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朝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红茶绅士
权倾朝野 第三十一章:阴暗地牢
这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墙外金光明媚如火,到了墙内,暖和的光阳立即变成了一盏盏惨白孤寂的冷光。
内里腐霉,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
秦肆在一众侍卫的拥护下进了这间阴暗的屋子,刚一踏入这个区域,就立马察觉到一股恶心的气息,他有些不喜地蹙着眉。
略微垂眼,便能看见径上的一层凝固的血迹。他避开了脏污,往内里走去。
屋子里暗无天日,只有墙上镶着的油灯才能映出那么点光线来。
每隔几步便守着一名身着靛蓝织锦箭袖、腰佩长刀的的锦衣卫,将此处守个密不透风。他们见着秦肆进来,便是恭恭敬敬地施礼。
秦肆低低地“嗯”了一声,就算是回应了。
等完全入了里间,那股刺鼻的血腥气息就愈发地明显了。
侍卫迎着秦肆到主位上坐下,抬眼便能见一个囚犯被竖着绑在十字刑具上,嘴唇因失水而干裂,双眼的位置凝结着一层厚厚的血污。身上只着着淡薄的亵衣,亵衣上密密麻麻地都是血迹。
一名身高马大的锦衣卫正手扬着坚硬牛皮制成的鞭子,狠狠地往囚犯身上打去,每落下一个鞭子便在亵衣上透出一道猩红的血痕。
秦肆接过侍卫奉上的茶水,撇尽上面的茶沫,细细地喝了一口,才悠闲地朝着那名锦衣卫道:“赵千户。”
那名锦衣卫闻声便放下了鞭子,转身露出一张冷峻的脸,正是之前在城郊森林捉拿青黛的锦衣卫头子。他见着正位上的秦肆便作揖,“督主。”
秦肆在这肮脏而黑暗的牢笼之中,衣摆都不曾沾染上一丝灰尘,他放下手中茶盏便问道:“如何。”
赵千户应道:“还在嘴硬,不肯说出背后的指使之人。”
秦肆微撇了眼已经奄奄一息的囚犯,若是仔细看去,还是能从面容上分辨出他是在雨神庙欲刺杀青黛的刺客。
他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旁边的两名锦衣卫似乎受到了指使,立即将手中地一桶盐水朝着囚犯身上泼去。
盐水透过破碎的衣服布料,浸入了绽开的皮肉当中。囚犯立即痛苦地扭着身躯,咬紧的牙齿间蹦出凄惨的哀嚎,“啊——阉贼,你们定不好死,定不好死!”
禁锢住囚犯双手的铁链在相互碰撞发出猛烈的声音,仿佛是他不甘的嘶吼。
油灯昏黄的投射下,秦肆的长睫在眼睑处堪堪地遮住了一片阴影,教人瞧不出他的喜怒,半晌,倒是那唇角微微地扬了一下,“你这幅样子,倒像是本督做的不对了。”
话音刚落,秦肆便稀稀地朝着赵千户瞧去,冷声道:“点天灯罢。”
“遵命。”赵千户领了指令,朝着周遭的锦衣卫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便立即退下去准备了。
那囚犯听得“点天灯”确是猛的一愣,心脏狠狠地发凉。
他自然是识得这是什么残酷的刑罚。
点天灯,便是把罪犯的人扒光衣物,用麻布层层包裹,丢进油缸里浸泡一个白天,只露出一个脑袋透气。
到了夜里,便将罪犯头下脚上拴在一根笔直挺高的铁杆上,从脚上点燃火苗,麻布浸了一夜吸的油加上人体的油脂,足够人燃烧一夜。
有些惨烈地,更是直接从头颅里开一个口子,倒入大量灯油并点燃,可让犯人在意识清醒当中被痛苦烧死。
这可是比鞭刑要狠上千倍万倍的酷刑,他只是个受雇的杀手,没有必要为了雇主彻底牺牲自己的性命!
囚犯双目已瞎,现如今只能惊恐地拼命向着秦肆的大概方向求饶,嘶哑的声音充斥着讨好的意味,“别!大人别再上‘天灯’了!我说……我说……”
“哦?”秦肆眉眼中带着一丝鄙夷,尾音略微上扬,似是在等待着囚犯后面的话语。
囚犯战战兢兢,干涸的嘴唇动着,说出一个名字来。
秦肆听得那个名字时,有些惊讶地睁大了黑眸。不过一瞬间便又恢复了那副阴沉沉的模样,垂首暗暗地陈思着,不知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 ***
临安城,幽静深宅。
青黛提着食盒,已到了秦肆的院子附近,却又在青树下一圈一圈地犹豫徘徊,似是在思量着此番来得值不值当。
她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着羊脂色茉莉小簪。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平淡温润的风情。
青黛身着好看的新衣裳,确是百般地不自在。那调皮的翠翠一听她要去寻秦肆了,还扯着她扫了黛色峨眉,点了朱唇。
此般倒像是故意来诱着秦肆似的,十分地不妥当。她思索再叁,还是决定先回去换件平常衣裳来。
青黛转身还未走上几步,就见秦肆正从拱形门处阔步走进来,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远远的,瞧不清他的神色。
他原来不在屋子里的!
青黛这下子已离去不得,又被他这般直直地盯着,穿了新衣裳的身子立马僵硬了,描眉画眼的脸颊也立即升腾起一股热烫。
她有些局促地欠了身,声音也颤了几分,“督主,妾身来给您送些茶点。”
秦肆墨眸落在她的身上,在她手上执着的绣帕子稍稍地停留了一会儿,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绕过她便往里间去了。
走出几步未听得后边有动静,回头仍见青黛呆呆地立在原地,似是没明白他默允的意思,他才开口道了句,“进来。”
青黛这才跟着进去,离得他近了些,却闻见了一丝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仔细地闻去,却再也闻不到了。
青黛不知秦肆是去办什么事了,她也不能过问的。待他坐定,她便从食盒中端出了几个小食来。
打头的,是一碟子十来枚橙黄的果脯子,接着是一碗还用少许冰块镇着的酸梅汤,还有一小碟晶莹通透的荔枝膏,都是消暑的茶食。
秦肆瞥了一眼青黛端着酸梅汤的白皙手指,上面沾着些冰块融化后的水汽,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又忽的转到别处去。
嘴上却是开始不饶人了,“你倒是学机灵了,懂得主动讨好本督。”
青黛已不似刚才那般不自在了,端着酸梅汤呈至秦肆面前,柔柔地答道:“服侍督主,本就是妾身乐意做的。”
这话听起来便不是真心实意的。
她要是真乐意,也不至于躲在屋里七日不见人。
秦肆本想接着刺她一句,却见她一手执着白瓷汤匙,里边红透了的酸梅汤还在微微地晃悠着,似是打算亲手喂他喝下。
他一怔,自己又不是无手之人,还用不着似是废物般地只等着饭来张口。
他虽是这么想着,嘴确是微微张开了,那泛着凉气的酸梅汤便缓缓地入了口中,酸酸涩涩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甜味,胸中的不舒坦似是也被这股凉气冲散了。
倒也是清凉宜人。
秦肆那原本有些不中听地话语也就咽下了,略微抬眸便见她薄施粉黛的面容,两颊透着微微地粉,秀眉如柳弯,朱唇皓齿。
眸中神色温润,似是在专心伺候着他。
四周空气散漫温和,静寂无声,只有汤匙微微擦碰过汤碗的浅浅声响。
自己的心似乎也慢慢地随着变得平和了。
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时,秦肆倏地回过了神,像是对这不可掌控的陌生感觉十分不喜,便开口打破这般宁静柔和的气氛。
“这里的事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后日便回京罢。”
青黛闻言,稍稍地惊了一下,却是无可奈何的。纵使她有多么舍不得临安城,也总归是要回到京城里去的。
权倾朝野 第三十二章:阴阳怪气
公鸡嘶哑的啼声穿过鸡舍的板壁,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天空无际的苍穹在不知不觉中泛着鱼肚白色,群星一一地隐灭了。
从海上翻腾而起的朝霞半掩在一列列的黑瓦白墙后面,向着苏醒的大地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
今日一大早,宅院里的人就都已装备整齐,门口备了辆丝绸装裹、窗牖镶金嵌宝的马车,侍卫整整齐齐地排在两侧。
只因今日就是回京的日子。
秦肆不喜有人相送,便回绝了江知府和众知县的好意,遂宅子门口无人做些虚假做戏,倒还算是清净的。
这离别的一日,青黛和翠翠皆是依依不舍,翠翠给青黛细细地弄了一个发髻、整理了她本就无歪斜的衣领、又扯了扯她柔软的袖子,似是哪里都看不顺眼。
翠翠好不容易地送着青黛到了门口,又细致地看了几眼,不知不觉就给看哭了,两眼泪汪汪,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青黛心中也是极度不舍,微叹着气,安抚地摸着翠翠的头,“哭什么?我会寻机会回来看你的。”
“夫人……”翠翠瘪着嘴点头,抽噎着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怜劲十足。青黛心里又心疼又可怜翠翠,不禁眸中也微微地泛了些水汽。
秦肆这时正从宅院里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淡淡地瞥了眼欲落泪的青黛,声音里带着一丝讥笑意味,“真是可怜见的。”
青黛那伤心地情绪猛的被秦肆冷冷地一堵,泪也流不出了。心里只道秦肆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哪里会明白和友人离别的感伤情绪。
青黛暗暗地骂了他几句,却没想到秦肆又接着开了口,“本督不喜哭哭啼啼的场面。”
秦肆瞧着青黛憋屈地模样,便用着近乎赏赐性的语气,“你若是喜欢,便将她带回京城去。”
青黛闻言,又惊又喜,不明白秦肆怎突然这般仁慈了。
秦肆瞧着青黛那蕴涵着丰富水汽的漆黑眼眸,里边满满地是感激和惊奇,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用这种眼光看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只不过……
秦肆看着紧紧跟在青黛身边地翠翠,的确觉得十分碍眼,他不禁为自己适才的行为感到后悔。
还是将这个侍女弄远些罢,得她一直黏着青黛。
秦肆凉凉地朝着旁边的一个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千户。”
“是。”赵千户跟在秦肆身边多年,哪还能不明白秦肆的意思,随即便猛的一手扯过翠翠的手腕。
“哎——”翠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匹高大的棕马上,视线距离地面好远的哩!
她从未骑过马,那凶猛地马又不给生人骑,抽着马蹄子似乎是想将翠翠甩下去。翠翠吓得立即俯身抓紧了棕马的鬓毛,生怕自己跌落下去。
赵千户随即跟着骑上了马,一牵住马绳,那性子烈的棕马就立即不闹腾了,连气都是顺的,显然是只买赵千户的账。
青黛看着翠翠那害怕地模样实在有些担心,刚想安慰她几句,秦肆有些阴阳怪气地声音便传过来了,“还瞧些什么?难不成你也想跟锦衣卫一道骑马?”
青黛便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能让翠翠先委屈一阵,她就随着秦肆上了马车去。
秦肆贯彻一派上车就假寐的行事,后背微微靠在马车壁上,两眼一闭就不理窗外事了。
倒是青黛心里捣鼓得不停,生怕翠翠初次骑马觉得不适应,频频掀着窗子往后头瞧。
那锦衣卫的棕马行在马车后头,只能虚虚地看见面无表情的锦衣卫,双臂绕过翠翠去牵着马绳;翠翠深深地垂着头,只露出一个头顶,根本瞧不清神色。
青黛忽的一惊,哎呀!她倒是没想明白!
翠翠还是个未出阁女子,怎能随随便便地与男子靠得这般近的?秦肆身为宦官顾虑不得这些,她可不能不为翠翠着想的。
她生怕翠翠受了委屈,窗口又看不清楚翠翠的模样。于是青黛左动动,右动动地调整着姿势,就差整个人探出身去瞧了。
秦肆本是闭着眼安安静静地休憩着,身旁的小动静确是接连不断的。他终于不耐烦了,立即冷冷地扫一眼过去,“夫人这是身子痒了?可需本督替你解解痒?”
这话语传到青黛耳里,却是蒙上一层暧昧颜色的,下意识想起了秦肆那般作恶地可怖手段。她的身子便立马就不动弹了,生怕引起秦肆的注意。
那压在箱底的物件可是还遗留在宅院里的,若是秦肆问起来,她再寻了借口推脱了便是。
*** ***
趁着大街还未开始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形体俊美而健壮,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驶过车水马龙的大街,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声音寂寥而单调,溅起阵阵地尘雾。
后头跟着一众威风堂堂的锦衣侍卫,浩浩荡荡地朝着码头行去。
码头处的海水辉映着湛蓝的晴空,阵阵凉风吹来,美丽的两岸景色,风光更加动人。
行至此处,便是与临安城辞别的时候了。
青黛下了马车,不由得回首望去。盘曲着桃花杨柳洋槐榆树的临安城、恬静如水的江南女子、柔软的南方口音、慢悠悠的生活节奏、别具风韵的江南,她就要离它们而去了。
这般不舍的情绪刚上心头,青黛就想起了骑着马的翠翠,刚转动着眼眸看向身后黑压压的锦衣卫处,就见翠翠低着头踏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她脸上还微微泛着些粉红,眼眸颤动着,似是有些害羞了。
翠翠面子薄,青黛不好直接道破,只柔柔地跟她说着话,希望她能转移些注意力。
上了船,翠翠还频频地回头看,不知道是在看谁呢。这番小动作让青黛见着了,平日还模样机灵、眉眼灵动的翠翠,现下竟脸红耳赤着快步离去。
青黛寻着翠翠适才观望地方向看了看,却看见了秦肆,他那般冷冽金贵地气质在一众侍卫里头倒是惹眼得很。
他正微微垂首和一名锦衣卫交头接耳,那个锦衣卫身量高大挺拔,神色严肃,好像就是适才和翠翠同乘一匹马的。
青黛发觉了些什么,便浅笑着摇了摇头,翠翠这丫头倒是阴差阳错地动了些春心。
再抬起眸子时,目光却与秦肆的碰上了。远远的,却依旧能瞧见他眼里的揶揄意思。
她眉头轻轻一拧,也转身回屋去了。
秦肆看着青黛离去的背影,又微眯着深渊般地眸子看向身旁的赵千户,冷冷地目光连赵千户都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秦肆心里极度不爽快,青黛刚才看着赵千户做什么?怎么还那般柔情似水地掩口低笑?
不知为何,秦肆突然觉得,赵千户也十分地碍眼了。
权倾朝野 第三十三章:影堂香火
广阔无边的深色海洋,一艘舫船正在其中孤独地行驶着。
远远前方,无数层峦迭嶂之上,迷蒙云层之中,隔断了船前行的是漫天现着的团团白雾。
顷刻间,这乳白色的轻霭,化成小小的水滴。洒在路面上,洒在树丛中,洒在人的头脸上。轻轻的,腻腻的,有点潮湿。
一团团微带寒意的浓雾不时扑在脸上,掠过身旁。
这几日少雨,空气中却总是扬着一阵厚重的白雾,船在海中行行停停,船上体弱之人便易晕船。
除去一众身强力壮的侍卫、见惯不惊的内侍,剩下的便是脆弱的青黛和翠翠了。好在秦肆事先就给青黛准备了汤药喝下,青黛也让翠翠服了些,二人倒是没有出现过晕船的迹象。
二人在船上无聊时便聊天解闷,也还算自在。
秦肆倒是被厚重的雾气惹得心神不宁,整日阴沉着一张脸。时不时便立在船头看向远方,似是十分焦急地想赶回京城去,却无奈天公不作美,船只只能堪堪地停在海中。
好在浓厚得对面不见人影的水雾,现了几日之后就渐渐的消退,变淡了。慢慢得势的阳光里,白蒙蒙的雾点子,一阵一阵地翻腾,如云层般飘散,好像沙沙有声。
前方的道路被照亮,船又在往前行驶着,更是加快了速度。
青黛本以为船只会顺着风势扬回京城海域,却不料还未到达京城附近,就已经在一处码头停船靠岸,开始走起了陆路。
快到晌午时,他们已在洛阳城镇歇下。
秦肆这几日情绪并不十分地好,青黛即使心里有些疑惑,也不好多问。待今日在陆地上稳下脚来,秦肆的面色没有那么黑沉了,她才借着机会问起在洛阳城歇下的缘由。
秦肆这时正坐于客栈房中短暂地休息,喝了盏茶便垂着目光不动了。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听见青黛的声音才稍稍地回过神。
触及到青黛探寻地目光,他很难得的没有隐瞒自己的行踪,低声道:“这里的佛寺很灵验。”
青黛微怔,事实上她并不觉得秦肆是一个信佛之人,怎么会特地为了一座佛寺停下?
秦肆察觉了青黛的神色,他似乎讥笑了下,隐去眸中深深地情绪,微叹道:“本督作恶多年,也会觉得良心不安的。”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可怖的性子,想来是经过南下治水一事,见到了民间百姓疾苦,他便有了些悔过之心,欲到佛寺忏悔去。
青黛也有些想去佛寺烧香拜佛的意思。不知为何,她愈靠近京城,就愈发地不安心,若是能去佛寺走一趟,自己的心也许就能沉静下来罢。
她便向秦肆提了提自己也想去佛寺的诉求,秦肆似是有些不喜地,她便乖乖地闭上嘴去,不再提了。
青黛心想自己因是不习惯坐船才惹得心神不宁的,她应是多多休息便会好些的。
这么想着,青黛的表情确是变得落寞了些,她本想先退下回房歇息的,却未意料到秦肆竟忽然回心转意答应了她,接着又有些冷冷地提醒道:“夫人只能烧香拜佛,可不要蒙了眼到处乱跑。”
应是秦肆警告她不准出逃去,毕竟她已经有一次逃跑的经历了。若不是现如今在回京的路上,情况特殊了些,他定是不许她离开院子半步的。
青黛自然是答应了。
二人在稍稍地歇下一阵后,下午便动身前去了。佛寺地处偏僻路段,马车在小径上走得摇摇晃晃,过了一个时辰待到日头已渐渐西斜时,他们才到了佛寺。
佛寺在山岚深浓的山顶上,隔着一层隐隐绰绰的苍翠,佛寺气魄恢宏、古老肃穆的气息便远远地散发出来了。
山脚至寺庙之间,由着一条繁长的青石阶梯连接。山间气息宁静致远、生趣盎然,偶有鸟啼声作乐。
秦肆与青黛踏着青石阶而上,倒是不觉得枯燥乏味的。
等靠近了山顶时,青黛才能看清寺庙的全貌。寺庙掩映在几棵苍劲的银杏树下,牌匾上地“静心寺”叁个赤金大字经过了风吹雨打,却依旧赫然醒目。
秦肆抬眸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佛寺,并没有和他记忆中的建筑模样有太大的出入。依旧是古木参天,松柏森森,佛寺庄严肃穆,香火气息绵长。
似是勾起了一丝不堪的往事,秦肆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了些。
青黛未发觉秦肆的异样,见有些斑驳了的朱门大开着,便进入了草堂。只见求神拜佛之人寥寥,香火味确是浓厚的,一派祥和幽静。
一个和尚正拿着扫帚缓缓地扫去门庭地上的落叶,见二人进来,和尚双手合十施了礼便接着清扫去。
青黛回了礼,再往前入。每间佛殿门媚正中高悬金匾,门上雕刻着美的神仙、花卉图案,富丽堂皇。
走进大雄宝殿,映人眼帘的是叁尊大佛像,香炉上还插着一些未燃尽的香,几缕烟雾细细地向着半空挥散着。
青黛在旁边取了叁根香,就着香烛的火苗点燃,便虔诚地跪在跪垫上,心中晃过好几个念头,最后还是许了身边人皆平平安安的愿。
她跪了叁拜便将燃香插入充满香灰的香炉当中,心里还惊奇道:秦肆不也是来烧香拜佛的,怎么不见他有所动作?
青黛回头望去,却惊讶地发现殿中清清幽幽地只有她一人,秦肆不知何时离去了。
*** ***
秦肆出了大殿,绕着幽静的小径,寻至念佛堂。
念佛堂木门敞开着,一位师太正焚香诵着《地藏经》,一边诵,一边规律地敲击着木鱼,经文如行云流水,木鱼声清脆,光是听着便能让人静下心来。
外头的阳光斜斜地映进佛堂里头,也将秦肆的身影映了进去。
师太察觉到那颀长的黑影了,微微侧过眸去看身后之人,在看清是何人来访时,木鱼声戛然而止。
秦肆越过念佛堂的门槛,看着师太已经爬满岁月痕迹的脸,日渐瘦削的苍老身形,他眸中神色不禁复杂了些,低声道:“静檀师太。”
静檀师太闻言倒是堪堪地回了神,惊讶、殷切地目光从秦肆的脸上了回来,双手合十着施礼,“施主。”
再抬首望去,她只觉得秦肆的个子已高大了许多,面容线条也变得冷硬了些,眸中充斥着沉重的情绪,再也不复幼时的纯良、无忧无虑。
静檀师太微微摇头感慨道:“施主多年未来此处了,算来已不下十年。”
“十六年。”秦肆的身影在阳光触不及的黑暗处,窥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略微带着苦涩的声音。
静檀师太面上微微地起了一丝波澜,手中地佛珠却是继续一粒一粒地转动着了,“既然过去十六年了,施主是否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她记得秦肆离开此处的理由。
秦肆眼中蓦地阴冷下去,袖中的手也攥紧了,连脸颊都变得僵硬了些,似是还在对心中的执念耿耿于怀。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