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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民国 1v1 双c)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孟德的小公主
厉北山能喜欢的,果然不算俗物。只是身为戏子,出身难低贱了些,这多少让程玉莹找回了一些天生的优越感。
“叶小姐的戏,真好。”程玉莹一笑,嘴角便有两个梨涡陷进面颊里。
叶南枝依旧浅笑,势将温柔娴静扮演到底。
“程姐姐也听过叶老板的戏?”厉骁骁一脸好奇,要知道,不管哪家办堂会,程玉莹总是会嫌弃地说,又吵又闹的,不如学学洋人的舞会、酒会。
为的厉骁骁那一句“叶老板”,程玉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我没听过。你二哥不是说过么,新派的年轻人总不喜欢听那个,唱腔唱词都太过迂腐了。”厉骁骁一说完这话,便去看叶南枝脸上的表情,“哦,抱歉啊叶小姐,这话不是我说的。”
叶南枝处变不惊,不论是笑还是怒,哪种表情可都是她在无数个严寒酷暑中历练出来的,她理当应运自如。
可程玉莹的话,倒让厉骁骁极为不舒服,“程姐姐,人的喜好总是会变的,我二哥一定是听了叶老板的戏,才喜欢上叶老板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叶老板?”
叶南枝微微颔首,“他倒是听过几出,不过,也都是我私下唱给他听罢了。”
叶南枝并没有想噎程玉莹的意思,只是不想看着厉骁骁这个小丫头失望,于是随便编了个瞎话。其实厉北山听她的戏,也不过是他们二人初次见面的那一回而已。
“看,我说的对吧!”厉骁骁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我看,也未必吧?”程玉莹往叶南枝的头上一瞥,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茉莉珠钗我都扔了,他怎么又给捡回来了?喜欢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变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显然是想要别人听到的。
叶南枝心中冷笑,本还觉得这程小姐所嫁之人非她所爱,多少有些可怜。但现在看来,这女人怕是因为自己而吃了飞醋,非把这水搅浑了不可。如此,那她一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惯了的人,也就没必要再与她讲什么情面了。
“程小姐是说这珠钗?”叶南枝将斜插在发髻上的那支茉莉珠钗取了下来,端详了一会儿,“我说这么好的东西,二爷怎么非让谭副官哪儿来的丢哪儿去啊。”
谭如海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了愣。
只听叶南枝又接着说道:“也怪我,总觉得挺好的东西丢了怪可惜的,非让他留了下来。这不,还让程小姐误会了。看来,这的确是个讨人厌的玩意儿。既然如此,我看还是丢掉的好。”
说完,叶南枝紧走几步,下了游廊,将那珠钗一掷,掷进了小花园的鲤鱼池里了。
谭如海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那可是他们厉二爷顶宝贵的东西,这可,这可要了他的命了……
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只见程玉莹带着愠怒冲到了叶南枝的跟前,“你说谁讨人厌了!”
叶南枝一伸手,就抓住了那个朝自己挥来的巴掌,“程小姐,想要什么就凭自己本事去拿。若是没这本事呢,我劝您还是老实歇着,省得回过头来,伤着的人是您自己。”
“你!”
程玉莹刚想伸出另一只手去,便被叶南枝猛地一甩,甩出了一个趔趄!
厉骁骁、谭如海像看一场压轴的大武戏一样,一时之间目怔口呆。
只见,叶南枝斜觑了一眼有些狼狈的程玉莹,而后拍了拍手,就像平常刚练完功那般,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儿。
不过用了两分力而已,她心道,便越觉得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实在不堪一击。看来,以后还是躲她远些的好,省得没轻没重地将人弄残了,可就麻烦大了。
“叶南枝!”
没等她躲开这场是非,便听到一声厉喝,吓得她心里一沉,刚刚才迈出去的那条腿,又讪讪地了回来。
从青麟楼回来的厉北山,正好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但看叶南枝的样子显然是占了上风。
几个人看到厉北山那张沉得铁青的脸,除了程玉莹正抽抽嗒嗒地喊“疼”以外,没有人敢发出一声。
厉北山走下游廊,连眼风都没扫过那位看起来楚楚可怜的程家大小姐,便直奔叶南枝的方向而去。
“二……二爷……”
叶南枝怯怯地叫了他一声,便被他牵住了手。
“走。跟我回院里。”
叶南枝的手被他攥在手心里,脚下的步子,也紧紧地跟着他,如风一般往他的方向去。
那铮亮的长筒军靴,一步一步地踏在地面上,犹如叶南枝此时的心,“咚、咚、咚……”,叫人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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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能动手绝不逼逼的小宝贝!





枝繁(民国 1v1 双c) 第九章护短
由月亮门进,脚还未踏入院里,便闻见一阵幽幽的茉莉清香。
茉莉,又是茉莉。
这让叶南枝感到莫名的烦躁。刚刚那阵心悸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厉北山将她领进屋内后,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张红木弥勒榻上。
叶南枝就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扇将屋里与屋外隔绝成两个世界的屏风。
紫檀的五扇屏风,以西番莲纹饰的浮雕隔出十块形态各异的开光洞,开光内嵌着十幅名家的水墨丹青,以玻璃镶之。因为反光,叶南枝了好大的劲儿,也没能看清每幅画上的题字和落款。
即便如此,她也依旧死死地盯着,好像今日来帅府的目的,便是欣赏这扇屏风。
“叶南枝,那支簪子呢?”
这是进屋这么久,厉北山对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呵,果然不是什么“护短”,刚刚自己还真是自作多情了,叶南枝在心中冷笑。
“不喜欢,丢了。”她实话实说道,丝毫不想掩饰此时不痛快的心情。
厉北山忍了许久的火气,终于腾地升了上来。“啪”的一声,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榻几上!
叶南枝微微蹙了蹙眉,眼前,那些画上的墨迹就像晕染开了一样,愈发瞧不真切了。
厉北山摇摇头,慢慢攥紧的拳头复又缓缓松开。本想再训诫她几句的,但一想到今日带她回来的目的,又只好强忍了下来,“往后,我给你的东西,不要随意乱丢。”
他已经尽量将语气放得很平和了,却依旧不能让人的心里感到松快一些。
“是,爷。我记下了。”她虽如此回答,脸上却仍是一副不大服气的表情。
厉北山伸手揉按了一下太阳穴,颇为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气。
说到底,这个丫头除了偶尔会使些小性子叫他不痛快外,表面上也还算是听话的,人也较那些俗气的女人来得可爱而与众不同一些。
就像是支香烟,不会抽的人在抽第一口的时候,或许有些呛嗓,但一旦抽久了,倒也有些离不开了。
一个人睡的时候,他便总会想到这个比喻。于是,翻身坐起,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抽上几口,聊以慰藉。
想到这儿,烟瘾便犯了。不管是真烟瘾还是假烟瘾,这会儿他的气还未全消,此时和她待在一起,就像一个伸长了芯子的炮仗与一枚闪着火星的取灯儿凑在一块那般,分分钟都有可能被点着,爆炸,然后一起同归于尽。
于是,他从榻上起身,对她说道:“来了就歇着吧。我出去,抽根烟。”
他从她面前走过,仿佛刚才的事就像一阵风似的过去了。
可在叶南枝的心里,那事儿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或许,在听到他对谭如海说的那句“把簪子寻回来”之时,那个疙瘩就在她的心里结下了。
……
“铛铛铛……”
自鸣钟响起,正午十二点,是帅府的午餐时间。
花梨木的大圆桌前,叶南枝能猜到的人都围坐在了一起。她也在其中,坐在厉北山的右手边,正对程玉莹的方向。
而程玉莹的身边,自然是她的未婚夫——厉北山的大哥,厉家的嫡长子厉北岩。入席的时候,他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来的,这很难让人不去关注他。
叶南枝也因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一不小心正好对上了厉北岩的眼睛。
她有些慌乱地正要回目光,却见厉北岩对她微笑着颔首。
那笑容有些温柔,但温柔中又带着一种阴郁,叫人感到莫名的心疼。
叶南枝以为,这位传说中本应该是奉系军阀第一顺位继承人的男子,应该是最具有那种嚣张跋扈气质的,可万万没想到,他对比起厉北山,更像是一位气质儒雅的文弱书生。
要是不发生那样的意外,他的那双腿没废,她想,他的笑容中是不是就会少一些阴郁呢?
还没来得及往下想,她就被身边的厉北山瞪了一眼。叶南枝这才发觉,自己盯着那位陌生男人看的时间着实有些久了。
入席以后,她便再也不敢造次地随便动用自己的眼珠,尤其是坐在上首的厉大帅,她只在进门问安时,看了那么短短的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心中只暗自以为,厉北山的不怒自威,大抵都遗传于这位位高权重的督军。尤其是那双凌厉的眼神,叶南枝就鲜少见过他有温柔的时候。
历大帅的身旁还坐着一位坐姿端正,举止谦恭的绅士,尽管他在中国待了有十年之久,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但东洋人那种短促而生硬的口音却没能消失。叶南枝光是听声,便也能一下猜出他的身份,应是那位日本方面的顾问——山本一郎,无疑了。
对于这样的家宴,能让一位外人参加,而且还是这样的一位外人,可见此人在厉大帅心中的份量。
“叶……南枝?叶老板?”
当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低头吃着自己面前的菜时,自己的名字却突然被人用那生硬的汉语叫到了。
她微愣了一下,而后,微笑着,抬起头循着那声音的方向望去。
“很高兴能在厉督军的府中见到您,我很喜欢您的戏,是您的戏迷。”山本一郎举着酒杯,是要敬她的意思。
“谢谢。”
叶南枝的手刚触到自己的杯子,便被身边的厉北山抢先一步,拿了起来。
“不好意思,山本先生。南枝晚上有戏,不宜饮酒。这杯,算是我代她。”说罢,厉北山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厉北山能有这样的举动,在众人的眼里,可真是一件稀罕事。
这连坐在对面的程玉莹都没想到,即便是在她与厉北山还在交好的从前,他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她出过什么头,就像他刚才拉着叶南枝离开一样,他现在的举动,让她感到十分的眼红和难受。
“太抱歉了,是我考虑不周。”山本一郎喝完杯中的酒以后,又开口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喝酒了,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叶老板能否答应?”
他说这话时,看了一眼身边的厉大帅,仿佛不是在征询叶南枝的意见,而是在等厉大帅的同意。
厉震霆会意,点了点头,“山本先生想说什么尽管说,今日是家宴,没有那么多规矩。”
山本一郎微笑着,这才望向叶南枝,“那我就斗胆说了。今日难得在此遇见叶老板,是真的很想近距离地欣赏一番叶老板的戏,要知道,叶老板的戏票,如今可真是一票难求的。”
“是啊是啊。”程玉莹也随声附和道:“听小妹说,叶老板的戏是难得的好,像我这样不懂戏的,今天也想开开眼呢!”
听到这话,厉北山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他正想开口替她解围,却让叶南枝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打消了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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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民国 1v1 双c) 第十章家宴
只见叶南枝的神色十分平静,眉目间也不见起伏,只是嘴角微微笑着,淡然得就像她平日练戏白那般。
“山本先生,还有这位……程小姐。”叶南枝的目光从山本一郎的脸上,滑到了程玉莹的脸上,“要说今日,本是督军的家宴,您二位同我,都算是客。既然是客,我想,我该没有义务在这儿做表演。针对您二位所说的戏票问题,我倒是愿意为二位解决,两张戏票而已,就当我送给二位,权当交个朋友。”
说着,她便从自己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两张白纸,又用了自己的口红在上头签了自己的名字。
她起身,将这两张签了字的纸递至山本一郎以及程玉莹的面前,“请二位笑纳。买不着票的时候,与戏园门口的卖票处打个招呼,兴许能行。不过,今日在这儿不行,今晚的戏园也不行。因为今晚,连站票,都卖完了。”
“哈哈哈哈哈……”厉大帅被她这席话逗得抚掌大笑,对着厉北山就说道:“老二啊老二,你这是找了个厉害媳妇儿!”
山本一郎起身鞠躬,笑着接过那张“戏票”。而程玉莹却一脸气恼,不肯伸手去接,最后还是厉北岩替她接过,并礼貌地回以叶南枝一个微笑。
席间的紧张氛围,顿时因厉震霆的一笑,轻松了许多。而他这笑,也就等同于默认了这门婚事,众人见了,便纷纷开始迎合。
“二公子好福气。”
“二公子和叶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帅府这回是要双喜临门了。”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倒是给厉北山起了个话头。
“父亲,母亲。”厉北山起身,举起酒杯,向着厉震霆和他身边的胡氏说道:“我与南枝的婚事,想尽快定下来,不知父亲母亲意下如何?”
厉震霆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望着胡氏一向如菩萨般雍容而肃穆的脸,并没有表态。
厉北山手举酒杯,停当在双亲面前,一时之间,气氛凝固,又变得甚是尴尬。
山本一郎端详着手中的特殊戏票,好似不知外界正发生着何事。
大公子厉北岩面容含笑,口中细嚼慢咽,亦不发一语。
他的未婚妻程玉莹,此时倒像是扳回了一程,难掩眉目间的得意,竟难得体贴地为厉北岩搛起了菜。
而余下两名厉震霆的姨太太,及家中那位最小的小姐,全都缄默不语,埋头吃饭。
这便是这位二公子在这家中的地位情形。叶南枝看在眼里,即便这件事与己无关,她也会为他感到愤愤不平。更何况,这件事,她便是当事人之一,她更没有理由和别人一样作壁上观。
她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壶,不紧不慢地依次为厉震霆以及胡氏的杯中添上了酒,“督军,大太太,南枝今日不请自来,是为不懂规矩,还请二位长辈见谅。但今日拜谒府上,确是因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南枝自小无父无母,在这世上没有什么至亲之人,独有一师父仍在北平。可师父如今病体抱恙,不能前来。因而婚姻之事只得南枝自己做主。倘若二位应允这门婚事,那就请二位受了南枝这杯酒。如若不然,权当是南枝自作多情,二位长辈也不必与二公子为难。”
一席话,说得众人目瞪口呆。
自古以来,还真没有听说过有女子自己为自己登门说媒的,不仅如此,还大义凛然地要一力承担后果。想不到,这叶南枝在台上扮男儿,到了台下也颇有几分男儿心气。
这样的性子,有人喜,却也有人恶。而对于厉大帅而言,如若今日这事儿是发生在别人家里,那他定是会为这女子竖起拇指。可偏偏是发生在自己家中,那他就不得不多思量几番。
坊间风传他对戏子几多厌恶,却不知恨之深、爱之切的道理。当年厉北山的生母沉氏便是梨园戏子,厉震霆因带兵至北平,不幸战败落难,多亏沉氏出手相救,他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尽管那时的厉震霆家中已有妻儿,但在北平养伤的时日已与沉氏情愫暗生。胡匪出身的厉震霆从未有过这般柔软的感觉,沉氏给予他的情感和呵护是他一辈子也难以忘却的记忆。
可惜春宵苦短,战争的局势总是瞬息万变,因他身上背负的责任,他必须离开北平回家乡去了。可他割舍不下沉氏,便告知她自己家中已有妻眷的实情,沉氏一向心高气傲,哪怕自己只是出身卑微的一名戏子,她也不愿委身做小。她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厉震霆,并在厉震霆离开北平不过一年的时间里嫁与他人。
这件事让厉震霆感到绝望,原本他想着等战争结束,就用八抬大轿迎她进门,抢也要把她抢回家。可当他得知她嫁人的消息时,他只愤恨地说了一句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至此,他对戏子的厌恶就开始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从不进戏园,也从不办堂会,家中有人好听戏,也只能偷偷摸摸地背着他听。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戏子”两个字。
直到有一日,他因公再次前往北平时,听到了沉氏在一个月前已经病故的消息。他瘫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他着人寻到了沉氏的夫家,本想着送去一份迟到的帛金聊表哀思,却没想到沉氏嫁的男人是个只会赌钱、抽大烟的败类,连沉氏用来治病救命的体己钱也全都被他搜刮走了。
厉震霆震怒。怒这男人的卑劣,怒沉氏宁肯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而不肯再多看自己一眼的决绝!
更怒的是这不公的老天妒杀红颜!
“砰、砰、砰!”
叁声震耳欲聋的枪声,断了那男人的性命,也断了他最后的恨意。
枪口的硝烟弥漫着,久久不散,比那生命咽气的时间还要长。
他杀了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地,就像踩死了一只蚂蚁。
他以为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却在离开的时候,发现了那个躲在门后的孩子。
五岁的男孩紧抿着嘴,眼神里除了惊恐,还有与他一模一样的隐忍与刚毅。
厉震霆笑了,这是他的儿子。
想到这儿,厉震霆的嘴角微微上扬。就像那日第一次见到那小子时露出的微笑。他想,这笑应该算得上是温暖而和煦的吧?
他仰脖,将杯中的酒饮尽。
“那日的话你且记着,只要你不后悔就行。旁的事,问你母亲。”
厉震霆倒扣酒杯,红着眼起身离席。




枝繁(民国 1v1 双c) 第十一章醉酒(100珠双更!)
他们从前厅走到了厉北山的小院,走得很慢,叶南枝微微出了点汗。
不知多久才走到了院里,秋日的艳阳,如被树影筛过一般,投射在小院的空地上。明的地方明,暗的地方暗,光影交错着,让人不觉得闷热,倒有几分舒爽。叶南枝凉快下来,便笑着去看他。
她还是头一回见这男人的笑容是这样的多,从离席开始,那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皙白的双颊被酒晕染成了微红,那突起的喉结处一滚一滚的,就像是还没喝够一样。
他见她望着自己,便松开她的手,不走了。
两条长腿一左一右失了平衡,踉跄了一下。叶南枝忙伸手去拉他,他却大喇喇地靠在了那道圆弧形的月亮门上。
“叶南枝,你的胆子可真大。”他靠在那里,一边笑,一边拿手指着她。
没想到,平日里,严肃起来能冷到人骨子里的厉二爷,酒后失态的模样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叶南枝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与他玩笑道:“爷,您不就喜欢我胆子大?”
厉北山顺着劲儿一拉,便将她拉进了怀里,“我不仅喜欢你胆子大,还喜欢你坏。”
他将她抱得很紧,通身被酒激起的热气,如热浪一般层层挟裹着她,让她闷得喘不过气。叶南枝挣扎了几番,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却因用了太重的力道,将他从圆弧形的狭窄门框上带到了地上。
厉北山瘫坐在地上,打了个酒嗝,垂丧着头,哀哀艾艾地喃喃说道:“坏……就是坏……”
他一面笑着,一面想起厉震霆离席前所说的话——“那日的话你且记着,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犹记得那日,父子俩因他的婚事争吵时,厉震霆脱口而出:“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仿佛一柄匕首直戳他的后脊,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厉府,他只记得“戏子无义”几个字在他脑中不住地盘旋。
他有些累了,已经没有力气足以支撑他沉重的身体重新站起来。他闭着眼,只觉得眼皮上有斑斑驳驳的影子在不停闪过,头重脚轻,似飞又飞不起来的感觉从未如此真切过。
昏昏沉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脑中没了思维,只有鼻尖浮动着幽幽的茉莉花香,他却已然猜不出,这香到底是来自她的身上,还是来自院里,亦或是来自记忆中母亲的衣襟上、发丝上……
叶南枝与谭如海合力将这醉醺醺的人抬到了床上,谭如海拍拍手走了,叶南枝却被这“醉鬼”抱着不放。
她斜靠在床头,只能任他抱着。
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因为高兴才喝得这样多,毕竟刚刚在前厅,她以为胡氏所做的一切堪称是一名当家主母兼嫡母的最佳典范。
胡氏同意他们俩的婚事与厉北岩的婚事一同操办,并且很慷慨地要为叶南枝这无父无母的儿媳妇儿置办嫁妆。她跟着厉北山一同谢过胡氏,这位厉家的大太太便和婉地笑着带着仆从离开。其余的人,除了她与厉北山,也都相继离开了。
面对一桌并未怎么动过的酒菜,厉北山笑了笑。他执起酒壶,想往叶南枝的杯里倒酒,却蓦地想起她晚上有大戏,于是便调转了壶嘴的方向,往自己的杯里斟去。
“就坐在这儿,陪陪我吧。”说完这话,他便不再多言,只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酒。
叶南枝陪在身边,给他搛菜。原以为是自己搛的菜不合他胃口,却在她把一桌的菜都搛了一遍后,发现他仍是一口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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