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杯深琥珀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鬼衣
陆重霜抬眼,亲手点起灯盏。屋内亮起一小簇摇曳的火光,照在她手中的棋子。“事情办妥了?”
“缁衣军已在城郊待命,就等您一声令下,封锁长安城。”左无妗道。“大明宫内的禁军也已经打点好,就等太女过重玄门。”
陆重霜本就是十六卫禁军的头领,一旦进宫兵变,需要担忧的只有直属于女帝的北衙六军。女帝与太女对调兵遣将一无所知,而陆重霜武将出身,又在长安沉寂两年,博得宫中禁军爱戴,买通之路畅通无阻。
“礼部那边——”
左无妗答:“办妥了。叁百缁衣军将士已在礼部的安排下混入宫中,到时候,整个蓬莱岛都将由您控制。”
陆重霜赞许地点头:“很好。”
“唯一没有进展是如月帝君,”左无妗将坏消息放在最后,“您遇刺后,全王府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追查刺客上,待到属下回神去查,如月帝君已下落不明,十有八九……”
“现在管不了这些。”陆重霜冷笑。“如月爱死不死,说不准就是他出卖了我的行踪。”
左无妗识时务地闭嘴。
“如月的去向等办完大事后再查,”陆重霜拾起棋盘上的黑子,面色略有和缓。“辛苦你了,起来吧。”
左无妗起身,隔一道薄如蝉翼的青纱帘,看向帘后的晋王。她们在边关刚认识的时候,陆重霜嗓子还嫩,说起话脆生生的,压不住人。唯独那阴狠的小脸仿佛一头心怀愤怒的小狮子。而如今哪怕是笑吟吟地与人交谈,都觉得她嗓子眼藏着吃完人的血腥。
似是察觉到左无妗幽深的目光,陆重霜撇过脸看向左无妗,道:“在想什么?”
“属下在想,不知不觉过去五年了。”
“是啊,五年了。”陆重霜声音低沉。“上苍有眼,终于要让我等到这一天。”
她说着,将食指与拇指拿着的棋子逐个摆上棋盘。
黑子代表自己,白子代表敌人。
“还记得去年冬日,晨风没走,你也还没带缁衣军回来,我那心急的姐姐不知听了谁的话,竟派刺客来杀我……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么安静。”陆重霜忽然开口。“我那晚砍下刺客的头颅,对长庚说,这天下迟早会是我的。尽管这么说,可如何才能得到这个天下,我举目四望,瞧不见一条路。春泣不适合练精兵,长庚隐隐有僭越的念头,葶花可靠,家眷却烂泥扶不上墙。我最苦恼的,是手中无人。”
“殿下。”左无妗唤了声。
陆重霜抬眸瞥过,示意她慢慢往下听。
“说来奇怪。翌日上朝,半路冒出个道士高呼万岁,随后留下四句箴言——荧惑入羽林,太白经凤阁。流星出中台,轩辕入紫薇。”陆重霜回忆起当时的场面,天厌厌的,寒风混杂浓雾包围了整个长安。“这四句,分别指军队起火,皇宫兵变,宰相失职,后宫作乱。如今想来,前两句已然成真。荧惑是我,太白也是我。”
左无妗道:“殿下是遇到奇人了。”
“或许,”陆重霜说,“也是从那时起,沉怀南找上了我,而我盯上了文宣。”
话音落下,棋盘上的黑子多了几粒。
此时,寥寥几粒的黑子在泱泱白子中,仍可怜的像令人厌恶的污点。
“娶文宣,是因为那时的我还不想兵变,还在不断犹豫。”陆重霜自嘲般笑了笑。“杀太女不难,我真要杀她,一刀子的事。兵变,难在善后,难在立足,难在吴王虎视眈眈,难在陆照月死后保不齐会有下一个陆照月。”
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身为嫡女,弑姐逼母永远是下策。
“叁番两次地找如月,为得也是这个,要是他死了,我的身份就永远干净不了。”陆重霜摇头。“可惜啊,他始终不愿开口,不论我对他多好,哪怕比陆启薇和陆照月好上千万倍,他也不愿开口。或许我真不是他的孩子,骆子实才是。”
左无妗罕见地皱眉:“殿下是指您后院成日抱猫的那个?他是孤儿不假,但要说是如月帝君的孩子——”
“还是猜测。”
一粒白子落下,如月帝君这个生父,在陆重霜看来是不折不扣的敌人。
“无妗,驯狼的第一步是什么,可还记得?”
左无妗答。“立威。”
“对,立威。”陆重霜道。“命运眷顾,送来一个上元纵火。”
初入京城的顾鸿云想借纵火杀陆重霜,眼见夏家即将被陆重霜收入囊中的陆照月则想趁乱除掉夏鸢,可惜陆重霜棋高一招,二人双双反被她利用。
她靠上元这一场火,赢得与夏文宣的婚约,威慑住意图复仇的顾鸿云,挫败了不可一世的陆照月。更重要的是,成功将大理寺寺卿戴弦牵扯进来。
戴弦身为大理寺寺卿,自然不敢指着皇太女的鼻子说她是罪魁祸首,可掩埋真相也是需要代价的。
有夏家作为后盾的陆重霜,手边恰好有这样一个名为“沉怀南”代价。
“立威之后必然引来群狼环伺。我上元立功,随即迎娶文宣,相当于明摆着告诉于雁璃,我要对太女动手了。”
白子逼近,与黑子纠缠。
“于宰相可不是陆照月那种蠢货,她的儿子都比陆照月聪明百倍。”陆重霜轻笑。“戴弦将上元纵火归咎于突厥蛮子,要翻案,她必然要说动顾鸿云。比起我这个与顾鸿云有血仇的右将军,她于雁璃令顾鸿云心动,全看给出的条件丰厚与否。顾鸿云就像一匹漂亮的公狼,驯得好,就是一条狗。”意外的是,谈到顾鸿云,陆重霜并未落白子,也未落黑子。
“但您还是胜了。”左无妗开口。
“对,但我还是胜了。”她转头,灯下两颊的胭脂宛若初绽的牡丹。“于雁璃春猎前千算万算,没算到我手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沉怀南。陆照月蠢,身边的幺娘也蠢,真以为有主子包庇,自己就能成主子。呸,狗就是狗,变不成人。”
陆重霜转回头,语调稳了稳,继续说:“于雁璃想用御史台逼戴弦就范,毕竟戴弦徇私枉法属实,若她不愿随太女诬陷于我,轻则贬官流放,重则身首异处。只可惜我有一个弟弟因幺娘而死的沉怀南,一个阿娘几上御史台不得伸冤的沉怀南……御史台不敢动,戴弦也因此到了我这边。”
从决心令上元大火烧起的那刻,计谋环环相扣,步步连招,几乎每一个有可能参与其中的官员都被她勾画在内。
“直到这儿,我都在犹豫是否兵变。”陆重霜长吁。“真是可惜啊,这么漂亮的局,女帝偏生看不上。”
“殿下果然是介怀太女诬告。”左无妗道。
那样拙劣的手法,一个敢编,一个敢信,竟害她从烈日跪到暴雨,颜面扫地。
“不是介怀,是觉得可笑,”陆重霜轻轻说,“可笑得像陆照月那一巴掌,令我清醒地知道,我永远当不了太女——既然当不了太女,不如直接当女帝。”
“所以殿下才决心告病,让太女尽情揽权,误以为您一蹶不振。”左无妗长叹。“夺权需步步紧逼,杀人则一剑封喉。”
“事事都要我出面,我还当什么主子。”陆重霜拾起一粒黑棋,对着烛火,慢慢露出微笑。“况且,我不仅要杀人,还要杀得名正言顺。”
左无妗垂眸,静静听。
“沉怀南以为我扶他,是为了借他讨好寒门。沉念安以为,我派沉怀南去劝说她向女帝进言,在太液池中央的蓬莱岛举办先前因暴雨不了了之的晚宴,是为了请女帝出来,阻止太女把持朝政……不,都不是。”说完,陆重霜将棋盘上的黑白二色棋子归拢到一处。“我是要在逼宫后,让那些赴宴的臣子亲眼看到本王坐在女帝的位置,迎接他们的到来。到那时,主动提议举办宴会的沉念安自然会被认为是我帮凶。”
陆重霜长吁道:“届时,邀月阁的账,沉小公子的死,上元纵火、多次构陷、买官卖官,当然,还有此时此刻临朝的揽权弄权,我都会与一个没能耐再开口的死人算清。”
左无妗听后,沉默良久,继而也随着她长叹一声,道:“殿下是天生的女帝。”
“但愿如此,”陆重霜答。
(从开头道士的预言就在准备兵变,终于要来了……霜霜遇刺后一直称病,就是计划直接杀陆照月,逼宫女帝,毕竟与死人计较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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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杯深琥珀浓 大雨淋漓(九)
几日后大朝,侍中令沉念安以暴雨终了,天下太平为由,向皇太女陆照月提议在大明宫太液池中央的蓬莱岛举行夜宴,弥补先前因不眠不休的大雨而休止的宫宴。
久居后宫静养的女帝烦闷无聊,陆照月正忧心九霄公子蛊惑君心,这下瞧见有个宰相愿意提议举办夜宴来讨母亲欢心,忙不迭准了奏议。虽说天下是皇帝的,满朝臣子也不过是圣上的家奴,可但凡涉及用度,还是要问户部支。外朝自有一番成熟的手段对抗君主的荒淫。
下朝后,紫袍诸官至廊下食,夏鸢故意打趣,说向来不懂献媚的沉念安开了窍。
沉念安见夏鸢对晋王的决策毫不知情的模样,稍稍安心,对那左补阙家的沉氏也多了几分信任。
如今太女揽权,她提议操办蓬莱岛夜宴讨女帝欢心,旁人十有八九会以为她是借办宴讨好太女,毕竟这事儿做好了,是太女的功劳,做坏了,是她们这些当臣子的无能。
眼下看来,夏鸢亦是如此猜测,不然也不会冒出那些含讥带诮的话。
“人变天不变,”沉念安说了这么一句,停顿片刻,方才慢悠悠地继续,“圣上乃天下之主,我等为人臣子,让圣人舒心是分内之事。”
“好个人变天不变,”夏鸢笑道,“沉大人才学深厚。”
沉念安却道:“夏宰相说笑了。此番设宴意在为圣上散心,能去的皆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放眼望,紫袍遍地。您是晋王的婆婆,于大人又是太女的婆婆,叁位宰相,唯我是外人。”
不出意料,太液池夜宴很快便订下日子。晋王与吴王并未收到请柬,其中必然有此时独揽大权的陆照月从中作梗。
然而一切都在陆重霜的意料之中。
她本就打算支开吴王,避免宫变之时,吴王趁乱坐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比起自己另想办法,倒不如借陆照月的手拦下吴王,而陆重霜身为皇宫半支禁军的头领,哪怕不赴宴,也可暗中带人出入大明宫。
如今一切准备就绪。
左无妗在陆重霜面前缓缓展开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图,反复核准。
太液池位于大明宫的后方。
太女陆照月有鸾和女帝特许,可从大明宫后方的玄武门乘车入宫,不必费力绕远走建福门。
而入玄武门,需先过重玄门。
陆重霜的计划便等陆照月的车进重玄门后,同时落下背后的重玄门与面前的玄武门,将随行的侍卫赶到重玄门外,陆照月所在的仪仗队赶入重玄门内。
届时她也兵分两队,一路精兵在外包围陆照月的侍从,另一路由她亲自带领,直取陆照月项上人头。
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用不厌的计谋。
那日,前来大明宫赴宴的于雁璃、夏鸢等,将在建福门外等候。陆重霜已派人买通开城门的守卫,命他迟些再开城门。建福门至太液池需跨越大半个皇宫,哪怕到时于雁璃发觉异动,强行带人破门,策马奔入宫内,也摸不到陆照月的热血。
混入宫内的叁百缁衣军将士伪装成新来的宫侍,在夜宴会伺机而动。一旦玄武门得手,她们便放火烧船,将女帝、九霄公子以及其余男眷全部困在蓬莱岛,直至陆重霜盛装前来逼宫。
其余缁衣军全员驻扎城外,严格监视进出长安的可疑人员。
最后这一手,防的是宫变后吴王消息灵通,连夜逃出长安,再借清君侧的名义举旗召集附近军队杀回来。
若最坏的情形发生,陆重霜安排在外的缁衣军将与城内掌控的禁军里应外合,拿下长安城。
届时,闭城门,带兵活捉于雁璃一家,再杀吴王,以绝后患!
几番确认无误,陆重霜神色凝重地卷起地图,命左无妗趁夜色将其烧成灰后就地掩埋。
宫变的第一要义就是保密。
走漏风声,必死无疑。
陆重霜起身,压着勃勃窜动的心,独自离开寝殿。
夜已经很深,暴雨过后却没一点星子。她沿着廊道慢慢地走,四面寂静浓烈,如同粟特人运来的葡萄酒,令人微醺。不远处偶尔闪过几点深黄色的火光,彼此练成短短的一串,萤火虫似的忽亮忽灭,是夜行的侍女。
陆重霜迎着夜风漫无目的地在寝殿周围散步,她强烈的心跳融不进夜晚的寂静,情形反倒愈演愈烈。
忽得,不远处浮来一个孤零零的光点,陆重霜朝那个方向瞧去,紧跟着就听见男人捏嗓子学猫叫的乱响。
能在晋王府做出这种事的,除了骆子实还能有谁。
“你在做什么?”陆重霜绕到少年背后,冷不丁开口。
骆子实惊得直愣愣跪在廊道,而后四肢并用地转过身,向陆重霜行礼。
“找、找猫。”他舌头打结,说起话像嘴里含着水。“忘关院子门,二饼不知跑哪里去了。”
“回屋吧,明早让下人去花园找。”陆重霜抬手,示意他起来。“晋王府大着呢,别半夜一头栽进湖里,让池里养的青鱼吃了你的脸。”
骆子实嚅嗫:“我怕它找不到回来的路。”
“会回来的。”陆重霜侧过脸,看向远方的黢黑。“不识家的猫,我才不养。”
骆子实听闻,目光怯怯地朝陆重霜看去。“殿下有心事?”
“呵,”陆重霜轻笑,“多嘴要剜舌的。”
骆子实怂包地摇头,自觉地捂住嘴不吭声。
“骆子实,你说古往今来成大事的女子,在巨变前夕,都在想什么?”陆重霜忽然问。
“小人不知,”骆子实道,“但殿下,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
“住嘴,谁要听你说这些。”陆重霜哼了声。“没用的男人。”
骆子实委屈巴巴。“小人只会说这些。”
“那就说点好听的。”陆重霜轻声道。“说不出来,本王亲自割你的舌头。”
骆子实抿唇思索片刻,继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极其温柔地同陆重霜说:“殿下,小人觉得……她们什么都没想。”
“什么都没想?”
“是啊,”骆子实说,“已经走到成就霸业的最后一步,自然什么都不想,痛痛快快地放手一搏。”
陆重霜笑了笑,意欲转身离开。
“殿下要去哪儿?”骆子实问。
“本王当然是去找男人侍寝,”陆重霜侧过脸,伸手捏捏他的脸,“怎么,你想一起?本王的床大,可以睡好几个男人。”
在王府内住了这么久,骆子实也有些摸到晋王的脾性。
他心想:若是我说“不愿”,殿下必然摆出不悦的神情斥责我;若是我说“愿”,殿下又会嫌弃我不知廉耻。
骆子实一通分析,认真回复:“殿下想如何就如何,小人没有意见。”
陆重霜挑眉,揶揄道:“切,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滚回屋去。”
骆子实首次尝试第叁条路,依旧碰了满鼻子的灰。
陆重霜回到寝殿,发现葶花正守在卧房,等着服侍主子洗漱上床。
她熟稔地脱下主子身上被薄汗浸湿的菱纹绢衫,两只手轻解罗裙。眼底的肌肤柔软地如同新裁的纸,几乎是透明的,血管藏在肌肤下,呈现出淡淡的青,低头去闻,好似被香料浸透。
葶花拧干帕子,一点点擦拭她的身体。
当热帕子擦净她的脖颈时,陆重霜握住了葶花的手腕。
“葶花,我这一去,可能一去不复返……有些事要提早与你交代。”陆重霜道。
“请殿下吩咐。”
“文宣要提早入宫,帮我拖住女帝和九霄公子,不让他们发觉玄武门起兵。”陆重霜垂下眼帘。“府内,便只有你与长庚两人能主持大局。”
“婢子明白。”
“万一我遭遇不测,你最先要让府内的军娘子撤离,城外的缁衣军会接应她们。”陆重霜道。“她们都是上阵杀敌的好姑娘,跟着我活过了边关,不能死在这上头。”
“是。”
“你的亲眷大多贪生怕死、贪财好色,你不必有所留恋,腰上裹好金银,连夜离开长安。”
“殿下……”葶花欲言又止。
“善后的事由长庚处理,”陆重霜淡淡说,“他是我的人,我死,他没有独活的道理,我会命他焚掉晋王府后自刎。”
“殿下,那骆子实——”
“杀了。”陆重霜告诉葶花。“本王宁可以乱臣的身份败。”
葶花深深垂首。“是,婢子记清楚了。”
蓬莱岛夜宴前的最后一日,陆照月坐车回东宫。近来疼爱的小侍守在门关迎接,两人一见面便嬉笑打闹着黏住,言辞放浪到令身后的女婢听了都面红耳赤。
她招来从邀月阁新收的伎人陪酒,鼓瑟吹笙,直至入夜。
酒酣,陆照月拉过伎人,得意洋洋地调笑道:“我乃太女,母皇嫡长女,这天下迟早是我的!阿娘一贯疼我,这回太液池夜宴办好了,只会更信任我!待到我作了女帝,就新修一座更大的宫宇,届时饮酒作乐,哪还需要再受那帮迂腐老臣的气。”
末了,她又谈起晋王:“是野鸡就当不了凤凰,你看陆重霜,现在连野鸡毛掉光,都躲在府里不敢出门了!”
在一片“野鸡作不了凤凰”的应和声中,陆照月笑吟吟地将杯中的琥珀酒一饮而尽。
(又啰嗦一下宫变计划,免得后面打起来看着乱。感兴趣的话可以对照唐长安地图和大明宫地图,但在这上面也有点改动,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发生在太极宫后头,只有一个玄武门,那时大明宫还没建。文里改作大明宫后面,刚好有两道门,重玄和玄武,主要是放火烧船把所有人囚禁在中间这个场面太牛逼,不论如何都要狠狠帅一把)
【女尊】杯深琥珀浓 大雨淋漓(十)杀人见血预警
政变前的最后一夜,难言的闷热弥漫在晋王府。地窖储藏的冰块全被搬出消暑,忙碌的侍女衫子湿透,寝殿内漆黑的铁甲已然挂上木架,在融化的冰块旁逐渐蒙上一层水雾。
夜色浓得仿佛砚台里结块的墨,群星隐匿,月色黯淡无光,唯独高悬的太白星格外明亮,照在铺有白石子的庭院,恰如结满冷霜。
今夜注定难熬。
陆重霜坐在软塌,拿着小巧的琉璃酒盏慢慢啜饮。窗外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她听见,愣了会儿,继而长吁一口气。
“青娘,”夏文宣走到陆重霜身旁坐下,额头轻轻贴在她的鬓角。
“还不睡?”陆重霜侧身,手指梳过他的长发,指缝随之沾染上干爽的皂荚香。
夏文宣摇头,反握住她的手。
“明日酉初入宫,怕不怕?”陆重霜又问。
“不怕,”夏文宣道,“青娘才是要格外小心的那个。”
陆重霜直直盯着文宣——他长发披散,套着月白色的宽袍,眼神温和又安静,淡淡笑了下。
她忽然想,有朝一日她驾鹤西去,也只有他能闯进来见她最后一面,伏在床畔痛哭。待到他也死了,封闭的皇陵会为他再次打开,众人将棺椁送进去,令夫妻安睡一处。
“青娘陪我玩一局双陆棋吧。”夏文宣忽然说。
他下榻,亲手取来双陆棋摆在陆重霜面前。两人你来我往,黑白棋子一进一退,谁也没有再谈明日,只关注手上的双陆子。
局势渐渐紧张,正当二人战线持平时,夏文宣突然将白子胡乱挪动一步,害最前方的双陆子失去保护,被陆重霜吃下。
一局双陆就此告终。
陆重霜拾起自己最后的那步棋,将它挪回原处,道:“最后那步重来吧,你失手了。”
夏文宣却轻声说:“文宣落子无悔,是青娘赢了。”
陆重霜看了看棋盘,又瞧了瞧他,一时无言。
“文宣,我有话同你说。”良久的沉默后,陆重霜开口。“明日一战,若胜,我等名垂青史;若败,我等遗臭万年……你我为夫妻,我死,你万万没有独活的道理。”
“嗯,”夏文宣点点头,又说,“不论胜败,我都陪你。”
陆重霜叹了口气,摘下贴身佩戴的短刀,将它交予夏文宣,看着他说:“这是我贴身的短刀,曾跟我出生入死……现在我把他交给你。”
夏文宣抽刀,寒光铺面。
“文宣,必要时,你可以用它自尽。”陆重霜道。
夜尽天明,时至酉初。浩浩荡荡的车队自晋王府出发,入宫面见鸾和女帝。陆重霜送夏文宣出府,临别,在丈夫的面颊落下轻轻一吻。
长庚服侍她披挂轻甲,一如在边塞征战。
陆重霜拉紧弓弦,朝前方虚射一箭,继而拔出唐刀对准日光查看,依旧是一柄锋芒逼人的好刀,削铁如泥。
“如我遭遇不测,你在葶花离府后杀了骆子实,将书房与寝殿焚净后自裁。”陆重霜最后吩咐长庚。
长庚面颊低垂,指甲偷偷刮过她身上的丝绢衬里,勾出一根留有体温的丝线藏在手心。
“长庚遵命。”他说。
仍在偏殿寻猫的骆子实浑然不明即将发生何事,后宫内的鸾和女帝与九霄公子,预备赴宴的官员,甚至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不知大明宫内将要发生何等巨变。
临近戌初,陆照月的车队自远方慢悠悠驶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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