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繁(民国 1v1 双c)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孟德的小公主
她的聪慧、隐忍、果敢仿佛是她一直以来的标签,她好像从不需要什么哄慰,坚硬的外壳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
可她现在这一哭,却忽然叫他心疼起来。他搂住她,大手轻轻地抚着她微颤的后背,“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鼻子呢?”
叶南枝在他怀里摇着头,用浓重的鼻音说道:“没什么,爷,您快一些吧,我累了。”
厉北山顿觉是自己又莽撞了。因为今日在戏园发生的事,他只顾沉迷在被她感动的情绪里,本想用欢好来表达自己的心意,却忽略了她或许早就疲乏的身体。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用暗哑的嗓音说道:“是我大意了,不该为难你。”
叶南枝听到这话,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可嘴里还是答道:“爷,您高兴就好。”
厉北山捧起她布满泪痕的脸,在她唇上轻吻了两下,说道:“高兴,今日尤其高兴。”
说罢,便带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娇小的身子藏在了自己的身下。
“今夜之后,你我,就别再生分了吧……”
叶南枝还未来得及细细揣测他这话中的意思,抵在她下体里的那根物什,便急而重地勾动了起来。
她的心抽空了,只由得他在她的身体里肆意激荡。
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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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民国 1v1 双c) 第十六章野山参(二百珠双更!)
说来也奇,经了这一天颇为劳心劳力的事,本该忧虑丛生的叶南枝,这夜却睡得极沉。
与她相比,厉北山这一觉,睡得显然有些吃力。因为,这还是他头一回搂着人睡。待睡到后半夜,那只扛过长枪的胳膊竟酸疼得有些发木起来。可他也还是未敢轻易挪动,生怕惊扰了蜷在自己臂弯里瞌睡的女孩儿。
天还未大亮,厉北山便没了睡意。从外头隐隐透进来些许微光,让他可以第一次好好看一看他的枕边人。
她生得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只有单纯的柔美,在他眼里,就算不扮男装,她也颇有些男子气的英朗,可除此以外,在她的英朗中又透着女子独有的可爱狡黠。
世人说女人像水,多半说的是其柔弱的性子。厉北山觉得她似水,却是在她身上看出了抽刀断水水更流的坚韧,以及水能幻化无形的世故圆通。
后又有人形容,女人像猫,慵懒娇气。厉北山却觉得,猫的冷傲和才思敏捷,才更像是他怀中人的气质和秉性。
这让他又忍不住拿她与自己头一个爱过的女子程玉莹作起了对比。程玉莹的家世决定了她骄纵的性子,她的纯真无邪以及外向活泼,都是吸引厉北山的原因。
而对于叶南枝,厉北山却好像从没将她看透一样。她的一颦一笑,就如同戏台上练过千遍万遍的动作,没有错,也挑不出错。他在她的眼睛里,常常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善于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自己,实际是在用隐忍来伪装坚强。
这样想着,便觉得他们的心似乎又更靠近了一点,尽管他仍旧猜不透她眼睛里的更多内容。但来日方长,没什么事是时间不能办到的。
此时,时间正剥蚀着残余的夜色,晦暗的光在她的脸上已开始渐渐明亮了起来。她睡得香甜,均匀的呼吸就像这清晨缓缓苏醒的节奏,不紧不慢,朝阳便如此初初升起。
就当一切都沉溺在静谧之中时,一阵极轻的叩门声传入厉北山的耳朵里。
叫门的是副官赵小川,想必在叩门前他已经经历了一番煎熬的思想挣扎。最后妥协下来,只因为军中大事耽搁不得。
厉北山还未想好是否起身、如何起身,便见怀中人翻了个身,睡到了另一边去,这倒先替他解了围。
等她呼吸再度平稳下来,厉北山这才用手托着那只酸麻的胳膊,轻手轻脚地离开芙蓉暖帐。
等在屋外的赵小川听到里头的动静,便更挺直了身体,端正站好。
厉北山开门出来,而后开始卖力地一圈又一圈地活动胳膊,赵小川见状便忍不住关心了一句:“爷,您这是……抽筋了?”
厉北山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说道:“我练练太极行不行?”
赵小川嘿嘿地笑了一下,“行,没什么是我们爷不行的。”
“油嘴滑舌!”厉北山最后用力转了转胳膊,“嘎哒”一声,他嘴里便“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幸好不至于脱臼了,厉北山揉了揉肩轴,心道:果然,神父说,幸福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思及此,回望了一眼那间屋子,嘴角一扬,说道:“让桂婶今日做点滋补的汤食,给叶小姐送去。”
听他这么一说,赵小川倒想起一事来,“爷,昨夜,山本一郎派人来过。”
厉北山嘴角噙着的笑僵了一僵,“来做什么?探听虚实么?”
“应该是。不过,我没让进。”说罢,赵小川的脸上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这山本,倒是送来了好东西。”
厉北山这时候才注意到赵小川手里的那个礼盒。
无纹饰,无雕花,朴朴素素的小叶紫檀长方盒上,缀满了自有的棕眼星芒。光看这盒子,便知这内里绝非廉价之礼。
果然,盒子将将一打开,还未瞧真切,便有馥郁的参香味扑鼻而来。
“这只长白山的野山参,参龄怕是已有二百年往上了。如今寻遍整个东北,也难见这样的宝贝。就老帅去岁过寿,的那只参也不过百年而已。这小日本,倒是真能舍得!不过,他这是想做什么?得了大公子的照拂,又来给咱们送礼,是想左右逢源么?”
赵小川啧啧说时,发觉厉北山的眉头已微蹙了起来,于是他便敛了声音,小心问道:“爷,这东西,咱是,还是不?”
厉北山“啪”的一声,关上那紫檀木盒,沉声说道:“这本是长在我长白山上的东西,我凭什么不?”
“是!”赵小川也不敢再多言,双脚一并,向他行了个军礼。
厉北山扶了扶头上的帽檐,眉头已渐渐舒展开来,“吩咐桂婶,用这参入汤,让叶小姐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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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大家关爱,二百珠了,现在的动力就是向一颗星冲吧!希望这本成绩能好过呦呦和汐水吧,不然我连民国可都不敢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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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民国 1v1 双c) 第十七章杀鸡
一夜无梦好眠,叶南枝像突然卸了所有重担似的,沉沉地睡了一觉。
时值清秋,日头本就升得晚,醒来时,发觉已是天色大亮。可见这一觉,把日日不落的晨功都睡了过去。
叶南枝敲了敲昏昏沉沉的脑袋,便披了一件外衣起身。刚开了门出去,先是闻见了迎风而来的茉莉幽香,紧接着便听见一阵鸡鸣惨叫。
那惨烈的叫声,与这别致的小院格格不入,尤其是对刚刚睡醒的人来说,这样的声音好像是在唱衰这一天的开始,让人的心情莫名的往下沉了沉。
叶南枝皱了皱眉,不禁循声去望。
原来这惨叫声的来源,果真是只老母鸡。
只见小院的花架下,桂婶正一手掐着老母鸡颇为丰盈的羽翼,一手揪着老母鸡的鸡头,把拔了一撮毛的鸡脖子露出来,并厉声厉色地冲着站在她面前的小女孩说道:“宁儿,来!就往脖子上这么一抹,就成了!”
那个叫宁儿的女孩得了令,便举起手中的菜刀,丝毫没有犹豫地照着那鸡脖子上便是一个横切。
顷刻间,新鲜的鸡血从鸡脖上那个被剌开的小口处喷溅而出。
“碗!碗!”
桂婶叫时,那女孩儿已经把碗贴到了血源处。几乎没有漏掉一滴鸡血,她的动作熟稔得并不像是第一次杀鸡的模样,而那张看上去仅有十叁四岁的脸,却青涩得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胆量。
要说成日在戏台上舞枪弄棒的叶南枝,还真没见过杀鸡这样真血腥的场面,今日看见一个女娃娃杀鸡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衣,往她们所在的地方紧走了几步,生怕错过接下来的步骤。
桂婶手里忙活着,还不忘笑着与她打招呼:“叶姑娘,您起啦?今儿个您可是有口福啦!”
此时,站在桂婶身边的女孩儿见着来人,却没了先前杀鸡时的勇猛。她往后退了一步,但兴许是想起还没接完鸡血,于是又怯怯地向前又进了一小步。
叶南枝看她一眼,她便更害怕地低下头去。
叶南枝无意与她为难,便只是与桂婶说话,“桂婶,好端端地,杀鸡做什么?”
桂婶拎着咽气的母鸡抖了两下,将血一滴不剩地抖进碗里后,便笑着答道:“二爷早起吩咐的,让我给姑娘炖个老母鸡参汤,补补身子!好家伙,我听赵副官说,那野山参可是几百年的老宝贝!我这左思右想,能与那参般配的,也就只有这只鸡了!您瞧瞧,这老母鸡,虽说活不了百年,但好歹是我自个儿家花心力养的,叁年了,总舍不得宰,这回碰着这参,算是它功德圆满喽!”
桂婶说完这话,觉出有些不妥,便又补充了一句:“能入叶姑娘的口,那可更是它的造化了!”
叶南枝勉强地笑了笑,便说道:“对我来说,什么吃食入了口,都是没滋没味的,光作饱腹之用罢了,倒不如这杀鸡看着有意思。”
到底是戏中人,连下了戏说话也是这般别别扭扭的不食人间烟火。桂婶心里嘀咕,嘴上却又说道:“您看我这鸡,都咽气这半天了,身子还直抽抽。您就想,我这一把米一把粟的,没白喂它!宁儿,去把刚烧的那壶水拿来,该给这鸡去去毛了。”
女孩听到吩咐,便拔了腿往厨房里跑。桂婶瞧见叶南枝的眼神都在宁儿的身上,便开口对她解释道:“这丫头是我一个妹子的孩子,她母亲去年过世了,将她托付给我。这不,今儿杀鸡,我就让她过来搭把手,是个懂事的丫头。”
叶南枝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女孩离开的方向,便又回头看了一眼桂婶手上的那只鸡。见它还在用尽最后一缕游丝做着无谓的挣扎时,她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地瑟瑟了起来。
最终,她还是没能看成桂婶徒手拔鸡毛的画面,便落荒而逃了。她想,有些时候,自己的胆量确真不如十叁四岁的孩童。
这让她又不禁回想起昨日,厉北山若是扣动扳机,子弹洞穿那位东洋人的天灵盖时,她会不会吓晕过去?
“爷,我想学枪。”
等厉北山回来,叶南枝便对他说出了自己的念想。
厉北山正拿着勺为她晾鸡汤,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
“怎么?打算夫唱妇随,跟着我上阵杀敌了?”他不当一回事地笑笑,接着把勺放进碗里,继续搅动鸡汤。
“您要是肯带我入军营、上战场,也不是不行。但这枪,我得先学会。”叶南枝已经下定了决心。
厉北山把碗推到她面前,说道:“军营、战场可不是女人随意能去的。先把这碗汤喝了吧。”
叶南枝看着那碗黄澄澄的鸡汤,犯了难。早上那只鸡咽气、挣扎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实在是有些难以入口。
打桂婶把鸡汤炖完,给她送来,她便找尽了借口推托。直到厉北山回来,她还抱了一丝侥幸的心理。却不想,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桂婶把鸡汤重新热了再端上来。
心知,左右也逃不过了,不如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拉倒。
于是,叶南枝深吸了一口气,把碗端到嘴边。
将将啜了一小口,她便想起那鸡血从鸡脖子处喷溅出来的情景,旋即将刚咽下的汤汁全都呕了出来。
厉北山见状,心中一凛,问道:“叶南枝,你不会有了吧?”
枝繁(民国 1v1 双c) 第十八章洋庙
厉北山说完那话,旋即笑了起来,“你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拍了拍叶南枝的手。
叶南枝把手了,也笑了,“爷,那您就别吓唬我了,我以为您给的药不起作用呢。”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厉北山站起身,又瞥了一眼她手边的那碗汤,说道:“不爱喝就不喝了,剩下的让桂婶倒了吧。”
叶南枝点点头,算是松了一口气。
“去换件衣服,跟我去个地方。”厉北山说这话时,自己已经先换下军装,披上了一件长款的英式卡其风衣。转眼间,英武的军官已变成了一名打扮入时的绅士。
“去哪儿?”叶南枝问道。除了戏园和这座别院,厉北山可从没有带她去过别的地方。
“带你换换口味儿。”厉北山拿起一顶黑色的礼帽扣在她的头上,“换男装吧,方便。”
叶南枝愣了愣。在跟了他之前,即便下了戏,叶南枝也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男装打扮。后因厉北山说爱看她女装的样子,这才蓄起了发,做了几件旗袍。直到现在,才渐渐有了女孩家的模样。
一时间,突然青衫长褂加身,反倒有些不适应起来。不过,她一换上男装,还是一如既往的英气逼人。便是在偌大的奉天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模样的年轻后生。
厉北山也是许久没见她作这副打扮了,当她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关于初识的很多记忆,便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第一次见她,还是在那场群英云集的堂会上。热闹的戏台上,她扮的是贾宝玉,一身红装,头戴金冠,面如冠玉。刚一开嗓,便是艳惊四座。要不是有人蓄意谋sha,让他险些丧了命,他倒是挺乐意再听下去的。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很久没能听上一折好戏了。
第二次见她,是让人感到意外的。他在他的返奉专列上,正啜着一杯正山小种,不待他回味这茶中的醇厚甘爽,那日在戏台上的“贾宝玉”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卸了妆的“贾宝玉”,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在短发上,还斜斜地扣着一顶乌毡帽。狭窄的帽檐底下,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他,那样子就像一只自以为有着满满攻击力的小兽。
厉北山刚想发话,便有警卫冲了上来。
几把枪同时抵在她的脑袋上,可她的眼中却未见一丝惧色。
她伸手抱拳,饶有一派江湖之气地对他说道:“厉少帅,那日的救命之恩,我不求您的回报。但我想搭您的便车去奉天,希望您可以行个方便。”
厉北山这才想起,眼前的年轻人,便是那日在堂会上为他挡了一刀的“贾宝玉”。
他虽不喜别人叫他“少帅”,但却是打心底佩服这少年人的胆识。他命人放了她,带她来了奉天。
相识不过一载,而此时回想这些,却已是恍若隔世一般。
这让他又不禁去想,若她真是男儿身,许多事情又该有着怎样的发展?
汽车在近城郊的一座哥特式建筑前停下。这是一座前清遗留下来的天主教堂,此前,在庚子之乱中遭到义和团的破坏而差点毁于一旦。后用清政府赔款的银两,洋人们对这座奉天城唯一的教堂进行重新修缮。而如今,矗立在眼前的教堂,已是修缮过后的模样,相较从前的规模形制,更显恢弘气派。
当时年纪尚小的叶南枝,也曾听大人们议论过这件旧事。虽然已记不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但那句民谣倒是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庚子乱,辛丑辱。清政府赔款,百姓连叫苦。”
夕阳的余晖斜照在教堂的上方,光晕将那尖尖的塔顶层层围裹,给人造成一种望不到边的假象,仿佛它已高耸入云,与那天际都融合在了一起,倒像是比所有的中国庙宇更要庄严而不可侵犯。
“来过教堂么?”厉北山见她望着塔顶出神,便问了一句。
叶南枝摇摇头,眨了眨盯得有些泛酸的眼睛,“只去拜过菩萨,没进过这样的洋庙。难道二爷也信这个?”
厉北山勾了勾唇角,说道:“我没拜过菩萨,却常来这样的洋庙。不过,我不信这个,只是这教堂里的神父,做了一手的好点心。如果我说我是馋了才来,你可不许笑我。”
他换下军装,衣袂翩翩地站在夕阳下,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这让叶南枝也不知不觉地对他产生了莫名的亲近感。
她掩嘴偷笑了一下,故意揶揄道:“二爷不是说带我换换口味么?原来是给您自己肚里的馋虫寻了个借口。”
厉北山并不恼,只是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佯怒道:“不识好歹,我可从没带别人来过。”
这别人也包括那位程小姐么?
叶南枝只在心里这样问道,却已笑着主动去挽他的手,“快走吧爷,我不管您的馋虫了,我的馋虫可是真在叫了。”
本来叫她着男装出门,就是想要掩人耳目,可她又这样亲近过来,叫他也想由着性子不管不顾了。
于是,他攥紧了那只纤柔的小手,朝着那座沉浸在暮色中的教堂信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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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民国 1v1 双c) 第十九章安全感
刚一踏进教堂的大门,叶南枝便瑟缩了一下,顿住了脚步。
这是不同于中国庙宇那般压抑的开阔,如梭子般的穹顶层层迭迭地一直往里延伸,给人一种高而深的压迫感。
从穹顶上垂下来的大吊灯并未点亮,只靠安在罗马柱上的天使壁灯,发出点点还不如夕阳照射进来的微弱光线。
不过光虽弱,却能让人看到罗马柱上那些极为繁复的雕花,如果再凑近一些细细去看,便能发现这些雕花全都形态各异,不尽相同。
与一根根罗马柱相对应的,便是一排排供教徒做弥撒的长椅,就像庙里供香客磕头跪拜的蒲团,只不过中国人是跪着祈福,洋人却能坐着向他们的神祈祷。
这些长椅整齐地分列两边,只留一条小径直通教堂的尽头。在教堂的尽头处,伫立着一尊肩披朱红长袍的神像,叶南枝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像庙里的观音那般,摊着手,仿佛是在为虔诚的信徒们施予福慧。
可空荡荡的教堂内,此时没有一位信徒。叶南枝望着那尊神,便像做了亏心事的人要接受审判一样,有些心慌。
她正想攥紧厉北山的手,厉北山却先她一步松开了。他举起手,冲着那尊神像的方位挥了挥,叶南枝这才发现,神像下面还站在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洋人。
“那是约瑟夫神父。”厉北山低头同她耳语,“他的中文很差,你不必担心会说错什么话。”
显然,叶南枝已经吓得不敢开口了。倒不是那位神父的模样有多瘆人,而是在这样陌生又肃穆的环境下,给人一种隐秘且规矩甚多的约束感。
不待他们继续向前,约瑟夫神父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有一把花白的胡须,就像戏台上的老须生,年纪虽大,目光却是少有的矍铄。长而蓬的须髯一直垂至胸前,差点隐住胸前挂着的那枚银色十字架。
“是你来了,我的孩子!”在与他们打招呼时,他又同时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
厉北山也仿佛入乡随俗般,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只剩叶南枝在厉北山身边呆呆地站着,不知怎么去做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局促。
而约瑟夫神父大抵只是把她当作了厉北山的随从,对她点头微微一笑,便转向厉北山,并用英语与他开始交谈。
厉北山一开口,那些对叶南枝来说宛若天书般的洋文,便被他极为流利地说了出来。叶南枝对此感到有些吃惊。
据她所知,厉北山不曾留过洋,可他此时展现出的语言天赋,却比那些留过洋的人还要更胜一筹。
不知不觉中,原本被这间教堂所吸引的目光,已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与神父相谈甚欢,即便她一句也听不懂,也觉得有趣非常。他爽朗而明快的声音回荡在教堂里,仿若她也被带着置身于异国的世界。
陌生的教堂给她带来的压迫感正在一点点地消散,有一种叫作安全感的东西,正悄无声息地环绕在她的身边……
“老盯着我做什么?”厉北山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特意停下交谈,扭头问了她一句。
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让叶南枝顿时有些脸红,“没,没什么。”
她低下头去,想掩饰自己的心虚。
厉北山伸手拍了拍她头上的那顶黑色礼帽,笑着说道:“走吧,今日的点心保准让你馋。”
他们跟着神父出了主殿,来到后面的神父楼里。那里有一间屋子被单独辟出来,作会客用。神父领他们进屋,并将烤好的点心端上来。
那洋点心是叶南枝没见过的,就像是网格状的白面烙饼,可闻那味道却是甜丝丝的果香味儿。
当神父用一把钢制的餐刀将那点心切开一个半角分给她时,她这才发现,原来,在那张焦黄色的饼里头,果然是填了许多的果块。
见过面盒子里放韭菜的,却没见过面盒子里放水果的。这洋东西倒是总爱和中国的吃食反着来。
只是这甜口的面盒子,能好吃么?叶南枝左右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小声对着厉北山说道:“爷,原来这洋人爱吃甜盒子呀?”
厉北山手里也拿了半角这点心,刚想下口,便被她逗乐了起来,“这叫苹果派,什么甜盒子!”
叶南枝撇了撇嘴,说道:“派?我只知道梅派、程派,还有我们余派,这苹果派是哪门子的说法?”
想来与这戏痴说吃也是说不清了,厉北山好笑地摇摇头,说道:“罢了罢了,你说甜盒子,那就甜盒子罢!总之和那韭菜盒子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算是让你洋为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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