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无所畏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叶子酒
牵着他的那个蓝衣青年对于面前这场生离死别的大戏兴致缺缺,眼神一直往手里这个小孩儿脸上瞟,看他眨眼睛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满脸都是“我家崽子真可爱”的骄傲,和在场其他人的画风格格不入。
活锁崩裂,“背叛”的一方受活锁反噬,比起方才大口大口的吐血,明霄现在已经不吐血了,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反而更快地灰败了下去,萦绕在他身周凝实的灵气也流云崩散般飞快消失,他的修为在节节倒退,几乎是顷刻之间就退到了筑基境,再往下退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了。
被拦在隔音结界外的众人听不到里面的对话,就是从口型上也分辨不出来他们说了什么,但属于明霄仙尊的气机在飞快流逝,这一点他们还是能感知出来的,众人当即就变了脸色,焦灼的有,震惊的有,不信的有,暗自窃喜的……自然也有。
“明霄仙尊这是怎么了?”
“……似是有修为尽散的征兆。”
这还是说话含蓄的,什么征兆,明明就已经是散去大半了,但只要明霄还没死,他们就不敢将话说的太实。
“太素剑宗要变天了。”修者们低声絮语起来,他们在这里不敢做什么,在场的还有一个和明霄仙尊情谊非凡的魔尊呢,更别说仙尊的道侣天衡星君也在此。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明霄仙尊会忽然修为溃散沦落到近似凡人的地步?
在场完全没有受袭的痕迹,是谁能让明霄走到这个境地?
再者……
结契大典未成,明霄仙尊就已至濒死之境,天衡星君还会承认二者道侣的身份吗?太素剑宗和巫族的关系会不会发生变化?
众人思绪纷纭,恨不得钻进结界里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站在最后的佛子带着净土佛宗的僧人们叹了口气,看着前面神情不一的修道者们,喃喃念了句佛号,转头道:“下山,太素剑宗怕是没有心情再招待我们了。”
一名小沙弥双手合十也念了一句佛,懵懂地问:“不生叔祖,我们不道喜了吗?”
清俊温柔的佛子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眉目慈悲怜悯:“阿弥陀佛,走。”
十几名僧人离开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注意到的人不少,有些人踌躇了片刻,也悄无声息地跟着离开了,但还有些人固执地留了下来。
好在太素剑宗屹立在仙道顶端的时间太久了,威名如山岳不可撼动,留下的人不多。
因此大部分的人都没有看到魔尊鸣雪崩溃的样子。
仙人堕入凡尘是什么模样?
修道者们可以接受死亡,却绝不愿意自己变成柔弱的蝼蚁,便是再弱的修道者,面对凡人也是高高在上的仙家,他们不一定会恃强凌弱,却绝对不会真的将自己与凡人等同起来。
而曾经一剑定昆仑的剑仙,就这样摔下了云端。
没有什么风起云涌的阵仗,似乎只是一声轻微的喀嚓声,明霄的丹宫就碎裂开来,最后一丝灵气从他身上被抽离,那个令天下俯首的万剑之主,就成了连剑都提不起的凡人。
双子同心,鸣雪跪在地上,呼吸急促,他明明没有受到什么折磨,全身却不知为何剧烈绵长地痛了起来,他痛的连呼吸都在抽搐,身体里梳理的好好的魔气焦躁莫名地翻滚起来,咆哮着要顺从不知来处的呼唤离开他的丹宫,连同经脉都开始隐隐作痛。
好痛啊——
鸣雪俯下了身体,断续地喘着气,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但边上每一个看着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身体分崩离析的巨大苦楚。
黑衣的魔尊一点点伸出手,去触碰兄长垂落在不远处的那只手,两双骨节同样修长美丽的手轻轻相触,一只无声无息,一只微微弯曲。
天衡沉默着看鸣雪膝行过来,看他触碰了一下明霄的手指,然后又贪婪地将明霄的手用力扣住,但他再努力,莫名无力痛楚的身体也没办法将明霄抱到自己怀里。
好像过了很久,鸣雪终于颤抖着身体,匍匐下身躯,将脸深深埋入了兄长的手中。
这场景心酸又可怜,连一向和他不太对付的荼婴都不忍心地转过了头。
魔尊的崩溃是漫长的、无声的,他像是要把整个人都蜷成一团,暴戾傲慢的君王低下了头,将年幼孤弱的灵魂挖出来藏在兄长手心,好像这样就能唤回即将离开此世的兄长的神智。
天衡一只手环抱着明霄,一只手始终按在明霄颈侧,平静而哀怜地感受着那一下下越来越缓慢的心跳。
咚——咚——咚——
咚——咚——
在心跳即将归于沉寂时,那双清凌的眼睛竟然再次睁开了,荼兆压着声音:“师尊……还有没有办法……”
他这话是看着巫主问的,银丝帘幕下的天衡星君回望了他一眼,那是只有将死之人才有的心灰意冷。
明霄睁眼只有短短一瞬,快的鸣雪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谁也没有看,嘴唇动了动,便再次闭上眼睡去,眉头还微微蹙着。
天衡的眼神凝滞了。
手指下的心跳归于虚无。
他垂下眼眸去看,那张静谧苍白的脸容上永久凝固着担忧无奈的神情,似乎那死去的魂灵还在为活着的人的未来而忧心。
第143章 终末(完终)
太素剑宗的喜事变丧事, 震撼了天下所有修道者,就连最不关心这些事的鬼蜮都传遍了这个消息,鬼女们听回来的鬼修津津乐道聊了不少八卦, 揣了一肚子心满意足就准备回去, 一转身就愣在了原地。
她们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影子,红衣委地的长发青年笑眯眯地望着她们, 厉鬼没有活气的死黑瞳孔如梦般游离不定,一只手提着酒坛子,清澈酒水淋淋漓漓地泼洒在他的衣袂和地上。
他不知道在这里听了多久, 鬼女们心头一寒, 慌慌张张地跪地行礼,见他没有多余的反应,才迅速起身离开。
鬼蜮上一任鬼王希夷君与净土佛宗僧人梵行对战,死于万鬼反噬, 没有了主人的鬼蜮很是大乱了一阵子, 但这位一向疯疯癫癫的山鬼君元华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驱使尸傀吞吃了不少颇有威望的厉鬼, 强行坐上了鬼王的位置。
新鬼王和死去的旧君性格截然不同, 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说他迷乱疯癫也不对,他操控尸傀的手段绝不是疯子所能拥有的,可说他清醒理智也不对,哪个清醒理智的人会无缘无故往忘川河里跳,美其名曰找乐子?
太素剑宗宗主的喜帖传到鬼蜮时这位新任鬼王还奔波在清扫不听话的厉鬼的路上,他没有留下能联系到他的方式,鬼女们也找不到神出鬼没的新鬼王,这张被折成纸鹤模样飞来的喜帖就乖乖地蹲坐在望川台上等了半个月。
等鬼王回来时, 昆仑山上的葬礼都已经办完了。
新任鬼王捏起赤红色的纸鹤,纸鹤自觉地化成喜帖躺在他手心,以灵术拓印的喜帖上只有明霄仙尊和天衡星君的灵气签名,他摩挲着洒了灵石粉末的纸面,神情依旧如往常般茫茫然的熏醉。
“我总是在迟到……”凶名在外的山鬼喃喃自语,“永远都晚一步,永远都赶不上,永远都在后悔……”
鬼修死白的手指捏起喜帖,懒洋洋地抹去上面属于剑修的锋利灵气,对折塞入袖子,化成烟气随意被风带着一卷,寻到了一棵高高的枯树,安然躺在了上面。
红衣泼墨般洒在枝丫上,他轻轻哼着王朝倾颓后已经能被称为古老的歌谣,闭上眼睛再次沉入独属于自己的幻梦里,歌谣里王孙风华正茂,山鬼年华姣姣,都是人间好时候。
鬼蜮时日漫长,鬼女们闲来无事就只能闲聊八卦,被脾气阴晴不定的新主子抓到了之后不过忐忑了片刻,就又燃起了好奇心,开始扒别的事,比如——
“听说明霄和他弟弟情谊甚笃,明霄死了,他弟弟就没有做什么?”
鬼女们看问题的角度甚是犀利,一个梳着堕马髻点着两靥妆的鬼女眯起眼睛:“灭了他徒弟的满门算不算?”
“啊?!”这个回答显然是超出了鬼女们的认知,一群环肥燕瘦美貌多姿的艳鬼头顶冒出了问号,“他哥哥死了,他去灭了自己徒弟的满门?这是什么逻辑?”
“谁知道呢,许是失心疯了也说不定,他提着鞭子冲进人家祠堂,一鞭子打飞了人家亲爹叔伯的头,好家伙,那血飙的整个祠堂都红了,这场面,我当年化鬼索命都没有这么狠。”
她说的绘声绘色,好像自己亲眼目睹了魔尊鸣雪如何杀人灭口一般。
实际场景当然没有她说的这么血淋淋,魔尊杀人哪里用得着这么血腥。
蓬莱荼氏自从出了一个拜在明霄仙尊座下的未来太素之主后,就一路飞黄腾达,从早年的不入流小家族,顷刻之间变成了可以号令蓬莱众氏族的庞然大物,要不是还有个子弟被魔尊收下了,他们不得不收敛一点,怕不是都要鼻孔朝天了。
但是在魔兽潮之后仙魔隔阂渐消之际,荼氏的风光就真的没人能阻挡了,仙界有个荼兆即将挑起太素剑宗的宗主之位,魔界有个荼婴是公认的下一任魔尊,这一双子弟都出自荼氏,惹得旁人不得不对荼氏退避三分。
而鸣雪就是来处理这最后一个大问题的。
明霄是护道的仙尊,不能做这种杀人亲族的事情,鸣雪却没有这种顾忌,他提着鞭子踏进荼氏宗祠时,正逢小祭祖,族中位高权重的几位长老都在,刚好方便了他一锅端。
杀人最好也是要找个理由的,正好他手里有个现成的。
黑衣的魔尊神情冷凝苍白,长鞭一抖,卷住了荼氏家主的脖子,这个男人正是荼婴荼兆的父亲,修道者都驻颜有术,他还是端庄儒雅的中年模样。
“我本来都快忘记了,但是忽然想起来……天生异象,日夜颠倒,海流倒灌——有没有听着很耳熟?”他轻声慢语,声音里没多大情绪,“谁给你们的胆子,来利用我和明霄?”
几名长老的脸色霎时变了,青青紫紫好不精彩。
他们做下那件事时已经是多年前,这么多年来,借着这个谎言,他们收获了无数的好处,可以说荼氏的发迹有一大半要归功于这个谎言。
天道无所畏惧 第121节
荼婴荼兆未出生时就被检测出了资质非凡,好好培养的话可以为族中增添巨大助力,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知是谁第一个提起仙尊魔尊出生时的异象,同为蓬莱子民,明霄仙尊的辉煌谁不羡慕?如果荼氏也能有一个“明霄仙尊”……
贪婪人心催生出无穷勇气,他们用尽了各种手段,幻术阵法频出,终于在双子出生的那个夜晚营造出了昼夜颠倒海水倒流的景象,又推动人们将之与明霄鸣雪的事迹贴合,富贵权势便如潮水般涌入了荼氏的大门。
而他们需要付出的,说到底不过一个被贴上“鸣雪第二”的小小婴孩罢了。
只是这些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多年之后,正主竟然会找上门来。
“我这辈子,最讨厌、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狗屁不通的预言——”魔尊轻慢地吐字,手中却没有半分迟疑,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喀嚓,鞭子末端的男人已经了无生息地垂下了头颅。
“既然你们喜欢,那就去找那个人给你们也占一卦。”
犹如地狱里的低语,长鞭弹开尖锐刀锋,刮向那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的人。
蓬莱荼氏主支一夜之间凋零,太素剑宗新继任的宗主对此不置一词,短暂年岁里堆积起来的庞然大物顷刻打回原形,而做下这事的鸣雪魔尊不知去向,便是有人想要报仇也找不到门路。
大部分的人说鸣雪是回了魔域继续做他的魔尊去了,但魔修们对此嗤之以鼻,谁都知道鸣雪根本没有回过魔域,连魔宫里头的魔尊都换了一个,说不准这个暴君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仿佛是一个什么奇怪的巧合般,新魔尊与太素剑宗的新宗主又是双生兄弟,比上一代好一些的是,仙魔不再开战,魔尊常常偷摸着跑到昆仑山探亲,但有时候也不仅仅是探亲——
昆仑山最高的那一处断崖下,埋葬着太素剑宗历代宗主的遗骸,断崖下是万丈深湖,雪山特有的清澈水质令修道者可以一眼看到数千丈以下的水景,雕琢着古朴花纹的棺木被重重锁链环绕牵系,沉在水中,最早的那一具棺木沉在水底已经看不见了,而最新的那一具正卡在视线所能到达的最深处,明暗交汇的一线。
宗主遗骸由下一任宗主亲自收敛合棺,也由继任者负责安置入水,锁链一旦系上,就是继任者自己也打不开,为防有胆大包天的蠢货盗墓,铁锁被斩断,棺木内的所有东西就会化为飞灰。
在水线明暗的交界处,锁链捆住了一具形制普通的棺木,唯一不普通的是,牵系棺木的锁链上还躺着一个人。
黑衣黑发,闭目沉沉如睡去,一手还紧紧握住棺木上的锁链,好像稍有动静就能让他从沉眠中惊醒。
水下是极致寂静,连昆仑单调寂寞的风雪呼啸都传不到这里,铺天盖地的只有绝对的寒冷。
——这是一个绝对孤独的守墓人。
历代宗主埋骨的断崖深潭是太素剑宗的禁地,在位的宗主有时会来这里坐一坐,不来也没什么,荼兆就很少来这里,比起凄冷的寒潭,他更喜欢待在师尊院子里那棵大树底下,倒是荼婴经常偷偷溜过去,在山崖上一坐就是几天,荼兆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家师父都在底下了,还能不让人看看吗?
事实上,不仅是荼婴,巫族有时也会派人过来,毕竟是差点和明霄仙尊结为道侣的天衡星君,他要来也没人敢拦着,唯一一个敢拦着的已经把自己沉到水里去了。
不过他也只来了三次,间隔两年,荼兆每次见到他,都觉得他比上一次更加虚弱消瘦,最后一次来时是由侍奉的巫女和弟子亲手扶着走上去的,只站了半刻钟就不得不离开。
第四次来的就是已长成翩翩少年的摇光星君了,他穿着和天衡星君一模一样的深紫色大袖深衣,长发披在肩后,银冠丝帘遮面,宝石琉璃结成的发饰缠绕在发丝中,如璀璨银河倾泻。
如果不是披在肩头的素白祭披,荼兆几乎要以为见到了年少模样的天衡星君。
他看看跟随在摇光星君身旁寸步不离的蓝衣青年,心中疑惑却没有开口,便见银冠紫衣的年少星君朝他微微颔首:“摇光奉先师之命,前来祭奠明霄仙尊。”
巫族排外,大祭司的交接也从来不为人所知,荼兆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乍然一听着消息还是怔了片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净土佛宗才敲钟晓谕佛门,闭关多年的梵行佛子圆寂,肉身化舍利子,镇在万佛林中,新佛子不生勘破红尘心境圆融修行闭口禅,今年巫族又新丧,短短几年,仿佛惊才绝艳的天才们都纷纷离去了一般。
摇光沉吟片刻,坦然相告:“正月十七晚,恰逢鬼蜮鬼门大开,头年新鬼入凡间探亲,大祭司是后半夜辞世的。”
正月十七鬼门大开,头年新死的鬼魂们会顺着流到凡间的忘川河回去人间,看一看还活着的亲人们,而凡间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口点起白灯笼,为流离的魂魄们照亮回家的路。
巫族不是很相信这个习俗,毕竟是凡间才有的节日,修者死后不入鬼蜮,哪来的魂魄回家。
极东之地离危楼最近的天冠城倒是按规矩点亮了满城灯笼,光芒闪烁间,连数千里外的危楼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像是凡间的星图。”摇光跪坐在大祭司床榻边,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幕,轻声说。
榻上的男人也在往窗外看,昔日风华绝代的危楼天上人已经病入膏肓,曾经能弹拨星轨的手指无力地搭在锦被上,满头墨发退成斑驳的白,他躺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时候,摇光总惴惴不安,疑心他下一刻就要停止呼吸了。
但他到底还是努力活到了今天。
“凡间的星图……”低弱沙哑的声音轻轻重复了一遍少年天真的言语,“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掌握命数星轨的巫主,何时需要问旁人时节岁月过?
摇光低下头,努力让声音没有异样:“今天是正月十七,是凡间的鬼节。”
“正月十七了?”病骨支离的男人喃喃,“是鬼节啊……”
他的声音很低,摇光不认真听几乎要听不见。
“去取两盏白灯笼来。”沉默了半晌,他轻声对自己的弟子说。
摇光什么都没有问,起身寻来两盏白灯笼,在天衡的示意下挂到了窗外,烛光透过素白的灯纱,照出一片晕染似的皎洁月光。
床榻上的男人侧着脸看灯笼,眼神静谧悠长,柔软得摇光几乎要以为这不再是那个抚育他长大的天衡大祭司了。
摇光知道这位收养了自己的大祭司实际性格并不如他表面这么温良纯善,事实上他经常觉得这是个没有心的人,就算他将一切都做到完美,在族人口中是最温柔的大祭司,在外人眼中是恩威并重的巫主,但摇光就是觉得,天衡的心是一个吹着冷风的空洞。
好在他并不介意天衡性格如何,冷酷也好温柔也罢,只要能将自己抚养长大,他不介意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
其实他幼年时还大着胆子喊过天衡父亲,按照族人所说,天衡的确是他的养父,只是天衡每次听见他这么喊表情都会很古怪,久而久之他就改了称呼。
“大祭司是在等谁呢?”摇光将手中书卷放在膝上,一同看向那个灯笼。
今天的天衡很放松,竟然愿意回答他这些无关学业的问话:“是一个死了很多年的人。”
摇光看着两盏灯笼微微晃动:“他的亲人如果也给他点灯的话,他不一定会来?”
“他的亲人比他去的更早,”天衡似笑非笑,“我只是想起来他应该无家可归,所以点上两盏灯,他爱来不来。”
可是明明前几年您一次都没有点过灯,为什么觉得这次点了人家就回来啊。
摇光在心中偷偷腹诽。
他没有再说话,到了时间就躬身告退,临走时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说——可是修者根本就没有可以回家的魂魄啊。
等到后半夜,危楼的防御阵法大半骤然失灵,他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尤勾带着他冲进顶楼,窗外的灯笼在他们进门前一刻就已经熄灭,床榻上的人神情安宁,面容朝着灯笼的方向,眉眼笼着淡淡的笑意。
摇光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点个灯让人家回家都是虚的,这两盏灯笼的意思,明明是叫那个不知名无去处的鬼魂来接他?如果是被寄予了这样的厚望,只要有魂魄游离在世间,那就怎么样也要来的……
天衡抽离了全部神识,被法则携着卷过万里高空,虚空沉睡的凤凰展开骨翼,俯下身体拱起万物的王座,天道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在经由这个世界反哺给自己,让本来空虚的神识如春草发芽般不断壮大。
在极致的欢喜里,法则慢吞吞地出声,打断了他的快乐:“准备好了吗?你还有一个化身要走哦?”
顷刻之间掠过昆仑风雪,自深海之渊拔地而起,贴着鬼蜮蜿蜒万里的鬼路而过的天道冲到一半就傻了:“什么还有一个?几个化身不是都已经收回来了?”
法则细声细气道:“是啊,但不是还有一个摇光吗?他可是你自己决定的,从虚无中诞生的气运之子哦……”
天道猛地想起这回事,顿时感到窒息:“可是他不是已经好好长到十六岁了?继续长就好了。”
法则:“你以为他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就是我把时间轴拧了一下,让现在的你到了那个小婴儿身上才长大的——所以,你现在得准备好,去真正做一次人了,从婴儿开始。”
天道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我养大的那个摇光,就是我自己?”
法则轻快地说:“是啊。”
“妖皇玉神是你的母亲,巫主开阳是你的父亲,现任妖皇璃神是你的兄弟,还有养父天衡星君……再完美不过的人生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毕竟你可是至高无上的万物之父啊。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元华说的永远都晚一步,其实有三次,一次是凡人时期没有救下太子,一次是希夷死的时候他不在,还有一次可以理解为没有早一步遇见巫主。
正文大概就到这里啦,几个化身的故事都已经讲完,虽然感觉有点仓促,但是想想也没有什么好改的了,尽管都是化身,但说到他们的死还是简略一点叭……
感谢大家一直陪我走到这里,正文刚好六十万字,又是一次长跑,目前打算写的番外有白雪黑霄双子篇,摇光和璃神篇,玉神和开阳篇,还有if线没有成为鬼王的希夷与天衡星君的故事,巫鬼he线篇,母目前大概要写的就是这几篇,还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在评论区点,我会看情况选择几篇写。
但是!!!作者十二月有事,要请假一个月,所以番外要从一月开始更新,在此给宝宝们鞠躬啦~希望大家学业有成,事业顺利,爱情美满,财源广进,再次感谢大家陪我走过了这么长的一段路,谢谢大家对天道的支持!一月再见啦~
最后再推一次新文《人间降维》,请大家点点手指预收一下,明年开文,谢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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