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杯深琥珀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鬼衣
最前是两队仪仗,手拿金刀、扇盖、旗帜,侍卫骑着马,围在马车前后,车后跟随侍女,约十人。与她一同入宫的寒川公子在后一辆马车内,车辇较之陆照月的小些,队尾跟随服侍的小倌。
兴许是怕马车颠簸,陆照月入宫并非有人驾马,而是由两名车夫牵住缰绳缓慢向前。
日薄西山,空气蒸腾在鱼肚白的热浪内。
队伍走到重玄门外停住,随着女侍的呼号,大门打开。
这时,牵车的马匹不知为何发出一声古怪的嘶鸣,连连原地踏足,震得车厢摇摆。城上甲胄微弱的反光一闪而灭,看上去仿佛日落的眩光。
“废物!驾马都不会了吗!”未等车夫拉住缰绳,幺娘便掀开帘子,朝外骂。
车夫急忙安抚惊马,甩了甩缰绳,让车队继续向前,过了重玄门。
也就在这时,城头的闪光骤然明亮,十余支利箭呼啸着直奔车队而去,余热被铁箭撕裂开来,从城上向下俯射,距离极近,箭无虚发!
冲在最前面的箭矢直接贯穿了手持仪刀的女侍的脖颈,身侧另一名女婢头颅被洞穿。箭雨疾风暴雨般扫过鲜丽的仪仗队,惊叫此起彼伏,扇盖与旗帜被一箭分成两截,飘乎乎落地。
车内的陆照月还为惊马生气,幺娘正劝着,也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车厢剧烈地摇摆起来,几声闷响,数支铁箭扎在结实的车厢外。
陆照月一声惊叫,扯住身边幺娘的衣袖。
幺娘也慌了神,护住陆照月躲在车厢角落,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大吼:“护驾!护驾!没用的东西!快护驾!”
靠后的寒川公子听见幺娘的咒骂,拨开车帘朝外看去时,金属破空而出的声音与惨叫声接踵而至。
未等他与幺娘一般大喊护驾,一支羽箭与他贴面而过。
鬼使神差,寒川公子的视线黏在了那支羽箭上,他转头看,离他最近的侍从几乎是正面被箭射中,整个胸膛贯穿!那支箭横插在他胸口,血一下涌了出来,仿佛泉眼在往外冒的泉水。那人踉跄着向前两步,无神的眼睛看向寒川,嘴唇蠕动似要说话,可下一支飞射的箭矢射中了他的眼睛,笔直地穿了进去。
箭雨只一轮便停止,正当侍卫误以为禁军察觉异常赶到,一众人预备驾马带车冲出时——
重玄门闭,玄武门开!
身披漆黑甲胄的骑兵自玄武门冲来!
日暮将近,整齐的黑甲在余晖下如同奔涌的黑色浪潮,最前端引领这股猛兽般黑色潮水的赫然是大楚晋王陆重霜。
她带兵冲锋,拉弓射箭。
随着她口中一声清朗的“杀——”声,离陆照月马车最近的一名侍卫被陆重霜凌厉的羽箭贯穿右肩,箭劲打在她的五脏六腑,狂风般将她扫下骏马。
紧紧围绕在马车附近的侍卫仍不死心,想自己骑马开道,围成矩阵,拥护太女冲出逐渐关闭的玄武门。
最精干的侍卫打头阵,在瞬间冲到最前,拔刀劈向缁衣军。
然而这一切已经晚了。
缁衣军的刀更快、更狠,人也更多,她们乱刀劈进冲锋侍卫的肩头、脖颈、面颊,将一干人挑落在地,继而锃亮的刀锋从头而下,要么劈在天灵盖,要么一剑封喉。
骑兵驾马直冲,势如破竹,简直是刀口碰豆腐,刚一碰到矩阵就将它冲散。
带兵冲锋的陆重霜如同一片羽毛,扑向陆照月藏身的马车。她身姿轻盈,甚至连古书中所描绘的掌上舞都不足以媲美,而随之拔出的唐刀轻盈得锋利,动起来如同翩跹的蝴蝶,但劈向驾车的两位车夫时,又化作暴戾的野兽,寒光闪烁间斩下头颅。
她俯身,如同一只匍匐的母豹,以刀口撕裂车帘,目光扫到车厢内瑟缩一团的主奴二人,冷笑一声,将她们扔出马车,提着刀站在二人面前。
陆照月惊惧交加,头晕目眩。
幺娘先一步缓过神,急忙趴在地面磕头求饶,哭喊着:“饶命,晋王饶命啊!要杀就杀她,我不过是奴婢为主子办事!”
陆照月绝望了,她想大哭一场,想大骂幺娘狼心狗肺,然而就下一秒,她眼睁睁看着幺娘被陆重霜一把拽住头发。幺娘两膝发软站都站不起,而陆重霜提她就像提一只发抖的小鸡。
一眨眼,最多一眨眼,幺娘凄惨的求饶声还在耳边没散,陆重霜一言不发地挥动手中利剑,将她割喉。
血是喷射出来的……就像爆竹,只不过炸开的不是竹筒子,而是幺娘的咽喉,溅出的不是火花,而是甜腥的血。
陆照月从未见过此等情形,她吓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精巧的妆容,遍体流汗,连尖叫的力气都无。
太可怖了,太可怖了……举目四望,鲜血遍地,缁衣军恍如黑色的鬼魂,在地面逐个检查地面的尸体,被箭矢射中的婢女哀嚎着,看着步步逼近的甲胄提刀上前,将自己的头颅割下。
陆重霜转身,笑吟吟地将流淌着幺娘鲜红热血的刀刃贴在陆照月的脖颈,逼她将那懦夫的丑脸抬起,看向自己。
她笑着,柔柔地问陆照月:“阿姊,你在紧张什么呢?……是害怕吗?”
此时,队后的寒川公子与一众手无缚鸡之力的侍从被宫门阻隔。他慌忙命人掉头,不料,身后早已埋伏的精兵将他们团团包围,堵死在重玄门的大门前。
“寒川公子,晋王殿下无意要你性命。”左无妗冷冷说。“识相的话,你还有机会活。”
(城墙放一轮冷箭,精锐骑兵冲锋再加关宫门阻止逃跑,派小队包围可能前去求救的人员,陆照月真的不死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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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杯深琥珀浓 长安乱(一)杀人见血预警!
“陆、陆重霜,你这是……你这是造反,”陆照月瞪大眼睛,止不住的泪水融掉了铅粉,使脸庞一块白一块黄,额头却仍就雪白,蹭花了的面靥与口脂留下几道滑稽的红痕,瞧去分外可笑。
她说话鼻音很重,因为啜泣还时常停顿,两颊的肌肉微微抽动。“你若放了我,我、我愿向母皇求情,今日之事,全当没发生过。”
刀锋滴落的鲜血在她丝绢的衫子留下暗沉的印记,陆重霜心如止水,冷眼瞧陆照月发抖求饶。寒光毕露的薄刃如同毒蛇,紧贴她的脖颈缓缓划过,割出一道细长的伤口,血随之溢出。
陆照月尖叫,继而大哭起来,挥舞着手臂想上前拽住陆重霜的手腕:“我们是同胞姐妹啊!青娘、青娘!我们可是同胞姐妹……还记得小时候吗?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在花园里玩,你、我,还有阿娘和爹爹。若不是九霄那个贱人害了爹爹,阿娘也不会苛待于你!全是陆怜清与九霄的错!”
“阿姊记错了。”陆重霜眼帘低垂,轻声告诉陆照月。“青娘从未与阿姊玩耍过,她只远远地看着你带一干婢女在花园里逗弄进贡的白猫。”
陆照月打了个哆嗦,茫然地看向陆重霜。
她早已不记得什么白猫、黑猫,童年于她而言是无穷无尽的快活日子,乐趣太多,一两只小猫又算什么?然而此刻陆照月直愣愣看着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的眼睛,忽然发现那些模糊不清的白猫儿将会要了她的命。
“但你说的没错,你我乃同胞姐妹。”陆重霜说着,用幺娘尸体身上的绢裙擦拭佩刀,将蒙着一层血污的长刀收回刀鞘,缓缓露出和善的微笑。“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
陆照月啜泣:“什么?”
“看到那扇门了吗?”陆重霜的笑意更深一分。
她抬起右臂,沾满鲜血的食指遥遥指向紧闭的玄武门,“酉正鼓响前,你只要能跑到那儿,本王就放那你走。”
陆照月听闻,神色将信将疑。
她使劲全身气力才让自己站起,朝玄武门的方向走去,起先是一步一回头,见陆重霜与身旁的缁衣军依旧站在原处,才胆子大了些,朝玄武门小跑去。
面前逃命的家伙大约跑到一半路,陆重霜笑着摊开手心,示意身旁的侍卫递上一支羽箭。她拉紧弓弦,对准一瘸一拐向前跑去的陆照月,瞄准左膝。
只听“嗡”得一声,羽箭仿佛长了眼,不偏不倚地刺进前面人的膝盖,陆照月尖叫,随之栽倒。
她闷闷哀嚎着,两条胳膊撑地,挣扎着向前蠕动,想再向前爬几步。
没等她爬出一尺,陆重霜便走到了陆照月身旁。她从容地握住箭矢末端,将它从陆照月的膝盖窝猛然拔出,甩到一边。
“起来。”陆重霜还是笑。“阿姊可别辜负妹妹好意,我可是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才开恩的,快起来继续跑啊。”
“放了我,青娘、青娘放了我……我不做太女了,我不做太女了。”陆照月面颊对着地面,没有抬头去看陆重霜的气力,只有时而转动几下眼球昭示她气息尚存。“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想要什么?”陆重霜笑了下。“陆照月,本王想要你死。”
“陆重霜,陆重霜,”陆照月呼吸急促,身子伴随起伏的胸口微微发抖,“陆重霜你杀姊逼母,天理难容!你不得好死!你个贱种!你不得好死!”
“现在同我谈伦常,太晚。”陆重霜蹲下,伸手轻轻拍了拍陆照月的面颊,继而拽起她的头发,向前拖了几步。“起来,酉正还没到呢,本王让你继续跑!”
陆照月忍不住头皮撕扯的痛苦,不得不跟着陆重霜向前,她的左腿往外一股股涌出鲜血,全依靠健全的右腿颠着移动身子。她两手的指甲划过陆重霜漆黑的精甲,却连一道划痕也留不下。
“你杀了我,陆重霜,你杀了我。”她吼叫,哭泣,几近绝望。
陆重霜将她扔到地上,转而重新抽出佩刀,“想死?好啊。既然姐姐一心求死,妹妹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
她笑着说完这话,一脚踩在陆照月的腹部,一脚踩在地面,蹲下,以免她回光返照,暴起反击。
陆重霜左手握住陆照月的右手腕,摁在她的胸前,将刀锋贴上她葱白的五根。
“我记得,你是用这只手打我的。”陆重霜低柔地说着,寒光一闪,削掉了她的小拇指。
陆照月腹部因剧烈的疼痛弓起,被陆重霜脚上用力,狠狠踩了回去。
任她如何哀嚎,陆重霜都不为所动,逼着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右手的五指被削铁如泥的长刀根根砍断。
“陆重霜,我死后,定要变作厉鬼纠缠你,”陆照月提着最后一口气喃喃道,“我要咒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陆照月,你要是想变作厉鬼,大可去变,我从不怕你。”
陆重霜站起,将刀口对准她的脖颈。
“张大眼看好了,杀你的人是我,到阴曹地府报名的时候记得喊大声点。”陆重霜扬起佩刀。“是我大楚女帝陆重霜!”
紧闭的重玄、玄武两道门缓缓打开,笔直的大道直通内宫。
左无妗正等在门外,见陆重霜,恭敬地俯身行礼。
“拿好,”陆重霜抛出手中被丝绢层层包裹的陆照月的头颅,交予左无妗。“带它去夜宴见女帝。”
“殿下,寒川公子如何处置?”左无妗问。
“命人将他先带回晋王府,如有异变,让长庚将他一同杀了。”陆重霜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属下接令。”
与此同时,太液池夜宴内。
夏文宣正襟危坐,余光时不时瞟过主位上的女帝与九霄公子。
半空隐约浮现出瘦月的虚影,百官尚未到来,身着淡色纱袍的乐师吹奏着闲散的雅乐。宫灯早早点燃,足有两人头大的夜明珠摆在四边,照得犹如白昼,丝毫瞧不出白日将尽。
坐在夏文宣身侧的是吴王正君莲雾公子。夏文宣本以为吴王陆怜清那儿不会有人赴宴,然而临到宫内,自己的车队与莲雾公子的车队狭路相逢。
这一变故令夏文宣的心不由悬起。
或许吴王也觉得此次夜宴是令女帝收回权力的好时机,故而与陆重霜一样,虽未收到太女的邀请,但依旧以“尽孝”为由,派正君前来代替自己面见女帝。
莲雾公子见夏文宣心不在焉,侧身询问:“文德公子瞧着有心事。”
夏文宣看向身旁的男人,压低声音:“多谢莲雾公子关心,只是夜风有些凉,忽冷忽热的,不大舒坦。”
莲雾公子又说:“今年大家伙都不太顺,真希望日子快点过去。”
“人生无常……想我春光正好时出嫁,哪想到几月后竟险些丧妻。”夏文宣斟酌着,言辞间故意放给对面一个假鱼饵。“如今青娘虽是苏醒,刀伤却迟迟不见好,太医署来了几趟,药方改来改去还是一个模样……迟早砍了那帮庸医的脑袋。”
“您且放宽心,晋王吉人自有天相。”莲雾公子眼帘低垂,温和的目光掩藏在睫羽之下。
女帝似是厌倦了漫长的等待,捉住身侧服侍的小奴,将他的手放在自己青筋凸起的手中,反复把玩起来。身旁的九霄公子唇畔依旧噙着一抹惯常的微笑,注视着前方奏乐的琴师,仿佛此刻坐在这儿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鲜亮的泥偶。
夏文宣招来贴身小侍,同他低语几句,命他将备好的礼物献给圣上。
不一会儿,一名身姿纤瘦的小侍悄无声息地坐到女帝侧后方,手中赭红色的木盘托着一尊青玉酒壶。女帝本没有纵情饮酒的兴致,然而无意间瞟见了他,便命他放下托盘,与他小声说起话来。
“晋王是哪儿找来的美男子,圣上都要挪不开眼了。”莲雾公子轻轻笑道。他的笑,仿佛被吹散的雾,细细琢磨又与陆怜清的笑相似。
“青娘心系陛下,特派我前来尽孝。”夏文宣斟酌道。“为人子女,自然要将最好的献上。”
最后一抹橙红色的残阳被收尽,天色黯淡无光。
耳畔闲散的乐曲忽得插入圆润浑厚的南萧,古琴的弦音有一瞬的暂停,继而紧凑,琵琶声也由舒缓的如同流水般的曲音渐渐高亢。
正是乐曲最高潮的部分,有人击起了鼓。
算算时间,外朝的官员本来悉数到场,眼下却见不到一个。九霄公子似是心神不宁,突然叫来侍从与他耳语几句,目光频频向远方眺望。
夏文宣正欲起身,想法子阻止九霄公子派人离开,就在这时,他瞧见一个漆黑的身影大步走来。
左无妗身披黑甲,腰佩长刀,手提一个被衣物包裹的不明物件,血正从丝绢内缓缓渗出。
她大步走到女帝面前,笔直站着,声音清朗:“圣上,太女带兵谋反,晋王特派我前来护驾!”
话音防落,她抖开手中的丝绢,一颗沾血的头颅顺势滚出,落在满桌的珍馐前。
伴随四面惊慌失措的尖叫,九霄公子匆匆扫过陆照月双目瞪圆的头颅,按捺住心悸,撑桌站起,朝远方眺望。
沿岸浓烟滚滚,停泊在岸边的画舫们正熊熊燃烧,恍如红枫绵延十里。
(毕竟是杀人,可能场面有点血腥,章节名预警就加了个“!”
设定里,陆重霜最擅长的就是先攻破对手心理防线,然后反复调戏。譬如杀陆照月前一言不发地在她面前杀幺娘,逼宫女帝前先把陆照月的人头送给女帝看,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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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杯深琥珀浓 长安乱(二)见血预警!
鸾和二十一年,八月,太液池中央。
享乐的丝竹声戛然而止,伴随一阵刺耳的尖叫,早已潜伏进夜宴的叁百缁衣军将士纷纷拔出藏于齐胸衫裙下的短刀。她们依照晋王命令,先干净利落地杀掉几个奴婢示威,再将企图逃窜的皇嗣与公子们赶回原处。
宫灯高悬,四下照得犹如白昼,衣着鲜亮的贵人们浸在灯火里,如同鳞片绚丽的鱼儿挣扎着在水池浮沉。
没有人敢起身逃跑,他们成了被拴住的鸟雀。
浓烈刺鼻的血腥弥漫在鸾和女帝面前。死掉的奴婢尸体被拖走,留下满地鲜血。案几上一道血痕,这是一颗新鲜的头颅,血迹还未干涸成暗哑的深红,瞪大的双眼正牢牢注视着女帝的脸,好似在诉说自己死前遭受的折磨。
最初的惊慌过去,女帝缓过神,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侧过头,扶着胸口干呕起来。
“你干了什么!”最先冷静的是九霄公子。
他右手紧握成拳,视线从岸边滚滚的浓烟转向前来的左无妗。
左无妗带着稍安勿躁的神色,淡然道:“还请九霄公子耐心等候片刻,晋王随后就到。”
九霄公子眉头紧锁,缓缓坐回原位,毫不在乎身旁不适的妻主与案几上陆照月血淋淋的头颅。
左无妗环视一圈,冲拔刀的缁衣军打了个手势,继而站在夏文宣身后。
夏文宣侧面,余光朝左无妗投去,正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眼眸,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青娘无事,大业将成,他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没人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只见靠岸的画舫付之一炬,火焰节节拔高、愈烧愈旺,面前的满盘珍馐在无声的恐惧中逐渐凉透。
终于,一叶轻舟穿越火海,渡湖而来。
少女身着泥金色的团花纹短衫,月白金丝云纹裙,外批朱砂色长衫,披帛拖曳,几支凤凰钗簪在稍显凌乱的发髻,鬓边缀玉石,珠玑相撞,清丽刚健。被几名同样身披黑甲的军娘子簇拥着,手拿一柄长刀,来到鸾和女帝面前。
所有目光一瞬间全聚集在她身上,可谁都不敢说话,各个神色肃穆,连呼吸都放轻了。唯独夏文宣紧绷的唇角随着她的到来逐渐松弛,露出依赖的笑意。
“参见圣上,”嘴上如此说,陆重霜却未行礼,仍旧提着那柄刀鞘都沾满暗红色血痕的唐刀。
女帝面色苍白,颤颤巍巍地指向桌案开始发臭的头颅,“你,你,你!”
陆重霜顺着她发抖的手指看向案几,露出微笑。“禀圣上,太女陆照月意图谋反,幸而被臣发现,及时诛于玄武门。”一字一句,轻声细语。
“胡说八道!”鸾和女帝嘶吼。
“圣上不必惊慌,贼人已被臣悉数拿下。”陆重霜说着,大步走上前,拔出佩刀,直指女帝。“陛下请看,这便是太女造反被臣诛杀的证据。”
暗红色的刀横在鸾和女帝的眼前,刀锋满是血污,刀口甚至能瞧见红肉与骨头的碎末,一小块指甲残片挂在冷冽的刀锋,不用想也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腥臭扑面,女帝胃里的酸水直往上涌,侧过脸哇得吐在了地上。
陆重霜冷笑,左臂一伸,一把揪住女帝的发髻,逼她低头好好看着手中杀掉陆照月的刀。
女帝吓得魂飞魄散,以为陆重霜预备就此拔刀,痛下杀手,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用脚从桌下头往前蹬,挥舞着手臂去抓,可惜陆重霜的手如同铁钳,根本挣脱不开。
“陛下口口声声指责臣在胡说八道,为何等臣亮出证据,又不愿多看了呢,”她身子微微低俯,笑意不减,“难道是嫌臣说得不够详细?”
“既然这样,那臣可要好好跟陛下描绘一下了。”陆重霜轻柔低哑的声音陡然变得杀气十足,手上使劲,将女帝的头“哐当”摁在桌案,与陆照月死不瞑目的头颅四目相对。
一旁的九霄公子合上了眼。
鸾和女帝瑟瑟发抖,听她说自己如何截下陆照月,又如何假意放她走,实则一箭射穿她的膝盖,令自己的阿姊如同乞丐般跪地求饶,继而逼她眼睁睁瞧着手指被根根削断,惨叫声断断续续,声声凄惨。
最后,她拿刀对准脖颈猛劈下去,咔嚓一声,骨头被砍断半边,鲜血四溅。陆照月仰躺在地,森森白骨与破裂的血管暴露在外,身子抽搐着晃动几下,喉管将断没断,她尚有气息。
这种迟迟折磨不让死的痛苦远超对死亡的恐惧,她舌头颤动,破碎的呻吟扭曲的一如她的神态。于是陆重霜再次挥刀,彻底割开了气管,鲜红的血如同受压的烟火,骤然迸出,陆照月手指最后一曲,彻底没了气息。
还有一刀,是切断骨头,将头颅与身躯分开,再用陆照月身上精心准备的裙衫包好她的头,让人送来给女帝瞧瞧。
“倘若时间充裕,青娘还想同阿姊多玩一会儿呢,”陆重霜道,“毕竟我这个当妹妹的,从小就没有同姐姐玩耍的福气。”
女帝干呕不止,案几一滩令人作呕的口涎,喃喃道:“你这是造反!陆重霜,你这是造反!”
“臣护驾有功,怎会是造反?敢问圣上,重霜何罪之有?”陆重霜松开女帝,将长刀收回刀鞘。她背着火光,如一团阴霾狠狠压下。“可是莫须有叁字!”
沉默许久的九霄公子抬起头,意图劝陆重霜收手:“晋王殿下,您现在还有收手的机会。念在母女一场,陛下定会宽宥几分,许你作太女。”
“看来九霄公子是想先圣上一步去黄泉候着了,”陆重霜侧目。
九霄公子听闻,竟被她漫不经心的一瞥震住,凉意爬上背脊,手脚冰凉。
“不想,就把嘴闭紧。”陆重霜道。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为什么,”鸾和女帝喃喃着哭出声,“是你们,全是你们……”
她说着说着,神态骤然癫狂起来,声嘶力竭。“你与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全是你们在逼朕!我就知道,我生你的时候就知道!天降霜雪,门外人报太白经天,耀眼到刺破重重雪障……方士说得没错,你便是灾星!”
“灾星吗,”陆重霜轻轻叹息。
“母皇,自始至终不是青娘逼您,是您逼的青娘。”她罕见地唤了声母亲。“倘若我陆重霜只是一介布衣,躬耕南山,怎会做出此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要怪,就怪你我生于帝王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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