等着指针一格格地走。
温宏进房时她就醒了,侧身枕着面相窗外,白纱和飞舞的竹叶青窗帘都在飘动,天气不太行,压着一层阴阴的颜色。
听到他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坎,珺艾有种道不明的恍惚以及温情感。她的大哥,她的情人,到底是变了很多,为她而变,她很清楚。
温宏在床边坐了下来,抚摸着她的鬓“醒了?”
珺艾转过身来,抬着身子枕到他的大腿上。
两人面对着面,互相凝望着,仍旧是十分的温情。
温宏拿手指刮着她的脸颊,珺艾在上面蹭了蹭,跟着嗅了嗅,男人手指上余留着明显的烟味。他抽了很多的香烟,也许还喝了很多酒,只是进来前洗过澡,只有手指上留着残迹。
他特意整理过,一身拾的持重和体面,黑西装配着宝蓝领带,袖子上别着一对同色的钻石袖口,不时地折过闪耀的光泽。
“接着睡还是要起来?”他问她,声音轻轻地。
珺艾摇摇头,只是枕在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往前蹭到他的腰腹处将脸埋进去。
他的手不断地抚慰着她,一下下一寸寸地,爱不释手,又像是抚慰自家的小女孩。
桌上的时钟敲响八点,温宏暗自地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的头:“好了,赖床也赖够了,起来吧。”
他们开始了再寻常不过的一天,洗漱打扮穿衣吃饭,一起看一份报纸,报纸上的形式永远都是粉饰太平,倒是商业上的事噱头很多。温宏给她一道道的分析,像父亲像老师像一个永远不会暴躁的爱人。
他们一起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盘切块的水果沙拉,珺艾将她新做的西装拿出来给他试,胸口绣着含苞欲放的黑金玫瑰。
然后又是午餐、下午茶,爱德华的狗派人送了过来,两人款着胳膊沿着外面的小道遛狗散步。
回去后到到了每日固定用药的时候,温宏不太想吃,珺艾哄着他还是吃了,她说以后还是不要用酒水喂药吧,他就点点头,说好。
珺艾困了,蜷在他身边打瞌睡,等天暗下来,客厅里的灯也没开。
睡过一场有人在拍她的脸,温柔地叫她:“起来了,小艾,时间不早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温宏的胸口上:“要吃晚饭了么?我还不饿呢,下午吃了太多”
却发现大门外侧等着一个人,那是唐万清,他不像是要进来的样子。然后视线定格在沙发边的两只黑皮行李箱上。
喉咙里瞬间哽住,安逸瞬间被打破,击得缤纷肆碎。她的胸口好疼,也不知是为了谁疼,大睁着眼睛望向温宏,看是看不清,滚动的泪珠让她视线模糊。
温宏的喉咙滚动一下,拿着手帕给她擦脸,被她一把握住了。
珺艾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又不像是自己说的:“你就不问问我?”
温宏的唇努力尽力地上扬着:“好吧,我现在问你,你想回苏南么?回去渡个假,怎么样?”
珺艾咬住牙关,娇红的唇瓣抖了又抖:“我我”
温宏撩开她侧脸上润湿的头发:“没事,想回去就回去。不要有心理负担,更不用担心我,昨天医生来过一趟,他说我好多了,只要心态平和按时吃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扶着她起来“其实苏南跟上海也不算太远。”
唐万清见状迈着大步子进来,一把将珺艾扯了过去:“别磨蹭了!火车不等人!这几天局势很紧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珺艾的步子沉在地板里,涛涛的眼泪渐渐地也不太流了,甩开万清冲到温宏身前,一抬手,还是发抖:“大哥”
她拉下他的脖子,贴着他的唇。再看一眼,唐万清再来拽她,她跟着往外跌了几步。
随着大门越来越近,外头黑漆漆的,她跟着又恍惚起来。直到背后突兀地喊了她一声。
“小艾有时间,回来看看我。”
远远的车站外乱糟糟地,堵着无数的车和人,唐万清带着两三个仆从,其中一个还抱着小健,好不容易将行人和人挤进车厢。好在他有能力搞了一节特等车厢,不至于跟其他狂流着热汗的普通人挤。火车迟迟不开,又在凌晨四点突兀的停了下来。有人大声地通知所有乘客下车,因为下一节站点已经被炸毁了。珺艾被唐万清的大衣兜着,随着仓皇的沉浸在恐怖想象中的乘客下车。
苏南的清晨同样弥漫的一触即发的紧绷,大批的武装部队在命令下全城戒严。
一身卡其色长风衣的颀长男人,单手拎着行李箱,右手压住帽子,步子快而稳健地朝检票口去。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身份审核,他拿着伪装过的身份证明成功地进入月台,汽笛已然高鸣起来,就在他一脚踏上铁梯时,身后一股强风袭来,铁爪似的将他抓了回去。
箱子跌到地上,少峯顺着力道转身,碰的一声,拳头重重地凿到对方的颈项下。
陆克寒将痛吟和呛出的血水一口吞金,别身堵住车门:“你想去哪里?这个时候你能走!”
旁边的警卫看到两人纠缠,陆克寒立即笑哈哈地搂住少峯,貌似打闹实则狠狠地在他胸口锤了一下,提了行李大声道:“自家的娘们还能气那么久?赶紧回去道个歉就行了。不好意思,你们忙你们忙。”
两人转到一间杂物房里,少峯猛一揪起兄弟的衣服狠狠地往墙上撞,抬脚顶肺着卡住他的脖子阴沉着问:“你来干什么?嗯?”
陆克寒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忍了又忍,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突然低吼道:“我来干什么?!你说老子来干什么!你不知道现在有多敏感吗?不知道你身上还有任务吗!你这样贸贸然地跑出去,随时被人当乱党嫌疑犯给逮住么?”
他剧烈的喘着气,双手反揪回去:“我知道知道,你他妈就是为了温珺艾那个没有心肝的女人!她有心吗!啊!你还犯贱去找她!她跟温宏不知道多快活”
让他闭嘴的凌厉如刀的攻击,两个人闷不吭声地在狭窄的房间肉搏,拳拳到肉脚脚踢骨,但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互相都避开了脸。眨眼间各自伤痕累累,少峯将他压在下面,死亡使者般掐住他的喉咙管,将陆克寒的手折到不可思议的角度:“你他妈给我闭嘴。我不知道你?要不是你,她会碰到后面那些事?!如果你不是我大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一说到珺艾,陆克寒的脸色瞬间黯然下来,少峯凉凉地讥讽,拍他的脸:“哥,你真的很可笑,你知不知道,嗯?”
他甩开他站起来,然而外面的鸣笛声远去了,少峯咬牙恨恨地狠踹陆克寒。陆克寒呕了一下,跟着还有点脸笑:“火车走了,这下你还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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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传 29.肚子里俩个娃
少峯慢条斯理地捡起自己的东西,理理衣服戴上帽子,继而拎着行李箱出去,出门前还警告地看他一眼。
陆克寒立刻爬了起来:“你还想”
少峯已经出去,试图回到售票大厅重新买票,可车票哪里那么好买,早就告罄。他手里的票也是通过关系才拿到。
在进去售票大厅和继续在月台上等机会两种选择中犹豫的时候,一位日本兵怀疑着走过来:“你,站住!”
他将证件展出出来,日本兵如今都是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一个的态度,既然怀疑了他,肯定不会让他轻易脱身,眼见几个士兵朝这边围拢过来,一声笑吟吟地日语插了进来。
宫本穿的光鲜亮丽仪表不凡,身后跟着一路宪兵和几位高级军官,簇拥着过来,从士兵手里接了证件,又拿手指拨了一拨少峯的帽子。
少峯对上他的眼睛,宫本怔了一下,缓缓地轻笑出来:“哦,老朋友。”
在少峯以为自己暴露时,宫本将证件丢回来,叫别人让开:“这位是跟我一起去南京开会的同僚,不用查了,放行。”
他是不会有特别的好心的,很好奇安少峯除了警务副局长的身份,到底还有什么身份,出去又是为了什么,如果可以顺藤摸瓜,当然是有趣有又价值的事情。
一行人等到特快列车,二十分钟后便发动了。
少峯靠在窗边抽烟,陆克寒着急地追出来的身影,越跑越远。
陆克寒紧拽着拳头往这火车屁股,望它消失在弯道,望那上扬的从汽笛中喷出的白烟就在他转身之际,大地骤然晃了一下,巨大的爆炸声远远地传来,火车的碎片带着爆裂的声音久久地在天空中盘旋。
重庆部保安队秘密安排的歼敌行动,在苏南拉开序幕。
两天后,太平洋战争爆发,二次大战在全世界各个角落在中华的国土上全线拉开。
到处都是兵荒马乱,到处都是凄厉哭嚎。唐万清算是手脚快,在当地宾馆高价要了一间房。可宾馆并不安全,叫人出去打听探路,找了一套条件平平的屋子但是还算隐蔽的地方长期租赁下来。原本想带着珺艾去南京跟姓安的接头,这下不说去不了南京,简直寸步难行。唯一庆幸的是他把小健带在身边。再过不久好不容易联系到苏南,那边却是一个噩耗,安少峯,没了。这对于别人来说都是噩耗的消息,对他来说还算的上好消息。当真他有成人之美的心?他短暂地唏嘘了一下,觑到在床上睡得不安稳的珺艾,默默地得意了片刻。
得意也是短暂的,一是因为——珺艾她开始孕吐了,她竟然怀孕了!
二是,随着战争的激烈程度,平常生活也越发困恼,到处都要用钱,钱又相当不值钱,现在已经没办法从当地银行取钱出来!
他们被困在小县城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开始珺艾还一天天的问他,能不能搞到火车票,或者找辆汽车。后面也不问了,因为到处都是硝烟到处都是妻离子散。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着需要保护的生命。
唐万清到底还是有些见识,他说既然全国统一力量开始抗日,总有一天会把小日本赶出国门,让她耐心。纵然这一天遥遥无期,她不耐心也不行,肚子越来越大,重得像水桶,起床走路都是难事。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安全地顺利地生下全然属于自己的宝贝。
一对小生命在九个半月后降临人间,这时他们的生活已经无比的困窘,唐那么潇洒的人也再顾不上漂亮,佣人只留一个,小健也要发挥用处,金银首饰但凡值一点钱的几乎变卖干净。日日出去探听消息,忽的有一天听说铁路可以通了,无数滞留在此地地或者要往南逃的人群,蜂拥着去抢票。珺艾倒是懒懒地,抱着小儿子喂奶:“你手里还有钱?凑什么热闹。”┋po1捌u.)
唐万清笑眯眯地,半跪到她身前,颇为羡慕地看着小崽子嗷嗷的吸奶:“我是那种只顾前不顾后的人?你也太小看我了。”
半个月后,他果真弄到了车票。就连珺艾,像是被电过了一层,嘴里不说,神比平日旺盛了太多,起身便开始拾东西。
只是情形比任何人都想得要遭,无数的人头在车站附近挤着,拖家带口沸反盈天。就算唐万清雇了两个人来拿行李开路,挤进候车厅也是千辛万苦,一路上夹杂着各种哭声,有人被踩了,踩死了这时都没人管。车站负责维持秩序的,开始还试图厉喝,到后来干脆都躲开了。人群的海洋实在可怕,要乱,也只需要一点引线就能暴乱起来。珺艾死死抱着闺女,万清则抱着气弱的小崽子,小崽子出声身体就不好,这时哭得连声音都没有了。他努力指挥着大喊着,将珺艾推到似近又远的车门口处,珺艾弓头缩身,拼了命地护住闺女,不知是不是走运,竟然顺着人流挤了上去。等她朝窗外望去时,唐万清就在几米外,帽子都被打掉了,就是过不来。
汽笛已经开始尖锐地响起来,很多人骤然间爆发出来,再不管任何,像蚂蟥一样往窗户爬。接着立刻又是鸣枪声,哭嚎声冲天而起。无数的家庭在这里分裂,夫妻父女老人小孩都被切割成碎碎的一小片。唐万清抱一个孩子拽一个孩子,从雇工手里抢过最小的行李交给小健,跟千万人竞争冲击力对于他来说太困难了。
慢慢地他也不挣扎了,因为铁轮已经开始转动。
珺艾冲到窗前,死死地扒着,大叫着他的名字,骤然
明白他可能上不来,下了狠心地大叫:“把孩子给我!”
怎么叫都没用,那人静静地凝视她,倒是做了个口形:到重庆等我。
后来,又是后来,连珺艾自己都说累了,重庆她没去成,好在出行前衣服内兜了缝了唐给的一小卷美金,战时的火车都是一段段地走,随时都要下车,随时都要改路线,随时有可能遭遇狂轰乱炸。她毕生的运气仿佛都在这一段难行的路上,或者说,她毕生的运气其实都发挥在了关键地方,一个月后,尽管已经饿得脱形,却安全的完整地带着女儿,抵达了战火还来不及就大面积波及的地方——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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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峯当然没死!(黑化加载完成100%)
好了,开始养娃认爹环节了,最爱的家长里短来了。
来自底牌的小廖:姓唐的,你看你像什么样,你该学学我,死也要把孩子送到妈妈怀里。
唐:你天真你愚蠢,那样对你有啥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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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传 30.死变态(两更合并)
在云南一停就是五六年。开始她还想着找几乎去重庆或者去苏南,甚至上海。但渐渐地,那些成了空想,不是说完全没机会,而是怀里的女儿一天天的长大,不知怎地,她就歇了那些折腾的心思。她现在不是温珺艾,也不是周小爱,不是任何谁,而是女儿的妈妈。也想过那个出生就健康欠佳的小毛头,她当然恨唐万清,后来也不太恨,唐万清有家底有条件,比她更适合养育一个带病的孩子。
五华县上总共只有两条主街,冷清又破旧,但是自从北面南迁下大批的学生和老师,这边慢慢热闹起来,街道也在不断的扩建。
珺艾也不住县上,她住在里县城五里地外的梅村。梅村旁边就是正在新建大学。说是大学,其实就是由无数红色土房、棕色的木屋的组成的村落。但是她喜欢这里,从家门口往下望,能看见成片的绿色稻田,写生的学生,穿着长袍或者蓝色中山装的老师。
珺艾以前从未喜欢过学校,但是在这里,她感受到不一样的东西,太多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着青春而富有理想的笑脸。她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忽然带来了全新的感受。
不为别的,她起码能做这些学生的生意,来回游走在县城和乡下兜售杂货,同时她还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请上一个佣人,周末的时候用商品换取学生照看曼訫,教她读书写字。
曼訫三岁的时候,已经能够顺畅地背诵唐诗。珺艾觉着不可思议,或者太过神奇,这小孩儿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她真是搞不懂。但是只要有人夸曼訫,珺艾就跟吃了蜜似的甜。
在曼訫四五岁的时候,杂货生意不能做了,因为物资紧缺得可怕,要坐长途车去市里抢,跟无数身强力壮的男人女人抢,有一次遇上防空警报,珺艾在洞了躲了两天后,决定不再做这个行当。曼訫需要母亲,需要一个健康顽强的母亲,所以穷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接下来她只会固定一个月去市里一次,搞点女学生需要的轻便的东西,平常就去学校旁边老师们的住宿区,给太太们干点活。
这天珺艾接了一位教授太太的布料,准备给她做个旗袍。她在里屋踩着缝纫机,忽然听到外面有谁在叫她。
大娘拎着一只扑腾的母鸡,见她出来便笑:“这是我儿子带回来的,说是每天都可以下鸡蛋,你们家曼訫脑子聪明,要好好养的话以后一定能有出息。”
珺艾进屋拿钱给她,大娘一个劲儿地推脱:“不要不要,咱们什么关系,都这么多年了”
珺艾想着这也是人情往来,不好太给人下面子,想着回头给大娘送点布料,或者做个护膝什么地还礼就好。
大娘很高兴,邀她一起去县上集市,珺艾想着扣子快用完,于是回头锁了里屋的门跟大娘一起出来。
在村口等着一辆绿色的吉普车,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在旁边等。
大娘介绍这是她大儿子,刚从重庆回来。
珺艾没仔细看男人,大概知道大娘啥意思,于是到了镇上后找了借口分开走。
集市的路上到处灰尘扑扑,珺艾把脖子上的纱巾掩到脸上,在路边一个杂货摊里挑选纽扣和拉链。
来来去去人群的喧嚣里,珺艾眼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东西穿一件大红色的梅花褂子,头上顶着两个朝天髻,她的手里拿一个藻绿色的网格袋,屁股后面还跟着两个脏兮兮的男孩子。这三个乞丐一样的货色,在人群空挡里穿梭来穿梭去,不一会儿就装了些破烂的零碎。
曼訫的动作非常灵活,眼睛雪亮,当然今日的货仿佛也很丰盛,叉着腰跟那两个瘦了吧唧男孩子说话。
珺艾远远地站着,纱巾湿了个顶透。
珺艾扯下纱巾,朝那边大骤然咆哮一声,曼訫瞬间僵立,呆若木鸡,不可思议般朝这边看过来。
高大的男人女人穿梭在她眼前,老是遮挡视线,等寻到空挡,曼訫定睛一看,立马嗖的一下子飞蹿着跑了。
珺艾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胸口梗得要昏过去,她要气昏了。知道自己追不上那个狗东西,珺艾鼻腔里喷出浓重的气流,抬手扶着胸,右手挽着包袱,脚步沉重地去到站点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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